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像一条沉默的金属巨蟒，在城市地底穿行。
樊笼被人潮挤在门边的角落，后背抵着冰凉的厢壁，早高峰特有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廉价包子、隔夜汗味，还有金属摩擦后的淡淡焦糊。他面无表情地划开手机，猩红图标的地铁抽卡APP亮起幽光。
每日一抽，免费。
这是通勤路上唯一的、带点荒诞色彩的期待。周围人都低着头，屏幕荧光照亮一张张麻木的脸，手指在虚拟世界里飞快划动。没人交谈，只有列车运行的轰鸣和报站女声平稳重复：“下一站，人民广场，请准备下车。”
樊笼拇指按下抽卡键。
虚拟卡包炸开一片廉价金光——和过去三百多天一样。他眼皮都懒得抬，等着N卡或R卡跳出，然后分解成那点微不足道的积分。
金光散尽。
一张卡牌静静悬浮在屏幕中央。
纯黑底色，深沉得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边缘不是常见的鎏金或银白，而是一种不断流动、活物般的暗红纹路，像是干涸又不断渗出的血。卡面中央，一柄线条冷硬、轮廓锋利的巨大镰刀，弯曲的刃口带着收割生命的残酷美感。
没有装饰，没有炫光。
但那黑色与暗红，那镰刀的轮廓，本身就在散发令人骨髓发寒的压迫力。
卡牌下方，三个血淋淋的、扭曲字母，缓慢浮现：
SSS
樊笼盯着屏幕，足足三秒。
呼吸停滞了。周围嘈杂的人声、地铁运行的轰鸣，像被一层无形薄膜过滤，变得遥远模糊。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搏动——咚，咚，咚。
不是兴奋，不是狂喜。
而是一种极其突兀的、冰锥刺入后颈般的寒意，顺着脊柱一路蔓延。
就在三个字母彻底凝实的刹那——
“滋啦——！”
尖锐到不似人声的、仿佛金属刮擦玻璃又混合电流杂音的尖啸，在他脑壳深处炸开！
紧接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的、非男非女的机械音，直接灌入听觉神经：
【检测到异常能量载体……匹配中……】
【匹配成功。载体：樊笼。】
【绑定程序启动……绑定对象：全球杀戮系统。】
【绑定完成。欢迎来到，真实地狱。初级权限已激活。初始杀戮积分：0。新手保护期倒计时：00:59:59。祝您，生存愉快。】
声音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突兀。
世界的声音重新涌回。报站声、短视频外放声、轮轨撞击声……一切如常。
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樊笼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手机屏幕上那张死神卡牌移开，扫向四周。
站在他对面，那个一直低头刷手机、穿着灰色西装套裙的年轻白领，忽然停下了滑动屏幕的手指。她慢慢抬头，脸上职业化的微笑还没完全散去，眼神却已经变了——空洞，漠然，深处跳动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渴望。她的右手探入托特包，摸索着，再拿出来时，握着一把刃口泛暗红血光的短刃。
侧前方，背巨大双肩包的学生模样的男孩抬起脸。反手从背包侧袋抽出带锯齿的野战刀。
左后方，靠在栏杆上假寐的秃顶中年男人睁开眼，眼底一片浑浊黄色。他从臃肿羽绒服内袋摸出锈迹斑斑却异常厚实的剁骨刀。
右前方，穿运动服慢跑鞋、像是晨练的老太太，颤巍巍从腰间解下布带，轻轻一抖，布带绷直，边缘弹出细密锋利的金属锯齿，成了一条狰狞软鞭。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
大半个车厢，刚才还沉浸在各自世界里、互不干扰的乘客们，此刻都抬起了头，手里多出各式各样、散发危险气息的冷兵器。他们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彼此，最终，大部分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仍站在原地、只是握着手机的樊笼身上。
空气里的浑浊气味似乎变了质，掺进铁锈和某种隐约的甜腥。拥挤带来的燥热迅速褪去，一种更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没人说话，只有粗重或压抑的呼吸声，兵刃无意间擦碰车厢金属的轻微刮擦声。
