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货后的第七天。
林妙正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新培育的“厚土芝2.0改良版”——叶片更肥厚，转化驳杂灵气的效率提升了三成，离她梦想中的“全自动炼丹原料生产机”又近了一步。
忽然，腰间那块专门用来接收“VIP客户”紧急传讯的玉符，毫无征兆地、急促地**震**了起来。
不是普通的灵力波动，而是那种带着高频颤音的、十万火急的震动模式——这是她特意为仙尊设置的“特别关注提醒”，灵感来自上辈子手机的夺命连环call。
林妙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稀释灵泉水的小葫芦扔出去。
“不会吧？出问题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拿起玉符，注入一丝灵力。
顾沧溟清冷的声音传来，言简意赅，但背景音里似乎有某种……不太和谐的细微杂音？
“药贴，异常。速来。”
就五个字。
林妙头皮一麻。异常？哪种异常？过敏了？长歪了？符阵暴走了？还是仙尊终于受不了那本灵魂画风说明书，决定亲自来拆了她的院子？
她连围裙都顾不上解，拔腿就往外冲。冲到门口又折回来，一把抓起桌上那个装满各种“应急预案”材料的小急救箱——里面是她根据可能出现的问题预先准备的：舒缓过敏的“冰凝露”、防止肌肉痉挛的“柔韧散”、中和药力过猛的“化淤膏”，甚至还有一小瓶标注着“万一长得太夸张，试试这个”的、理论上有温和抑制增生效果的“凝萃液”（未经验证，慎用）。
“师姐！帮我看看炉子！我去去就回！”她朝屋里喊了一声（柳青禾今天正好来串门兼蹭新品试吃），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一路上，林妙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怕的可能性。仙尊背上鼓起个大包？左右不对称？长出奇怪的纹路？或者……那张“智能增肌贴”因为她的半吊子符阵技术，半夜爆炸了？！
越想越心慌，她几乎是拿出了逃命的速度，催动着体内那点可怜的炼气期灵力（最近卖丹赚了点灵石，总算把修为堆到了炼气四层），连跑带喘地冲到了凌云峰下。
守峰弟子显然认得她——毕竟是被仙尊退过婚、如今又似乎在为仙尊做“私人定制”的传奇外门师妹，眼神复杂地打量了她一眼，也没多问，挥挥手放行了。
这还是林妙第一次上凌云峰。峰如其名，高耸入云，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的薄雾，台阶都是整块温玉雕琢，两旁灵草仙葩摇曳生姿。但她此刻无心欣赏，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蹿。
好不容易爬到峰顶，找到顾沧溟洞府所在的那片清雅竹林，她已经累得眼冒金星，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洞府外静悄悄的，连个伺候的童子都没有。只有清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隐约从洞府深处传来的、某种沉闷的、有节奏的“咚、咚”声？
林妙心里更毛了。这什么声音？仙尊在砸东西？还是……异常增生的肌肉在自主跳动？
她硬着头皮，走到那扇看似朴素、实则隐含阵纹的竹门前，刚要抬手叩门，门却无声无息地开了。
顾沧溟站在门内。
依旧是白衣，但好像……不是平时那种飘逸宽松的款式？似乎更修身一些？也可能只是林妙的心理作用。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比平时少了几分冰雪气，眉眼间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不是痛苦，不是愤怒，更像是某种**物理层面**的困扰？
“仙尊！”林妙连忙行礼，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您传讯说药贴异常？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效果出了偏差？”
顾沧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进来看。”
林妙抱着她的小急救箱，惴惴不安地跟了进去。
洞府内部比她想象中更简洁，更“仙尊”。空旷的静室，一张玉榻，一个蒲团，一张琴案，几卷玉简，除此之外几乎别无长物，符合一个清修者的一切设定。
如果……忽略掉静室中央，那一小堆……**木屑和碎石**的话。
林妙的目光被那堆东西吸引了过去。看起来像是某种质地坚硬的灵木碎块，还有几片打磨光滑的青玉地砖的残片？
“这……？”她不明所以。
顾沧溟走到静室一侧，那里原本应该是一根支撑洞府穹顶的、合抱粗的蟠龙纹玉柱。此刻，玉柱上赫然多了几道新鲜的、深深的……**指印**？
不是掌印，是指印！五指清晰分明，深深嵌入坚硬的灵玉之中，边缘还有细微的龟裂痕迹。那嵌入的深度，简直像是被攻城锤用钉子硬砸进去的。
林妙目瞪口呆。
顾沧溟抬起自己的右手，活动了一下手指，语气平静无波，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林妙腿肚子发软：
“自昨日始，背肌发力时，偶有失控。今晨调息，举手扶柱，便如此。”
