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墨尘子巡视完毕,采走了三株血线母藤的嫩尖,离开了药圃。
蛊奴们开始收工。林渊将药锄放回工具棚,跟着人群走向寨子西侧的奴隶营房——那是几十间用粗木和茅草搭成的低矮棚屋,每间挤着八到十人。
晚饭是稀得能照出人影的麦粥,配两块黑乎乎的、不知道掺杂了什么杂粮的饼子。林渊蹲在营房门口的阴影里,小口喝着粥,眼睛却盯着远处药圃的方向。
夜幕开始降临。黑木寨建在半山腰,夜晚的山风格外凛冽,吹得营房的茅草屋顶“呜呜”作响,像某种野兽的低泣。
营房里的其他蛊奴很快吃完,各自缩进角落的草堆里。有人小声呻吟——是白天被毒藤刺伤的;有人低声念叨着听不懂的方言——是精神已经崩溃的;还有人干脆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躺着。
林渊喝完最后一口粥,将陶碗轻轻放在墙根。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走到营房最里侧的角落——那里是他的“床位”,一堆相对干燥的稻草,靠墙的位置。
他盘腿坐下,闭上眼睛。
不是休息,而是在脑中复盘今天的一切细节:
1. 地下石板的发现。材质灰白,横向纹路,可能是某种祭祀场所或储藏室的地板。黑木寨建于百年前,最初是一伙流亡蛊修建立的避难所,后来才被墨尘子这类邪修占据。地下很可能有初代寨主留下的东西。
2. 墨尘子的寒蛛蛊。能瞬间冻结活物,但施术时需要短暂凝神,且冻气范围有限——刚才只冻住了碧鳞蛇,周围藤叶都没受影响。这是弱点。
3. 猪油的效果需要验证。但机会不会太多。
思考到这里,林渊睁开了眼睛。
他从稻草堆深处,摸出了一样东西——一根约三寸长的骨针。这是上个月,他从一头病死蛊兽的骸骨里偷偷磨制的,针尖用石头打磨得很锋利,针尾钻了个小孔,穿了一截麻线。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巴掌大、洗得发白的粗麻布。
布上,用炭灰画着简陋的线条——是药圃的地形图。那是他这七个月,利用每次劳作的机会,一点一点记在心里,然后在夜晚偷偷画下来的。
图上标记着几个关键位置:血线母藤区、墨尘子常走的巡视路线、工具棚、水源地,以及……今天发现地下石板的位置。
林渊用骨针的针尖,在那个位置轻轻点了一下。
“需要下去看看。”他低声自语。
但要怎么下去?石板肯定有缝隙或入口,但白天人多眼杂,不可能开挖。夜晚药圃有守卫巡逻,且寨子四周布有警戒蛊虫——一种叫做“夜啼枭”的低阶蛊,会发出人耳听不见的声波,感应地面震动。
除非……
林渊的视线,落到了自己左手掌心那道伤口上。
他想起了昨晚那粒石膏碎屑的传输。
如果他能将幻真世界的某样东西带过来,一件能帮助他悄无声息进入地下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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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子时,幻真世界。
林渊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睁着眼睛。
走廊的夜灯在门玻璃上投下昏黄的光块,光块边缘随着窗外树枝的晃动而微微变形。远处传来极轻微的仪器“嘀嗒”声,以及某个病房里病人模糊的梦呓。
他在等待切换。
过去两周的观察,让他摸索出一点规律:双界切换往往发生在他意识放松、或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刻。但还有一种情况——深夜,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切换的频率会显著增加,就像两个世界的“屏障”在这个时间段变得稀薄。
他需要利用这个时间段,做一次“定向传输实验”。
目标是:一把小巧的、能挖掘土壤的工具。
但疗养院里没有铲子,没有锄头,甚至连把勺子都是塑料的。他能接触到的最坚硬的物品,是……

林渊的目光,落到了床边金属输液架的底座上。
那是实心的、直径约五厘米的圆柱形铸铁,重量大约两公斤。如果能将这东西的一小部分“剥离”下来,打磨成尖锐的形状,或许能当凿子用。
但怎么剥离?
他盯着输液架,大脑飞速运转。
幻真世界的物理规则是:铁很硬,需要专业工具切割。但蛊玄世界的规则呢?如果他在切换的瞬间,用全部意念去“想象”自己掰断了输液架的一角,那么“掰断”这个概念,是否会随着他传输到蛊玄世界,并作用在某个类似材质的东西上?
危险的想法。但如果成功,他将掌握一种超越常规的力量。
就在这时,切换的征兆来了。
病房的灯光开始“频闪”——不是电压不稳那种闪烁,而是光线本身在“呼吸”,明暗节奏像心跳。空气变得粘稠,耳边的仪器声拉长、扭曲,变成某种尖锐的鸣响。
林渊立刻集中全部注意力,死死盯住输液架的底座。
他伸出左手,虚握住底座的圆柱体,脑海中疯狂构建一个画面:他的手指深深嵌入铁中,指节发力,铁块表面出现裂纹,然后“咔嚓”一声,掰下一截拳头大小的、边缘锋利的铁块。
意念!全部意念!
“呃——”
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有根烧红的铁钎从太阳穴插进大脑。鼻腔一热,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是血。
但他没松手,没移开视线。
在视线彻底模糊的前一瞬,他“看到”了:输液架的底座上,真的出现了一道裂纹。不是物理性的裂纹,而是某种……空间的割裂。裂纹内部不是金属断面,而是一片深邃的、旋转的黑暗。
然后,他的左手掌心,传来坚硬的、冰冷的触感。
切换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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