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前任狂虐后,她献祭自身去冥界996在线观看免费_萧央最新篇章

萧央 的小说名字是 被病娇前任狂虐后 ,她献祭自身去冥界996正在火热连载中,作者佚名写文浅显易懂,将两位主人公的感情线描述的详细但不邋遢。第1章暴雨像千万根钢针刺在车顶,萧央的指甲深深掐进皮质座椅。后视镜里司机的瞳孔正以诡异频率震颤,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汗酸味混合着车载香薰在密闭空间发酵成令人作呕的气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下午刚提离职,出门上的第一辆车,就中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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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病娇前任狂虐后,她献祭自身去冥界996》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暴雨像千万根钢针刺在车顶,萧央的指甲深深掐进皮质座椅。

后视镜里司机的瞳孔正以诡异频率震颤,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汗酸味混合着车载香薰在密闭空间发酵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下午刚提离职,出门上的第一辆车,就中奖了。

“小妹妹皮肤真嫩啊......”咸腥口臭喷在耳后,黏腻的视线扫过她胸前白衬衫凸起的曲线,男人右手突然钳住她大腿内侧,污黑指甲几乎要掐破牛仔裤布料。

“大哥,钱都转给你了,我保证不报警,你放过我吧......”萧央的求饶声被炸雷劈碎在齿间。

男人似是没听到,裤链拉开的金属声混着粗喘刺破耳膜。

“轰!”

某种银亮的东西切开雨幕,贯穿挡风玻璃,萧央的尖叫声被金属贯入颈骨的闷响掐断,挡风玻璃的裂纹蛛网般炸开,激流的雨柱裹挟飞溅的玻璃碴划伤她细嫩的脸皮。

男人保持着解腰带的佝偻姿势,脖颈断面像被撕开的红酒塞,动脉血柱喷溅在天窗形成诡异图腾。

镀锌铁皮路牌斜亘在车窗框上嗡嗡震颤,

那颗头颅正巧滚落在她并拢的膝间。

她竟下意识的捧住,嘴巴张得鸡蛋般大小,两只手不知何处安放。

“啊——”

惊叫声响彻天际。

闪电劈落的瞬间,萧央眼前一阵炫白。

她像是被吸入光的漩涡里,她下意识合上眼皮。

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能被你献祭的,都合该被你献祭。”

白光渐渐隐去,萧央再次睁眼,低头看,那颗头还在她手里。

她吓得立马指节触电般把头颅扔在地上。

不对,她不应该在车里吗?

怎么此刻脚下是光洁如镜的地面。

再一抬头,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瞳孔紧缩。

这里像是博物馆,昏暗暖黄的光晕笼着她,巨大的弧形的玻璃如弯曲的墙面,里面一格一格井然有序,只不过仔细看,每个格子都装着一颗人头。

每颗人头都鼓着眼睛齐刷刷瞪着她......

萧央吓到失语,手脚都像是被水草缚住,动弹不得。

“萧央,请把你脚边的头颅放在左边数第二行第一列的格子里。”幽沉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回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

萧央声音颤抖:“这是哪?你是谁?”

“这里是人首博物馆,欢迎入职。”

“谁他妈要入职这种地方啊,这是什么恐怖恶搞游戏啊,我他妈一点也不想玩......”

萧央哇哇大哭起来。

“萧央,二十一岁,身体健康,灵魂纯净,无父无母无牵挂,已经通过本轮面试,如需入职,请在子夜零点十分时拨打电话九个零。”

“什么鬼!”

“啊啊啊啊......”萧央无助地嚎啕大哭,她明显感到越哭越冷,耳边风声呼啸,冷雨胡乱地拍打在她脸上。

她再睁眼,又回到车上了。

她猜,刚才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了,一时间大脑短路出现幻觉了。

司机的头颅还在她大腿上,可能是情绪几次大开大合,她此时看这个皮球一样的脑袋,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她把脑袋放在一边,身体向前倾,从驾驶前排的置物盒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坐到座位时,她拨打了报警电话。

*

萧央从警厅做好笔录出来,雨已经停了,手机显示零点过九分,一眨眼,就正好是零点十分。

萧央脑海闪回那个惊悚的画面,不由得浑身一颤。

她身上换好一套干净半旧的运动衫,是一位女警给她的。女警说可以送她回家,萧央垂泪说谢谢。

车子驶过斑斓的夜色,停在老旧小区的门口,萧央下车时再次向女警表达的感谢。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单元门里走。

路灯幽暗,墙皮斑驳,北城老小区的房子,夜幕下也格外鬼气森森。

她也是图便宜才租的,她这个单元都是一居室,楼里没几个住户。

萧央在经历这么一遭后,心里后怕,加快了步伐。

她家住顶楼,脚步‘噔噔噔’奔向家门口。

从湿透的帆布包里掏出钥匙,手指拧动,门开了。

‘啪’打开玄关的开关,屋子亮了。

“央央,你回来了。”

熟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里时,萧央又吓了一激灵,手上的钥匙来不及挂在鞋架上,就掉落在地。

男人西装革履,颀长伟岸的身姿伫立在眼前,冷峻的面孔不苟言笑,喜怒不详。

男人凌厉幽邃的目光睨她,她也瞪大眼睛回敬,四目交汇,蒸腾火药气味。

男人是周暮炎,她的前男友,他大她六岁。

他们恋爱快一年了,刚在一起时她只以为他只是个有点小钱的本市土著。萧央刚毕业找到工作不久,就看到周氏集团小公子和冯家千金订婚的新闻,原来,他背景这么牛的。

冯大小姐自称和周暮炎是青梅竹马,从高中开始两人就在一起了,找人去她公司闹,骂她是小三。

害她被同事孤立,被上司霸凌,今天她实在受不了了,才提出的离职。

在此期间,周暮炎出国了,她不是没发过信息打过电话,可他通通没回。

今天下午倒是电话来得勤,但她一个也没接,并在出办公楼的时候,直接把他拉黑了。

周暮炎现在又这样不声不响出现在自己家里,萧央看他眼里没有惊喜,饱含愤怒的同时,也有微不可察的委屈,以至于她眸子湿润,却忍住不让泪水掉落。

她就站在那里,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运动衫,小手吞没在袖子里,两个圆圆的小肩膀耸立着,头发湿哒哒贴在苍白的小脸上,脸上还有细小的伤口,娥眉紧蹙,乌溜溜的杏眼里盘旋细小的漩涡,小嘴巴微微向下颤抖着。

像是只随时要发起进攻的幼兽,倔哒哒的,可怜又可爱。

周暮炎眸光微颤,面色软下来,本来心里是生气的,但现在挺心疼的。

“央央,过来。”他张开双臂。

萧央换了双拖鞋,眼里余光都不肯给他,径直向卧室走,路过他身侧,冷冷道:“从我家里滚出去。”

周暮炎的手臂还虚置在半空中,浓眉蹙起,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他长臂一伸,大手抓到小人儿身上的帽沿,直接把人拽了回来。

第2章

萧央被周暮炎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大叫:“你干嘛!”

“萧央,我倒要问问你干嘛!拉黑我电话,半夜不回家,还有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他俯身捏着她的肩膀,语气急切又颤抖。

看着男人着急的样子,好似多深情一样,萧央气极反笑:“怎么回事周大公子您不知道吗?既然你已经有佳偶相配,何苦又来招惹我!”

“我这不正过来和你解释吗?我和姓冯的没有感情,连订婚的消息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放出去的,你知道的,那时我还在澳洲呢。”

“那你现在知情了,退婚了吗?”

周暮炎闻言面色一滞,空气仿佛凝结了几秒钟。

凝结的这几秒钟,萧央脑中闪回他们那些美好的时光,心里也揪痛着,但眼底的情绪如同退潮般逐渐平淡,“周暮炎,我们彻底结束了,别纠缠了。”

周暮炎捏她的肩膀不肯松开,“央央,我有我的不得已。你别这么武断,凡事没有一蹴而就的,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萧央冷笑一声,旋即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哽咽道:“这种事情要怎么努力?要我当小三?还是被你包养?”

“央央!你别说的那么难听好吗?我们感情一直很好不是吗?不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打退堂鼓好吗?”

萧央又讥笑一声,“小事?”她眼中含泪嘲讽道:“哦对,对你来说当然是小事,因为被造谣被欺凌,失去工作的人不是你,是我!”

“央央,你放心,你信我,我会替你出这口气的。”

“多说无益,我累了,要休息了,你赶紧走吧。”

空气中听得男人轻浅的叹气声,周暮炎缓缓松开她:“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给你找房子,别住这了,不安全。”

“周暮炎,你听不懂话吗?我们已经结束了。”

萧央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冷,像是冰凌一样刺穿他的心。

他咬牙一字一字说道:“萧央,这一年来我待你不薄。”

“你给我的银行卡,包和首饰,明天给你邮寄,学费我会慢慢攒钱还你。”

周暮炎不知怎地,胸膛的火气蹭地一下又被她点燃了,他抓着她的胳膊说:“萧央,你没有心吗?我说的是这个吗?”

“你抓疼我了!松开!”萧央极力扯开他。

周暮炎的手掌像烧红的铁钳箍住萧央手腕,她踉跄着撞上餐桌。玻璃花瓶摇晃着坠落,在两人脚边炸开尖锐的星芒。

“你滚啊!”她屈膝顶向男人腹部,趁他吃痛弓腰的瞬间挣脱桎梏。厨房磨砂门在推搡间轰然洞开,生锈的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刀架上寒光流转。

萧央退到料理台边缘,后腰抵住冰凉的金属水槽。

“央央,你冷静些,你先和我说,今晚去哪了?脸上的伤怎么弄的,还有这衣服谁的。”周暮炎扯松领带逼近,阴影笼罩下来的刹那—

“小心!”这声惊呼脱口而出时,萧央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周暮炎脚踩油瓶打滑的瞬间,后仰的躯体撞上老旧的微波炉支架。生锈的螺丝终于承受不住重量,连同堆满杂物箱的置物架轰然倒塌。铁架擦过他颧骨时,萧央听见某种类似贝壳碎裂的声响。

更致命的危机悬在头顶。

刀架最上层的斩骨刀正在缓缓移位。刀尖垂落的寒光像钟摆,在周暮炎咽喉上方摇晃。男人试图撑起手肘,身上似有千斤重,他左手被置物架的铁钉死死钉住。金属外壳与瓷砖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斩骨刀如同悬在头颅上方的闸刀。

萧央的指甲抠进流理台缝隙,身体纹丝未动,

“萧央,你他妈干嘛呢!”周暮炎看着头顶上方悬着的锐白刀刃,额头暴起青筋,眼球几乎要瞪出来。

而喷薄出眼眶的凸起眼白上,赫然变幻出两个漆黑瞳孔。

萧央的视线在斩骨刀与男人惊恐的眼神间游移,脑海里不断闪回这样的话,

“能被你献祭的,都合该被你献祭。”

*

‘嘭!’