他顿了顿，补充道：“榻沿、琴案，亦有类似损伤。已修复。”
林妙：“……”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仙尊那被修身白衣勾勒出的、似乎确实比七天前**厚实了不少**的肩背线条。又看了看玉柱上那恐怖的手指印。再看了看地上那堆木屑和碎石（疑似之前遭殃的家具残骸）。
脑子里“嗡”的一声。
“智能增肌贴”+“均衡温养膏”+“厚土培元丹”……三效叠加，在仙尊这具本就是高阶修士、底子绝佳的身体上……好像……**补过头了**？！
不是长歪了，不是过敏了，是长得**太快太好太结实**，以至于仙尊还没适应这暴涨的力量，稍微一动，就……**拆家**了？！
“呃……”林妙干笑两声，试图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仙尊，这说明……药效卓著！您看这指印，入木三分……啊不，入玉三分！这力量增长，绝对是超标完成KPI！”
顾沧溟沉默地看着她。
林妙冷汗下来了，赶紧翻她的小急救箱：“那个……力量增长过快，身体协调性和控制力暂时跟不上，是正常现象！我准备了‘柔韧散’，可以辅助增强肌肉掌控力！还有‘舒缓膏’，缓解可能存在的发力后的酸胀……不过看仙尊您这样，好像不需要缓解？”
她越说声音越小。仙尊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不适，只有一种“我轻轻一碰东西就坏了这很麻烦”的困扰。
顾沧溟终于又开口了，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此状，会持续多久？可控否？”
林妙迅速计算。按照原计划，背部贴片效果持续五天，现在已经第七天，贴片效果应该已经结束，但药力残留和后续涂抹服丹的效果还在持续释放。仙尊的力量增长可能在未来几天内达到一个峰值，然后随着药力吸收完毕而逐渐稳定下来。关键是，他需要时间适应和掌控这新增的力量。
“大概……还需要三到五日，力量增长会逐渐平缓。”林妙谨慎地回答，“至于控制……需要仙尊您有意识地进行‘精细化力量训练’。比如，尝试用不同的力道去拿东西，从最轻的玉简开始，慢慢适应。”
她想了想，又从急救箱底层摸出一个小玉瓶，里面是几颗淡金色的、绿豆大小的丹丸：“这是我之前研发‘实在丹’时的副产品，我叫它‘微感丹’。吃了以后，对自身肌肉、力道的感知会变得非常敏锐，持续大约一个时辰。仙尊可以在适应训练时服用，帮助更快找到控制感。”
顾沧溟接过“微感丹”，看了看，收入袖中。
“还有一事。”他走到静室另一侧，那里挂着一件崭新的、面料流光溢彩的白色法袍，“此袍，今晨送来。”
他手指轻轻一挑，法袍飘起，展开。
只见法袍的肩部、背部、肘部接缝处，都有几道细微的、但确实存在的……**崩线痕迹**。
“只是试穿。”顾沧溟言简意赅。
林妙捂住了脸。仙尊，您这是肌肉膨胀把衣服撑裂了吗？！这法袍一看就不是凡品，肯定自带伸缩和防护阵法，这都能撑裂？！
“仙尊恕罪！”她赶紧低头，“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效果会这么……显著。我这就调整后续方案！‘均衡温养膏’和‘厚土培元丹’的用量需要减半！不，减三分之二！另外，我回去立刻研究‘力量收敛符’或者‘肌肉适应性调节贴’……”
“不必。”顾沧溟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效果，尚可。”
林妙抬头，有点懵。尚可？房子都快拆了，衣服也撑破了，这叫尚可？
顾沧溟走到水镜前，背对着林妙，微微侧身。
镜中映出的背影，与七日前的清瘦挺拔已然不同。肩背的肌肉线条流畅而饱满，将原本略显宽松的中衣撑起扎实的轮廓，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不是炼体修士那种过分虬结的夸张，而是一种精炼、匀称、极具美感的强壮。
他抬手，虚握了一下。手臂肌肉随之起伏，充满弹性与力度。
“失控，乃掌控未臻。”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平静道，“力增，是实。”
他转过身，看向林妙：“后续用药，依你所言减量。‘微感丹’，可取。另……”
他顿了顿：“可有加速适应之法？”
林妙脑子飞快转动。加速适应？除了精细化训练，那就需要高强度的、可控的**力量释放和精准操控练习**啊！
“仙尊，您平时……练剑吗？”她试探着问。
顾沧溟颔首。
“那或许可以增加练剑的强度，但将重点放在‘控制’上。”林妙建议，“比如，尝试用最小的力道挥出剑气，却要达到特定的效果；或者，在极度狭小的空间内练剑，要求剑气丝毫不损外物……呃，当然，得先换个结实点的练功房。”
她想起那根可怜的玉柱，又补充道：“或者，仙尊可以暂时去宗门的‘试剑坪’或‘千钧洞府’？那里是专门给高阶修士试招炼体的地方，应该……比较抗造？”
顾沧溟若有所思。
“还有，”林妙想起那件崩线的法袍，小心翼翼地说，“在完全适应之前，仙尊您的日常衣物……或许需要定制一些弹性更好、或者预留空间更大的款式？”
顾沧溟沉默了一下，瞥了一眼那件崩线的法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知道了。”他道，“你且回去。后续情况，再传讯于你。”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林妙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告退。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顾沧溟正站在水镜前，微微蹙眉，尝试着用指尖去拈起琴案上的一根玉制琴轸。动作极其缓慢、谨慎，仿佛那不是一根轻巧的玉轸，而是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那专注而略带困扰的侧影，不知为何，竟让林妙觉得……
