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定义的“瞬移”
张院长的上报，效率高得出奇。
当天下午，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悬浮车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东海第三福利院的门口。两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神情冷峻的男女走了下来，他们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属于特定部门的、不容置疑的气场。
“林玄同学？”为首的男子看了一眼手中的便携终端，又抬眼看向被张院长带出来的我，声音平稳无波，“我们是东煌联邦超能力者管理局，第七分局的外勤人员。根据上报信息，你需要跟我们回分局进行一次正式的能力复核。”
我点了点头，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这就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了。
“林玄，别紧张，配合好管理局的同志。”张院长拍了拍我的后背，语气里带着鼓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福利院能出一个能力者，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业绩。
我跟着那两名外勤人员上了车。车内装饰简洁到近乎冰冷，车窗玻璃从内部看出去是透明的，但我知道从外面看定然是漆黑一片。悬浮车平稳地启动，加速，汇入城市空中川流不息的车道，将福利院那熟悉的景象远远抛在身后。
大约半小时后，车辆驶入一栋造型方正、充满功能主义风格的灰色大楼地下车库。经过几道需要身份验证的闸门，我被带到了一个充满科技感的检测大厅。这里比福利院的临时检测点要宏伟和精密无数倍。巨大的环形空间内，数台造型各异的仪器正在低鸣运转，少数几个穿着白大褂或制服的工作人员安静地穿梭其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消毒水和能量残留混合的、略带金属质感的气味。
我被引导至大厅中央的一个独立检测平台。平台上方，一个复杂的环形装置正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微光，核心处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星云漩涡在缓缓转动的深紫色水晶——那便是传说中的深渊核心碎片，也是所有官方检测仪器的能量源和感应中枢。
一位戴着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研究员负责我的检测。他示意我站到平台指定的位置。
“林玄，放轻松。过程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研究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种实验室特有的冷静，“我们需要精确测定你的能力类型、等级以及潜在发展方向。请集中精神，尝试引导或者回想你早上使用能力时的感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依言站定。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块深邃的深渊水晶，内心充满了紧张与期待。我觉醒的，应该就是‘瞬移’之类的能力吧？ 我暗自思忖，努力在脑海中勾勒出从宿舍“一步”跨到食堂的那种感觉。
就在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的瞬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罩了我。并非能量涌动，也非精神消耗，更像是一种……界限的悄然确立。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绝对的屏障，以我的意志为核心，将我自身与外界所有的探查手段，轻柔而坚决地隔离开来。
我自己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只当是正常的检测过程。
然而，在检测平台外围，研究员面前的巨大全息屏幕上，原本稳定流淌的数据流，发生了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被常规算法捕捉的畸变。代表能量波动的曲线在接触到某个“边界”的瞬间，并非被弹开或阻隔，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修改，平滑地过渡成了另一种预设的、合乎逻辑的模式。
...
