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陈不活蹲在人民公园的公共厕所里,用冷水抹了把脸。
镜子里的年轻人,眼底下有淡淡的青影。昨晚他在24小时肯德基趴了半宿——感谢小王给的员工券,换了杯免费咖啡,店员见他实在困,也没赶人。凌晨四点被保洁阿姨叫醒,他索性溜达到公园,等天亮。
背包里现在有:五百零三块五毛现金(昨晚包子豆浆花了五块,肯德基没花钱),一方砚台,一本《周易本义》,一个罗盘,两套换洗衣服,还有师父给的旧手机。
哦,还有三张肯德基的餐巾纸,他省着没用。
“得找个地方落脚。”陈不活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青旅一天五十,押一付一,最少一百。还剩四百零三块五。”
他算了算。如果住青旅,一天住宿五十,吃饭最少二十,一天净支出七十。五百块撑不过一周。
“不行,得开源。”
他想起师父说的:摆摊算命,看风水,或者街头卖艺。
“算命……”陈不活拧开水龙头,又掬了捧水拍在脸上。冰水激得他一哆嗦,清醒不少。
师父教过他周易卜筮,但他不喜欢。不是不会,是觉得没意思。天地人三才,阴阳五行八卦,推来算去,算的是大势,是道理,却不是定数。可来找算命的人,十个有九个想问的,偏偏是“定数”:我能不能发财?能不能结婚?能不能升官?
“不如叫人生咨询。”他嘀咕,“收咨询费,不搞封建迷信。”
这个念头一出,他眼睛亮了亮。
出公园,在早点摊花三块钱买了两个馒头,一边啃一边逛。走到公园东门,看见一片小广场,早上有不少老头老太太在打太极、舞剑。广场边有棵大榕树,树荫浓密,树下空着块地方。
“藏风聚气,人来人往,不错。”陈不活点点头。
他去旁边文具店,花了十二块,买了张折叠小桌、一张红纸、一瓶胶水、一支毛笔。又去废品站,五毛钱捡了块半米长的三合板。
回到榕树下,他把三合板铺在折叠桌上,红纸裁成合适大小,用胶水仔细贴好。等胶水干透,他研墨——没墨,用的是文具店一块钱买的墨汁。好在毛笔是自带的,狼毫小楷,师父给的,用了很多年。
提笔,蘸墨,悬腕。
笔尖落在红纸上,第一个字:“传”。
他写得很慢,很稳。不是常见的“算命”“看相”那些字眼,而是一行规规矩矩的楷书:
传统文化生活应用咨询
业务范围:
1. 《周易》人生战略规划
2. 古法身心调适(非医疗)
3. 环境优化建议
4. 其他传统文化相关问题
收费:随缘打赏,建议50元/次
时间:约30分钟/次
备注:不搞封建迷信,不保证升官发财,只提供传统文化视角的思考框架。
字是标准的欧体楷书,端正清峻。写完后,他在右下角落款:陈不活。没写日期。
等墨干透,他把招牌立在桌边。折叠桌打开,从包里拿出砚台当镇纸,又把《周易本义》摊开——不全是装样子,万一有需要,可以查阅。
然后,他坐下,从包里掏出个馒头,慢慢啃。早饭还没吃完。

早上七点半,公园人渐渐多起来。
第一个注意到他的是个遛鸟的老大爷。老大爷提着鸟笼晃过来,眯眼看看招牌,又看看陈不活,乐了:“小伙子,你这……新式算命?”
陈不活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擦擦手:“大爷,不是算命,是咨询。用古人的智慧,解决现代人的问题。”
“哦?”老大爷来了兴趣,把鸟笼挂树枝上,拉过旁边石凳坐下,“那你说说,我有什么问题?”
陈不活打量他。老大爷约莫七十,面色红润,但眼白泛黄,呼吸声略重。手里转着俩核桃,但右手小指微微颤抖。
“大爷最近睡得可好?”陈不活问。
“哟,看出来了?”老大爷挑眉,“是不太好,半夜老醒。”
“可是寅时左右?三点到五点。”
老大爷一愣:“还真是!你怎么……”
“寅时属肺经当令。”陈不活不急不缓,“《黄帝内经》说:‘肺朝百脉。’您肺气不宣,气血运行不畅,故而易醒。观您呼吸,声重而短,是否有痰?”
“……有,早上起来总得咳一阵。”
“这就对了。”陈不活笑笑,“不是什么大毛病。大爷平日可爱吃肥甘厚味?晚饭可丰盛?”