有点可爱？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甩甩头，抱着急救箱，溜之大吉。
***
接下来的几天，云霄宗内，开始流传起一些奇怪的传闻。
“听说了吗？凌云峰的顾师叔祖，最近练剑练得有点……凶残？”
“何止凶残！我有个师兄在试剑坪当值，他说顾师叔祖现在练剑，剑气收得那叫一个狠，明明感觉能劈开山头的剑势，落到试剑石上，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师叔祖练完走的时候，试剑坪边缘那些加固过的青罡石地砖，好多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不是剑气打的，像是……被什么重物反复碾压过一样！”
“还有还有！炼器堂的赵师兄不是一直想观摩顾师叔祖的淬火手法吗？昨天终于有机会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
“赵师兄说，师叔祖淬火时，拿起那把千斤重的‘寒铁锤’，手腕轻轻一抖——真的，赵师兄发誓就是轻轻一抖——旁边架子上摆着的十几把备用剑胚，全被那锤子带起的风压给震歪了！有两把品相不太稳的直接就裂了！”
“这……师叔祖是修为又精进了？”
“不像。倒像是……力气变大了，但还没习惯？”
“还有更怪的！负责浆洗的内门师姐说，最近送去凌云峰的几件常服，肩背和袖子接缝处，总有点松脱的迹象，像是被……撑开过？可师叔祖的身形，不是一直很清瘦吗？”
“难道是修炼了某种特殊的炼体功法？”
“不可能吧？顾师叔祖修的不是‘冰魄剑心’吗？走的是极致锋锐与灵动的路子，要那么大体格子干嘛？”
“嘘……小声点，别乱猜了……”
流言纷纷扬扬，但都没传到当事人耳中——或者说，传到了顾沧溟也不在意。
他这几日，确实在认真进行“力量适应性训练”。
白天，他在千钧洞府（特意申请了最高防护等级的单间）练剑。原本如冰河倾泻、灵动缥缈的剑光，如今多了一份沉凝厚重的质感。每一剑刺出，都伴随着他全神贯注的“收力”意念。起初依然难以完美控制，不是剑气微弱无力，就是余波震得洞府嗡嗡作响。但随着“微感丹”的辅助和对自身力道感知的逐渐清晰，他的控制力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
晚上，他则在静室进行更精细的操控练习：用不同的力道捻动玉简书页，尝试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徒手捏出不同硬度的灵石粉末，甚至……给一盆娇弱的“星纹兰”修剪枝叶，要求叶片断口平滑，丝毫不伤及主茎。
那盆星纹兰，在经历了最初几天“被仙尊不小心碰掉好几片叶子”的劫难后，终于迎来了细心的照料。
至于衣服……顾沧溟洞府的哑仆发现，仙尊近日吩咐，将所有常服送去织造殿，要求“在肩背、肘部加设弹性阵纹，并预留三寸放量”。
织造殿的执事师姐看着修改要求，满脸困惑，但不敢多问，只能照办。
***
交货后的第十二天傍晚。
林妙正在教柳青禾如何用寒玉诀给新一批“冰雾莓”做急速冷冻保鲜，腰间的玉符又震了。
这次不是紧急模式，只是普通的灵力波动。
林妙接通，里面传来顾沧溟依旧清冷、但似乎顺畅了不少的声音：
“可控矣。明日辰时，试招。”
试招？跟谁试？林妙心里嘀咕，嘴上却应道：“好的仙尊！需要我准备什么吗？‘微感丹’还够吗？”
“不必。”顾沧溟顿了一下，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你来观之。”
说完，传讯就断了。
林妙握着玉符，有点反应不过来。仙尊让她去观战？看他和别人试招？这算是……中期效果验收？
柳青禾凑过来，好奇地问：“仙尊又找你？没事吧？” 她可记得七天前林妙从凌云峰回来时那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没事没事！”林妙摆摆手，眼睛却亮了起来，“仙尊让我明天去看他试招，估计是想展示一下‘定制成果’！师姐，你去不去？说不定能学到点高阶剑法……”
“不去。”柳青禾立刻拒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仙尊试招，剑气无眼，我这小身板可扛不住。我还是继续研究怎么用寒玉诀给你冻果酱吧。”
林妙也不强求，心里已经开始期待（并且有点忐忑）明天的“验收大会”了。仙尊现在到底控制得怎么样了？不会打着打着又把试剑坪拆了吧？
第二天辰时，林妙准时来到了指定的地点——不是试剑坪，也不是千钧洞府，而是后山一片偏僻的、布有强化阵法的山谷。
顾沧溟已经到了。他今日未穿常服，而是一身简洁的玄色劲装，修身的设计完美勾勒出他如今挺拔精壮的身形。肩宽背厚，腰身紧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沉稳如山、又隐含锋锐的气息自然流露。
在他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位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