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明昊立刻脱口而出。
“混账话,你不跟着一起下乡,你嫂子的那份活谁来干?”
“老头子,你......”夏罗焦急的摆了摆手。
这话怎么能乱说!
把女儿惹急了不跟着下乡怎么办?
“你爸不是那个意思,熹熹你别瞎想。”夏罗赶紧哄着她,“他就是一时情急,咋舍得让你干活呢,你别往心里去。”
二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即使做好了准备,可听见这话,明熹眼眶还是红了一圈。
从一开始,他们所有人就都是这样想的。
家里好的时候,她是拿出去炫耀的“大学生”。
家里落魄了,她和村里的“招娣”“来娣”也没什么区别。
她上辈子就应该认清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现在,心脏却还是这么疼。
明熹缓缓冷了眼神。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一个总会嫁出去的女儿,还要养着我哥的老婆?”
“什么叫你哥的老婆,那不是你嫂子?肚子里怀着的不是你侄子?养你那么多年,让你干点活就这么不情不愿?”
明昊理直气壮:“乡下的女孩子,哪个有你命这么好还能读大学,我和你妈不用你给家里的兄弟换彩礼,还供你一直读书,现在也该到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现在已经让我养侄子嫂子了,换彩礼的事还远吗?”
“你......”
明昊脸色涨红,猛的一拍桌子:“明熹!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这种话你居然敢和你爹妈说的出口!”
被儿女戳破心事,身为绝对权威的父母,怎么可能一点不尴尬。
明熹捏紧拳头,胸口起伏的厉害。
餐厅气氛紧张无比。
明扶光扶着南照起身,和稀泥道:“爸,你少说两句。”
明扶光忙要拉着明熹坐下,“爸不是那个意思,你是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哪舍得让你一直干活,爸只是说你嫂子现在怀孕辛苦,让你帮忙干一个孕期而已。”
先哄了再说,反正以后孩子出生了,她身为姑姑,总不舍得看着孩子没人管吧。
明扶光想着先把明熹安抚好。
结果明熹转头冷笑:“刚才还说以后我嫂子下乡,什么活都不用干,现在露出狼尾巴了?生完孩子也得累死累活是不是?”
明扶光脑子嗡一声:“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哄我还是哄我嫂子,活到底谁干?”
明熹挑眉看向南照:“嫂子,你都听见了吧,自己家的女儿都不是什么宝贝,更何况别人家的女儿。”
南照刚才还在庆幸自己是儿媳妇,可以得到这个家的尊重,可听见丈夫的话,脸色猛的就白了下去,不顾明扶光劝阻扭头上楼。
明扶光牙齿打颤,恶狠狠的看了明熹一眼,赶紧追上去:“南照,你听我说,南照......”
餐厅里只剩下明熹和父母。
明昊脸红的像只气急了的公鸡,指着明熹的鼻子大吼:“就因为一句话,你生出这么多事!到底还想不想这个家好了!”
夏罗也掉眼泪:“熹熹啊,你快点回去哄哄你嫂子,爸妈当然不舍得那些活都让你干,可现在你嫂子不是怀着孕呢吗,如果不这么说,她离婚打胎怎么办?”
明家从云端跌落泥潭,以后能不能回城都两说。
乡下条件还艰苦,或许南照肚子里是家里最后一个孙儿了,不能有任何闪失。
明熹眸光晦暗,眼底染上自嘲。
母亲是父亲的马前卒,嫂子被骗着生孩子管家。
而她被控制养了他们一辈子,结果最后还被活活冻死。
身为长子的明扶光却总是沉默的占着便宜。
父亲又是这个家的绝对掌权者。
“我不会干活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当然,我也不会下乡。”
“现在咱们家都在下放名单上,你不下乡,想让我和你妈吃花生米吗!”
明昊怒视女儿:“你怎么一点都不能共患难?这么没良心?”
她如果早点没良心,也不至于疾病缠身,死后连口棺材都没有!
明熹眼眸通红:“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大不了我就一直逃,做黑户。”
“你再说这种话我不认你!”
明昊高高扬起巴掌。
“不能打!明熹,熹熹,你快点和你爸认个错呀,你说你错了。”
夏罗吓得拉着明昊,对着她喊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正愁一会那人来了,自己没正经理由离开。
打吧,打了让所有人看看,明副所长是怎么对女儿的。
看见明熹眼底恨意的一刻,明昊不知为何蓦地一顿,那巴掌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好,好!”明昊捂着胸口,“不下乡,就断亲!”
“好。”明熹立刻答应。
明昊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明熹迅速去书房拿来纸笔,“不下乡就断亲,现在就断!”
明昊脸色发青,一手好看的行楷跃然纸上,签完字后猛的往明熹脸上一扔。
他就不信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真的舍得和家里断了!
她将来嫁到婆家,没有娘家撑腰,看她敢不敢!
尖锐的纸片划过颧骨,一摸,有血。
原以为明熹会哭着求饶,结果她突然如释重负的一笑。
明昊顿住,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夏罗却哭着喊着让明熹懂点事。
明熹头也不回上楼上收拾东西。
在家里生活19年,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她的东西一个小箱子都装不满。
看她拎着皮箱真的要走,明昊心里突然一慌,下意识去拦着明熹:“你宁愿断亲不认我们,也不愿意干点活是不是?”
“是。”
明昊抬手,明熹脸上挨了一巴掌,,被打的直接扑在门上。
夏罗尖叫一声,让明扶光和南照下楼拉着。
明昊在气头上,拿起鸡毛掸子就冲明熹抽去。
“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没心肝的白眼狼!”
门突然被拉开,明熹往后一仰,直接摔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接住鸡毛掸子。
“你们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