老大爷有点不好意思:“老伴儿走得早,儿子孝顺,三天两头送好吃的来,红烧肉、烧鹅……晚上喝两盅。”
“这便是了。”陈不活点头,“肥甘生痰,酒助湿。痰湿困肺,肺气不宣。给您两个建议:一是晚饭清淡,七分饱即可。二是睡前可揉按太渊穴。”
他示意老大爷伸手,在他手腕桡侧,拇指根下位置按了按:“此处是太渊,肺经原穴。每日睡前揉按五分钟,力度适中,以酸胀为度。坚持半月,可见效。”
老大爷将信将疑,但还是试着按了按。
“另外,”陈不活补充,“若是痰多,可试试陈皮泡水。老陈皮最好,理气化痰。”
老大爷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胸口那股子闷气好像散了些。他惊讶地抬头:“还真有点用?”
“穴位按摩,立竿见影。”陈不活说,“但根本还在饮食。您若想夜里安睡,白天精神,听我一句:晚饭少肉,少酒,睡前不饮浓茶。”
老大爷沉默片刻,从兜里摸出二十块钱,放在桌上:“小伙子,有点东西。我试试,要真管用,明天再来谢你。”
“钱不急。”陈不活推回去,“随缘打赏,您觉得有用再给。若真见效,帮我宣传宣传就成。”
老大爷却执意放下:“该给的。你这不算命,是实打实的建议。比那些神神叨叨的强。”
他提着鸟笼走了,走几步还回头喊:“我姓赵,住后头小区!要真管用,我给你拉客!”
陈不活笑笑,收起那二十块。开张了。
接下来一个小时,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热闹。有好奇的大学生,有晨练的大妈,也有纯粹路过瞅一眼的。陈不活不急不躁,有人问就答,不问就坐着看书。
九点左右,来了个真正的“客户”。
是个年轻女孩,背着双肩包,眼圈乌黑,神色憔悴。她在桌前犹豫半天,小声问:“真的……不算命?”
“不算。”陈不活合上书,“但如果你有困惑,我可以从传统文化里找找思路。坐。”
女孩坐下,手紧紧攥着背包带:“我……我考研失败了。第三次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找工作还是继续考……”
她语速很快,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我爸妈说供不起了,让我回老家。男朋友也……上个月分手了。我觉得自己特别失败,什么都做不好……”
陈不活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开口:“《周易》里有个卦,叫‘屯卦’。卦象是上坎下震,水雷屯。坎为水,为险;震为雷,为动。意思是,万物初生,艰难萌发。”
女孩愣愣看着他。
“孔子在《象传》里说:‘云雷,屯。君子以经纶。’”陈不活继续说,“云雷交加,是天地初创时的艰难。君子看到这个卦象,应该明白:此时最该做的,不是盲目冲撞,而是‘经纶’——整理丝线,规划经纬,为未来织布做准备。”
他顿了顿:“你现在,就在‘屯’的阶段。考研失败、感情不顺、前途迷茫,这些都是‘云雷’。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个信号:该停下来,重新‘经纶’一下人生了?”
女孩怔住。
“你说三次考研,都失败。是同一专业吗?”
“……嗯,都是新闻传播。”
“喜欢这个专业吗?”
女孩沉默很久,摇头:“其实……不喜欢。是我爸说好就业。”
“那你自己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她声音更小,“我好像从来没想过。”
“那就现在想。”陈不活语气温和,但坚定,“《大学》开篇就说:‘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你得先知道‘止’于何处——也就是,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能定下心,安静思考,最终有所得。”
他从桌上撕了张便签纸,推过去:“现在,不要想能不能考上,不要想爸妈怎么说,不要想前男友。就写:如果完全没有任何压力,我最想做什么?写三个。”
女孩咬着嘴唇,拿起笔。手在抖。但最终,她写下:
1. 学画画
2. 开个小书店
3. 去云南住一段时间
写完了,她自己都愣住。
“你看,”陈不活指着第一条,“你说不知道喜欢什么,但潜意识里,你知道。”
“可是……画画能当饭吃吗?”女孩苦笑。
“现在不一定能,但未来谁知道?”陈不活说,“《庄子》里有个故事:宋国有人会做不皴手的药,世世代代靠它做漂洗丝絮的苦工。有人出百金买他的方子,他卖了。那人拿着方子去游说吴王,吴王用这药在冬天水战,大败越国,得封地赏赐。同样的药方,有人只能用来做苦工,有人却能封侯。”
他看着女孩:“你的‘画画’,现在看起来没用。但若你真心喜欢,潜心去学,未来未必不能成为安身立命之本。至少,比强迫自己学不喜欢的专业,考三年研,要快乐得多。”
女孩看着那张便签纸,很久没说话。
“我不劝你放弃考研,也不劝你一定去画画。”陈不活最后说,“我只建议:给自己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不考研,不找工作,就去学画画。报个最便宜的兴趣班,或者网上找免费教程。三个月后,如果还是觉得画画不能当饭吃,再回来考虑现实。但至少,你试过了,不会到老后悔。”