屏幕上光芒稳定地闪烁着，几秒钟后，清晰的数据面板跳了出来：
【受测者：林玄（公民编号：DH-03-774）】
【能力判定：C级】
【能力类型：念动力系 - 空间移动（瞬移）】
【能量反应：稳定，无排异倾向】
【发展潜力：中等】
【综合评估：符合‘方舟’学园都市入学标准，建议定向培养】
研究员推了推眼镜，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脸上露出一丝还算满意的神色。“C级，念动力系，空间移动，俗称‘瞬移’。”他转过头，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面对“潜力股”的耐心。
“恭喜你，林玄同学。C级虽然只是中坚力量的起点，但‘空间移动’是非常稀有且战略价值极高的能力类别。在探索、救援、突袭乃至日常后勤方面都有巨大作用。你的未来，会比绝大多数能力者广阔得多。”
他一边在终端上快速记录，一边像是例行科普般继续说道：“你要知道，我们通常所说的超能力者，主要分为两大类，其间的差异，可谓天壤之别。”
他的话立刻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关于能力者体系的官方说法。
“绝大多数像你这样的，属于能力者。”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念动力系”，“操控元素，强化肉身，驾驭能量等等，都归类于此。此外，能力者的肉身也异于常人，等级越高，身躯越是强韧，无论是力量、速度、恢复力还是寿命，都会远超常人。一个B级能力者的身体强度，就足以硬抗常规枪械了。”
他顿了顿，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畏，也夹杂着些许感慨：“不过，能力者的成长并非易事。光靠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唯有真正的天才，才能突破自身瓶颈，实现等级的跃迁。当然，深渊中那些极其稀有的天材地宝，也能助人突破，但那终究是外物，且可遇不可求。”
我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并没有感觉到力量澎湃。也许C级还太低，强化不明显？我将这点疑惑暂且压下，继续聆听。
研究员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仿佛在提及某种神圣又危险的存在：“而还有另一种，极其罕见，被称为权能者。他们掌控的并非具体的能量或力量，而是某种……规则，或者概念。他们的能力往往无法用常理解释，涉及世界底层逻辑的运作，并且，几乎无法通过后天手段提升。”
他特意强调了一句：“最关键的是，权能者的肉身，与普通人无异。他们是以凡人之躯，驾驭着神明般的权柄。这使得他们既是战略威慑，也是各方势力必须倾力保护的、最脆弱的瑰宝。”
规则？概念？肉身与凡人无异？这些信息冲击着我的认知。那该是何等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又是何等的……危险。
“能力者等级划分是S+，A+，A，B，C，D。而权能者则是S，A，B。三种”
“当然，”研究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将话题拉了回来，“权能者万中无一，是人类文明的战略支柱。你目前需要关注的，是好好开发你的‘瞬移’能力。根据《超能力者管理条例》，你已自动获得进入‘方舟’学园都市的资格。那里汇聚了全球的精英，你会得到最好的培养。”
他告诉我，一周内会有学园都市的接引飞船抵达东海市，届时我需要准时前往空港报到。
“谢谢您！”我再次由衷地道谢，内心充满了对前路的憧憬，也带着一丝茫然。权能者什么的，离我太遥远了。我现在是C级瞬移能力者林玄，只是……为什么我的身体，没有感觉到研究员所说的那种“强化”呢？是还没开始吗？
就在我沉浸在喜悦中，跟随外勤人员离开检测大厅时，那位研究员的目光再次扫过屏幕。在最终报告的角落，一行需要手动展开才能看到的次级数据流中，显示着一项与核心检测结果似乎毫无关联的参数：
【命运系统关联度：≈0.0007%（远低于标准阈值）】
【数据同步状态：已完成（备注：存在无法溯源的底层数据扰动，已记录归档）】
研究员皱了皱眉。命运系统关联度过低，这种情况偶尔会在一些特殊能力者身上出现，但低到这种程度实属罕见。而那所谓的“底层数据扰动”，更是模棱两可。他想起那位构建了覆盖全球预知网络、可以完美提前预测深渊裂隙出现时间地点，并且还能作用于测定时对能力者的精准探测的，至高无上的S级权能者【命运】大人。她的系统极少出现无法解释的异常。是系统本身的微小误差，还是这个叫林玄的少年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主系统明确无误的“C级瞬移”判定和稳定的能量反应摆在眼前。这些微不足道的“异常”，在确凿的数据面前显得无足轻重。也许只是这个新生能力者初次觉醒，与命运系统的契合度尚未稳定吧。他不再深究，移动光标，将这份报告标记为“复核通过，无异常”，随后便将其发送了出去，汇入管理局浩瀚如海的数据库中。
他并不知道，他刚刚亲手将一个足以颠覆现有力量体系的“未知”，包装并认证成了一个看似前途光明、实则完全不符的“已知”。
而我，林玄，怀揣着成为“C级瞬移能力者”的崭新身份和一份入学通知书，离开了这栋灰色大楼。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起眼睛，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空中穿梭不息的飞行器。
世界，似乎和昨天一样，又似乎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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