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狂奔了约莫一刻钟。
云芷不敢停,也不敢走大路。
在第一个岔路口,她猛地勒转马头,驱车冲进了路旁的密林。
车轮碾过灌木丛,发出噼啪的断裂声,车厢在树干间磕磕碰碰,好几次险些翻倒。
她腰侧的伤口还在渗血,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眼前阵阵发黑,握着缰绳的手因为失血和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但她不能晕。
末世里,她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状况——被变异兽群围困三天三夜,左腿骨折,仅靠半瓶水和一点草药粉熬到救援;在辐射区搜寻物资时中毒,全身皮肤溃烂,硬是爬了二十里路回到基地……
那些经历刻进了骨子里,成了某种本能: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活下去。
又向前冲了百余丈,密林越来越深,光线昏暗下来。
云芷终于勒住马匹,马车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停下。
她先侧耳倾听。
风声、鸟鸣、树叶沙沙……没有马蹄声,没有追兵的脚步声。
暂时安全。
“呼……”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全身像散了架似的疼。
低头看去,月白衣裙已被血染得斑驳——有自己的血,也有刚才那个黑衣人的血。
肩头、手臂的伤口不算深,但腰侧那道箭伤比较麻烦,皮肉外翻,还在缓慢渗血。
她撕下另一片干净的衣袖,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动作熟练得不像个深宫妇人——末世里,处理伤口是每个人必备的生存技能。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看向车厢。
那个锦衣公子还昏迷着,侧躺在车厢地板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背上的三个箭伤虽然被她暂时止血,但箭簇造成的内部损伤才是最致命的。
若不及时处理,他活不过今晚。
云芷跳下车,绕到车厢另一侧。
她蹲下身,伸手探向公子的颈侧。
手指触到的皮肤冰凉,脉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皱起眉——情况比她预想的还糟。
目光扫过他的脸。
即使在昏迷中,即使脸色苍白如纸,这张脸依旧俊美得惊人。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刀削,唇形优美却毫无血色。
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大,约莫二十出头,但眉宇间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或者说,是曾经有,此刻被重伤和昏迷掩盖了。
“你运气不错,”云芷低声自语,声音沙哑,“遇上了我。”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桦树林,树干笔直洁白,树冠茂密。
林间空地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和灌木,远处隐约能听到溪流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来自马车周围。
云芷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走到马车后方,果然看到一路滴落的血迹——从官道一直延伸到这片密林。这就像一条醒目的路标,指引着追兵的方向。
必须处理掉。
她先检查了拉车的两匹马。
那匹受伤的马前腿中箭,伤口不深,但流血不少。
另一匹马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云芷走到受伤的马匹旁,伸手抚摸它的脖颈。
木系异能从指尖渗出,极其微弱,但足够安抚动物的情绪。
马匹原本焦躁的喷鼻声渐渐平稳下来。
“忍着点。”她低声说,然后握住那支箭。
噗的一声轻响,箭矢拔出。
马匹嘶鸣一声,但没有剧烈挣扎。
云芷撕下自己已经破损的裙摆,给马腿做了简单包扎。
做完这些,她开始清理痕迹。
先从马车开始。
她拔下车厢板上那几支黑羽箭,又检查了车轮、车辕上的血迹。
没有水,只能用土掩埋。
她蹲下身,双手按在地面,木系异能全力催动。
这一次,不是为了治愈,而是为了沟通。
微弱的意识像涟漪般扩散开去,触碰着周围的植物。
杂草、灌木、树根……她“请求”它们帮忙——不是操控,她现在没那个力量,而是一种本能的吸引。
奇迹发生了。
以马车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杂草开始缓慢生长,藤蔓悄悄延伸,覆盖在血迹和车辙印上。
虽然速度很慢,效果也有限,但至少能让痕迹变得不那么明显。
做完这些,云芷已经满头冷汗,眼前阵阵发黑。
异能耗尽了。
她扶着车厢壁喘息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向那个昏迷的公子。
现在,该处理最棘手的问题了。
她将他从车厢里拖出来——这很费力,公子看着清瘦,实际分量不轻。
她咬着牙,一点点将他拖到空地边缘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
槐树树干粗壮,至少需要三人合抱。
树根虬结,在地面隆起,形成天然的隐蔽空间。
树后有片茂密的灌木丛,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处。
云芷将公子安置在树根凹陷处,让他背靠树干。然后,她跪坐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气。
疗伤。
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正式使用治愈系异能,对象还是个濒死之人。
她闭上眼,双手悬在公子胸前。
掌心相对,意念集中,调动体内那缕微弱得可怜的异能。
淡绿色的光点从她掌心浮现,像夏夜里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缓慢飘向公子的身体。
光点没入他的胸膛,顺着经脉游走,寻找着最严重的损伤。
云芷“看”到了。
三处箭伤,箭簇撕裂了肌肉,伤及肺叶。
内出血严重,胸腔有积血。
更糟糕的是,有一支箭擦着心脏边缘而过,只差半分就会当场致命。
“真是命大。”她喃喃道。
绿光开始汇聚。
先是封住主要血管,止住内出血。这个过程极其精细,需要将异能凝聚成比发丝还细的线,在复杂的血管网络中穿梭、修补。
每进行一点,云芷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公子的衣襟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日头渐渐西斜,林间光线变得昏黄。
不知过了多久,云芷终于完成了对致命伤的初步处理。
公子的呼吸平稳了一些,脉搏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有随时停止的危险。
她收回手,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扶住树干,她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低头看去,掌心的绿光已经完全消散——异能耗尽了,一滴都不剩。
但还不够。
外伤需要处理,否则感染会要了他的命。
而且那些箭伤需要缝合,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做不到。
云芷的目光落在公子腰间。
那里挂着不少配饰:香囊、玉珏、一枚铜钱大小的金印……以及,那枚青白玉云纹玉佩。
她伸手,解下玉佩。
玉佩触手温润,质地极佳。正面雕着流云纹,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篆字——“沈”。
字迹古朴,显然是家族标识。
“姓沈?”云芷挑了挑眉。
她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原主的记忆里,朝中似乎有几个沈姓官员,但都不算显赫。
不过这公子的衣着、马车、护卫的素质,都显示他身份不凡。
也许,是江南那个沈家?
