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捧了六年的男孩以为，就算叫我老女人，送我小青梅穿过的内衣，我也会像之前一样包容他。
22个小时的跨国航班一落地，我给相差六岁的小男友发去消息。
求正在跟女主播连麦打游戏的他，帮我煮一碗白粥。
回家路上，他问题不断。
【我煮？拿什么煮？】
【要什么样的？】
【你回来再煮咯。】
捂着绞痛难忍的胃部，我回他。
【就是最简单的白粥，不会的话你搜一下。】
他不耐地抱怨了一句：【你真是越老事越多。】
手指停留在输入框中，我顿住好几秒。
婚礼策划在这时打来电话。
“距离婚礼只有一周时间了，新郎都没来试礼服，需要推迟吗？”
“不用。”
我忽然笑了：“婚礼照旧，新郎换人。”
1
一进家门，我就听见陆泽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又在打游戏。
仿佛并不在意我是否回家。
放下行李箱，我径直进了厨房。
预料到会空空如也，但真的用眼睛看到，我还是忍不住有些眼眶发胀。
泡好方便面，我抽空去吃颗胃药的功夫。
陆泽端走了我的面。
他从我身边经过，轻飘飘扔下一句：“这碗我吃了，你要吃的话再泡一碗。”
然而，这已经是家里剩下的最后一袋泡面。
我拦住他：“我的粥呢？”
“我给你发了外卖链接的，你自己又不点。”
陆泽戴着耳机，满不在乎地笑笑。
“我以为你不吃了呢。”
“再说了，我忙着直播，哪里有空煮粥。”
自从陆泽靠着直播打游戏火遍全网，类似的理由我已经听过太多次。
不能陪过生日的我吃晚饭。
不方便送高烧的我去医院。
连结婚的所有事，都只我一人操办。
每次他都说得冠冕堂皇，好像直播跟拯救世界一样重要。
可他不知道，每次开口之前，我都会打开直播平台，提前确认他是否在忙。
想起半小时前看到的直播画面。
我轻声一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忙着带妹妹上王者吗？”
陆泽避开我的视线，转瞬便随意地解释说：“我那是为了节目效果。”
见我不说话，他转头就来拉我的手。
“怎么还吃起一个小妹妹的醋了？”
突然，他的电话响起。
来电并不是系统默认的铃声。
我侧头看他：“怎么不接？”
他拉住我的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
下一秒，他放开我，接起电话。
对面的女声听起来活力满满。
“陆神，快来带我杀回去！”
“呜呜，我没你不行的啦！”
我后退一步，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快去啊，妹妹等着你拯救呢。”
懒得看他反应，我抬脚就想回房间。
他却站在原地，盯着手机没动。
紧皱着眉头，他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意思？”
他抬起手机界面给我看。
扫一眼，不过是退还婚礼礼堂的定金。
他人都不必出席了，更何况，是他的钱。
我笑笑：“我刷了我的卡，让策划把钱退你了。”
陆泽看起来有些莫名地不高兴。
“不是说了我来出钱吗？”
“我年纪比你小那么多，你爸妈本来就对我有意见。”
原来他也知道，和他在一起，我承受的压力不小。
认识他那年，我26岁，已经正式接手家里的公司。
而他是来视镜的小模特，20岁，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陪伴他长大的这六年，耗尽了我最后的青春年华。
换来的，也不过如此。
陆泽的电话又响了。
还是那个与众不同的铃声。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放心，以后我爸妈不会再多说你一句。”
他迟疑地多看了我一眼。
注意力却又被不停的电话铃声勾走。
他匆匆转身离去。
只留给我一句：“等我打完这盘游戏再说。”
2
连轴转的跨国出差，耗光了我所有精力。
随便翻出包饼干，吃完我就回房间洗澡睡觉。
入睡不到三个小时，就被客厅里的哄闹声吵醒。
我烦躁地抓起手机一看，接近凌晨十二点。
顿时反应过来，陆泽又叫了一大群朋友来看球赛。
隔着房门，我听见他们在起哄。
有人问陆泽：“这么年轻就结婚，真的不多玩玩？”
另一个人大笑道：“姐姐都威逼利诱了，说再不结婚就分手，能不结吗？”
我刚穿好拖鞋的动作一顿。
明明，是陆泽主动跟我求的婚。
难不成，他在外面说是我逼他的？
陆泽一直没说话。
一句贱兮兮的男声说道：“陆神，说真的，32岁的老女人了，你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32岁了？！”
一个明亮的女声传来。
她惊呼道：“天呐，我都不敢想等我那么老，眼角的皱纹得丑成什么样。”
我快要被气笑了。
起身，我准备让他们滚出我这个32岁女人的家门。
陆泽慢慢地开了口。
“毕竟我和她在一起六年。”
他语气听起来有些沉郁。
