冰冷的水泼在脸上，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林墨猛地睁开眼，剧烈咳嗽起来，肺像是要炸开一样疼。他趴在水泥地上，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前，水滴顺着发梢往下滴。
“醒了醒了！”王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惊恐和后怕，“吓死我了！怎么搞的？！”
林墨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臂却软得使不上力。王婶和隔壁小卖部的老张一起把他扶到椅子上。
“我刚过来想问你饺子馅喜欢多放韭菜还是少放，就看见你躺在地上，抽抽呢！”王婶拍着胸口，“电着了？是不是电着了？！”
林墨勉强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老张蹲下去检查那个插线板，倒吸一口凉气:“你看看！这线都露成这样了！老林以前就说过要换，唉……”
“赶紧的，送医院吧！”王婶掏出手机。
“不……不用。”林墨终于挤出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我没事……就是麻了。”
他试着活动手指，关节僵硬，但确实在动。
王婶不放心，非要让他抬胳膊抬腿，确认真的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你这孩子！这多危险！万一我没过来……”
“谢谢王婶。”林墨低声说。
“谢什么谢！以后注意点！”王婶从柜台下翻出条旧毛巾扔给他，“擦擦！我回去给你倒杯红糖水，压压惊！”
她急匆匆走了，老张也嘱咐几句后离开。
铺子里又剩下林墨一个人。
他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冷，不是体温低，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寒意。刚才那种被电流贯穿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他现在还能记得每一根神经被灼烧的痛楚。
不对。
林墨忽然皱眉。
如果真的被220伏电击，他不可能只是肌肉麻痹。那种强度的电流，足够引发心脏骤停，或者至少是严重烧伤。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手指上确实有一道焦黑的痕迹，是接触点的灼伤，但很浅，只是表皮。衣服也完整，没有烧穿的痕迹。
就像是……电流在进入他身体的瞬间，被什么东西吸收、转化了。
林墨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神之匠造……核心协议……
幻觉？
他甩了甩头，水珠四溅。可能是电击导致的幻听，网上说电击伤有时会产生听觉异常。
先收拾一下吧。
林墨撑着椅子站起来，腿还是有点软。他看着一地狼藉——货架倒了一个，零件撒得到处都是，工具箱也翻了，螺丝、钳子、焊锡滚了一地。
他弯腰捡起最近的一个齿轮，准备放回箱子。
动作突然顿住。
齿轮……在发光？
不，不是发光，是表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半透明的蓝色光膜。光膜上浮现出细密的网格和线条，构成了三维立体的结构图，旁边还有几行小字悬浮着:
【45号钢制斜齿轮】 【模数:2.5】 【齿数:32】 【磨损程度:轻微(8%)】 【热处理状态:调质，硬度合格】 【预估剩余寿命:＞10000小时】
林墨僵在那里。
他眨了眨眼。
字还在。
又眨了眨眼。
还是看得见。甚至更清晰了，那些线条像是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随着他视线的移动而自动调整视角。
他猛地转头，看向工作台上那台陈浩的进水笔记本。
更复杂的图像瞬间涌来。
密密麻麻的结构图层层叠叠，从外壳到主板，从CPU到内存颗粒，每一层都有详细标注:
【外星人M17 R4 (2020款)】 【状态:严重损坏】 【故障清单:】 【1. 主板:大面积液体腐蚀，3处电路断路，2处短路，北桥芯片隐性损伤(87%)】 【2. CPU供电模块:电容C112爆裂，MOS管Q5击穿】 【3. 散热系统:热管效率下降43%，风扇轴承异响】 【4. 屏幕排线接口氧化】 【修复建议:】 【1. 清理腐蚀区域，重构断路电路(需更换0.5mm银线)】 【2. 更换C112(规格:470μF/16V)、Q5(型号:AP9983)】 【3. 矫正主板形变(最大偏移0.3mm，需热压处理)】 【4. 优化散热风道(B方案可提升16%效率)】
林墨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受伤的眩晕，而是信息过载的眩晕。他下意识扶住工作台，闭上眼睛。
黑暗。
那些图像消失了。
他再睁开眼，画面还在，但似乎……可以控制？
林墨尝试着“想”:只看外壳。
笔记本那层层叠叠的结构图瞬间简化，只剩下最外层的金属外壳和塑料部件，标注也变成材料、厚度、表面处理工艺这些基本信息。
他又“想”:只看主板。
图像切换，外壳透明化，主板高亮显示，故障点用红色闪烁标记。
再“想”:显示修复步骤。
光标自动在几个故障点间跳动，每一步操作的方法、需要的工具、注意事项，都以小段文字的形式浮现。
