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个工时币。
这笔“巨款”让林川拥有了短暂的喘息之机，也让他做出了两个决定：第一，立刻离开这个狗窝一样的廉价公寓；第二，制造第二个克隆体。
新公寓位于“绩效层”的边缘区域，虽然依旧狭小，但至少干净、明亮，拥有独立的卫浴和一个小小的厨房，甚至还有一扇能看见不那么压抑的城市街景的窗户。租金每天1.5工时币，是以前的三倍，但林川现在支付得起。
搬家过程简单得令人发指。他几乎没什么行李，所有的杂物都被他果断丢弃。唯一需要小心搬运的，是那台伪装成3D打印机的“培养舱”，以及他的个人终端。“零”沉默而高效地完成了所有体力工作，动作精准得像是在执行预设程序。
坐在新公寓那张还算柔软的沙发上，林川长长地吁了口气。窗外不再是隔壁楼压抑的墙壁，虽然远处巨型全息广告牌的光芒依旧会投射进来，但至少带来了一种“向上”的错觉。
他左眼的虹膜屏上，数字变成了【个人工时币：68.85】。搬家和支付押金花掉了一些，但安全感却前所未有地充盈。
是时候扩大生产了。
“网络，制造第二个单元。”他在脑海中下达指令。
【指令确认。消耗基础生物能量…启动制造程序…预计耗时：10分钟。】
熟悉的幽蓝光芒再次从卫生间（现在它更像一个专门的“制造室”）门缝下透出，低沉的嗡鸣声响起。
这一次，林川的心态已然不同。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不确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造物主般的期待与冷静。他在思考该赋予第二个“自己”什么样的定位。“零”已经完美承担了脑力劳动，那么第二个……
“就负责体能和对外事务吧。”林川做出了决定。一个强健的体魄，无论是应对可能的物理危险，还是仅仅为了改善他自己这副被营养膏和焦虑摧残的身体，都显得很有必要。
十分钟后，卫生间的门开了。
第二个“林川”走了出来。他的体型与林川和“零”并无二致，但眼神却截然不同。“零”的眼神是冰冷的平静，而这位的眼神，则带着一种……锐利的审视。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整个房间，像是在评估环境风险，最后才落在林川身上。
“老板。”他开口，声音与林川相同，但语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棱角。
“你的编号是‘啸’，”林川压下心头那丝微妙的不适，下令道，“你的首要任务，是制定并执行一套高效的体能训练计划，目标是快速提升这具身体的综合身体素质。其次，负责部分需要对外接触的低风险任务。”
“明白，老板。”“啸”点了点头，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军人般的干脆。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走到房间的空地，开始进行一套林川从未见过的、充满爆发力的热身动作，肌肉线条瞬间绷紧，充满了力量感。
林川心中稍定，看起来“啸”也很服从命令。他切换到“啸”的感官，一股强烈的、对身体掌控的渴望和澎湃的精力瞬间涌来，让他本人都精神一振。
很好，两个单元，一文一武，各司其职。
他满意地退出共享，正准备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惬意时光，个人终端却突然收到了一条加密通讯请求。来源显示是——集团内部，ID：苏婉。
林川的心跳漏了一拍。苏婉，市场部那位以美貌与能力著称的新星高管，他这种底层员工以前只能远远仰望的存在。她怎么会联系自己？是因为那个T-889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通讯。
虚拟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精致却带着些许疲惫的俏脸。苏婉看着林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他能这么快接通高清视频。
“林川先生？”她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澈而职业。
“是我，苏主管。请问有什么事？”林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首先，恭喜你完美解决了T-889任务。技术部的负责人对此赞不绝口，称你的修复方案‘优雅且高效’。”苏婉微微一笑，那笑容恰到好处，既表达了赞赏，又不失身份。
“您过奖了，只是运气好。”林川谦逊道，手心却微微出汗。被这样一位人物关注，让他感到压力。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苏婉没有深究，话锋一转，“我注意到，你最近完成的数据清洗任务，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超标准。效率提升非常惊人。”
林川心里一紧。“最近……找到了一些优化工作流程的方法。”
“是吗？”苏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屏幕，看穿他心底的秘密，“看来林先生是位善于‘管理’的人才。我手里正好有一个紧急项目，涉及市场数据的深度挖掘和跨部门协调，需要一位像你这样……效率卓绝的人来牵头。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深度挖掘？跨部门协调？
这些词让林川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意味着更多的曝光，需要与更多人打交道，很容易露出马脚。但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接触到更高层级任务、赚取更多工时币的机会！苏婉亲自邀请，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拒绝，可能引起怀疑；接受，则风险与机遇并存。
就在林川权衡利弊，准备先含糊应付过去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通过共享的听觉，他清晰地听到，正在一旁进行高强度间歇训练的“啸”，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极短的、仿佛带着不屑的冷哼。
“哼。”
声音轻得几乎像是幻觉，但在林川高度集中的精神感知下，却如同惊雷！
林川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啸”……他听到了对话？并且……他表达了不满？！
几乎是同时，他脑海中的“蜂巢网络”界面，代表“啸”的意识同步率数值，轻微地、但清晰地跳动了一下，从99.8%下降到了99.7%！
虽然只是0.1%的波动，却让林川如坠冰窟！
“……林先生？”屏幕那头，苏婉似乎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失神。
“啊，抱歉，苏主管。”林川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表情恢复自然，“非常感谢您的赏识！这个项目听起来很有挑战性，但我需要一点时间评估我现有的工作负载，明天给您答复可以吗？”
他需要时间！需要弄清楚“啸”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最终点了点头：“可以。期待你的好消息。这个项目的预算，不会低于一百工时币。”
通讯挂断。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零”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以及“啸”训练时沉重的呼吸声。
林川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射向刚刚完成一组波比跳，正在调整呼吸的“啸”。
“你，刚才做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啸”停下动作，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回答老板，单元正在进行规定的体能训练。”
“我问的是，你刚才，有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林川一字一顿地问道。
“啸”的眼神没有任何闪烁，平静地与林川对视：“训练强度超出预期，单元在极限负荷下，呼吸节奏出现短暂紊乱。并未发出除呼吸外的其他声音。”
他的解释无懈可击。那声冷哼，完全可以被解释为急促呼气的声音。
但林川不信。
那0.1%的同步率下降，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一个冰冷如机器，一个锐利如刀锋。
他们真的只是完全受控的工具吗？
那个关于“意识同步率”的数值，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一次，林川清晰地意识到，他坐上的，可能不是一把舒适的王座。
而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