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观的秋意浓了些,晨露落在养心草的叶片上,凉得沁人。谢云卿蹲在药圃边,指尖轻轻拂过草叶——这草是她上月新种的,能安神补神,前几日炼解毒丹耗了些心神,正好用来煮茶。浅青纱布被风掀起个角,露出点苍白的眼睑,她却没在意,只专注地摸着草叶的脉络,数着长势。
熟悉的靴声又近了。
比往日早了半刻,还带着点急促,像是怕来晚了什么。谢云卿指尖一顿,“看”到那团亮橙混柔白的光晕急匆匆飘过来,落在药圃外,还没站稳,就先往养心草上瞟,心里的念头直冒:“这草长得正好,摘几株回去,加仙露煮成茶,她喝了能补神……可直接摘会不会太明显?”
“仙友今日来得早。”谢云卿先开了口,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素袍上的草屑,“是来看我种的养心草吗?”
玄衣人脚步顿了顿,像是被说中心事,那团亮橙瞬间晃了晃,嘴上却硬:“本君路过,见此草形态奇特,想摘两株‘研究药性’,看看是否有别的用处。”
谢云卿忍着笑,往药圃里让了让:“仙友若是喜欢,尽管摘,这草长得快,摘了还能再长。”
玄衣人走过来,蹲在药圃边,手指捏着一株养心草,却没立刻拔——他指尖轻轻碰了碰草叶上的露珠,像是在确认什么,心里的柔白漫开来:“得摘最嫩的,老的药性不好,她喝了没用……还要少摘点,免得她发现。”
谢云卿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小心翼翼摘了三株,还特意把周围的草拢了拢,遮住空缺的地方,像是怕被人看出来。摘完后,他站起身,把养心草藏在袖里,拍了拍手上的土,语气依旧冷硬:“不过几株寻常草木,本君回去研究完,若是无用,便还回来。”
“仙友费心了。”谢云卿点点头,刚要转身回殿,就感觉玄衣人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圆滚滚的,暖乎乎的,还带着点金属的凉意,触手是光滑的银质,上面似乎还刻着花纹。
“这是……”谢云卿捏着那东西,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装着炭火。
“殿里闲置的暖手炉,”玄衣人别过脸,声音低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见你手凉,暂借你用,免得冻着影响打理草药。”
谢云卿指尖摸过暖手炉的表面,摸到上面刻的云纹——和之前的玉扣、帕子上的纹样一模一样,连细节都分毫不差。炉身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像是刚温好的,正好暖手。她“看”着那团亮橙里掺了点羞赧的柔白,心里的暖意漫上来:“多谢仙友,只是这暖手炉看着贵重,我用着怕是……”
“不过是个寻常物件,”玄衣人打断她,语气又硬了些,“本君殿里多的是,丢了也不可惜。”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阿芷的声音,还带着点雀跃:“师父!师父!方才下山买米,听镇上的仙师说,玄宸帝君要去西王母的蟠桃会了!听说那位帝君可威严了,连西王母都要让他三分呢!”
玄衣人的身体瞬间僵了僵。
谢云卿“看”得清楚,他心里的亮橙瞬间掺了点灰,像是慌了神,连藏在袖里的养心草都差点掉出来。他下意识往殿柱后挪了挪,玄色袍角扫过药圃的草,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没敢应声。
阿芷端着米袋走进来,看到玄衣人,愣了愣:“这位仙友也在呀?方才说的玄宸帝君,仙友听说过吗?”
玄衣人没说话,只轻轻“嗯”了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叫。谢云卿捏着暖手炉,笑着打圆场:“仙友许是不爱听这些天界的事,阿芷,快把米拿进厨房,我等会儿用养心草煮茶,给你也留一杯。”
阿芷应着声走了,殿里又剩下他们两人。玄衣人松了口气,那团灰意渐渐散了,却没再停留,只道:“本君还有事,先告辞了。”
谢云卿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要走,忽然开口:“仙友,下次若是来,不妨带点你殿里的仙露?我听阿芷说,养心草加了仙露煮茶,补神效果更好。”
玄衣人脚步猛地顿住。
他背对着谢云卿,谢云卿“看”着那团亮橙瞬间炸成了光,连柔白都慌了,像是被说中心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含糊地“嗯”了声,脚步匆匆地走了,连袖里的养心草露出来了点,都没察觉。
谢云卿捏着暖手炉,指尖摸着上面的云纹,又摸了摸藏在袖里的帕子——帕子上的“孚”字,和玄宸帝君的“君孚”,不正是同一个字吗?
她低头笑了笑,把暖手炉抱在怀里,炉身的温意透过素袍,暖到了心里。原来那位威严的玄宸帝君,也会为了偷几株养心草,慌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