厨房老旧的窗扉被一股邪风撞开,屋子灌入冷风,吹得厨房纱帘鼓胀如帆。

萧央冷得浑身一哆嗦,思绪回归正常。

她立刻扶好周暮炎上方危险的刀架。

俯身搬走他身上堆叠的杂物,米面粮油什么都有。

最要命的还是已经散架的置物架,老房子里的家具都是实心的铸铁条,架子很沉,萧央估算不出重量,每一条都重得她手腕发颤。

杂物都拿走了,有一条架子压在周暮炎胸腔上,钉子贯穿了周暮炎的手掌,鼻腔蔓延血腥味。

萧央也急得满头汗,语气都是颤抖的:“你忍一忍,我去打119。”

“不用。”窗外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周暮炎右手紧抓铁架,忽然他指节用力,眸光如炬,喉间滚出低吼。

“别!”萧央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钉子带着碎肉离体的瞬间,周暮炎下颌线绷成刀刃。

男人徒手将铁艺支架生生抡向墙面。

‘咣当’巨响震得吊柜玻璃嗡嗡作响。

萧央目睹这一幕,不由得瞪大眼睛,惊恐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呼吸不稳。

“疼不疼啊,我们去医院吧。”

周暮炎没答话,看到地上散落的药箱,径自单手打开,消毒水滴落伤口的瞬间,周暮炎脖颈青筋虬结如老树根须,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胡乱拿起绷带在手掌上缠了几圈。又挤出两粒止痛片咽下。

期间萧央想帮忙,却又手足无措不知怎样插手,她起身关了窗。

一转头,周暮炎眼底暴露嗜血的凶光,额角暴起血管,青紫色脉络在皮肤下突突跳动,他忽然暴起扼住萧央的脖颈,喉结滚动挤出气音:“萧央,你刚才迟疑什么呢?”

萧央被他掐得已经不能呼吸,两只小手无助地拍打。

他诡艳的双瞳骤然扩张成漆黑的旋涡,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吸进暴怒的深渊。

“央央,你是希望我死吗?”

第3章

周暮炎一时间恨极了,为着她迟疑的半分钟,他心都要痛死了。

萧央被掐得脸面涨的紫红,她拼命摇头否认,两只手使劲掰动周暮炎的筋脉涨起的骨节,对方却像焊在自己脖颈一般。

在她被掐得快要失去意识,濒死的一刹,周暮炎缓缓松开指节,萧央以为他气消了。

她大口呼吸空气,剧烈咳嗽着。

没等她缓过神,下一瞬,她就被男人抗在肩上,她一个劲的拍打扑腾,很快又被重重摔在床垫上。

瘦小的身躯在床垫上弹了弹。

萧央内心蒸腾巨大的恐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暮炎。

“暮炎,我,唔—”

求和的话还未说出口,嘴巴忽然被炙热的唇堵住。

两人的体型,力量都相差悬殊,他单手就可以完全扼住她。

他和她在一起不算久,但他用心至极,尊重她,爱护她,忍着不碰她,装好好男友装君子。

脑海却不知道已经把她办了多少次。

今天实在忍无可忍,去他妈徐徐图之,早就该这么办了!

他痛,她就得比自己更痛!

她叫,就把领带塞进喉咙里堵住,她折腾,就把两只细腕用皮带绑住。

剥了她的衣物,解了自己的衣衫,他眼角发红。

萧央感觉天花板都撕开了一个口子。

......

萧央无法形容那个屈辱痛苦的夜,她中途服软了,她哭闹着求他,可他不管不顾,变着花样的折腾她,折腾了大半夜,她后面连哭都没有力气了,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周暮炎最后发泄过后,转头看到阳光都透进窗帘缝了。

身下的小人儿晕了个彻底,身上遍布青紫伤痕,不大的床被弄得跟犯罪现场一样,满是血和污渍。

她胸口处有一块粉红色的胎记,花瓣一样,很诱人,他忍不住俯身低头又嘬了一口。

周暮炎左手掌纱布沁透了血,掌骨开始后知后觉的疼起来。奇怪,做得时候一点都不疼。

他好像身体满足了,但心里没满足。

诡异的双瞳回归正常,他目光玩味睨她,像是再看自己的所有物,右手指节拍了拍她细嫩的脸颊,冷笑道:“小样儿吧。”

......

萧央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病床上,她在周家的私人医院里,她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胶布撕扯手背皮肤的痛感真实得可怕,静脉回血顺着塑料软管倒流成细长的红线。她撞开劝阻的护士冲进消防通道时,消毒水气息裹着血腥味在喉头翻涌,捂着肚子下床,跌跌撞撞跑出医院。

她要报警,她要让那个强奸犯绳之以法。

在医院门口她电话响了,陌生号码,她接听,熟悉的令人生厌生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央央,柏悦府的房子,还有一辆跑车,都是你的。”

萧央不言,脸色苍白如纸,额上的青筋跳动着,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周暮炎,你畜生!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暮炎顿了两三秒,笑道:“我的小央央骂人怎么词汇匮乏啊?昨晚求我放过你时倒是挺会说的——”听筒里传来水晶醒酒器碰撞冰块的轻吟,“啧啧,梨花带雨,真叫人爱不释手。”

萧央面色铁青,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泪水不争气地已经在眼眶打转。

周暮炎又云淡风轻说:“要报警也随意,即使你报警了,吃了瘪,之后又想我了,随时找我,我永远要你。”

“嘟嘟嘟......”听筒传来电话挂断的忙音。

萧央努力平复情绪,可她不怕,攥紧拳头迎着光还是去了警局。

结果不出周暮炎所言,她吃了瘪。

证据早就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回到家更是半分痕迹都找不到,置物架换了新的,厨房门被修好了。

床品整洁一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不甘心,她把北市的派出所几乎跑了个遍。

得到的答案都是证据不足,不予立案。当然也收获了不少冷嘲热讽,她不忍回想。

萧央彻底心灰意冷,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窗帘像被焊死在窗框上,日光在厚重布料上烫出焦黄的边。

手机已经很久没充电了,一片寂静,她没心思看。

她甚至不敢睡床,身体只要触碰床榻,那些痛苦的记忆就会顺着神经末梢席卷而来,折磨她到痛不欲生。

她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有时候好容易睡了,窗外的风声,楼道里的脚步声,不拘哪里的响动都能惊醒她,她总怕那个恶魔又过来了。

事实上,那个恶魔也没在找过她,玩过一次也就忘了。

她躺在沙发上发呆,哭都哭不出眼泪了,

好久没看手机了,忽然想打开看看,她给手机充了电。

开机之后,弹出了信息。

那个人是房东,提醒她该交房租了。

萧央把钱转过去之后,余额显示513.76元,她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霉斑像是幻化成狰狞的人脸,即将把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交完房租,她还能在这个房子住三个月。

三个月之后呢?她能去哪?

学校回不了,没有老家,没有父母亲人。

更没有朋友,曾经有,但也被周暮炎的未婚妻冯小姐搅黄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一无所有,

她甚至没胆量出门,不敢照耀阳光。

她感觉自己就是废了,她的人生完了。

她不是什么网上流行的大女主,她是懦夫,她脆弱的不堪一击。

没人来救她,她也不知该如何自救。

浑浑噩噩中,手机响了。

抬眼一看,垃圾短信。

手机屏幕随即锁屏,定睛一看,零点十分。

萧央倏地拿起猛然起身,脑海又想起雨夜的恐怖经历,那段诡异的幻觉......

她指节颤抖打开拨号键盘,“几个零来着?”

她五六七八九个零都试了,

结果都是空号,果然是在她极度恐惧的状态下产生的幻觉,这世上哪有那种地方啊。

萧央扔掉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零点十二分。

她继续目光空洞地发呆,茶几上泛着金属光泽的水果刀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面无表情俯身拿起,对着自己纤细的手腕肌肤狠狠一划。

第4章

程彦清刚把手术刀扔进托盘,无菌手套上的血渍还在往下滴。

连续三台手术,累得他穿着白大褂,直接瘫在转椅上转了个圈。

窗外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了遮,指缝间忽然瞥见诊室门口晃进一道影子。

“医生,”声音轻得像片雪花,“我最近失眠很严重,想开点安眠药。”

“拜托,这里是......”

他无意识偏头看去,愣了一秒。

女孩裹在宽大的灰色卫衣里,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乌发凌乱垂在肩头,眼下泛着青黑,整个人像株被霜打蔫的茉莉。偏生眉眼生得清丽,垂眸时睫毛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连憔悴都带着股清冽的仙气。

不用检查,也知道最近精神状态堪忧。

程彦清面色柔和起来:“不好意思,这是—”

话音未落,

“老程,江湖救急江湖救急!”忽地办公室门框被撞开,那人还没进来,怀里的小野猫向箭矢一样窜了出去,撞向萧央方向。

萧央本就精神衰弱,被这么一吓,猫还没扑过来,她自己就躲闪不及,摔了个屁蹲。

猫咪躲在墙角拱起脊背对人类哈气。

程彦清看眼前站立的短发女医生,眉头紧皱,就差把‘烦躁’写脸上了。

女医生叫文心,是他最闹腾的同事。

文心一开门,看到地上的女孩,还有程彦清阴沉的面色,表情尴尬,语无伦次:“老程,就是,我今天,好容易就是把咱们医院的小三花抓到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很想养猫,所以抓到了,但我待会还有手术,我想你刚忙完你有空,所以我就想—”

“拿走你的猫,出去。”文心罗里吧嗦的时候,程彦清从椅子上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萧央面前。

谁料病恹恹的女孩自己起来了,但起身的一瞬间,程彦清琥珀色瞳孔定住,被女孩纤细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猩红结痂的伤口吓到了。

“医生,我没事。”萧央看他高大身影压过来时,甚至不敢抬头看,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同时掩耳盗铃般按住自己的左腕。

程彦清怔怔望她两秒,觉得心脏像是被一枚尖细的针一刺,说不清道不明的疼起来。

文心好容易抓到小猫,嘴里嘟囔:“真没良心,以后买咖啡再也不带你的份了!”

程彦清厉声:“看不见我这里有病人?赶紧走。”

文心抱着小猫走向门口时又没好气地嘟囔一句:“不是说好在休息吗?不然你以为我会来!”

文心推门离开了。

女医生的声音虽轻,但还是被萧央听到了,她一时间有点慌乱,面露愧色:“不好意思,我不清楚,我再去挂别的号。”

“回来!”程彦清鬼使神差喊住人,“哪有挂了号不瞧病的道理。”

女孩慢吞吞转过身,

“坐。”他翘起二郎腿,随意拿起桌面上的钢笔,腕骨从袖口露出一截,青筋脉络清晰。

钢笔在指尖转出银光,“最近睡不好?”

“嗯。”

“持续多久?”

“半个月。”

女孩全程低着头,看人都不敢的。

“多大了?”

萧央闻言一愣,一般医生电脑不会显示患者信息吗?

但她还是回答了,“二十一。”

程彦清笔尖又在处方笺上画了只小狗:“家里有宠物吗?”

“嗯?”萧央眉头一皱,“没有。”

“有没有想过养宠物?比如会拆家的哈士奇?或者暖男大金毛。”

萧央更奇怪了,终于掀开眼皮看了医生一眼,是个面孔清俊的年轻大夫,此刻他正在处方笺上涂涂画画,看起来一点都不专业。

她已经开始有点想走了,

程彦清看她抬眼立刻心虚收走处方笺,“咳咳,”他身子往后一仰,“你这状况没事跑两步,不用吃安眠药,没事跑两步。”他握拳在嘴边装模作样地轻嗽。

“外科主治医师?”萧央终于瞥见对方胸牌上的字眼,眼神瞬间冷得像手术刀。

程彦清慌了:“女士,我,这是,嗯......”他神色镇定:“我穿的是我同事的衣服。”

“骗子!”萧央怒目圆睁,她起身时带翻椅子,咣当巨响中程彦清已经挡在身前。

高大的身影压下来,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雪松香突然逼近:“知不知道安眠药配酒会死得很丑?根本不是睡死过去的,是被自己的呕吐物活活呛死的,而且过程漫长—”

“关你屁事!让开。”

萧央娇小的身影从男人的腋下钻出去,直奔门口快速按下门把手,程彦清紧跟其后,拉扯间他意外勾住她卫衣抽绳,整件衣服突然褪到肩头。锁骨下方结疤的咬痕撞进程彦清视线,走廊里举着CT片的大爷当场吹了个口哨。

“现在的年轻人看病真刺激哈!”