“叮咚——前方到站，遗忘角。开左侧门。”
电子报站声响起，平稳得诡异。
列车开始减速，窗外广告牌的流光拖曳成模糊色带。车厢内的灯光似乎暗了一瞬，闪烁不定。
就在这灯光明灭的间隙——
樊笼旁边，那个一直紧紧挨着他、几乎贴在他手臂上的女人，忽然侧过头。
她三十岁上下，普通米色针织衫和牛仔裤，长发披肩，面容姣好，属于丢进人堆里很难立刻找出来的那种。但此刻，她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嘴角向上勾起，弧度完美，露出八颗洁白牙齿，标准得像礼仪课范本。
可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没有笑意，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和一丝清晰的、近乎愉悦的恶意。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贴着樊笼耳朵，气息冰凉：
“欢迎来到，地狱地铁。”
声音落下的瞬间，列车停稳。
“嗤——”
气动门向两侧滑开。
门外不是熟悉的、灯火通明的站台。
而是无边无际、翻滚涌动的浓稠黑暗。那黑暗仿佛有生命，蠕动着，偶尔闪过几丝暗红色的、血管般的流光。冰冷的、带着硫磺和血腥味的风，从门外倒灌进来，瞬间充斥整个车厢。
“嗬……”
“呜……”
车厢里，那些手持利刃的“乘客”们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眼睛在昏暗中亮起微弱的、各色的光，如同潜伏丛林里的兽瞳。目光更多地锁定了樊笼，贪婪，残忍，跃跃欲试。
微笑的女人第一个动了。
她依旧保持完美笑容，右手却如毒蛇吐信般从针织衫下探出，五指成爪，指尖闪烁金属寒光，直掏樊笼心口！动作快得只在空气留下残影！
与此同时，附近三四个“乘客”也几乎同时发动！
西装女的短刃抹向脖颈，学生男的锯齿刀捅向后腰，秃顶男人的剁骨刀带着风声劈向头顶！
攻击来自不同方向，封死主要闪避空间。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刺得皮肤生疼。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
樊笼甚至能看到秃顶男人脸上狰狞的横肉抖动，看到学生男眼中兴奋的血丝，看到那女人爪尖上一点幽蓝的色泽——大概率淬了毒。
视野一角，新手保护期倒计时无声跳动：
00:59:48
他握着手机的左手，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屏幕上那张纯黑死神卡牌的边缘。
触感冰凉，坚硬。
然后——
在那女人利爪即将触碰到胸口布料，在那数道兵刃寒光即将把他撕碎的最后一刹那——
樊笼抬起了眼。
脸上没有什么惊恐，也没有什么愤怒。
甚至，嘴角也极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一个很小的弧度，转瞬即逝。却比对面女人那标准完美的笑容更冷，更深，更透着一股子全然无谓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他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风声、低吼和兵刃破空声：
“规则？”
手腕一翻。
那张悬浮在手机屏幕上的纯黑卡牌，仿佛被这个动作凭空抽出，虚握在掌心。卡牌边缘流动的暗红纹路骤然亮起，发出妖异的光。
他握着那虚无卡牌的手，朝着最先攻到面前的女人利爪，随意地、轻描淡写地一挥。
没有碰撞声。
女人脸上完美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碎裂。她发出一声短促尖利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轰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砰！”
重重砸在几米外的车厢厢壁上，软软滑落，不动了。
她的右手，自手腕处齐根消失。断口平滑，没有流血，只有一片焦黑。
其他几个攻到近前的“乘客”动作齐齐一僵，眼中第一次露出骇然。
樊笼却看也没看那女人的下场。
