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屋后的鸟鸣声脆生生撞进耳中时，沐凡猛地睁开了眼。
天色将明未明，晨雾像揉碎的棉絮，轻飘飘裹着整个山村，连空气里都带着湿凉的草木气。他睁眼的瞬间，眉心那滴新凝的源露便跳了跳，饱满得像要坠下来，凉丝丝的触感顺着眉心往太阳穴漫，清晰得仿佛能摸到它的轮廓。
【源露已凝聚：1滴】
可使用
凝聚速度提示：较首日提升约8%
沐凡没有立刻起身，就着破洞漏进来的微光，静静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骨髓里的虚弱感还在，却像退潮的海水般慢慢缩了回去，不再像从前那样缠得人骨头疼。他抬起手，盯着指节看——皮肤依旧粗糙泛黄，可指甲根部那圈苍白的月牙，竟比前几日鼓了那么一丁点，像沾了点新雪的白，透着点活气。
这是玉髓稻谷在持续生效
他坐起身，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粒完整的玉髓稻谷，指尖摩挲着谷壳的莹润纹路。犹豫了片刻，他又把谷粒塞回怀里——他想试试，若是今日停服，身体的改善会不会跟着停下。
目光扫向墙角的破瓦罐，里面的铁线藤苗蔫蔫的，和昨日相比没半点变化。沐凡凝神一扫，淡金色的字迹立刻浮了出来：
【铁线藤(幼苗)】
状态：生长期(缓慢)
当前生长度：7%
特性：藤身坚韧(潜质)
建议：可催化，预计需1-2滴源露可促至成熟并激发潜质
催化方向引导可行(需宿主明确意念引导)
“意念引导”四个字像颗小石子，在沐凡心里漾开一圈涟漪。前两次催化，他只是把源露随便“丢”给植物，由着它们自己吸收变化，若是能靠意念控制方向，岂不是能让催化的结果更合心意？
他按捺住激动，先起身去屋后看那片蓄水地衣。
晨雾里的地衣绿得晃眼，覆盖范围比昨日又扩了半圈，石面上凝着一层细密的露珠，像撒了把碎钻，手指一摸，湿滑的凉意沾了满手。更奇的是，地衣核心区的几块石头，颜色竟比别处深了些，像是被泉水泡透了似的，透着温润的质感。
【蓄水地衣群落】
状态：稳定扩展中
覆盖面积：约1.5平方尺
蓄水效能：局部空气湿度提升约25%，石面保水时长延长至普通土壤的3.5倍
自然蔓延速度：每日约0.1平方尺(受环境灵气浓度影响)
沐凡蹲下身，用柴刀小心撬下指甲盖大的一小块，用树叶托着。他打算把这块移栽到屋里，看看封闭环境下，地衣的蓄水能力会不会打折扣。回到破屋，他将地衣贴在墙角一块微湿的砖石上，洒了几滴凉水，地衣立刻像吸盘似的吸了上去，翠色半点没减。
忙完这些，沐凡才将注意力重新落回源露和铁线藤上。
他在瓦罐前盘膝坐下——虽不会什么修炼法门，却觉得这个姿势能让精神更集中。闭上眼睛，意识缓缓沉入眉心，那滴源露正悬浮在感知的正中央，晶莹剔透的芯子里，绕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光晕。
沐凡没有急着引动源露，而是先将一丝意念探向瓦罐里的藤苗。一股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脉动透过泥土传了过来，像婴儿的心跳，稚嫩却执着。他试着将意念捻成细丝，轻轻缠上源露，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强化韧性，要结实，能捆住东西，不易断裂……
意念如线，将源露层层裹住，随后，他松开了意识里的“手”
源露顺着意念铺就的路径，轻悠悠滴落在铁线藤苗根部的泥土里。没有耀眼的光芒，也没有奇怪的响动，可沐凡却清晰“看”到——源露像一滴墨融进清水，被泥土瞬间吸尽，又化作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青色光丝，顺着土壤的缝隙，精准地钻进了藤苗的根须里。
藤苗轻轻一颤，像是打了个激灵，变化，随即开始。
原本只有两片嫩叶的藤苗，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长、变粗，颜色从嫩黄的浅绿，慢慢转为沉郁的墨绿。新生的叶片一片接一片冒出来，每一片都厚实油亮，叶脉像用刀刻出来似的清晰。而藤身的表面，渐渐浮起一层极淡的银色纹路，蜿蜒曲折，像是天然长成的脉络。
沐凡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藤身。触手冰凉滑腻，韧劲却十足，他试着用力扯了扯，藤身被拉得微微变形，却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反而有种弹性的力道往回拽。
【铁线藤·初变种】
状态：成熟期(稳固中)
生长度：100%(已达当前阶段峰值)
特性：
1. 韧性强化(当前强度约为普通铁线藤的6倍，可承受约百斤拉力不断)
2. 微弱灵纹附着(藤身天然银纹具备微弱导灵特性，可缓慢吸收环境中游离木灵气)
3. 形态记忆(藤身可一定程度记忆弯曲形状，反复弯折不易疲劳断裂)
源露催化效果：精准引导“韧性强化”方向，并意外激发“微弱灵纹”及“形态记忆”次级特性(因宿主意念专注及环境木灵气轻微共鸣)
可采集长度：约三尺(建议保留根茎以持续生长)