他顿了顿,轻声说:“《诗经》里有句话:‘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求’。先找到这个,别的,再说。”
女孩的眼泪又掉下来,但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她擦掉眼泪,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块钱,放在桌上。
“谢谢……”她站起来,深深鞠躬,“真的,谢谢您。”
“不客气。”陈不活把那五十块推回去一半,“建议收费五十,但你情况特殊,收二十五。剩下二十五,去报个体验课。”
女孩愣住,眼圈又红了。她没再推辞,收起二十五块,把那张便签纸小心叠好,放进钱包。
“我会去试的。”她说,“三个月后……如果我还在这儿,我来告诉您结果。”
“好,我等你。”
女孩走了,脚步似乎轻快了些。
陈不活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路。
一上午,他又接了几单。有个中年大叔问孩子叛逆怎么办,他讲了“因材施教”和“以身作则”。有个白领问职场人际,他讲了“和而不同”与“谨言慎行”。收费随缘,二十、三十、五十都有。到中午十二点,他数了数,一共收入一百八十五块。
加上昨晚小王给的五百,现在总资产六百八十五块五毛。
午饭时间,他去公园外买了份盒饭,一荤两素,十二块。端回榕树下吃。正吃着,来了个人。
这人四十多岁,穿着熨帖的短袖衬衫,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个笔记本。他站在桌前,仔细看招牌,看了足足三分钟。
陈不活扒完最后一口饭,抬头:“您好,需要咨询吗?”
眼镜男没回答,而是问:“你这……有营业执照吗?”
陈不活顿了顿:“没有。个人行为,不算经营。”
“那你这收费,合法吗?”
“随缘打赏,不强制。”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年轻人,我是市文化局民俗调研处的,我姓张。”他掏出工作证,晃了晃,“你这种行为,很容易被认定为封建迷信活动,你知道吗?”
陈不活放下饭盒,擦擦嘴,站起身:“张老师,您好。首先,我不搞封建迷信。我提供的所有建议,都基于传统文化典籍,有据可查。其次,我不预测未来,不装神弄鬼,只提供思考框架和生活建议。最后——”
他看着张调研员:“如果您认为这不合适,我可以立刻收摊。但在此之前,您不妨听听,我到底在做什么。”
张调研员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拉开凳子坐下:“行,那我‘咨询’一下。你说,我现在有什么问题?”
这语气,是考教,也是质疑。
陈不活不慌不忙,重新坐下。他打量张调研员:面色晦暗,眉头紧锁,嘴唇发干,手指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敲击,节奏杂乱。
“张老师最近,”他缓缓开口,“是否在为一份‘如何创新性传承传统文化’的报告发愁? deadline就在这两天,但思路卡住了,怎么写都不满意?”
张调研员手指一顿。
“您桌上应该堆了不少资料,古籍复印件、论文、调查报告,但越看越乱,不知从何下手。您想突破常规,又怕太激进不被认可;想保守稳妥,又觉得对不起这份工作。进退两难,是也不是?”
张调研员没说话,但眼神变了。
陈不活继续:“您昨晚应该熬到很晚,但效率不高。喝了不少浓茶或咖啡,现在心跳偏快,但精神疲惫。我猜,您今早出门前,还跟家人发了点小脾气——不是大事,就是烦躁。”
“……你怎么知道?”张调研员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望闻问切,不只看病,也看人。”陈不活说,“您眉间有‘川’字纹,是长期思虑形成。嘴唇干裂,是心火旺盛。手指敲击无节奏,是心神不宁。再加上您一上来就问我是否合法,语气焦虑——公职人员,在 deadline 前焦虑,多半是为工作。”
张调研员沉默。
“至于报告内容,”陈不活笑笑,“我猜的。但八九不离十。因为现在传统文化的困境,多半就在‘传承’与‘创新’之间。”
他顿了顿,忽然问:“张老师,您说,什么是‘封建迷信’?”
张调研员皱眉:“装神弄鬼,欺骗群众,牟取暴利。”
“那什么是‘传统文化’?”
“先人留下的优秀文化遗产,包括思想、艺术、技术等。”
“分界线在哪里?”陈不活追问,“周易卜筮,是迷信。但周易里的哲学思想,是文化。风水堪舆,是迷信。但建筑布局与环境和谐的理念,是文化。中医祝由,是迷信。但情志疗法与整体观,是文化。”
他看着张调研员:“这个分界线,不在内容,而在用法。用来骗钱,是迷信。用来启发思考、改善生活,就是文化应用。就像我这张招牌——”
他指着红纸:“我写的是‘传统文化生活应用咨询’,不是‘算命看相’。我提供的是《周易》的思维模型,不是预测吉凶。我讲的是中医养生理念,不是包治百病。这中间的差别,您应该比我清楚。”
张调研员久久不语。他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又划掉。最终,他抬头:“那你觉得,我这报告该怎么写?”