她想起原主偶然听过的一则传闻:江南沈氏,百年望族,富可敌国,连皇家都要给几分面子。当代家主沈墨言,年纪轻轻就执掌家族,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沈墨言……”云芷念着这个名字,目光落在公子脸上。
如果真是他,那这场刺杀就更有意思了。
什么人敢动沈家的家主?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
不管他是谁,现在都只是个需要救治的伤员。
玉佩在她掌心转了一圈。
云芷看着它,忽然想起末世里的一条规矩:救人可以,但要收报酬。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为了划清界限——救命之恩太大,用财物两清,双方都轻松。
“就当是诊金了。”她低声说,将玉佩塞进自己怀里最内层的暗袋。
然后,她开始处理现场。
先是公子身上的衣物。
锦绣华服太显眼,必须换掉。
云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动手解开他的外袍。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男人的身体——末世里,伤员不分男女,她作为医疗官,早就习惯了。但此刻,看着公子精瘦却结实的胸膛,她还是微微别开了视线。
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伤口后,她脱下他的外袍和中衣,只留下贴身的白色里衣。
又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一件素色外衣——这是原主最朴素的一件衣服,粗布制成,没有任何纹饰。
她给公子套上这件粗布外衣。
衣服有些小,勉强能穿上。
再将他原本华贵的衣袍卷成一团,塞进老槐树的一个树洞里。
然后是随身物品。
除了玉佩,其他的香囊、玉珏、金印,她都原样放回。
但想了想,她又从金印上刮下一点点金粉,用布包好,也塞进自己怀里。
“利息。”她面无表情地说。
做完这些,她将公子拖到灌木丛更深处。
这里几乎被枝叶完全遮盖,从外面很难发现。
她又扯了些枯草落叶,盖在他身上,只留下口鼻呼吸的空间。
“能不能活,看你的造化了。”她看着昏迷中的人,轻声说。
最后,她回到马车旁。
两匹马已经平静下来,正在低头啃食地上的青草。
云芷解开缰绳,将受伤的那匹马牵到远处的一片草地,拍了拍它的脖子。
“你就留在这里吧,伤好了自己走。”
马匹似乎听懂了,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另一匹马,她留下了。
这匹马体格健壮,只是受了惊吓,现在已恢复过来。
她将它套回马车——车厢虽然破损,但还能用。
将自己的包袱搬上车,检查了一遍现场。
血迹被植物掩盖得七七八八,马车痕迹也被新生的杂草覆盖。
公子藏在灌木丛深处,只要不是仔细搜查,应该不会被发现。
至于那些追兵……
云芷看了一眼来路。
她清理痕迹花了将近一个时辰,追兵如果沿着血迹找来,应该已经到了。
但现在还没动静,要么是追错了方向,要么是被她布置的假象误导了。
不管是哪种,这里都不宜久留。
她跳上车辕,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灌木丛。
晨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枯叶覆盖的人形上,隐约能看到苍白的侧脸和微弱的呼吸起伏。
“再见。”她说,然后扬起马鞭。
马车缓缓启动,驶出这片桦树林,重新回到官道上。
这一次,她选择了另一条岔路——不是直接向西去西山,而是先向南绕一段。
追兵如果发现痕迹消失,第一反应肯定是向西追,她需要迷惑对方。
车轮碾过黄土,扬起淡淡的烟尘。
云芷坐在车辕上,腰侧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全身疲惫得像要散架。
但她挺直脊背,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
怀里,那枚青白玉玉佩贴着皮肤,传来温润的凉意。
她不知道今天救下的这个人,将来会以怎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也不知道这枚玉佩,会成为未来某个关键的信物。
她只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了一个可能活下来的人。
这就够了。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官道的拐弯处。
而在那片桦树林深处,灌木丛中的枯叶轻轻动了一下。
昏迷中的公子,睫毛颤了颤。
他依旧没有醒,但呼吸,比之前更平稳了一些。
风吹过树林,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一个秘密——
今日种下的因,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结出意想不到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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