成了！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
沐凡的心跳猛地加快，脸上忍不住露出喜色。他小心地从藤身上截下一尺长的一段，断口处渗出几滴几乎无色的汁液，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这段藤条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触感像浸过桐油的牛皮绳，却比牛皮绳更柔韧，绕在手腕上，刚好能贴合着皮肤，那层银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透着点不寻常的灵气。
这东西若是拿出去，就算说是低阶灵材的边角料，恐怕也有人信。
沐凡赶紧把剩下的藤苗连瓦罐搬到屋后窗下的背光处——既然藤身的银纹能吸收游离木灵气，放在户外肯定比屋里长得好。截下的那尺藤条，他仔细盘好，塞进了床底的暗格里。
忙完这些，日头已经升得老高，肚子里传来一阵空落落的饥饿感，比昨日还要强烈。看来玉髓稻谷的效果，必须持续服用才能维持。沐凡不再犹豫，取出那粒留存的稻谷丢进嘴里，甘甜的暖流涌遍全身，饥饿感稍稍缓解，可身体的改善感却比前两日弱了不少，像是身体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低浓度的灵气滋养。
【宿主状态微调】
体质改善进度：经络淤塞疏通度 0.11%(提升速度较前两日减缓约30%)
提示：当前玉髓稻谷品质已接近改善瓶颈，需更高品质灵植或配合基础修炼法方可继续有效提升。
瓶颈……沐凡低声念着这两个字，心里清楚，光靠准一阶的玉髓稻，根本没法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体质。他需要更高级的灵植，或者……真正的修炼法门。
韩老那边，今日会不会有动静？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步子很轻，像猫踩在落叶上，却偏偏停在了自家的破院门口，一分不差。
沐凡的心瞬间提了起来，飞快地把床底的藤条又往里面踢了踢，扫了眼屋内，确认没有显眼的异常，才走到门边，压低声音问：“谁？”
“是我。”门外传来韩老沙哑的声音，却比昨日多了几分力气。
沐凡拉开一条门缝，韩老站在门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袍，气色却好了太多，脸上的蜡黄淡了，眼窝深处的浑浊也散了些，露出几分锐利的光。他手里拎着一个鼓囊囊的小布包。
“韩爷爷。”沐凡赶紧打开门，“您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韩老也不客气，抬脚跨进屋里，目光像鹰隼似的扫过整间破屋——从冰冷的土炕到豁口的水缸，再到墙角的杂物堆，最后在那块刚移栽的蓄水地衣上顿了半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身子好些了，出来走走。”韩老在屋里唯一一张没散架的破木凳上坐下，把布包放在膝头，“昨日你送的东西，很有用。”
沐凡站在一旁，低着头，装作局促的样子：“能帮上韩爷爷就好。”
韩老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开口：“那玉髓米和翡翠草，你说在后山悬崖缝里捡的……当真还有？”
沐凡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露出茫然的神情：“就捡了那一点，全给您送来了。那地方太陡了，我爬上去的时候差点摔下来，再也不敢去了。”
“是吗。”韩老不置可否，手指在布包上轻轻敲着，发出“嗒嗒”的轻响，“那地方具体在哪儿？指给老头子听听，说不定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找到点别的机缘。”
沐凡早料到他会问，立刻报出了早就编好的位置：“老鹰崖往西，快到断魂涧的乱石坡，那里有丛老山藤挡着个石缝，东西就是在石缝里找到的。”
那地方是村里出了名的险地，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韩老就算去查，也只能看到陡峭的崖壁和乱石头，什么都找不到。
韩老眯起眼睛，像是把位置记在了心里，却没再追问，话锋忽然一转：“你今年十六了？”
“是。”
“测过灵根了？”
“……测了，无灵根。”沐凡的声音低了下去，装作失落的样子。
“无灵根。”韩老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那你可知，你送我的玉髓米，就算只是准一阶灵植，对凡人来说也是难得的大补？长期吃，虽不能让你修炼，却能强身健体，多活几年。”
沐凡抬起头，眼里适时地露出惊讶和一丝渴望：“真的？那我……”
“但你那点米，不够。”韩老打断他，伸手打开膝上的布包，露出里面两本薄薄的旧书册，书页泛黄，边角都磨卷了，“老头子不白拿小辈的东西。这两本册子，一本是《东荒常见灵草图鉴(残)》，一本是《基础引气吐纳详解(凡俗版)》，换你那五粒玉髓米和一株草，你看够不够？”