“她这么大的年纪，我不娶的话，就没人要了。”
我站在门口，沉默良久。
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随着心脏冷却。
别人怎么看待这段感情，我一点都不在意。
但陆泽的一句否定，抵得过万千。
我收回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
再争辩，似乎也没意思了。
点开外卖软件，我给自己下单了一碗白粥。
以及打包行李用的收纳箱。
收拾完卧室的衣服，外卖员通知我收纳箱放在家门口。
我一推开房门，热闹的客厅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站在对面的小女生一愣，怯怯道：“姐姐好。”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最近常常和陆泽一起打游戏的新人主播姜星彤。
20岁出头的年纪，像是一晃就满是气泡的碳酸饮料。
我淡然一笑：“不要这么叫我，我们又不认识。”
她有些沉不住气，扭头就去看陆泽。
“陆神，是不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吵到姐姐了？”
陆泽轻声咳嗽两声，走到我面前。
“兄弟们来家里看场球赛，你别大惊小怪的。”
扫我身上的睡衣一眼，他低声道：“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不用照镜子，我知道自己眼下全是青影，疲惫的脸也有些发黄。
可我并不觉得难堪。
时差没倒完，胃里也还不舒服。
能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已经用完了我作为成年人的修养。
但陆泽好像觉得不够，拦着我不让走。
姜星彤捂着嘴，娇俏一笑：“姐姐，咱们都是女人，就是过了三十岁，也不能这么放弃自己吧。”
周围人纷纷跟着窃窃私语。
“也不太讲究了，妆都不化。”
“跟这种女人说话，不会觉得有代沟吗？”
陆泽的脸色难看起来。
大概是觉得我丢他脸了吧。
他反手就拉住我手腕，往房间里面拖。
“颜琪，你又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女孩了，就不能……”
话没说完，他错愕地愣住。
指着满床的衣服，他手抖了抖：“你在干什么？”
我平静地说：“搬家。”
3
“搬什么家？”
“我怎么不知道？”
陆泽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嗤笑一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又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女孩，搬家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我……”
陆泽结巴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搬去婚房是吧，不是说婚后再搬吗？”
我自嘲地笑笑。
所谓的婚房，他除了刷卡那一秒，还参与过什么吗？
签字买下那天，他眼角眉梢全是得意。
“说过了吧，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所谓的好日子，不过是我一人盯完了装修。
一人买了家具和装饰品。
琐事上，我可以包容年纪更小的他。
但唱独角戏的婚姻，我包容不了。
他不明白。
我既然有勇气选择当年一无所有的他。
现在更成熟的我，只会有更多的勇气重新来过。
收回思绪，我直截了当道：“这套房子我准备卖掉，你明天找人来把你的东西搬走。”
他愣住，刚想要说点什么。
外面的人又在叫他名字。
“陆神，快来看，这个球神了！”
姜星彤甚至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门。
“姐姐，有什么事不能晚点说，非要耽误我们看球。”
陆泽咬了咬牙：“搬家的事，等明天再商量。”
我不理会，比他还先走出房间，径直出门拿收纳箱。
返回房间时，我视线扫过茶几上的白粥。
脚步顿住。
没看错的话，是我点的那一家。
拿着勺子正在吃的人，却是姜星彤。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大半个上半身都靠在陆泽腿上。
舀起一勺粥，她非要喂给陆泽。
“陆神，你尝尝。”
陆泽弯下腰，就着同一把勺子抿了一口。
俨然是亲密无间的一对。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冷声道：“那是我点的粥。”
刚刚还热烈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我不过说了一句事实。