“这……”林墨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完整的声音。
不是幻觉。
幻觉不会这么详细、这么有逻辑，还能交互控制。
他踉跄着走到墙边，看着那面挂满工具的墙。
每一件工具都有标注:
【世达螺丝刀(S2合金钢)，状态:良好，尖端磨损3%】 【白光936焊台，状态:一般，控温精度下降】 【三丰游标卡尺(0-150mm)，状态:优秀，精度0.02mm】
就连那台吱呀作响的吊扇，都有完整的诊断:
【华生牌吊扇(1995年产)，状态:堪用】 【故障:轴承磨损(41%)，电机效率下降至67%，扇叶动平衡失调】 【建议:更换轴承，重绕主线圈(可提升至85%效率)】
林墨站在原地，任由那些信息流冲刷自己。
电流……那个声音……
神之匠造？
他开始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在他眼中，一切人造物都“透明”了，露出了内在的“设计蓝图”和“当前状态”。就像是拥有了一双能看透本质的“工匠之眼”。
不对，不止是看透。
他走到自己的手机旁边——那部碎屏的大米Note。图像展开:
【大米Note 9 Pro】 【状态:多发性故障】 【1. 屏幕:康宁五代玻璃，碎裂(物理损伤)，触摸层局部失效】 【2. 电池:锂聚合物，老化严重，实际容量仅剩31%】 【3. 主板:麒麟810，南桥芯片虚焊，导致WiFi间歇性断连】 【4. 后盖:多处磕碰，卡扣松动】
林墨拿起手机，手指触碰碎裂的屏幕。
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温热的“流动感”从指尖传来，顺着神经传递到大脑。那不是电流，更像是一种……意识延伸。
他能“感觉”到屏幕的结构，感觉到那些裂纹的走向，感觉到玻璃分子链的断裂点。
同时，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屏幕完好的“蓝图”。
一种冲动涌上来。
他想试试。
林墨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想象着那些裂纹弥合的样子，想象着分子重新连接，想象着这块玻璃回到出厂时的完美状态。
指尖微微发热。
然后，他看见了——
裂纹在收缩。
不是错觉。那些蛛网般的白色裂纹，从边缘开始，一点一点向中心收拢。就像时间倒流，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细心修补。
五秒。
十秒。
三十秒。
当最后一道裂纹在屏幕中央消失时，整个屏幕光洁如新。不止是新——在阳光下，屏幕表面泛着一层极淡的彩虹光泽，那是玻璃结构极度均匀的表现，比原厂工艺还要完美。
林墨解锁屏幕。
触摸灵敏，显示鲜艳，完全没有修过屏幕后常见的色差或触摸不灵。
他打开设置，查看设备信息。屏幕型号还是原来的，但……
等等。
显示效果里，“色彩模式”多了一个选项:“真彩模式(增强)”。
林墨点开。
屏幕色彩瞬间变得更加鲜活，对比度提升，但又不刺眼，就像是……像是从1080p突然跳到4K HDR的那种跨越感。
他拿起柜台上的放大镜——那也是父亲留下的，镜片边缘刻着“红星厂1978”的小字。
透过放大镜看屏幕。
像素排列还是原来的RGB排列，但每个像素点的边缘更锐利，子像素的间距似乎……更均匀了？不，不止是均匀，是优化过了，从理论上减少了色彩串扰。
林墨放下手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这不只是修复。
这是优化！是把物品修复并提升到理论极限，甚至超出极限！
他转头看向墙角的铁皮柜。那个父亲留下的、锁着的柜子。
视线聚焦。
柜体结构浮现，但到了锁芯部分，标注变成了:
【复合机械密码锁(定制)】 【状态:完好】 【加密等级:高】 【警告:检测到自毁机关(触发条件未知)】 【建议:当前权限不足，无法进一步解析】
自毁机关？
林墨皱起眉头。父亲为什么要在一个放工具的柜子上装自毁机关？
他想走近些细看，但腿一软，差点摔倒。精神上的疲惫感涌上来，像是熬了三个通宵之后的虚脱，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来这种“观察”和“修复”，会消耗精力。
林墨扶着墙，慢慢挪回椅子坐下。他需要整理一下。
第一，他触电了，但没死。
第二，触电后获得了一种能力——能看到物品的详细结构、状态，并能修复和优化它们。
第三，这种能力疑似来自某个叫“神之匠造”的东西，可能是高维科技，也可能是某种超自然现象。
第四，父亲的柜子有秘密，而且很可能和这种能力有关。
窗外传来王婶的脚步声。
林墨立刻打起精神，把地上散落的零件快速收拾进箱子，扶正货架，装作正在整理的样子。
“来，红糖水！”王婶端着个搪瓷缸子进来，“趁热喝！你说你也是，这种老插线板早该扔了！”
她絮絮叨叨地帮忙收拾，没注意到林墨已经修好的手机屏幕，也没注意到林墨眼中一闪而过的银蓝色微光。
林墨喝着温热的红糖水，感受着甜味在舌尖化开。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六月五号。
又看了一眼手机银行里的一千多余额。
然后，他看向工作台上那台标注着“可修复”的外星人笔记本。
一个计划开始在心里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