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玉空间内，那缕新生的功德之气如游鱼般流转，虽细若发丝，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林愚的心神沉入其中，仔细体悟。
“善功...这便是修复因果的馈赠么？”他若有所思。这缕功德之气虽无法直接提升修为，却让他神魂清明，与天地间某种冥冥中的规律更为契合。更重要的是，残玉空间似乎因此稳固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看来，积累善功，不仅是修炼‘因果道果’的途径，也是修复这残玉的关键。”
退出内视，林愚依旧不紧不慢地挥动着扫帚，眼神依旧“笨拙”，但脑海中已开始飞速盘算。清虚真人那边的因果线已经松动，但尚未完全化解，还需后续的契机。而苏妙晴身上的魔魂因果，牵扯极大，远非现在能触碰。
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小因果”可以处理。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呵斥他的执事弟子身上。此人名叫王焱，炼气五层，负责管理外门杂役。林愚看得分明，王焱胸口处一道灰黑色的因果线纠缠不去，那是“功法反噬之因”，其源头是他修炼的火系功法与他隐性的水灵根产生了冲突，日积月累，已成了暗疾。不出三月，必会爆发，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经脉寸断。
前世的王焱，就是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突然旧伤爆发，黯然离开仙门。
林愚心中已有计较。他并非滥好人，但此人虽态度恶劣，却罪不至死，且解决这个因果所需的代价极小，正适合现在的他练手，并验证善功获取的规律。
他佯装打扫，慢慢挪到王焱附近，然后“一个不小心”，扫帚带倒了墙角的一个陈旧花瓶。
“哐当！”
声响惊动了王焱，他眉头一竖，正要发怒，却见林愚手忙脚乱地扶起花瓶，嘴里连连道歉：“王师兄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
王焱见他这副窝囊样子，火气消了大半，只剩下鄙夷：“毛手毛脚，成何体统！滚远点打扫！”
“是，是……”林愚唯唯诺诺，却在低头弯腰的瞬间，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王焱身旁的书架，一缕极其微弱的、蕴含着他以神魂之力模拟出的特定水灵气息，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王焱身上那道灰黑因果线中。
这一缕气息，并非治疗，而是一个“引导”。它会像一剂温和的催化剂，让王焱体内的隐患提前少许，并以更温和的方式显现出来——比如，今晚打坐时，会感到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烦恶与冰寒。
做完这一切，林愚面色如常，继续他的打扫工作。
傍晚，打扫结束，林愚领取了今日份例——三块下品灵石和一枚饱腹用的辟谷丹。对于外门弟子而言，这点资源仅能维持最基本的修炼。
回到那间破旧的宿舍时，张莽正与另外两名弟子吹嘘自己今日在讲道中的领悟，见林愚进来，只是冷哼一声，倒也懒得再找他麻烦。显然，藏经阁那“巧合”的一躲，并未让张莽真正放在心上，只当是林愚运气好。
林愚乐得清静，在自己的角落盘膝坐下，握着一块下品灵石，开始运转青云宗最低阶的《引气诀》。四系杂灵根的资质，让灵气入体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十成灵气有九成九都溢散开来。
但他并不气馁。修炼的同时，他大部分心神都沉入胸前的残玉之中。
残玉内的混沌空间，约莫一丈见方，灰蒙蒙一片，唯有那缕新得的功德之气散发着微光。在这里，他的感知变得极其敏锐。
“时间流速...果然不同！”仔细感知后，林愚确认了这一点。外界过去一个时辰，此地约莫能过去一个半时辰！虽然差距不大，但日积月累，便是巨大的优势。而且，他能感觉到，这时间流速与空间稳固程度，似乎都与功德之气的多寡有关。
“看来，以后修炼，需尽量在此空间内进行。”
就在他熟悉残玉空间时，忽然心有所感。
外界，宿舍另一头，王焱正结束了一日的忙碌，盘膝坐下准备修炼。刚运转功法不到一周天，他猛地感到心口一悸，一股冰寒刺痛感骤然传来，虽不强烈，却让他气血翻腾，险些岔了气。
“怎么回事？”王焱大惊失色，连忙停止运功，那不适感才缓缓消退。他内视己身，却查不出任何端倪，只当是自己近日操劳过度。
而他身上那道灰黑因果线，颜色似乎淡去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与此同时，残玉空间内的林愚，感受到又一缕比之前更细微的功德之气，悄然汇入。
“果然可行。”林愚心中明了。他并未直接治愈王焱，而是“引导”其隐患提前、温和地显现，这同样是一种“修复”，避免了未来更恶劣的后果，故而天道亦予微末善功。
此举意义重大，意味着他未来拨动因果，未必需要亲力亲为解决问题，有时一个恰到好处的“引导”和“提示”，便能达成目的，这无疑安全了许多。
次日，藏经阁。