萧央浑身发抖地裹紧衣服,眼泪砸在地砖上洇出深色圆点。

“我——”程彦清修长的手指还悬在半空,整个人不知所措地定住。

她撞开他冲出去时,发丝扫过他喉结,留下细微的颤栗。

护士探头问:“程医生,18床问什么时候拆线?”

“让他等着!”他抓起外套追出去,白大褂衣角在楼梯间卷起一阵风。

......

萧央踩着公交台阶落地时,夕阳霞光正舔舐着广告牌的金属边沿。人群裹着饭菜香从她身侧淌过,婴儿车轱辘碾过她的帆布鞋尖,年轻情侣举着奶茶嬉笑撞上她肩膀。她像截被冲上岸的浮木,任由人潮推搡着向前漂。

人潮淡去,橱窗倒影里的女孩单薄的身影被夕阳镀了层血釉,睫毛在眼下投出栅栏状的阴影,恰好锁住了她漠然无光的眼眸。

她浑浑噩噩走到小区门口,并未注意到门口停放的与周遭环境不符的豪华黑色轿车。

从轿车上走下一位西装笔挺的短发男人,他径直走到萧央面前,单臂伸出拦住她。

“萧小姐。”

萧央一愣,抬头看男人,“你谁啊,别挡道好吗?”

“我是周董身边的秘书,李松,周董邀您一叙,还望您赏光。”

*

萧央光听见他的姓氏就如同应激般浑身颤抖,她握紧拳头,从喉咙低低吐出一个字:“滚!”

她要走,男人拦住并抓着她的小臂轻声说:“这是周董的命令,我无法违拗,还请您配合。车上有专门的保镖,他们来请你,恐怕场面不太好看。”

萧央用力挣他,却发现弄不开:“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敢?”

男人脸上浮着诡异的假笑:“请—”

“你他妈谁啊!”

萧央挣扎不开时,忽地地上闪现一个巨大的阴影,男人宽大的手掌抓她的肩膀,发亮的皮鞋尖猛地踹向李松腹部,李松吃痛一声倒地。

萧央抬头看,竟然是那个戏弄她的傻缺医生。

男人至少高她一个半头,扬起脖颈的线条鼓动着难以言说的硬朗与活力。

她一瞬间滞住了。

李松骂骂咧咧,捂着腹部踉跄起身时,从黑车上下来两名身材异常健硕的壮汉。

他们没有程彦清个子高,但块头一看就比他大。

程彦清也不怵,“大家快来看,黑社会小混混欺负人了!”

接连叫嚷几声,路过的大爷大妈纷纷驻足。

大爷说:“这两爷们一看就不像好人呐。”

大妈问:“姑娘这两人谁啊!”

萧央闻言委屈巴巴哭咧咧配合说:“我给餐厅打工时,他们嫌我上菜慢了,就一直欺负我到这......”

大爷扶了扶帽檐:“这哪是上菜慢了,这就是瞧人家小姑娘漂亮,存心耍流氓呢,好家伙,姑娘不怕,不行咱报警!”

围观群众一呼百应。

李松表情难看,带着两个保镖走了。

人潮散去前,萧央和程彦清都听见一句:“这得亏小姑娘有个这么大高个的对象,不然真就被欺负去了。”

夕阳余晖镀在二人姣好的面容上,像是脸红了一般。

但萧央表情很平静,轻声说了一句:“谢了。”

她转身迈步往前走。

程彦清下意识伸出手想抓她肩膀,指尖碰她发梢时又像弹簧一般收了回去。

他小步跟她,嘴里絮絮叨叨:“姑娘,你就是被这些人磨得精神不太好吗?你还这么年轻,你为啥要因为这种小事想不开呢?我叫程彦清,北市人,家住朝阳区青年公园22栋九单元701,朝阳区中心三院外科医生,身份证号......”说话间,他已经不经意地把自己的名片塞到女孩的卫衣口袋里。

萧央听得心烦意乱,皱着眉头推开铁门迈了进去。

小区门禁早坏了,废铁一样耷拉在门框上,程彦清也没跟进去。

两人之间隔着铁栅栏大门。

两两相望,一时间空气凝滞,蒸腾橘色的浪波。

橘色柔光下,男人俊朗的不像话,像是优美散文诗里描写的翩翩少年郎。

可萧央没心情流连,她转了身。

“抱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帮你。”

男人清朗的声音携着晚风吹入耳里,萧央没看他,步子走得很快。

少女单薄的身影在夕阳下无限拉长,旖旎进他的心间,他只是担心她,总不想看这么年轻的姑娘犯傻。

他知道这世间的事,丑恶的、不公正的,何止这一件,可怜的女孩更不止她一个,可他但凡遇到一个,就不想装傻含混过去。

*

萧央回到出租屋先是打开冰箱,拿出一团冻住的面条,破天荒给自己做了碗热面吃。

而后她去浴室洗澡,脱衣服的时候,程彦清的名片掉落在泛黄的白色瓷砖上,她拿起来,放在洗漱台上。

洗过之后,她吹干了头发,随便穿了条吊带睡裙就歪在沙发上。

左腕的伤口还疼着,伤痕好丑。

她觉得自己好傻,那晚她竟真的想死。

绕着伤口缠了两圈绷带,拽起毯子盖上身上,她闭眼想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睡不着。

茶几上放着医生的卡片,她弯身用两指夹住,

“程彦清,电话......”她自己不自觉念出来。

另只手拿起手机,她拨了号码九个零。

“嘟......嘟......嘟......”是打通的声音,

她指节不自觉用力攥紧毛毯,心脏怦怦怦跳。

“喂?谁啊?”听筒传来浑厚的男生,似乎夹杂着不耐烦。

萧央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真的有人接?

她大口呼吸保持镇定,

“他妈谁?说话!不说老子—”

“我,我是,前两天去那个什么博物馆,就是—”

“人首博物馆!”

“对!”萧央一颗心都要跳出喉咙:“你们的HR说我通过面试了!我—”

“艹,放假都没个消停,你等着,我一会就去接你。”

“我—”

“嘟嘟嘟......”那头电话猝不及防地挂断了。

萧央还保持着握住手机的姿势,胸膛止不住的起伏,似是还没回过神来。

第5章

萧央还攥着发烫的手机,浴室的水汽未散,吊带裙下的皮肤泛起一层薄红。她正想弯腰捡起掉落的毯子,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寒意——沙发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啊——!!”叫声几乎掀翻天花板。

男人掏了掏耳朵,工装裤上的金属链子哗啦作响:“闭嘴,老子耳朵要聋了。”男人像座铁塔似的杵在沙发前,吊顶灯昏黄的光线劈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道寸长的暗红疤痕横亘左侧眉骨上,像把生锈的弯刀劈开了小麦色的皮肤。

背心下的贲张肌肉随着呼吸起伏,左臂纹着半截青龙,龙尾隐入肩胛骨的阴影里。

萧央缩到茶几后,拽过靠枕挡在胸前:“你谁啊!私闯民宅我报警了!”

“刚打电话的不是你?”阿闯瞥见她手腕渗血的绷带,浓眉拧成死结,“人首博物馆管理员,阿闯。”

他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工牌甩过去,“赶紧换衣服,老子赶时间。”

工牌‘啪’地砸在玻璃茶几台上。萧央瞄见证件照里凶神恶煞的脸,又抬头看看眼前活阎王似的男人,声音都飘了:“你...你怎么进来的?”

“穿墙啊。”阿闯摸出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哒点燃的瞬间,突然被飞来的靠枕砸中下巴。

“变态!”萧央赤脚往卧室冲,却被工装靴勾住毯子绊了个踉跄。阿闯拎小鸡似的抓住她后颈,浑厚的男子气息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怎么招你这么个细胳膊细腿的,博物馆保洁都比你扛造。”

“放手!”她抬脚踹他膝盖,却像踢中铁板,疼得直抽气。

阿闯啧了声,突然扯下脖子上的兽首玉佩:“抓紧。”没等萧央反应,玉佩泛起幽蓝荧光。她只觉脚下一空,再睁眼时已站在青铜雕花大门前,头顶悬着块斑驳木匾——人首博物馆。

下方嵌着一颗同样泛着蓝光的宝珠。

萧央低头发现还穿着睡裙,胸前春光若隐若现,耳尖瞬间烧红,“让我穿这样上班?”

“谁让你磨蹭。”阿闯脱下牛仔外套甩过去,露出背心下精壮的腰线,“裹上,别跟个流浪猫似的。”他大步流星走向铜门,眼神对准蓝色珠子。

“管理员阿闯,请进入。”又是机械女声。

门缓缓开了,门缝溢出的冷风掀飞萧央的裙摆。

她手忙脚乱裹紧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浑厚的男人烟草味钻进鼻腔。

阿闯始终背对她,“快进来,关门了老子可不管你。”

萧央小跑进去。

还是和记忆里一样的场景,一颗颗人头整齐的摆放在格子间里,有的睁眼,有的闭眼。

这里很冷,萧央想,可能是出于保鲜作用吧。

她已经没那么害怕了,甚至已经开始逐渐接受这个设定,这个恐怖之地似是给她绝望的人生撕开一点血色的亮光,她是奔着光来的。

阿闯说了一句:“老大,人都带到了啊!”

机械女声答:“萧央小姐,欢迎入职人首博物馆!”

萧央呆呆点头,“好。”

阿闯嗤笑出声,脸上漾着微不可察的自傲:“傻样吧,看来老大还不愿意和你直接对接,这机器人声音是老大早就设定好的程序。”

“这样啊。”萧央垂头,有点不敢看这满墙的人头。

忽然她眼前缓缓升起一方台面,呈上来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和一个金色的丝绸卷轴,以及一把冰蓝色的水晶刀刃。最为罕见的是,里面沁着似是流动的鲜血。

“萧央,请收好你灵媒玉。”

萧央拿走玉石,将其佩戴在脖颈上。

阿闯窄小的眼睛也瞪得老大,“卧槽,凭啥她上来就有血灵玉用,我都干了三百多年了,只是个虎首?”

萧央问:“这是啥?”

阿闯懒懒答:“人间和博物馆之间的媒介。”

萧央缓缓打开金色丝绸卷轴,上面写着工作内容和工资待遇。

萧央边看边念:【工作内容——管理员需在人间找到献祭人,帮助献祭人用冰蓝刃完成献祭,将人首送往馆内收藏。每个任务工期限定一年。】

萧央转头就问:“啥意思?”

阿闯又是一副极不耐烦地表情:“假设甲是献祭人,乙是我们要收藏的脑袋,那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甲砍了乙的脑袋献祭给馆里。”

萧央惊诧:“教唆一个人砍了另一个人的脑袋?”