他的目光掠过眼前这些面目狰狞的“前同类”，掠过车门外那片翻滚的不详黑暗，最后落回自己虚握的、仿佛有暗红火焰静静燃烧的掌心。
那句话的后半句，这才轻轻吐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嘲弄：
“我就是规则。”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动了。
不是后退，不是闪避。
而是向前。
迎着那数把再度凶狠刺来的利刃，一步踏出！
咔嚓！
骨骼断裂的清脆声响在封闭车厢里格外刺耳。
西装女的短刃还没碰到目标，持刀的手腕就被樊笼空着的左手扣住，反向一折。她甚至来不及痛呼，樊笼的右膝已经重重顶在她腹部。女人像虾米般弓起身子，樊笼顺手夺过她的短刃，反手一挥——
暗红血光划过脖颈。
【积分+35】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海闪过，没有情感。
学生男的锯齿刀从背后袭来。樊笼仿佛背后长眼，侧身避开的同时，夺来的短刃向后精准一捅，刃尖从学生男胸前透出。男孩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刀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缓缓跪倒。
【积分+28】
秃顶男人的剁骨刀当头劈下！樊笼不退反进，矮身切入对方怀中，短刃向上斜撩，从下巴刺入，贯穿头颅。男人庞大的身躯僵住，剁骨刀“哐当”落地。
【积分+40】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三具尸体倒在脚下，鲜血在地面蔓延，汇合成黏稠的暗红水洼。车厢里剩下的十几个“乘客”全都停下了动作，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血泊中央的男人。
他握着还在滴血的短刃，另一只手虚握着那张散发暗红光芒的死神卡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演出。
“还有谁？”
樊笼开口，声音不大。
却让整个车厢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手里握着改锥的男人悄悄后退，想退入人群。
“你。”
樊笼指向他。
快递员身体一僵。
“刚才，”樊笼慢慢说，“你站在第三排，右手握改锥，左手在口袋里——是在摸另一把武器吧？眼神一直往我腰侧瞟，想偷袭？”
快递员脸色煞白。
“我……”
“不用解释。”
樊笼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快递员想跑，脚下却像被钉住。短刃划过一道简洁的弧线，快递员捂着脖子倒下。
【积分+22】
“还有你。”樊笼转向另一个试图悄悄摸向车门的中年妇女，“你手里的针管，里面是什么？毒？麻醉剂？”
妇女尖叫一声，将针管掷向樊笼，转身就逃！
樊鸾侧头避开针管，短刃脱手飞出——
“噗嗤。”
正中后心。
妇女扑倒在车门边，抽搐两下不动了。
【积分+25】
车厢里还剩下八个人。
他们聚在一起，背靠着背，手里的武器在颤抖。有人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
樊笼弯腰捡起秃顶男人的剁骨刀，掂了掂。
“太重了，不顺手。”
随手扔掉。
又捡起学生男的锯齿野战刀。
“这个还行。”
他握着野战刀，走向那八个人。
“等等！”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发颤，“我们可以……可以合作！系统说新手期要团结……”
樊笼停下脚步。
“系统还说，”他慢慢说，“击杀玩家有积分。”
“我们不是玩家！”眼镜男急道，“我们都是……都是被拉进来的普通人！刚才动手是迫不得已！系统发布了任务，不攻击你我们就会死！”
其他人纷纷点头，眼中露出哀求。
樊笼看着他们。
看了三秒。
然后笑了。
不是刚才那种冰冷的笑，而是真的、带着点荒诞意味的笑。
“迫不得已？”他重复这个词，“拿刀捅我是迫不得已，那现在我给你们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一，放下武器，自己跳下车，进那片黑暗里。生死由命。”
“二，继续站着，等我动手。”
他顿了顿，补充：
“建议选一。至少有机会活。”
八个人面面相觑。
