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柔被“请”出锦墨轩没多久,宋墨染便接到了前院书房传来的口信——将军要见她。
春晓顿时紧张起来,小声劝道:“小姐,老爷正在气头上,要不……您缓缓再去?”
宋墨染却神色平静,甚至抬手理了理鬓角,确认自己仪容整齐,没有半分落水后的狼狈,也无半分与庶妹争执后的激动。“该来的总会来。父亲此时见我,正合我意。”
她需要让父亲看到她的改变,也需要借这个机会,埋下一些必要的种子。
将军府的书房,透着与主人气质相符的冷硬与肃穆。兵书、地图、沙盘,陈列有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皮革、金属混合的气息。
宋毅背对着门口,负手站在一幅巨大的边境舆图前,身形挺拔如松,却透着一种压抑的沉重。听到脚步声,他并未立刻转身。
“父亲。” 宋墨染屈膝行礼,声音平稳。
宋毅缓缓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似乎一夜之间变得陌生的嫡女。有审视,有不解,有怒气,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跪下!”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木书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颤了颤。
若是以前的宋墨染,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地跪下了。
但此刻,宋墨染只是微微抬眼,迎上父亲震怒的目光,腰背挺得笔直,声音清晰而冷静:“女儿不知身犯何错,请父亲明示。”
“不知?” 宋毅气极反笑,指着她,“今日及笄礼上,你当众毁玉,言辞尖刻,顶撞世子,更肆意污蔑姊妹清誉!将我将军府的脸面置于何地?!这还不是错?!”
“父亲认为,那是污蔑?” 宋墨染不退反进,向前一步,目光灼灼,“难道父亲当真以为,后花园的落水只是意外?我的玉佩恰好从宋月柔袖中滑出只是巧合?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修言哥哥’,也只是口误?”
她一连三问,句句诛心。
宋毅被她问得一滞,脸色更加难看。他何尝不知其中有蹊跷?只是家丑不可外扬,他本能地希望将事情压下去,维持表面的平和。
“即便月柔有错,你身为嫡姐,自当宽容教导,关起门来处置!何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得如此难堪!你让永宁侯府如何看我宋家?让满朝文武如何议论我宋毅教女无方?!” 他更气的是女儿不顾大局的“冲动”。
“宽容?教导?” 宋墨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底却是一片悲凉,“父亲,若今日落水之后,我大病一场,若那玉佩之事被她含糊过去,若她与沈修言的私情无人揭穿……您可想过后果?”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后果就是,我宋墨染落得个‘愚钝失仪’之名,她宋月柔博得‘善良无辜’之称!沈修言依旧可以道貌岸然地做着我的未婚夫,私下却与我的庶妹暗通款曲!届时,我将军府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而我,就是那个引狼入室、被至亲与挚爱联手背叛的……最大的笑话!”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剖开了温情脉脉表象下血淋淋的真相。
宋毅震住了,他看着女儿眼中那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痛楚与讥诮,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父亲,您常年驻守边关,可知后宅妇人之手,有时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杀人于无形?” 宋墨染趁热打铁,语气放缓,却更加沉重,“您以为的宽容,在某些人眼中,便是可欺!您以为的维护家族颜面,在某些人看来,便是纵容!今日若我不反击,他日被啃噬得骨头都不剩的,便是我,是整个将军府!”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宋毅粗重的喘息声,显示着他内心的剧烈翻涌。
他并非蠢人,只是习惯了战场上的直来直去,对后宅这些阴私手段,既不屑,也了解不深。此刻被女儿赤裸裸地点破,他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远不止女儿家争风吃醋那么简单。
沈修言……永宁侯府……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宋墨染观察着父亲神色的变化,知道他已经听进去几分。她适时地垂下眼帘,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强自忍住:“女儿知道,今日之举,让父亲为难,损了府中颜面。女儿甘愿受罚。但是父亲,请您细想,若今日我不撕破这层伪装,他日覆水难收之时,我将军府要付出的代价,恐怕远不止于此。”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有些脓疮,唯有狠心挑破,挤出毒血,方能痊愈。”
宋毅久久不语,他凝视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这个从小被他捧在手心,性情温婉甚至有些软弱的女儿,何时有了这般见识和胆魄?那眼神中的决绝与沉静,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心惊。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那口气中带着浓浓的疲惫与一丝释然。他挥了挥手,声音低沉了许多:“罢了……你……先回房去吧。没有我的吩咐,同样不许出门。”
这已不是责罚,更像是某种保护性的禁足,让他有时间消化和思考。
“是,女儿告退。” 宋墨染再次行礼,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脚步微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轻声道:“父亲,边关苦寒,将士们保家卫国实属不易。近来京城粮价似有波动,也不知边关的兵粮辎重……可还充足?女儿只是随口一问,父亲莫要烦心。”

说完,她不再停留,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宋毅站在原地,眉头紧紧锁起。女儿最后那句话,看似无心,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粮价波动?兵粮辎重?
他猛地转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边境舆图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有些事,他或许……真的忽略了。
宋墨染走出书房,抬头望向暮色渐沉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
关门“教女”?今日,究竟是谁教了谁,还未可知。
种子已经埋下,接下来,就是等待它生根发芽,以及……寻找更多的雨露和阳光。
萧玦……摄政王……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细微的刺绣纹路,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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