阿闯拿起冰蓝刃放在萧央手里,她只觉得像是握了块冰,他说:“用这个砍,凡人看到的尸体是完整的,献祭人不会被牵连。”

“而且,”他补充道:“能被献祭的,都合该被献祭。”

萧央想起那个恐怖的雨夜,她恍惚一下,“被砍头的都是坏人?”

阿闯忽然眸色定住:“不是坏人,是恶灵,十恶不赦的恶灵。”

萧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接着往下看:【工资待遇:试用期工资一年一瓶驻颜瓶,转正后一年工资一年十二瓶驻颜瓶,四瓶灵力瓶,新员工连续完成三个任务,可得一瓶许愿瓶。】

萧央不管什么别的瓶,她只问:“许愿瓶是可以完成任何愿望吗?”

阿闯眯着眼睛点头。

就冲这一条,萧央的心就不再犹疑了。

人间不公,让伤害她的男人至今还逍遥法外,但她的许愿就一定是——让周暮炎那个王八蛋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干!”萧央语气激动。

“豆芽菜,你要不要看全再说。”

萧央敛住神色,继续低头看:【转正条件:必须在工期内完成第一个任务,否则无法转正。】

萧央白了阿闯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我完不成?”

阿闯不语,只是淡然冷笑一声。

萧央把剩下的看完了:【员工规范:除入职、递交人首,和特殊召唤以外,员工不得通过灵媒随意进入博物馆,否则罚没一年工资。转正之后的管理员获得灵力后,不可对动用灵力伤害凡人,行伤天害理之事,否则废除灵力,按照情节轻重剥其寿命,损其健康。】

萧央眨着眼睛又问:“灵力是不是就像是电视剧里神仙用的啊,咻咻咻—”说着她还比划起来。

阿闯冷睨她:“都懂了?”

萧央点头,阿闯蓦地从手掌变化一张木片,木片倏而悬空,阿闯抓起萧央的手,用念力将刺破她的食指指腹,鼓起一粒血珠。

萧央吃痛一声,还未反应过来,血珠凌空浸染在木片上。

阿闯不废话:“好了,签完了。”

萧央瞪了阿闯一眼。

机械女声响起:“欢迎002号员工萧央入职人首博物馆。”

第6章

萧央腹语:“002号,难不成自己是第二位?”

“请领取你的任务——”萧央面前出现半透明的屏幕,上面显示献祭人和恶灵人的图像和资料:“献祭人,施霖,女,25岁,职业模特演员;恶灵人,屠铮,男,45岁,职业商人。”

机械女声停止,屏幕消失眼前。

萧央瞪大眼睛:“这就完了?这两人我完全不认识啊!”

阿闯瞄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得意讥笑。

“老员工需要给予新员工工作支持,包括新手教学和人间的经济支持,如果没能做到,罚没一年工资。”

阿闯不笑了,他挑眉说了一句:“行了,差不多都说完了,走了啊。”

下一瞬间,萧央又觉脚下一空,她一睁眼又回到出租屋。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活阎王一样的男人,还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而脖颈上的血灵玉又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真切切的即将要投身这份诡异的工作。

阿闯还是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站她眼前,先教她如何通过血灵玉进入博物馆,看她暂时没有灵力,就暂时把冰蓝刃藏在自己体内,说:“等你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叫我一声,我把冰蓝刃给你。”

萧央弱弱说:“那我要怎么联系你?”

阿闯绕过茶几,掏出手机,自然地坐在萧央身边,萧央拘谨地抬了抬屁股和他隔了一点距离。

阿闯像是没当回事一样,他点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萧央面前。

萧央拿出自己手机扫一扫,双方互加了微信。

萧央很快收到一条信息,是一串电话号码,阿闯说:“这是我人间的号码,你可别再打那个阴间手机了。”

“嗯。”

“银行卡号发我一个。”

“嗯?”

“不要钱算了。”

“可我看你......”萧央打量男人,衣服都旧旧的,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豆芽菜狗眼看人低呢,快点的,这是老大的任务,你以为我原意给你钱?”

萧央低头发了一串数字,阿闯指尖一顿操作,“好了。”

萧央这边收到短信,“入账五万元!”她吓了一跳。

“别一惊一乍的,以后按月给你开这个数,老子柏悦府还有一套房空着,你这破房子我家老安都不住,不然你过去得了。”

萧央一听柏悦府,又想到那个魔鬼,她忍不住浑身颤抖一下,又问:“你还有别的闲置房吗?”

阿闯眸色阴沉,回答的干脆:“没有,爱住不住。”

萧央又委屈巴巴低头。

“我不跟你这墨迹了,走了!”阿闯起身。

“等等—”

“又他妈咋了?”阿闯极冷淡极不耐烦地说。

“你还没给我新手教学呢?”

阿闯挑了挑眉头:“很简单,就两步,第一步,去献祭人身边,第二步,让她信任你。”

萧央无语,这说了还不如不说。

“走了。”阿闯忽然转头,“对了,我限制你每月只能找我三次。”

阿闯大步走向门口,萧央对着他的后背翻了个白眼,不过她也诧异,这厮这回怎么不搞穿墙了?

阿闯出单元门的时候,看到幽暗路灯下站了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面孔还挺俊。

只不过那小伙子一直盯着豆芽菜家的窗户看,他联想萧央身上的伤,心里起了嫌疑。

他路过小伙的时候,怕了拍男人的肩膀,“哎,七楼那姑娘是我表妹。”

程彦清神色漠然,冷冷吐出一个“哦。”

阿闯挺烦别人对自己带搭不理的死样子,但这厮是个凡人,他又碰不得。

蓦地,程彦清又说:“你妹还好?”

“好着呢!没有野男人烦她就更好了。”

程彦清淡漠扫了眼比他矮一点,但身材又异常魁梧的壮汉,也有样学样地拍了拍壮汉的肩膀:“知道了,兄弟。”

程彦清大步走了,阿闯嘴角抽了抽,喉咙里滚出半声冷笑。

路灯恰好在这时滋啦闪烁,晃得他后槽牙发痒。程彦清那身黑风衣早就融进夜色里,只余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敲着水泥地,每一声都像踩在他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

他反手捶在单元门铁框上,震得整排声控灯哗啦啦亮起。

“臭小子,别让老子逮到你!”

*

“知道了,继续盯着,再查查那小子什么来头。”

周暮炎放下手机,修长的指节漫不经心敲击桌面,手背上有一处明显的像弹孔穿过一样的疤痕,烟蒂在唇间明灭,灰白雾气如蛇信般缠绕他的眉眼。屏幕冷光映得他下颌线锋利如刃,眸底却像淬了冰,连烟雾都冻成一片朦胧的屏障。

“咚咚咚——”

“暮炎,我能进来吗?”门外的声音浸了蜜,甜得发腻。

“进。”他未抬眼,喉结随音节滚动,似笑非笑。

门缝泄入一缕暗香,冯萱仪斜倚门框,真丝睡裙如流水裹住身躯,胸口蕾丝下透出暧昧的阴影,裙摆开衩处玉腿若隐若现,足尖点地时踝骨镀着暖黄壁灯的光,她婀娜走来,目光柔情百转,猩红酒液在玻璃瓶内摇晃出蛊惑的涟漪。

周暮炎终于侧眸,烟雾从他唇角逸散,缭绕上女人裸露的肩头,像一层虚幻的枷锁。“这么晚还喝酒?”他嗓音低哑,指尖划过水晶烟灰缸边缘,刮下一片细碎的烟灰。

“一个人喝多无趣。”冯萱仪腰肢轻摆,裙摆扫过他膝头,她将酒杯搁在桌角,指尖钻进他深灰色的真丝睡袍里,若有若无地蹭过他胸前贲张的肌肉,“不陪我?”

他忽然扣住她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别闹。”烟蒂被摁灭,火星在灰烬中挣扎一瞬,彻底沉寂。

冯萱仪顺势跌坐他腿上,两人衣料都薄,但冷与热泾渭分明。“周暮炎——”她指尖点在他喉结:“周暮炎,我有好好的家不住过来陪你,你就这么应付我?”

他低笑一声,掌心贴上她后腰,体温透过真丝渗入肌肤,“房里等我,嗯?”尾音上扬,似哄诱又似命令。

“过期不候,我已经淡了。”她嗔笑着推开他,指甲在他锁骨留下一道淡红划痕,转身时裙摆翻涌如浪。

周暮炎并未挽留,继续滑动鼠标滚轮。

冯萱仪脚步顿住,转头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心里有气,娥眉蹙起,又娇又凶地又回到他身边,她眼神倏地扫过满屏文字,

“石景区度假村项目企划书?”纤纤玉指搭在他肩头,“你有兴趣?”

周暮炎淡然一笑,似是做了回答,长指自然探入她腰间褶皱,指尖摩挲的力道像在把玩一件瓷器,

“这可是个好地方,地皮批下来了吗?”冯萱仪问。

周暮炎微微颔首。

冯萱仪又看了一眼烟灰缸里堆叠如山的烟头,旋即莞尔一笑:“喜欢就去投啊。”

周暮炎直言不讳:“差钱?”

冯萱仪问:“差多少?”

“五千万。”

“我出了,赚的钱按照我们的投资比分账,股权也是。”

周暮炎轻笑:“用不着。”

“没跟你开玩笑,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下面有个小娘生的弟弟虎视眈眈,我也需要做出点成绩,不然便宜那小子?”

她忽然扳过他下巴,红唇几乎贴上他耳垂:“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吐息灼热,却激不起他眼底半点波澜。

他倏然起身,手臂箍住她腰肢将人提起,她足尖悬空,真丝睡裙如褪色的蝶翼垂落。“换个地方。”

冯萱仪:“这里不好吗?书香弥漫—”

“施展不开。”他捞过红酒,指尖擦过瓶身冷凝的水珠,水痕蜿蜒而下,像一道无声的嘲讽。

卧室门在身后闭合,冯萱仪陷进蓬松羽绒被间,睡袍散开,肌肤在昏暗中泛着珍珠般的柔光。周暮炎单膝压上床沿,咬开瓶塞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时酒液溢出唇角,殷红如血。

他俯身,四瓣唇相贴,酒气混着烟草香笼罩而下,酒液渡入她口中,二人唇舌在酒香中纠缠。

冯萱仪喘息着去扯他的裤子边沿,却被他攥住手腕按在脸侧。

“别急,慢慢来。”

周暮炎又仰头含了一口酒,温柔地渡给她......

如是几下后,女人满脸如火烧云一般绯红,眼神迷离,躺在床上来身体不受控的扭来扭去,浑身散发馥郁刺鼻的香水味,红唇微启,轻喃他的名字:“暮炎,暮炎......”

周暮炎俯身望她,眼神厌恶,喉结滚出一声讥笑:“骚货。”

他重新合上睡袍,转身走向门口,打开门,门口肌肉夸张的男人等候多时。

周暮炎勾唇,走时拍了拍男人的肩头。

不一会,房间传来放荡淫靡的声音。

周暮炎坐在沙发里又点燃一支烟,他皱着眉头,隔着烟雾注视手机屏幕上萧央的照片。

眸底翻涌复杂的情绪。

第7章

狭小的浴室蒸腾水雾,裹挟女人的求告声,

“玉臣,我下午有拍摄。”

男人闻言皱眉:“我过来陪你,你不开心?”

