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冷寂。沈清弦已将昏迷的刺客塞进床底,并用随身的香囊撒了些许掩盖气味的药粉——这是她醒来后,利用院里能找到的有限草药简单配置的。她刚坐回桌边,故作镇定地端起那杯冷茶,院外便传来了沉稳而迅速的脚步声。
不止一人。脚步声在院门口停下,随即,房门被不轻不重地叩响。
“王妃,属下惊蛰,奉王爷之命,前来查看。” 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情绪,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
该来的总会来。沈清弦心下明了,方才的动静或许没能瞒过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她整理了一下衣袖,扬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名身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的男子走了进来。他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进门瞬间便迅速扫视了整个房间,目光在床榻方向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即落在沈清弦身上,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王妃安好?”惊蛰拱手行礼,礼节周全,却无半分恭敬。
“尚好。”沈清弦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他,“只是方才有一只不懂规矩的老鼠溜了进来,扰人清静,已被我打发走了。”
惊蛰眼神微动。“老鼠?”他显然不信这番说辞,“不知王妃是如何打发的?属下也好处理干净,免得污了王妃的地方。”
沈清弦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不过是些不上台面的小东西,怎敢劳烦王爷身边的得力干将?已经处理妥当,不劳费心。”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与质问,“倒是王爷,新婚之夜,派侍卫深夜闯入新房,这就是楚王府的待客之道?还是说,这本就是王爷给我的下马威?”
她直接反客为主,将问题抛了回去。既然萧绝派人来试探,她也不介意亮一亮自己的爪牙,表明自己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惊蛰没料到这位传闻中怯懦的侯府千金如此牙尖嘴利,且态度从容,丝毫不见慌乱。他沉默片刻,道:“王妃误会。王爷听闻院中有异动,担心王妃安危,故遣属下前来。既然王妃无恙,属下告退。”
“且慢。”沈清弦站起身,裙裾微动,走到惊蛰面前,“既然王爷‘关心’我的安危,那我理应亲自去向王爷道声谢,顺便……”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房间,“问问王爷,这楚王府的‘老鼠’,是不是特别多,需要我帮着清理清理?”
她要去见萧绝。今夜必须见。只有直面那个男人,她才能判断形势,确定下一步该如何走。被动等待,只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惊蛰眉头微蹙,显然沈清弦的要求出乎他的意料。“王爷身体不适,早已歇下,不便见客。”
“客?”沈清弦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讽,“我是陛下钦赐、八抬大轿抬进楚王府的正妃,何时成了‘客’?惊蛰侍卫,莫非王爷并未应下这门婚事,故而视我如外人?若真如此,我此刻便可叩请宫门,请陛下圣裁,还我自由身。”
她的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自己的法理地位,又暗含威胁。若萧绝真敢把她赶出去或让她“意外身亡,镇北侯府为了颜面或许会遮掩,但若她这个“王妃”主动闹到御前,那便是打皇帝和皇室的脸,萧绝即便不顾自身,也要考虑皇帝的态度和背后的政治影响。
惊蛰脸色微变,看向沈清弦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他再次拱手:“王妃言重了。请容属下通禀王爷。”
“有劳。”沈清弦颔首,重新坐回椅子上,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段机锋对话只是闲话家常。
惊蛰退了出去,院中传来他低声吩咐其他侍卫的声音,显然是加强了对这个院落的看守,也或许是去处理床底下那个“老鼠”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惊蛰去而复返:“王妃,王爷请您书房一叙。”
成了。沈清弦心中一定,面上不动声色:“带路。”
楚王府很大,却异常空旷寂寥。夜色中,亭台楼阁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沉沉暮气。惊蛰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穿过几重院落,最终来到一处更为幽静的独立院落前。院门外守着两名与惊蛰装扮相似的侍卫,眼神锐利,气息内敛,显然都是高手。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一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他身着玄色锦袍,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与沉重。
“王爷,王妃到了。”惊蛰恭声道。
轮椅缓缓转动。
沈清弦终于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楚王,萧绝。
银质面具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露出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显是久病之态。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寒潭,锐利如暗夜鹰隼,此刻正毫无温度地落在沈清弦身上,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无形威压。
这绝不是一个意志消沉、任人宰割的废人。沈清弦立刻做出了判断。他的“残”,他的“毁”,更像是一层保护色,掩盖着内里的锋芒与汹涌的暗流。
“你杀了那个人。”萧绝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句,并非疑问。他没有称呼“王妃”,直接用了“你”。
沈清弦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怯懦:“只是打晕了。王爷若需要口供,人还在床底下。”她坦然承认,并点明自己留了余地。
“为何不杀?”萧绝问得直接。
“初来乍到,不知深浅。杀人简单,处理手尾麻烦。何况,他的命,或许能换来一些信息。”沈清弦回答得同样直接,“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一进门,就遂了某些人的愿,背上一个‘在新房杀人’的不祥名声。”
萧绝面具下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你很冷静,也很聪明。不像沈峻的女儿。”他语带深意。镇北侯沈峻,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墙头草,庸碌之辈。
“我更像我的母亲。”沈清弦淡淡道,“王爷派人试探我,如今见了,可还满意?”
萧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镇北侯府送你来,意欲何为?”
“王爷觉得呢?”沈清弦不答反问,“是觉得我和他们一样,是来监视王爷,等着王爷毒发身亡,好瓜分楚王府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的棋子?还是认为我那个好继母和庶妹,会好心送我来享这‘王妃’的尊荣?”
她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她走到书案前,与萧绝隔案对视:“王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是被舍弃的棋子,你是被囚禁的困龙。我们都被逼到了这步田地,何必再演那些虚与委蛇的戏码?”
萧绝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地撕开彼此狼狈的处境。“哦?那你待如何?”
“合作。”沈清弦吐出两个字,清晰而坚定,“我不是来做你的王妃,至少现在不是。我是来和你做一笔交易,一场合作。”
“合作?”萧绝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有什么资格,与本王谈合作?”
“资格?”沈清弦微微扬起下巴,展现出一个顶尖科研专家特有的自信,“第一,我能帮你缓解‘碧落黄泉’带来的痛苦。虽然暂时无法根治,但让你少受些折磨,多点精力应付外界,应该不难。”
萧绝眸光骤然一缩!碧落黄泉!他中毒之事虽非绝密,但毒药之名,知晓者寥寥无几!她如何得知?!

沈清弦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道:“第二,我能帮你清理王府内院。那些各方势力的眼线,蛀虫,我可以帮你拔除,让你有个相对安稳的后方。第三,”她顿了顿,目光沉静,“或许,我还能为你提供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信息和助力。比如,关于当年北境那场战役的疑点,又或者,某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具冲击力。萧绝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良久,萧绝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你想要什么?”
“自由,尊严,还有……复仇的力量。”沈清弦毫不避讳自己的野心,“在我拥有足够自保和反击的能力之前,我需要楚王妃这个身份作为庇护。同时,我需要你提供一定的资源和人手,助我站稳脚跟,发展势力。作为回报,我会竭尽所能,助你解毒,助你……重回巅峰。”
她看着萧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不是夫妻,是盟友。目标一致:活下去,然后,让那些曾经践踏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坐一立的两人。一个是被迫替嫁、身负秘密的现代灵魂,一个是身中奇毒、隐忍布局的前朝战神。在这寂静的深夜,在这危机四伏的楚王府书房,一场将搅动天下风云的盟约,初现雏形。
萧绝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沈清弦,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最终,他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证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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