沐凡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灵草图鉴！吐纳法！这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他强行压下心里的激动，露出犹豫的神色：“韩爷爷，这太贵重了，我那点东西根本不值……”
“值不值，我说了算。”韩老将布包往前一推，“图鉴能教你认草药，以后进山不至于瞎闯。吐纳法虽是凡俗版，无灵根者练了也没法引气入体，却能调理呼吸，强健肺腑，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沐凡双手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粗糙的书页，心里满是欢喜。他翻开《基础引气吐纳详解》，第一页画着简单的盘坐图，旁边写着呼吸的节奏和要领，文字直白，确实是给凡人打基础的粗浅法门。
“谢谢韩爷爷。”沐凡诚恳地鞠了一躬。
韩老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低声提醒：“最近山里不太平，有外乡人在附近转悠。你若是再‘撞见’什么稀罕东西，别声张，更别拿去跟孙瘸子换。他这人虽不坏，喝了酒就管不住嘴。”
沐凡心里一震，连忙点头：“我记住了。”
韩老没再多说，拄着木杖，慢慢走了。
沐凡关上门，背靠门板长长地吐了口气。韩老显然已经怀疑了，却没有硬逼，反而用这种交换的方式示好——说到底，是想看看他背后到底有没有别的机缘，也是一种观望和投资。而那句关于外乡人的警告，更是让沐凡心里的警惕又重了几分。
他走到炕边，迫不及待地翻开《东荒常见灵草图鉴(残)》。册子很薄，只有二十几页，每页都画着草药的简图，标注着名称、特性和生长环境，大多是凡阶草药，只有最后几页提了几句一阶灵草，描述得很简略。
可对沐凡来说，这已经是无价之宝。他快速翻着，很快找到了止血草的条目，旁边竟还有“翡翠变种”的备注，描述和他催化出的翡翠止血草几乎一模一样。又翻到青禾稻，上面写着“低等灵稻，多作宗门杂役口粮”，却没有玉髓稻的记载，看来这是他独有的机缘。
接着，他又翻开《基础引气吐纳详解》，按照上面的图示盘膝坐下，试着调整呼吸。起初气息总是飘，吸得浅了憋得慌，吸得深了又呛到，练了一刻钟，才慢慢找到“深、长、缓、匀”的节奏。一呼一吸间，清气顺着鼻腔沉入丹田，浊气从口中缓缓吐出，身体竟真的松弛了不少，连日来的疲惫感也淡了些。
【新技能获取：基础吐纳(入门 1%)】
效果：呼吸效率微幅提升，肺腑活性增强(预计持续练习三十日，可提升体质基础恢复速度约5%)
沐凡睁开眼，眼里满是喜色。这法门真的有用！
他小心翼翼地把两本书册用油纸包好，藏进炕洞的暗格里，又取出那截铁线藤，在手里反复摩挲。藤身的银纹在光线下流转，忽明忽暗。沐凡忽然想起图鉴里提过，有些带天然灵纹的植物，能做低阶符纸和法器的辅料，这铁线藤，说不定也能派上别的用场。
他正琢磨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声，大黄狗的叫声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紧接着是村里汉子的粗嗓门吆喝，还混着陌生人不耐烦的喝问声。
沐凡心里一凛，快步走到窗边，从破缝里往外看。
村口的方向扬起一阵尘土，三个穿着褐色短打的陌生汉子，背着刀剑，正被村里的猎户和周大户家的护院拦着。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那三个汉子神态倨傲，下巴抬得老高，手指还不时指向后山的方向，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外乡人，真的进村了。
沐凡迅速缩回身子，背靠土墙，手心攥着那截铁线藤，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
屋后窗下，瓦罐里的铁线藤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藤身上的银纹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过一丝极淡的青芒，只有凑得极近、找对角度才能看见。
更远处的后山，那只翠玉蜂从岩缝里飞出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竟朝着村子的方向飞了一段，又猛地折了回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去路，翅膀上的绿纹也暗了几分。
而村口的山道上，三个外乡人中那个黑脸的汉子忽然“咦”了一声，低头盯着手里的罗盘，指针正微微发颤，针尖歪歪扭扭地指向村子深处：
“有微弱的木灵反应……居然在村子里？怪了，刚才明明还在山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