“经纪人好容易给我谈的。”

“我再给你找更好的。”男人扳过女人的小脸,吻了上去。

*

萧央在一楼客厅里来回踱步,手机屏幕一会亮,一会灭,上面的数字不断更新,已经十二点五十五分了,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拍摄时间了。

可她的女明星,还没起床呢。

保姆阿姨给她拿了瓶水:“喝口水吧。”

萧央摆摆手,“谢谢,我不渴。”

保姆轻笑:“那就坐沙发上等一会吧,你在这干着急也不是办法。”

萧央无奈叹气,走到沙发前刚准备坐下,楼梯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她绷直身体又快速站了起来。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挽着袖口,气质不俗举动优雅,他缓步下楼,走到萧央身侧,声音冷厉:“下午拍摄她不去了,别去打扰她,她睡了。”

“是的,冯先生。”萧央低着头,声音很恭敬。

男人是冯玉臣,明星企业家,也是三线小明星施霖的金主。

而施霖,是萧央的老板,她是女人的小助理。

“把燕窝提前弄好,施小姐醒来要吃的。”冯玉臣又嘱咐了一句保姆。

“好的,先生。”

萧央伫立不动,“还不走?”冯玉臣问。

“好......好......”萧央后知后觉应声。

可身子还未动,楼上传来声音:“央央,你上来。”

萧央抬眸看了眼男人,冯玉臣斜睨她:“叫你,你就去吧。”

萧央嗒嗒嗒上了楼。

她敲了门,“霖霖姐,我进来了?”

“进。”

推开门,屋内暖欲的情靡之香还未消散,簌簌纳入鼻腔,施霖软绵绵地躺在床上。

她身穿淡粉色真丝睡袍,与她的娇肤几乎融为一体,勾勒完美的身材曲线,只是脖颈处的鲜红咬痕触目惊心,漆黑的发丝黏在脸上,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红晕未退,道不出的柔怜妩媚。

娱乐圈是个美女扎堆的地方,但在萧央眼里,施霖的美貌绝对是第一梯队的,怎么会有女人集美艳与清纯于一体,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别说男人了,萧央第一眼见她心都怦怦跳。

至于为什么还没红,可能是她的重心不在此吧。

见萧央进来了,施霖虚弱起身,话还没说,泪珠先掉落,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的。

萧央一下就慌了,她连忙安慰道:“霖霖姐,怎么了,拍摄的事我会和米姐(经纪人)说的,而且有冯先生呢,谁也不会说什么啊。”

施霖摇摇头,带着哭腔说:“央央,我能求你办件事吗?”

萧央神色紧张,但眼神真诚:“霖霖姐,你别哭,不管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你的,我肯定帮。”

施霖拿起手机给萧央看,是一则社会新闻。

“北市第三中学附近因违规建筑,导致多名学生路过时被砸伤—”萧央念了出来,她看向施霖。“里面有我弟弟,何勇。”

萧央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里有疑惑,有震惊。

施霖声音哽咽:“央央,我没时间和你解释太多,但现在我只能求你了,你知道我现在没法出去,圈里我也没有朋友,米姐那,我—”

“我去看看,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和你说。”

“谢谢。”施霖垂头,豆大的泪珠在睡袍上洇出圆圆的印记。

*

萧央离开别墅,打了辆车去往中心医院,出租车里,她握着施霖给她的银行卡眼神迷茫,心事重重。

她现在的工作是明星助理,但其实她的另一重身份是冥界打工人,施霖是献祭人,也是一个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被男人豢养的金丝雀。

可包养她的男人为什么是冯玉臣,而不是恶灵人屠铮。

据她近期来的观察,两人似乎都不认识,八竿子打不着,她要怎么完成任务呢?

天方夜谭一般。

但阿闯也说了,完成任务第一步,先取得献祭人的信任。

所以,她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完成施霖交给的任务,她内心祈祷那个素昧平生的小男孩平安无事。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萧央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银行卡。走廊尽头的手术室红灯刺眼,她盯着那抹血色,仿佛又回到人首博物馆的诡异空间。但此刻没有恶灵与献祭,只有冷白的日光灯和护士匆匆的脚步声。

以及家长们哀厉的哭喊声,新闻说一面墙塌了,砸了五六个学生,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哪有不焦心的。

“何勇家属在吗?”穿深蓝刷手服的医生从手术室侧门探头。

萧央慌忙起身:“在!”

医生口罩上方的俊朗的眉眼微挑——是程彦清!

她一时间怔住,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神态冷肃,随即垂下睫毛:“右臂肱骨粉碎性骨折,需要截肢。”

萧央踉跄半步扶住墙,施霖哭泣的脸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他才十五岁......”她声音发颤,“没有其他办法吗?”

“骨头被钢筋贯穿,保不住了。”程彦清摘下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

“稍等,我去打个电话。”

三分钟后,萧央面色如同霜打的茄子,嗓子像是滚了刀片,她缓缓吐出一个字:“做。”

“去办手续吧。”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时,萧央正攥着缴费单蜷缩在长椅上。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头看见程彦清摘下口罩,冷白灯光将他眉骨的阴影拉得很长。

“截肢很成功,等麻醉过了就能探视。”他顿了顿,“不过患者醒来可能会情绪激动,最好联系心理干预。”

“需要住院观察。”

“好,我们要最好的病房。”她很认真地说。

他一本正经道:“女士,我是医生,不是收费处。”

闻言,她耳尖发烫,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不好意思,”她声音细若蚊呐,转身如风。

他怔怔望她,琥珀色的瞳仁泛起涟漪。

第8章

缴费窗口排起长队,萧央机械地填着表格,忽然听到身后清冽磁性的男声:“这里勾选自费项目,后三个没啥用。”

程彦清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白大褂衣角蹭过她手背,裹挟消毒水味和淡淡雪松清香。

“谢谢。”她笔尖顿了顿。

“血型写错了,患者是O型。”

“好,这就改。”

“你是患者的—”

“表姐!”萧央几乎脱口而出。

“谁是你表姐?身份证医保卡给我!”窗口内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女员工呛声道。

萧央怔愣间,身旁的男人早已退避三舍,望她出糗的样子发笑。

她心里蒸腾起一股无名火,和这医生见面,好像老免不了生气。

办完住院手续后,萧央又要去找病房。

她根据直觉找房间,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忽然后背被人轻触,她吓得一激灵,转头看又是程彦清。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老是找不到地方?”

萧央倏地耳尖发烫,她回想起两人初遇时的荒诞场景,她不好意思求助的。

程彦清抽走她手里的单据,扫了一眼:“跟我来。”

她跟在他身后,望他背影挺秀伟岸,她感觉脚下的路都更清晰了,周遭熙攘的环境也井然有序起来,心跳恢复规律,莫名的心安。

来到单间病房,萧央看着病床上带着氧气罩昏迷不醒,失去右臂的小男孩。她杏眼蒸腾起水雾,心脏倏然发痛,她给施霖发去信息,尽量说好的情况,比如手术成功,无生命危险。

程彦清轻拍她肩膀示意她可以出去。

两人静悄悄出了病房,萧央还机械性地跟在程彦清身后。

行至大厅,程彦清脚步顿住,忽地转身,萧央没刹住脚,额头撞在他胸前的工牌上。

“哦—”她吃痛,往后退了一步,小脸也红了,垂头说:“不好意思。”

程彦清挑眉,声音平淡:“怎么,萧小姐还要到我办公室开一次安眠药?”

“那个我…我,”萧央转头瞥见饮料贩卖机,郑重道:“我是想为了感谢您,想请您喝饮料的。”

程彦清没有立刻答话,萧央心里像是松了口气,脚上蓄力已经要溜,“那不打—”,“扰”字还未说出口,程彦清低头看了眼表盘,打断道:“五点多,天台正是好风光,喝饮料透透气,不错的。”

“啊?”萧央后知后觉点点头,“好。”

天台的风掠过萧央滚烫的耳垂时,她还在懊恼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透透气”的提议。

程彦清倚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金属震颤声惊飞檐角的白鸽。

余光瞥见他白大褂被风掀起的一角,露出里面熨烫妥帖的烟灰色衬衫。暮色将他白大褂染成暖橘色,刚毅的下颌轮廓也柔和起来,蜜色光线顺着眉骨倾泻而下,将暖白肤色镀成半透明的琉璃。

男人单手扣开拉环,碳酸气泡在铝罐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暮色在他脖颈投下蜿蜒的金线。

萧央猜他的年纪,也就二十四五,但又想主治医师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呢?

萧央不做他想,转头将目光投向暮色的汪洋中,远处楼宇正将夕阳切割成流光的琥珀。晚高峰的车河在高架桥上蜿蜒成发光的蛇蜕,霓虹灯牌尚未完全苏醒,像浸在暮色里的水彩颜料正在缓慢洇开,原本浓重的心事也似乎被眼前的旖旎风光渐渐稀释。

时光于此,安宁无比。

晚风捎来潮湿的云絮,掠过她发烫的眼睑。程彦清斜望着少女被晚风勾起的发梢,夕阳正巧穿透她耳际半透明的绒毛,将碎发染成蜜糖色的光晕,少女的脸部轮廓在光线下饱满洋溢,美到让人失去言语。

程彦清瞧她,十七八岁的样子。

程彦清已经把汽水喝完,看到萧央拿着瓶塑料瓶的茶饮,她还没喝,小臂搭在栏杆上,单手握着瓶身,细腕自然地垂坠。

程彦清自然从她手里拿过饮料,萧央微微吓到身子一抖,转头看到男人在帮自己拧开瓶盖。

其实她拧得动,只是单纯的不渴。

程彦清拧开瓶盖后又逆方向拧了回去,递到女孩眼前,女孩说了声谢谢,抬手握住。

男人却不松手了。

萧央目光一滞,表情略显鄙夷,而后漠然松了手。

程彦清想,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性子真淡,趁她手臂还没完全放下,他陡然抓住。

萧央娥眉蹙起,声音紧张:“你干嘛?”

男人长指勾住女孩袖口,露出手腕肌肤,“伤口恢复得不好,留疤了。”他忽然开口,指尖虚虚划过她左手腕,那道浅粉疤痕藏在米色针织袖口下,像一弯褪色的月牙。

萧央下意识缩手,脸色窘迫滚烫如虾,上次自杀未遂后,她也是心里悔的不行,且不说生命何其可贵,就单说因为这道疤,就害她一整个夏天都没穿过短袖。

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羞愧地把手背在身后。

“我朋友是皮肤科的专家,或许可以帮到你哦。”

萧央的内心有些许动摇,毕竟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但因为性子倔强,她摇头道:“不用了,谢谢。”

听到女孩的拒绝,程彦清面色微微滞住,他又问:“我看单子上写,你叫萧央?”

萧央点头。

“多大了?”

见男人没有继续追问那事,萧央心里松了口气,神色渐渐放松,“二十一,你上次问过。”

她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白皙纤长的脖颈如弯月。

他尴尬笑了,拍了拍后脑:“不好意思,给忘了。”

她轻笑说没事。

“程医生,你多大?”萧央转头问。

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抛问题,程彦清露出狡黠的笑意,身子稍稍倾斜,头向她偏去,却保持着半臂的安全距离:“你猜猜看呢?”

萧央也轻浅一笑,目光流转,声音俏皮:“四十八?”

程彦清面色黑线一瞬,而后嗤笑出声:“萧小姐神算子啊,还不快叫叔叔!”

