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切都会结束。
而在那之前,我还有最后一组数据需要记录。
观测站顶楼。
我将最后一份手写数据记录平整,压在厚重的《天体物理年鉴》下面。
笔迹有些发抖,但内容清晰无误。
日期,时间,经纬度,云层覆盖比例,远处海平面上隐约可见的货轮灯光频闪规律……
琐碎,精确,毫无意义。
就像我过去三年里,在这间废弃观测站记录下的所有东西一样。
门被粗暴踢开。
林砚站在门口,衬衫领口扯开了些,头发被海风吹乱。
他脸上带着酒意。
“他们跟我说,有个疯女人天天在这破地方鬼画符。”

他走进来,“我还不信。结果,还真是你。”
“怎么,天才陨落之后,就躲到这种地方,玩起小孩子的观察游戏了?”
他走到桌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张记录纸,瞥了一眼,嗤笑出声。
“记录海浪?云彩?苏清欢,你以前脑子里的那些公式,那些让人惊叹的构想,现在就只能产出这种垃圾?”
胃部熟悉的绞痛又开始蔓延。
我背对着他,没有转身,继续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大海,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上剥落的油漆。
“说话啊。”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当年在实验室,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滔滔不绝,眼睛亮得吓人。现在怎么哑巴了?真疯透了?”
他一把将我扳过来,力道很大。
我踉跄了一下,撞在墙壁上,相机从桌沿滑落,砰地一声闷响摔在地上。
他看都没看那相机一眼,只盯着我的脸。
“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残忍的兴味。
“人瘦得脱了形,眼神空洞,跟个游魂似的。还穿着三年前的旧外套……怎么,指望我用旧情分接济你?”
我垂下眼,看着地上那个摔裂了外壳的相机,胃里的疼痛和喉咙的腥甜感交织在一起。
“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西装内袋掏出皮夹,翻开,抽出那张旧照片,举到我眼前。
正是沈清描述的那一张。
穿着白大褂的我,在实验室回头,笑得毫无阴霾。
“她看到了,很不高兴。”
林砚晃了晃照片,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我跟她说,这是我一个早死的妹妹。可怜,年纪轻轻,这里出了问题。”
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她居然信了。”
他轻笑,将照片随意塞回皮夹,“你看,多好打发。而你——”
他凑近,呼吸带着酒气喷在我脸上。
“你太麻烦了,苏清欢。你的大脑曾经很迷人,但也太清醒,太固执。你非要追问那个核心数据去了哪里,非要一个解释。疯掉,是你自找的。”
“现在好了。”
他退开一步,摊开手,“我有了她,有了她父亲的人脉和资源,有了板上钉钉的前途。而你,只能在这个破地方,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记录这些没用的东西,等着悄无声息地烂掉。”
他语气里的轻蔑和快意毫不掩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