姜星彤的反应，却好似被我扇了一个巴掌。
她慌里慌张站起身，局促地捏紧自己裙摆。
“对不起，我以为是陆神给我点的。”
见我没反应，她眼眶立马红了。
“姐姐，你别生气，我现在就把钱赔给你。”
陆泽一把拉住她手腕。
“一碗粥而已，不至于。”
他转头看向我，蹙起了眉头。
“我这么多朋友在，你怎么只给自己点？”
“你都不问一下我们吃不吃，这么不贴心，都不像你了。”
我差点笑出声来。
过去的我到底是给了他什么样的错误暗示，让他觉得我能包容至此？
下一秒，我面无表情地开始赶客：“这是我家，不欢迎你们，请回吧。”
闻言，众人一呆，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么不给面子。
姜星彤的眼里开始泛起泪花。
“都是我的错，要不这碗粥姐姐你吃吧，我再点就是了。”
我冷冷一笑。
“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欢跟人分享。”
粥是这样，男人也是。
陆泽瞬间怒目而视。
“颜琪，你是不是太斤斤计较了？”
我一眼都不看他。
“五分钟以后，各位还没走的话，别怪我请保安来赶人。”
4
陆泽跟在我身后，不依不饶地要我给姜星彤道歉。
“她小你那么多，你这么不留情面，小姑娘该吓坏了。”
“你不就是想喝碗粥吗，我给你点，总行了吧？”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扯了扯嘴角。
“你有空在这里说这么多，不去送她吗？”
陆泽抬手看一眼手表，才反应过来。
现在凌晨一点多，我们所在的别墅区，可不是好打车的地方。
他连忙扭头就走。
“等我回来再跟你理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只有无尽的心寒。
一天前，我也给他发过消息，想让他来机场接我。
他好久不回。
在我打电话追问时，甚至不耐地说我。
“怎么，是全天下的出租车都停运了？”
他已经忘了。
刚在一起时，他甚至会专门跑到公司电梯口等我。
只为了走到停车场那一段路，我不是孤身一人。
不再留恋于回忆，我继续整理行李。
天色大亮。
陆泽回来了。
他犹豫着，支吾道：“我昨晚出门后，又和……”
“不用跟我解释。”我打断他。
他彻夜未归的原因，我已经不在意了。
见状，他可能以为我还在生气。
递给我一个包装袋，解释说：“星彤和我送你的赔礼。”
“差不多就得了，你已经不年轻了，作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我没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低头，把东西往外掏。
“小姑娘专门去给你挑的零食，还有些保养品。”
我低头一看。
赫然写着：缓解中老年女性更年期脾气暴躁等症状。
陆泽的手停住，他讪笑道：“这盒拿错了，是买给她妈妈的。”
然而，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下一件物品。
是带着蕾丝花边的少女内衣。
轻薄的面料，写满了小女孩自以为是的挑衅与示威。
陆泽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丢开。
“拿错了！”
“这是她给自己买的，我着急回来，没仔细看包装袋。”
这么蹩脚的借口，也真是为难他。
我合上行李箱的盖子，准备走人。
陆泽挡在门口不动。
“你等着，我去给你煮碗白粥，算给你道歉。”
我没有说话。
在他转身离开后，我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相框。
里面放的是一张纸，写着【我们结婚吧】。
这么潦草又敷衍的求婚道具。
收到的时候，我竟然昏头到点头答应。
我出差的这些天里，相框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可想而知，陆泽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我打开相框，在那张纸的反面，写下：【我们分手吧】。
字字力透纸背。
把相框原模原样放好，拉起行李箱，我朝着门口走去。
说着要给我煮粥的陆泽，正拿着手机跟对面热聊个不停。
他装模作样地往电饭煲里倒入一碗米。
“我煮粥呢。”
姜星彤气呼呼道：“她怎么能让你干这种事，大材小用。”
见我弯下身开始换鞋，陆泽几步走了过来。
他脸色不太好看。
“不是说了等我煮粥吗？”
我轻声笑笑：“你自己等吧。”
说完，我打开门，朝外迈步。
走出了那个他承诺过，我期待过。
却永远等不到的未来。
他还在大声跟我确认：“你不会就因为这么点小事，要生气到婚礼那天吧？”
我不语，默默地关上门。
我的婚礼，关他一个宾客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