车门外，浓稠黑暗翻滚着，偶尔闪过暗红流光，像某种巨兽的脉搏。冰冷的硫磺血腥味不断涌入。
车厢里，血泊在扩大，尸体横陈。
“我……我跳！”
一个年轻女孩突然扔掉手里的水果刀，哭着冲向车门，纵身一跃——
消失在黑暗里。
没有惨叫，没有回音。
仿佛被黑暗彻底吞噬。
“我也跳！”
“等等我！”
又有三人跟着跳下。
剩下四人还在犹豫。
樊笼开始倒数：
“三。”
他举起野战刀。
“二。”
刀尖对准他们。
“一。”
“跳！我们跳！”
最后四人尖叫着冲出车门，坠入黑暗。
车厢空了。
除了樊笼，和地上的六具尸体。
安静得可怕。
只有列车运行的轰鸣，和车门外黑暗无声的翻滚。
樊笼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旁——那个西装女。他蹲下身，在她身上摸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牌。
蓝色边框，R级。
卡面是一把短刃，和他手里这把一模一样。卡牌下方有小字：【锋利短刃·耐久度17/20】。
“原来如此。”樊笼自语，“武器是卡牌具现化的。”
他又检查其他尸体。
学生男身上有一张R卡【锯齿野战刀】，耐久度12/15。
秃顶男人身上是一张N卡【锈蚀剁骨刀】，耐久度3/10，几乎要碎了。
快递员身上有两张卡：N卡【普通改锥】和R卡【毒针管·一次性】。
中年妇女身上只有一张N卡【医用针管】，已经随武器消失了。
微笑的女人身上——
樊笼在她针织衫内袋摸到硬物。
掏出来，不是卡牌。
而是一枚金属徽章。
暗银色，约硬币大小，图案是缠绕的荆棘环绕一个数字：07。
徽章背面有极小的刻字：【监察者·第七席位】
“监察者……”
樊笼想起系统提示里的“初级权限”，想起那女人诡异的笑容和那句“欢迎来到地狱地铁”。
他收起徽章。
这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新手任务完成：初次反击】
【击杀变异乘客×4，获得积分：125】
【击杀敌对玩家×2，获得积分：200】
【发现隐藏道具：监察者徽章（07），获得额外积分：500】
【当前积分总额：825】
【新手保护期剩余：00:58:12】
【解锁基础功能：积分商店（简易版）、卡牌仓库（10格）、状态面板】
【检测到可收纳卡牌，是否存入仓库？】
“是。”
手中几张卡牌化作流光消失。樊笼意念微动，眼前浮现半透明界面：
仓库（1/10）：
· R卡【锋利短刃】×1
· R卡【锯齿野战刀】×1
· N卡【锈蚀剁骨刀】×1
· R卡【毒针管·一次性】×1
积分：825
界面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距离下次强制任务发布：23:59:47】
樊笼关掉界面，走到车厢连接处。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下一节车厢的模糊景象——同样昏暗的灯光，同样拥挤的人影，但那些人影……
在互相厮杀。
刀光闪烁，鲜血飞溅。有人倒下，有人狂笑。隐约能听到惨叫和怒吼。
“看来不止我这节车厢。”樊笼自语。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野战刀，又看看虚握的死神卡牌——那张SSS卡在非战斗状态下恢复平静，只是静静悬浮在掌心上方，散发微弱的暗红光泽。
“既然是杀戮系统，”他轻声说，“那就杀吧。”
转身，走回车厢中央。
从一具尸体上扯下还算干净的布条，擦拭野战刀上的血迹。然后开始搜刮有用的东西：几块巧克力，一瓶未开封的水，一个小型手电筒，还有——一部手机。
死者的手机。
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开机。没有信号，但相册里有一些照片：一家三口的合影，孩子笑得很开心；旅行时拍的风景；还有一张地铁站的照片，拍摄日期是昨天。
照片里的站台明亮整洁，人来人往。
和现在的地狱截然不同。
樊笼放下手机，走到车门前。
门外黑暗依旧翻滚。他打开手电筒，强光射入黑暗——光柱只延伸了不到五米就被彻底吞噬，什么也照不出来。
“跳下去会死么？”他喃喃，“还是说……那是另一个‘站点’？”
没有人回答。
只有列车运行的轰鸣，和车厢里弥漫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
“叮咚。”
不是系统提示。
