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制止了欲想开口的侄女王熙凤，王子腾深深看了柳湘莲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思忖。这个少年，似乎和传言中的大不一样。王子腾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出口试探道：“贤侄误会了，我今日前来，不过是带凤儿过来见一面，商讨婚期而已。”
他将茶盏轻放在桌案上，发出轻微的瓷器碰撞声。“你年岁尚小，王家自然可以等你几年。”
王熙凤凤眸一挑，心中惊诧万分。叔父不是说如她不满意，便要当恶人终止这段婚约吗？
“叔父，我……”王熙凤檀口轻启，却见王子腾侧过头，眼神凌厉地扫向她。
“凤儿，长辈说话，你且安静听着。”王子腾的声音虽然平和，但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王熙凤轻咬朱唇，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嘴角虽依旧噙着笑，却还是没忍住，不怀好意的瞧了柳湘莲一眼。只不过，如今这位凤姐刚刚及笄，正处二八少女的青春年纪，还未成长至未来荣国府那位手段酷烈的凤辣子，因此眼神也没什么杀伤力，柳湘莲自动无视了。
听着王子腾的话，柳湘莲神色平静，心中却不以为意。
等几年？怕不是什么托词罢……
期间王家若是遇上什么青年才俊，比方说贾家那位风流的琏二爷，恐怕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想把他柳湘莲当什么，备胎吗？
“叔父说笑了。”柳湘莲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既然是长辈酒后戏言，自然不必当真。况且，王家向来信誉卓著，想必不会做那骑驴找马的事情。”
这话说得客气，可明眼人都听得出话里的刺。
作为当事人的王熙凤玉颜瞬间涨红，粉拳头攥的嘎吱作响。这个小弟弟在暗示谁吗？
她王熙凤顶自认心气高了点，不满足于下嫁，但她可不会是那种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小人！
“你……”大红羽袍下的俏面少女气得浑身发抖，饶是一贯以笑颜示人的她，此时粉面也不禁多了几抹愠色。平儿则一副主辱臣死的模样，抬起头，一双美眸愤愤不平的瞪向少年。她家小姐冰雪聪明，忠贞不渝，岂会是骑驴找马之人？
王子腾的脸色也不免沉了下来。凤儿是他的内侄女，王家也以他为大，凭他王子腾的身份与地位，还不够博得这小子信任？
这柳湘莲年纪不大，说话倒是够尖刻。不愧是大周开国文臣之后……
而且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关于凤儿，又或者是关于王家的风言风语，才会如此决然地要解除婚约？
王子腾暗自摇了摇头。也是，自己这个内侄女从小当男儿养，性格确实烈了些，与大家闺秀着实搭不上什么边。
“贤侄……”端起香茗，王子腾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试图从长辈角度压压柳湘莲的性子。
“你爷爷生前曾多次提及此事，你父亲柳兄对这段亲事更是赞同有加。“
柳湘莲皱了皱眉，心中暗想：方才进来时可没见世叔这般说。
他淡淡瞥了王子腾一眼，整理了会儿措辞，神色依旧从容：“叔父有所不知，父亲临终时托四王爷对小侄多加照顾，小侄过不久便要入雍亲王府，便是成亲，也无暇照顾家中。”
“不如早些让凤姐另寻良配，免得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
王子腾拿父辈压他，那就别怪他搬出雍亲王这座大佛。
非是柳湘莲胡诌，而是柳父生前的的确确写了封临终信，嘱咐他艰难时可去雍亲王府避一避。这封信连雪藕和陈氏都不知晓，只有柳湘莲一个人好好保存。
这小子……
王子腾抿了口温热的茶水，心里多了丝找到马脚的笑意。
怪不得这么有底气，原来背后靠着四王爷。
那就说得通了，柳兄之前与雍亲王年轻时相识相知，情同手足，又在王爷那里当过几年家臣，应该是去世前不放心这小子，在王爷那替这小子求了恩典。
不过……
茶水在杯子轻晃，王子腾拧着眉头，凝神思忖。
这柳湘莲的表现与传言相弗甚远，先前只听说这小子不学无术，整日里眠花宿柳，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可方才的谈吐表现，分明言辞清晰，进退有度，哪是什么读书不成，只会赌博吃酒的纨绔模样。
金陵四大家族的纨绔子弟，难道他王子腾见的少了？
远得不说，昨日酒桌上恩侯兄那个叫贾琏的儿子，一脸风流像，怕是青楼酒馆没少度夜。自己名唤宝玉的好外甥，可是在老太太那淘气，连见都没见自己这个舅舅一面呢。
柳湘莲……四皇子雍王……
王子腾心思转动，端起茶盏又放下。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太子早被废黜，储君之位空悬，楚雍二王相争，朝野间暗流涌动。四皇子雍王，胜算可不小。
想到这里，王子腾心念一动，轻抿一口茶叶味淡淡的茶水，方觉杯中的茶水已凉。
柳父虽已过世，但早年跟随雍亲王时的情分还在。即便柳湘莲将来再如何不堪，王爷念及旧情也好，收买人心也罢，日后若是登临大宝，潜邸旧臣的身份便是从龙之功，少不了柳湘莲一场富贵荣华。
这就是跟对主公的好处，除非雍亲王最后与皇位失之交臂。
前厅内炭火烧得正旺，无人开口说话，气氛便显得沉闷又压抑。王熙凤站在一旁，素手紧握帕子，焦急等待王子腾开口。
这可是她的终身大事，叔父与柳湘莲的每一句话都牵动着她的心弦。身旁的平儿同样紧张，将来若是成了亲，她作为陪嫁丫鬟也要跟过去，自然要为姑娘的婚事担忧。
柳湘莲神色淡然，端起茶盏呷一口。王子腾不急，他当然也不会着急。
也就是他不知道王子腾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恐怕要忍不住感叹一句官场老狐狸。
不愧是金陵四大家族的掌权人，未来能做到内阁大学士的人物，仅凭几句对话就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可惜对方想得太多了，他柳湘莲人微言轻，在雍亲王面前哪有什么存在感，不过是靠父亲的余荫罢了，在王爷那里根本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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