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同我讲了一句,便议叫人论了三四日。
有人试探着问我:“江姑娘与陆少爷相识?他可是京城有名的小霸王,竟对姑娘这般客气。”
我寻了个借口:“家中长辈与他家有些旧交,托他带句话罢了。”
众人听了,兴致缺缺。
可这话不知怎的传了出去。
下学又撞见了陆昭。
擦肩时,他突然停步,语气戏谑:“我们两家有旧交?”
我瞥他一眼,没应。
径直上了马车。
经此一遭,我越发明白,与这些天之骄子扯上关系,只会麻烦缠身。
而我最怕麻烦。

另一次,是书院考试。
琴棋书画、女红账目,我竟排在了甲等第三。
而这结果让不少人大感意外。
很快,侯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事。
侯爷闻言,当即便吩咐下去,要在府中设一小宴庆贺
侯夫人自是欢喜,沉吟道:“这般喜事,也该让允之知道。”她当即修书一封,遣得人快马送往京郊大营。
翌日,小厮带回口信:“世子爷看了信,只道‘知晓了’。又说营中演武正值紧要,一时不得空回府,让夫人与老爷子代为庆贺便是。”
语气平淡,公事公办,听不出半分波澜。
侯夫人笑容微敛,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军中事务要紧,咱们自己庆贺也一样。”
倒是陆昭,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托他妹妹陆八小姐送来一方上好的端砚,并一整套湖州紫毫笔。
陆八小姐抿嘴笑起,快言快语道:“我哥说了,江姐姐定是下了苦功的,这份心性才最难得。”
我看着那方墨色沉凝的砚台,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倒泛起一丝淡淡的涩然。
那点支撑我日夜苦熬的心气,细细想来,源头竟系在那个远在军营、连一句道贺都吝于给予的人身上。
许是自踏入侯府,便时时听闻他的事迹——
少年将军,文韬武略,连书院最严苛的先生提及其少年时文章,亦要赞一声筋骨俱佳
听得久了,心底便悄然生出一丝不甘人后的倔强。
我埋首书卷,苦练绣工,
借着他的名头生出的那点不甘心,
都化作了灯下一笔一划的描摹、一针一线的穿梭。
可即便这般努力,我依然觉得,与他隔着山海之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