“很简单。”陈不活说,“就写我这样的人。”
“什么?”
“写我这样的人。”陈不活重复,“不,不是写我个人,是写这个现象:年轻人自发地用传统文化解决实际问题,不搞玄虚,不搞神秘,就实实在在用于生活。这不就是最好的‘创新性传承’吗?”
他身体前倾,语气认真:“您不必绞尽脑汁想什么高大上的理论。就去采访,去记录。公园里用太极拳治好了肩周炎的老人,用《论语》教孩子品德的家长,用古法种菜的城市农夫……把这些真实的故事写下来,就是最有说服力的报告。”
张调研员眼睛渐渐亮了。他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笔尖沙沙作响。
“还有,”陈不活补充,“您刚才的焦虑,其实也有解。《中庸》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您太想做到‘极致’,反而失了‘中和’。报告不需要完美,只需要‘到位’——把现象说清楚,把意义点明白,就够了。剩下的,留给读者判断。”
他顿了顿,笑道:“另外,您今晚该早点睡。子时(23点-1点)是胆经当令,丑时(1点-3点)是肝经当令。熬夜伤肝血,肝血不足则魂不守舍,自然思绪混乱。今晚十一点前睡,明天思路会清晰很多。”
张调研员停下笔,看着陈不活,看了很久。然后,他忽然笑了,摇摇头:“我本来是想来教育你的。”
“现在呢?”
“现在觉得,该受教育的是我。”张调研员合上笔记本,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咨询费。值。”
“多了。”陈不活推回去五十,“按招牌,五十。”
“不,值一百。”张调研员坚持,“你不仅解决了我报告的问题,还解决了我思路的问题。另外……”
他压低声音:“你在这儿摆摊,理论上确实不合适。但你说的对,关键在用法。这样,我给你个建议:把招牌改改,别写‘咨询’,写‘公益文化交流’。不标价,就放个‘随喜’箱。这样,性质就不同了。”
陈不活眼睛一亮:“谢谢张老师。”
“别谢我,我也是在试。”张调研员站起来,“如果真有人投诉,你就说是‘民俗文化体验点’,我在调研。当然,前提是你真得像你说的,不搞迷信。”
“一定。”
张调研员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了,你叫陈不活?”
“是。”
“名字有意思。不活……是不为活着而活?”
陈不活笑了:“师父起的。意思是,活着,但不只是活着。”
张调研员若有所思,点点头,走了。
陈不活看着他背影消失,这才坐下,长长舒了口气。刚才,他其实有点紧张。万一真被定性为封建迷信,这摊就别摆了。
好在,过了这关。
他看看时间,下午一点半。收入又加一百,现在总资产七百八十五块五毛。
他把招牌取下来,重新裁纸,研墨,提笔改写。按张调研员的建议,改成:
传统文化公益交流点
主题:古为今用,让传统智慧照亮现代生活
今日话题:《周易》与人生规划
分享人:陈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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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好了,重新贴好。又把折叠桌往里挪了挪,更靠近树荫。
刚弄完,手机震动。是师父。
师父:“徒儿,进展如何?宽带在呼唤。”
陈不活拍了张新招牌的照片,发过去:“上午收入二百八十五,总资产七百八十五块五。正在努力。”
三秒后。
师父:“不错。但距离十万,仍如隔天堑。继续努力。另外,路由器看了吗?要穿墙王。”
陈不活:“……”
他回:“看了,最便宜的穿墙王,三百九十九。但师父,我现在住的地方都没有。”
师父:“无妨,先买路由器,宽带还会远吗?这叫‘望梅止渴’,古人的智慧。”
陈不活:“……”
他决定不回了。收起手机,坐回桌前。下午的阳光透过榕树叶,洒下斑驳光点。有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远处,之前那个考研失败的女孩,正站在画材店门口,犹豫着,最终推门进去。
更远处,张调研员坐在公园长椅上,对着笔记本奋笔疾书,眉头已经舒展开。
陈不活翻开《周易本义》,找到“乾卦”那一页。上面有师父的批注:“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他轻声念了一遍,然后笑了笑,继续看书。
风吹过,翻动书页。
而他的手机屏幕上,小王的那个朋友圈,点赞数已经破百。有人把截图发到了本地生活论坛,标题是:
“大学城公园惊现哲学算命小哥,用《庄子》《论语》做心理咨询,是炒作还是真神?”
楼下,已经盖了几十层回复。
陈不活还不知道。他只知道,今晚的住宿费,应该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