萧央转头与他对望,两人都笑容明灿。

第9章

暮色沉了沉,程彦清的轮廓就幽深了几分,他黑发干净,眼神明亮,唇红齿白,不用说,他一看就是在生活富足,父母开明家庭中长大的小孩。

有时候太明秀的人会把生活在暗处的人照得眼睛生疼。

萧央很小就失去父母,在亲戚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好容易考上大学又认识了位人渣,不过细想,周暮炎在那晚之前也是何其的谦谦君子,或许人不可貌相,身边的男人也未必真如他的面相那般清朗。

萧央别过头,眼神倏地淡漠,暮色缱进去,又似是盛满糖浆般的哀愁。

程彦清虽然对女孩还不甚了解,但也猜出她大抵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但他不能直问,这不礼貌,关心他人不是站在自己角度,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站在对方立场,体谅她的心境。

他转移话题:“这么大的事,你舅舅舅妈怎么没来?”

萧央被这话问得一愣,倏而才明白他问得是何勇,她心虚起来,胡乱说:“忙......”

程彦清挤了挤眉,心里猜出她说谎了,但也没拆穿,他问:“那后续探望和照顾病人的事也是你来?”

萧央想施霖这个状态大概是来不了,也只能是自己了,她轻嗯了一声,“那以后小勇的主治医生也是你吗?”

她下意识将手伸到衣兜里找手机。

“是我啊。”男人的声音雀跃嘹亮,他的手机屏幕已经亮起,中央显示四四方方的二维码。

他说话的功夫,萧央已经将手机掏了出来,两部手机对在一起,四只眼睛撞在一起,四瓣唇同时张开,响亮的笑声回荡在暮色中。

“滴”的一声,程彦清终于加上了女孩的微信。

其实那日过后,他也有去女孩所住的老小区附近晃悠,想趁机和她偶遇,但却一直没能见到她。也给女孩递了名片,她也没加,他原以为二人没缘分了。

没想到三个月过后,上天又让他们相遇了,女孩的状态也比之前好多了,他也就稍稍放心了。

刚加上微信,萧央就收到了程彦清的信息,是五块钱的转账,她疑惑看他:“你干嘛?”

“饮料钱啊,我们这是正规医院,可不让医生收贿赂。”

萧央无语地笑了,顺手把钱退了回去,她打趣道:“程医生妙手仁心,这不是贿赂,这是医患之间友好相处的象征。”

程彦清又顽皮地把头偏了过去,这次更近了,近到他能闻到女孩身上若有若无的花果香气,“患者?萧小姐你有什么病呢?要不去我办公室瞧瞧。”

被他撩拨,萧央耳尖又红了,溶在暮色中,玫瑰一般娇艳。

见女孩害羞不语,程彦清颇有分寸地将脑袋回正,他仰头看愈发浓重地暮色,又缓缓垂头,他郑重说:“萧央,对不起。”

萧央面色一滞,“啊?”

男人神色诚恳严肃:“那天在诊疗室不该戏耍你,但我本意是想…”他喉结顿住,原是要道歉的,但继续说下去好似又会勾起女孩的伤心事,他面色不安局促,“我—”

萧央打断道:“程医生不必说,我懂,那天也是我自己粗心大意走错诊疗室,打扰你休息了。”

女孩的一番话将程彦清心里的阴翳扫清,他笑着说不打扰。

“而且那天我真的是因为失眠才想到开些处方药,我没想那件事,真的,程医生,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女孩眼神笃定,不像是在说谎。

“哦哦,那就好。”程彦清伸手尴尬地摸摸后脑,又笑了,笑得很傻,看在萧央眼里又年轻了几岁。

这男人,挺有意思的。一会目光狡黠如诸葛,一会目光澄澈如男大。

蓦地他问:“你现在工作了吗?”

萧央点头。

“嗯…做什么的?”

“艺人助理。”

“哎?谁啊。”他好奇问。

“施霖。”

程彦清本来就是为了搭讪才没话找话,他连电视剧都不看,娱乐明星几乎不认识。

“哦,她啊——”他还是故作一副了然的样子,接着说:“听说过,挺有名的,那你工作一定挺有意思的吧。”

萧央忍住笑意,点头敷衍他道:“是挺有名的。”

暮色逐渐被夜色替代,晚风渐冷,程彦清敏锐知道该离开了,可他还没与她相处够,他心生一计,他先说:“天黑了。”

“嗯,该走了。”萧央脚步已经动了。

“你饿不饿?你请我喝饮料,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不了,谢谢程医生。”萧央嘴里婉拒,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其实她已经忙到一天都没吃饭了。

她窘迫地咬住下唇,小脸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清丽可爱。

他笑:“走吧,医院附近也没啥山珍海味,咱俩随便吃碗面条,吃完我回去上夜班。”

“也行。”

得到女孩的同意,程彦清心里更得意了,一时竟忘了分寸,自然地抓女孩的手腕:“走,吃饭咯!”

萧央面色怔住,刚想缩手,耳里传来闷重和脚步声和响亮的女声:“老程,你在不!”

文心噔噔噔跑上天台,圆胖的脸上沁着汗水,一下就看到少男牵着少女手腕的偶像剧一幕。

她也愣住了。

三双眼睛在夜色里撞出火星。

萧央不自觉面容滚烫,她猛地抽出手,像阵风一样从程彦清身边拂过。

他喊了一声:“小勇的事,我微信联系你!”

萧央没答话,很快奔向楼梯口,消失在旖旎的夜色中。

程彦清目光一直追随她,脚步却没追过去。

文心眸光微微闪烁,抿抿唇故作自若地说:“我是不是来的不巧了。”

程彦清双手插兜,目光鄙夷睨她:“巧,巧得很!”

他大步走开了,文心碎步跟在他身后。

她问:“你要去哪?”

他懒懒道:“值班。”

“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吃饭吧。”

“你不是最近才因为买游戏机把卡刷爆了吗,还是我请你吧。”

“真的吗?那我要吃那家西餐厅!”

“自己办个信用卡,还能吃几顿。”

“老程,你真抠!”

“就吃食堂,爱吃不吃。”

第10章

“疼疼疼......”

年轻男人趴在青色真丝床榻上,他背上有道道骇目的血红伤口。

施霖坐在床沿给男人上药,男人叫冯景仪,是冯玉臣的小儿子。因为他的任人唯亲,他的舅舅在学校附近承包违章建筑,墙面坍塌砸伤学生,引起不良社会反响,更让冯氏集团陷入负面舆论。

冯玉臣一动怒,对亲儿子动起了家法。

棉签突然戳进最深的那道伤口。

“嘶——你他妈谋杀啊!”冯景仪反手攥住她手腕。

施霖冷笑:“现在知道疼了?巴巴地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这糗样?”

女人说着指尖轻抚他腰窝狰狞的鞭痕,俯身时发丝垂落,玫瑰体香混着碘伏的苦味缠上他鼻尖。他身上的痛楚消散,转而被浑身翻涌的燥热替代,

冯景仪喉结滚动,突然攥着她手腕翻身压下。真丝床单在两人身下绞成漩涡,他伤口渗出的血珠染红藕荷色绸缎,眼眸倒映女人娇媚模样:"我有什么可看的,叫你来自然是为了看你的——"

施霖看着悬在上方男人的脸,屈膝顶住他小腹,力道不轻,声音却柔:"身上有伤呢,也不好好养养。"

冯景仪声音轻浮:“想你想得紧,姐姐难道就不想吗?”

男人的长指隔着薄薄的丝袜在女人腿上摩挲,施霖莞尔一笑,玉臂一抬,眼神狠狠定住,忽地将鲜红的指甲陷入男人肩胛骨裂开的鞭痕。

“艹!”男人吃痛一声,旋即眼里蒸腾怒气,他按住女人的腿,“装什么清高?都不知道被我父子两个弄多少回了!”“嘶拉”一声裂帛清脆,他强硬扯坏女人身上的藕荷色旗袍,露出肉色丝袜下的白皙玉腿,勾他眼底欲望更盛。

“哈哈哈哈——”施霖忽然诡笑起来,引得上方男人眼神发怵,他强装镇定:“你他妈笑什么?”

施霖眼神撩人,指尖勾起男人的下颌,红唇轻启:"你父亲抽烂你后背时,怎么不见你这般威风?

冯景仪眼神一瞬沉下去,没了强盛的欲望,有一种郁结不得志的愠怒,他翻身盘垂头腿坐在床上,皱着眉头,像是做错事被打又不服气的孩子,可他从小呼风唤雨惯了,心里自然不甘这样被她言语羞辱,他便讥笑一声,呛声道:“你少他妈提我爸,他养你和养只鸟没啥区别,跟我耍威风,还真把自己当冯太太了?”

施霖喉咙滚出一声低低的冷笑,她背对他整理衣襟,“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命了,你猜对了,下个月五号,我就要嫁给你父亲了。”

冯景仪瞳孔骤然紧缩,他猛地扳过施霖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嫁他?”他嗤笑一声,眼里有震惊也有质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施霖保持得体温婉的微笑:“他给我的结婚礼物是百分之三的股权,已经转让成功了,你说,”纤纤细指刮过男人的颧骨,眼眸里媚光流转:“这还有假吗?”

冯景仪眼底蒸腾无数细小的漩涡,似要把女人整个吞噬,长指用力扯开她襟口盘扣,珍珠项链断裂,噼里啪啦滚落满地,“我不信!”男人似猛兽一般将施霖再次扑倒。

施霖漠然看向天花板,任由他撕扯自己的衣衫,她红唇启动,声音柔和:“景仪,我今天之所以来看你,就是为了和你道别的,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了。”

冯景仪眼眸湿润,抓着她的肩膀声音颤抖:“施霖,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施霖笑得平淡:“我该走了,晚上你父亲约我吃饭,若你真的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你我都知道后果。”

闻言,冯景仪整个人僵住,施霖趁机从他身下逃脱。

"你以为当冯太太就能高枕无忧?"冯景仪冷笑:"老头子娶了两个老婆了,包括我妈在内,哪有活过四十的,你要不要给自己提前选块碑?"

施霖没理他,走向穿衣镜,慢条斯理地拢头发。

“衣服都被老子扯坏了还给那臭美呢,你打算就这出去见我爸?”

“我包里有运动衫。”施霖正在给自己编麻花辫,冯景仪睨她镜中娇容,女人美如花,引人流连,他心里怨气更毒:“你就不怕老头子知道咱俩的事?”

“没事,你也怕——”施霖给自己发尾圈上发绳,她对镜莞尔一笑:“所以我就不怕。”

见她始终淡漠,冯景仪内心持续破防,他阴阳怪气道:“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先勾引的老子。”

扎好头发后,施霖松了松发髻,更显慵懒妩媚,转身看他,狡黠笑道:“冯景仪,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施霖旗袍虽破,但脊背挺直腰肢细软,她莲步婀娜,忽地身后传来玻璃爆裂声。

她神色自若,眼神有不屑也有一丝得意。

换好运动衫,离开冯景仪的私人别墅,施霖上了一辆黑车,她坐在主驾,给萧央播去电话。

“嘟嘟”两声后,萧央接听。

施霖眸色微微颤动,细指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央央,你到医院了吗?”

“到了。”女孩声音甜美。

“小勇怎么样?”