而是车厢内的广播喇叭，传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电流杂音的男声：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
“欢迎乘坐地狱号线列车。本次列车开往终点站：深渊。”
“当前行驶区间：遗忘角至血腥游乐场。”
“下一站：血腥游乐场。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特别提醒：游乐场站为新手副本入口，完成副本可获得丰厚奖励。当然——也可能永远留在那里，成为游乐设施的一部分。”
“祝您旅途愉快。”
广播结束。
电流杂音消失。
樊笼望向车窗外——虽然外面只有黑暗，但他能感觉到列车在减速。
“血腥游乐场……”他重复这个名字，“新手副本么。”
握紧野战刀。
另一只手，那张SSS死神卡牌的暗红纹路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他的战意。
列车越来越慢。
终于——
“嗤——”
车门再次打开。
门外依旧是无边黑暗。
但在黑暗深处，隐约能看到闪烁的、五彩斑斓的光点，听到遥远的、扭曲的欢快乐曲。像是游乐园的音乐，但被拉长、扭曲，变成了某种诡异恐怖的调子。
同时，车厢内的电子屏亮起血红色文字：
【新手副本：血腥游乐场】
【任务目标：存活并完成至少一项游乐项目】
【推荐等级：LV.1-LV.5】
【当前进入玩家：1人】
【倒计时开始：如30秒内未下车，将强制传送并扣除500积分】
30
29
28
樊笼看着倒计时，又看看门外黑暗深处那些闪烁的光点。
他想起刚才跳车的那几个人。
他们消失在黑暗里，生死不明。
而现在，系统给出了“推荐等级”和“任务目标”。
“所以黑暗不止一种，”他得出结论，“有的区域是绝地，有的区域是……副本。”
倒计时跳到15。
樊笼将手电筒别在腰间，检查了一遍野战刀的握柄。
倒计时10。
他深吸一口气——血腥味和硫磺味呛入鼻腔。
倒计时5。
他向前一步，站到车门口。
倒计时3。
门外黑暗中的欢快乐曲越来越清晰，扭曲诡异。
倒计时1。
樊笼纵身一跃——
跳入黑暗。
不是坠落。
而是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膜。
眼前光影扭曲，耳边的乐曲声骤然放大，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声——但那笑声尖锐刺耳，不像人类。
双脚落地。
触感坚硬，是水泥地面。
樊笼睁开眼睛。
他站在一个破败的游乐园入口前。
锈蚀的铁门歪斜着，上面挂着一块褪色的牌子，用暗红色油漆写着：
欢迎来到血腥游乐场
规则很简单：要么玩，要么死。
门内，旋转木马在空转，上面的木马不是马，而是各种扭曲的人形。摩天轮的轿厢在风中摇晃，偶尔有黑影从里面探出头。远处过山车的轨道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串串像是内脏的东西。
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没有太阳，没有月亮。
只有游乐园里闪烁的、故障般的彩色灯串。
而在樊笼面前，地面上用粉笔画着一个箭头，指向入口旁边的一个小亭子。
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如果那还能称为人的话。
它穿着破烂的小丑服，脸上的油彩已经糊成一团，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手里拿着一个气球——气球是用人皮做的，上面用血画着笑脸。
小丑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眶“看”向樊笼。
然后，它用漏风的声音说：
“新玩家？”
“想玩什么项目？”
“旋转木马？鬼屋？还是……”
它舔了舔嘴唇。
“直接进我的肚子？”
樊笼握紧野战刀。
另一只手，死神卡牌的暗红纹路无声亮起。
他看着小丑，脸上又露出那种平静的、近乎残忍的微笑。
“让我看看，”他轻声说，“你的游乐场，有什么规矩。”
小丑咧开嘴，笑声尖锐刺耳：
“规矩？”
“在这里——”
“活着就是规矩，死了就是玩具！”
话音落落，它手中的气球突然炸开，喷出浓稠的血雾！
而樊笼已经动了。
野战刀划破血雾，直刺小丑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