林愚依旧在打扫。清虚真人却早早地坐在了角落，面前依旧摊开着那本《青云诀》残卷，只是眼神不再灰败，反而带着一种探究和期待。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正在认真（看似）打扫的林愚。
林愚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他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契机，而不是被当成怪物抓去研究。
机会很快到来。
午时，几位内门弟子簇拥着一人，浩浩荡荡来到藏经阁。为首者，是一名身穿锦袍，面容倨傲的少年，腰间佩剑灵气逼人，正是大长老之孙，外门天才——赵黑龙！
他年仅十六，已是炼气六层巅峰，在外门中声望极高。
赵黑龙此行，是为挑选一门炼体功法。他目光扫过一层诸多外门弟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当其目光掠过正在擦拭书架的林愚时，更是嗤笑一声：“苯苯仙？倒是人如其名。”
周围弟子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林愚低着头，仿佛未曾听见。
然而，在因果视角下，林愚看到赵黑龙身上因果线密密麻麻，其中几根粗壮的血色恶因格外刺眼，显然平日没少欺压同门，甚至可能沾染过人命。其周身灵气虽盛，却略显虚浮，根基并不扎实。
赵黑龙径直走向存放炼体功法的区域，很快选中了一门名为《莽牛劲》的功法，此功法以进境迅猛著称，但修炼过程极为痛苦，且对根基要求极高。
清虚真人见状，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眼赵黑龙那倨傲的神色，终究没有开口。
林愚却心中一动。他看出赵黑龙选择此功法的“因果”——急功近利，渴望在不久后的外门大比中一鸣惊人。但以此人虚浮的根基强行修炼《莽牛劲》，短期内或可实力暴涨，长期却必损道基，甚至可能留下难以弥补的暗伤。
这，又是一个因果。
但林愚并未打算提醒。赵黑龙与他已有恶因，他若主动提醒，非但不会得善功，反而可能沾染更多麻烦。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有些恶果，需自行承担。
他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信息。
赵黑龙选定功法，登记时，目光偶然扫过清虚真人桌案上的《青云诀》残卷，嘴角一撇，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道：“守着这破玩意几百年，也没见悟出什么来，真是浪费时间。”
清虚真人面色骤然一沉，周身金丹威压险些控制不住。赵黑龙感受到压力，脸色一白，却仗着身份，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带着人快步离去。
阁内一时寂静。
林愚知道，时机到了。
他拿着抹布，笨拙地走到清虚真人桌案旁，开始擦拭。看着那本残卷，他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云散了，鸟飞了...是不是就该下雨了？”
说着，他手指“无意间”在残卷另一处复杂的经络图上一划，那轨迹，恰好对应着一种真元由亢龙有悔转为润物无声的转化窍门，正是解决清虚真人所遇瓶颈的另一种关键思路！
清虚真人浑身剧震，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林愚！
林愚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手一抖，抹布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结结巴巴道：“长、长老...我、我马上擦完...”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开了。
清虚真人没有阻拦，他低下头，看着残卷上被林愚手指划过的地方，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不同了。
“云散...鸟飞...雨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哈哈哈哈！”
他状若癫狂，笑声中充满了三百年来未曾有过的畅快。
轰！
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他体内升腾而起，虽瞬间被压下，但整个藏经阁的弟子都感到心头一悸！
而此刻，已经躲到书架深处的林愚，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比点拨王焱雄厚十倍不止的功德之气，自虚空而降，汇入残玉！
残玉空间轻轻一震，范围似乎扩大了寸许，时间流速的差异也略微增加了一丝。
林愚嘴角微弯。
第二根线，已经织下。
苯苯仙的修行之路，正式步入轨道。而青云宗这潭水，也即将因他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存在，泛起越来越多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