“恢复的很好呢,精神也好多了。”

神色微微放松:“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央央。”

“霖霖姐,客气了啊,这有我你放心啊。”

施霖眼眶忽然湿润起来,“哎,”,她抑住眼角的泪,“行了央央,我还有事,先不说了,你那边缺什么就和我说。”

“好的,霖霖姐。”

施霖挂断电话,垂头贴在仪表盘上,沉重的呼吸在车内回响。

*

挂断电话后,萧央松了口气,将手机揣进口袋。消毒水味里突然掺进一缕雪松香,她转身便撞见程彦清抱着病历夹立在自己眼前。

她吓了一跳,仰头瞪大眼睛望他,表情有点无语。

“心率过速。”他忽然拽住她左腕,指腹压在她腕间动脉处,“建议去心内科挂号。”

萧央浑身一抖,脸色刷地一红,抬手挣脱了他。

程彦清感到自己似乎是冒犯了,他讪笑着向她赔不是:“看你心情不好,逗你一笑,要是冒犯了,我道歉。”

萧央摇头说没事。

何勇住院期间,两人常来常往,因此熟稔起来,萧央才知道程彦清比自己大了七岁,但却总像个孩子一样,这种小把戏几乎每日都在上演。

病房内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何勇嘶哑的吼叫穿透门板:“滚!都给我滚!”

两人同时黯然一笑,笑容泛着心酸,这些日子,他们已经习惯了。程彦清的手已经握住门把,两人同时深呼吸推门进入病房。

第11章

病房门被推开的刹那,芒果混着血橙的酸甜味擦着耳际飞过,在白墙上炸开鲜艳的水花,程彦清扯着萧央旋了半圈,果汁顺着他的白大褂后襟往下淌。

她埋在他的胸膛里,呼吸滞住,彼此强烈的心跳声都很清晰。

他的长指轻轻摩挲她后脑便很快松开。

萧央羞怯垂眸退了半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地上是何勇刚打翻的碎裂的餐盘和食物。

病床上的少年仍是气势汹汹的姿态,眼神凶狠,像是随时都要展开进攻的幼狮。

站在一侧的护士叹气摊手,无奈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自从何勇手术清醒之后,他每天都是这种状态。

但萧央也能理解,因为男孩之前是学钢琴的,如今乍然失去右臂的他,再不能坚持自己的梦想,性情大变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苦了陪护他的人。

“目光炯炯,气血充足,看来术后恢复得不错。”程彦清淡漠瞄了一眼少年,而后大步走向男孩。

萧央和护士都紧张地望着他们。

何勇看程彦清来了,又是张牙舞爪的姿态,伸腿踹向程彦清,“你滚——”

程彦清钳住少年脚踝的瞬间,不仅是何勇,萧央和护士都吓得愣住。

程彦清刚劲的腕骨用力,一把就把男孩的身体抻直,何勇来不及呼叫,下一瞬,程彦清长腿屈膝压住男孩的下半身,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听诊器粗暴地贴在少年胸脯:“心跳过速,你怕了?”

“我要举报你这个庸医,你虐待病人!”

程彦清没理会他,自顾自强势检查他右臂的伤口,而后对护士说:“伤口恢复正常,其他一切也正常,消炎药可以停了。”

小护士点头。

何勇还在大喊大叫,

程彦清说完云淡风轻起身,多一个眼神都不愿留给男孩。

何勇望向他的眼神却像是要喷火。

“小勇,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央央姐给你去买......”萧央脸上堆笑走向男孩。

她路过程彦清身侧时,男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摔了盘子果汁代表不饿,你买了也是浪费钱,浪费粮食。”

萧央仰头蹙眉看向程彦清,“程彦清你别胡闹,他只是个孩子——”

“普通病房里,他失去右腿的同学,每餐都和他妈妈同吃一份快餐,他之前还是校篮球队的呢!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他十五了,已经不是孩子了,就算失去右腿,他坐着轮椅也能打球。”

“你是说孙琦的腿没了?”男孩眼神怔住,声音微微哽咽。

程彦清依旧没理他,拽着萧央往外走,临出门时只对小护士说了一句:“麦麦,找人把病房收拾了,除非他自己说饿,以后不用主动给他送饭,省得浪费粮食。”

“好。”小护士点头。

“等等——”何勇突然突然叫住他,声音也明显软了下来:“我想见见我的同学们。”

“我没空安排,医院里任何人都没这个义务,你自己求人吧。”

程彦清拉着萧央的胳膊走出病房。

病房门在身后重重闭合,程彦清松开女孩的胳膊。

他原以为女孩会和他生气,谁料女孩仰头鼓着腮帮眨着眼睛望他,很可爱,像是很赞许他刚才的行为。

“看什么?”程彦清表情冷肃,故作深沉的问。

“你脖子,后背都是果汁,肯定黏黏的吧?”

程彦清还是冷淡的表情,“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程彦清淡定地脱掉被果汁染污的白大褂搭在胳膊上,萧央真的以为他生气了。

两人走到冷僻的走廊尽头,右侧便是楼梯间的铁门,萧央似是找补地问了一句:“程医生,待会我请你——”

“啊——”萧央两眼一黑,尖叫一声,忽然感觉脑袋被蒙住。

等她把白大褂拿掉时,程彦清早就跑没影了。

萧央气得跺脚。

令护士们奇怪的是,自从程彦清对何勇的一次‘粗暴’就诊后,何勇的性子还真的慢慢转变了过来,并且大家也都能看出来,小家伙还挺依赖程医生的。

萧央的压力也就小了很多,但另一件事却让她始终烦闷。

自从七月初入职人首博物馆,已经过了两月光阴,第一个任务萧央工作进展度不足百分之一。

还有八个月,她就要交差。

可所谓的‘献祭人’施霖和和‘恶灵人’屠铮,好像还是平行世界的两人,毫无交集。

施霖这边甚至已经准备退圈,嫁给冯氏集团的当家人冯玉臣。

萧央只怕自己小助理这个身份恐怕都持续不了多久,为了和施霖持续保持联系,她对何勇就愈发无微不至。她想,她一定要圆满完成第一个任务,她心里的仇恨才能纾解。

*

这日,萧央照常去医院看望何勇。

程彦清发来微信:【我今天休息,你看过小勇后,要不要一起吃海鲜锅补补身体?】

萧央不自觉勾唇一笑,一边打字回复,一边按下门把手。

【不去了,程医生难得休息,就不打扰了】

萧央这边还没按发送键,推门后却看到病房空空荡荡,小勇不见了?

她下意识以为是施霖接走了。她忙给施霖打去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萧央又去问值班护士,护士却说是被家属接走的,接走小勇的是个女人,小勇叫她红姨。

萧央心慌,如果说这人是小勇和霖姐的亲戚,那施霖为何不提前和自己说一声呢?

这不对劲。

萧央又给施霖打去电话,对方还是没接。她知道女人正在欧洲拍婚纱照,不接也在情理之中。

但小勇不见了,她必须要弄明白。

正在萧央一筹莫展之际,护士说了一句:“那女人留下名片了。”

护士把名片递到萧央眼前。

萧央接过名片,道了句谢谢。

名片上写着北市鸿源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郑元红。

萧央不认识她,深呼吸一口气,她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嘟嘟嘟—”几声之后,电话接通。

“喂,您好—”听声音是个年轻女性,很有气场。

萧央使劲捏住衣角,说:“请问是郑总吗?”

“对,我是。”

“那个,我是何勇的......”萧央顿了下,说:“我是他姐姐,他—”对比女人声音的镇定,萧央明显地慌乱。

听筒闻得女人嗤笑一声,她打断道:“小勇在我这挺好的,地址待会发给你,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

女人猝不及防挂断电话。

萧央还怔怔望着医院内某一处空气,心乱如麻。

握在手心的手机倏地震动一声,萧央吓了一跳,她看了一眼屏幕,是一则地址信息。

她想听何勇的声音,于是又给女人打去电话。

却发现已经是占线无法接通的状态。

萧央心里打鼓,要不要去呢?

萧央记得施霖和自己说过,小勇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个郑元红又和施霖以及小勇有什么关系呢?

但不管怎样,萧央想自己绝对不能让小勇有危险,施霖本就是她要攻略的对象,她必须要取得她百分百的信任,进而产生心灵的以来,接下来的工作才好展开。

可她真的要贸然去那个地址吗?

经历过周暮炎的残暴和目无王法,她对所谓的上流人总报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戒备和恐惧。

正踌躇着,手机又一声响动,低眸一看,是程彦清的微信。

【要不要吃饭啊,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男人又发了一个【抱怨】的表情包。

萧央抿抿唇,随即给程彦清拨打了语音电话。

程彦清很快接听。

“忽然觉得潮汕火锅也不错,你觉得呢?”男人张口就是干饭。

萧央握拳又深吸一口气,她缓缓道:“程彦清,小勇被陌生人接走了。”

接萧央电话时程彦清正在衣柜里挑衣服。

听到女孩的话,他手上的机车牛仔外套倏然落地。

他诧异问道:“医院怎么会让陌生人接走病患?”

其实施霖和何勇的身世复杂程度,连萧央都无法全部悉知,她只能说:“那人只是我们不认识,可能小勇认识,而且我也不是他表姐,总之就是,我—”

“央央别怕,我这就过去找你。”

“嗯。”

那头挂断电话,萧央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同时又觉得忐忑不安,她怎么好意思求助程彦清的?

程彦清放下电话后,把地上的衣服捡起快速挂在衣柜里,又随手拿了一套浅灰色运动装穿在身上,急匆匆出门了。

可萧央后悔了,她越想越觉得冒犯,立马给程彦清拨打电话。

程彦清正在按电梯:“喂,央央,我马上到,你别急。”

“那个,小勇找到了,你别过来了,中午饭你也自己吃,我不能陪你。”萧央像是说贯口相声一样快速讲完,不想和男人拉扯,立马挂断电话。

程彦清怔愣住,面前的电梯门已经打开了。

萧央挂断电话后,翻看通讯录,指尖停留‘同事-阿闯’上,她按拨打键。

第12章

“喂?谁啊?”听筒那头传来慵懒粗犷的声音。

萧央怯怯说:“阿闯哥,你忙吗?”

“咳——粗粝的咳痰声后,男人说:“有事说事,老子天天忙!”

不用看他人,只听声音萧央就能想象到男人不耐烦的样子。

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我要去一个地方,有点危险,我想你陪我去。”

男人轻笑一声:“哪啊?缅国啊。”

“不是,是北市城郊的一座庄园。”

阿闯声音平淡中带有嘲讽:“那他妈有啥危险的——”他猛吸一口香烟后,问:”你去那是和工作有关?”

“嗯。”萧央肯定道。

“现在就要去?”

“对。”

“那不巧了,我现在没在北市,在云市,后天吧。”男人声音缓和下来。

“你不是会穿墙瞬移吗?”

“这玩意太耗费灵力——”阿闯喝了口烈酒,又懒懒道:“我觉得为你的事,不值。”

萧央闻言失落垂眸,“知道了。”

“明天——”阿闯还没说完,耳里听得一串“嘟嘟嘟”电话挂断后的急促忙音。

“艹!这新来的小丫头真他妈没礼貌。”阿闯在云市的一家酒吧内气得猛砸手机。

身边的哥们劝他淡定,又问他是不是泡到新的马子了。

“什么马子?整个一麻烦精!净给老子惹不痛快!”

*

萧央挂断电话后,立在医院门口,看到手机上程彦清的未接电话,她没回拨过去。而是打开与他的微信对话框,敲字道:【真的没事了,不用担心】

医院门口的穿堂风掀起萧央的纯棉幼蓝色衬衫衣角,她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键,后背被人轻拍。

她霎时吓得浑身过电一般颤栗。

“患者家属撒谎会导致医患信任破裂。”

萧央转头便与程彦清凌厉的双眼对撞。

“程医生?”萧央瞳孔骤缩,音调都拔高了。

程彦清高大的身躯立在逆光处,在萧央脸上拓上天然的阴影,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下颌线紧绷,看样子不太开心。

萧央的辩解卡在喉咙里。

程彦清声音冷沉:“值班护士已经和我说了,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萧央别过脸,神色也淡漠下来:“程医生,此事和你无关。”

她走到他身侧时,程彦清突然抓起她的胳膊,步伐强势地走着。

萧央踉跄着撞上黑色越野SUV车门,"程彦清!你松开我!"

“作为主治医生,我必须确认患者安全。”他刷开车门将人塞进副驾,他倾身压过来给她系安全带,雪松气味逼近,萧央下意识屏住呼吸。

男人很快便坐好系自己的安全带。

萧央咬住下唇,柔声说:“程医生,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不想麻烦你。”

她说完伸手去按安全带开关,“咔哒”一声,带子缩滑在她手中。

程彦清胸膛一阵起伏,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愠怒和一丝委屈:“小勇是我的病人,这事怎么就和我无关了?”

萧央不语,驾驶室弥漫诡异的沉默,片刻她还是松开了安全带,伸手去按门锁。

“你可以不坐我的车,但我肯定也要去的,我去看我的病人,也与你无关。”

萧央的手顿住,转头怔怔望他。

下一瞬,全车被程彦清锁住。

“程医生—”

“地址。”

“我要下车!”

“咚咚咚——”驾驶室传来敲车窗的声音。

萧央呼吸滞住,程彦清打开车窗,是一个中年男人,那人说:“哥们,方便挪个车吗,我这车进不来了。”

程彦清浅笑点头:“方便。”他又偏头说:“系好安全带。”

程彦清端着方向盘在大马路上漫无目的行驶了有五六分钟。

萧央像是个锯了嘴了闷葫芦,一言不发。

交通岗红灯亮起,车子停在路口,程彦清长指轻敲方向盘,忽然说:“小勇的姐姐应该就是你服务的哪个女明星吧。”

萧央诧异转头,“他......他都告诉你了?”

“嗯哼。”程彦清似是得意点点头,“所以你是假表姐,我是真医生,我觉得论起亲疏来,你算多管闲事。”

“我——”

绿灯亮起,程彦清挂挡启动,“你多墨迹一会,小勇的危险就多一分。而且你个女孩子单独去,我也不放心。”

车子很快驶过路口。

萧央拿起手机,轻声对程彦清说了地址。

程彦清又对车载导航复念了一遍,导航很快规划好路线。

程彦清看了一眼导航:“出师很利,我们这个路口过对了!”

“谢谢你,程医生。”萧央的声音细若蚊呐。

程彦清不语,车子稳速前行,渐渐驶出市区,上了高速,车速也渐渐上来。

程彦清单手从中控冰箱拿出一瓶水递给萧央。

萧央接过,“谢谢。”

“除了谢谢你不会说别的了?”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萧央,你觉得我们什么关系?”他忽然发问。

闻言,萧央愣住,她似是思考了一会,答:“朋友。”

程彦清微笑,“看来你也有心肝啊。”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是朋友,你就不该这么客气,我前段时间加班,夜宵都是你带的,我也没和你客气过啊。”

“嗯。”

萧央紧绷的心松了一点,她偏头看向男人俊美的侧脸。

“你偷看我。”程彦清声音愉悦。

萧央羞得立马转头,又跟个木头一样不说话。

程彦清敛起笑容,心里却疑惑,明明是这样简单干净的女孩子,却老像是藏了千斤重的心事一样。

他想剥茧抽丝,哪怕危险,哪怕受伤,他亦甘之如饴。

车子驶下高速,又到了空旷的街道上,周边的风景绿意盎然。

程彦清又问:“你真的只是小勇姐姐的助理吗?”

萧央抿抿唇,而后坚定说:“是助理,也是好朋友。”

“哦——”程彦清拉了长音,“她是好,我只是朋友。”

萧央眼看着导航显示快到地方了,浅浅翻了白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程彦清轻笑一声,神色也认真起来,“护士说接小勇走的人,小勇认识并且很亲,你认识他们吗?”

萧央摇摇头,“我不认识,其实施霖身上也有很多事我不知道,我只是暂时联系不上她,但她既然把弟弟托付给我了,我一定要负责到底的。”

“没想到你这朋友当得挺仗义的。”

萧央望他一眼,不自觉嗤笑一声:“咱俩彼此彼此吧。”

日头渐沉,车子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第13章

导航提示音熄灭时,夕阳正从黛瓦飞檐间漏下最后一缕金箔般的光。薄雾从苍青色山岚间漫上来,不远处山坳上的青瓦屋舍恍然如仙宫。

青砖照壁上"碧水"二字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门口的两位身材高挺的黑衣保镖拦在车侧。

程彦清缓缓落下车窗,“我们是来看望小勇的。”

萧央举起名片:“你们的郑董给我的地址。”

黑衣保镖微微颔首,“稍等。”

萧央偏头望保镖转身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而后转身道:“二位请下车。”

庄严厚重的铸铁门缓缓开启时,映入眼帘的是白墙黛瓦的苏式园林景观,九曲回廊下锦鲤搅碎倒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在暮色中宛如蛰伏的巨兽。

二十多米处,身材高挑的女人踩着十厘米红底高跟鞋迎上来,香槟色真丝衬衫被晚风掀起一角,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裤包裹女人铅笔一样细直的长腿,波浪卷发散发柔和的光泽,模样气质和萧央电话里听到的声音的感觉如出一辙,

女人三十来岁,精明干练中带着勾人的妩媚,眼里含笑打量着萧央全身,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小助理还带了保镖?"郑元红眼神瞟向程彦清时,眸光一亮,声音也更柔媚了,"这位是?"

"家属。"程彦清突然揽住萧央的肩,萧央整个一惊,却没驳他。

"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来。"他感受到怀里的身体瞬间僵硬,却将人搂得更紧。

女人勾唇一笑:“跟我来吧。”

跟在女人身后,萧央抬眼瞪了一眼程彦清。

程彦清附耳解释:“权宜之计嘛。”

穿过九曲回廊,她忽然望到一颗山茶花树,枝头红艳很是好看。

又走了几步,踏过门槛,紫檀木格栅将天光裁成细密的金线,从门口就闻得茶香袅袅,香远益清。

穿着墨色唐装的中年男人在竹斋前煮茶,茶案古朴精致,茶盏是萧央看不出年份的青色瓷胎。

“屠先生,人到了。”郑元红说到。

听到“屠”字,萧央原本微垂的脑袋猛地挺起,抬眼便和男人幽邃的双眸对撞。

她心里打鼓,会是那个屠吗?

“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北盛资本董事长,屠铮。”

萧央瞳孔震动,内心紧张激动,终于见到了!

之前她不是没上网搜索过,网上说他是优秀企业家,慈善家,他的履历传奇又辉煌。

但那又如何,他是恶灵人,萧央迟早要收男人的脑袋。

屠铮掀开眼皮望过去时,是一张洁净稚嫩的面容,漂亮的女孩在他的一生中如过江之鲫,吸引他的,是女孩的眼神。

一般年轻的女孩与他初次照面都是低眉顺眼,极羞怯做作的,女孩望他时瞳孔却如寒潭坠星,倏地炸开一簇冷光。炽热又冰冷,直白又激动,似是从前就认识他一般。

萧央生得一双清丽的杏眼,黑白分明,眸子清亮,屠铮阅人无数,很少见到如此干净清澈的。

她眼底的惊颤被暮色镀了层碎金,落在男人眼里却成了幼鹿撞见猎枪时的吃惊与懵懂。

很有趣,比他养了十多年的小狐狸都有趣。

她的确兴奋,像是猎人看到猎物一般的兴奋。

屠铮嘴角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他抬手斟茶的刹那,腕间菩提擦过汝窑盏沿,发出玉磬般的清响。

萧央观摩男人,博物馆说他四十有五,但看到本尊倒像是三十四五一般,眼尾细纹被养尊处优的生活熨得极淡,面皮白净如瓷,骨骼圆中略方,令她惊奇的是,这样的风云人物,却生得一副柔面孔,跟尊菩萨似的,只是眉尾上扬,压着双鹰隼般狭长的眼,掩不住的锐利与威严。

"萧小姐看够了?"

他忽然开口,音色像浸过乌木沉香的海水,温润里沉着铁锈的腥气。

萧央太激动,都没想到自己的眼神何其冒犯,倏地紧张垂下眼眸,她咽了口水,轻声说:“屠先生,我是来接小勇的。”

程彦清偏头睨她,连他都看出萧央看男人眼神的很不一般。

“不急,喝口茶再说。”

男人熟稔地洗了茶盏,又复倒了两盏琥珀色茶汤。

“普洱,不知道二位喝不喝得惯。”

“我——”萧央并不懂谈话办事的规矩,口里想说的还是见孩子,肩膀却被程彦清的长指压住,他说:“恭敬不如从命从命。”

屠铮看了眼程彦清,是个清俊的后生,和女孩一样,面子里子透着干净,却比女孩更知事故一些,他含笑:“坐。”

萧央和程彦清在红木椅上落座。

屠铮略抬手,瞟了眼站着的女人:“元红,去吧。”

郑元红颔首带笑地走远了。

萧央望着茶盏,迟迟没动,转头看程彦清已经端起,细细啜饮起来。

他笑说:“清香幽雅,甘冽回甜。茶汤色泽清澈透亮,香气高远持久,细品之下,似有花香、果香交织其间,层次丰富,余韵悠长,恐是十年的普洱吧。”

萧央这才笨拙地端起喝茶,茶汤入喉,她只觉得解渴,品不出所谓的高级来。

“后生好灵的舌头,”屠铮偏头看向萧央,“萧小姐觉得如何?”

“好喝。”萧央脱口而出。

闻言,屠铮和程彦清一齐笑了。

萧央内心慌乱烦躁,她在疯狂猜想屠铮和施霖的关系,别是私生女吧?

让女儿去砍亲爹的脑袋,难度未免太大了。

“只知道萧小姐是霖霖的新助理,却不知这位是—”屠铮问程彦清。

“我是她男朋友。”

屏风后面忽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将萧央的思绪倏然拉回。

屠铮向后瞟了一眼,“仆人们笨手笨脚的,二位受惊了。”

萧央轻轻摇头,“无碍的。”

萧央转头望向程彦清,程彦清冲她浅笑,似是对她说,别紧张有我在。

看女孩心神不宁的样子,屠铮又给她添了杯茶:“萧小姐别急,小勇一会就过来,从M国来的教授正给他看手臂呢。”

萧央稳住神色,温婉笑道:“霖霖姐忙,便把孩子托付给我,却没说过孩子还有其他亲友可托,故而今日才冒昧叨扰,屠先生还请谅解。”

“萧小姐客气了,也是霖霖不懂事,竟没和你说过我们的关系——”

萧央正竖起耳朵听男人说呢,“爸,我来了。”她的注意力又被身后熟悉的男孩声音吸引。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小勇,你快看谁来看你了。”屠铮含笑道。

萧央转头,少年清瘦的身影立在那里,他身后是郑元红,何勇对萧央和程彦清打招呼:“央央姐,彦清哥。”

“小勇。”程彦清微笑颔首回应男孩。

萧央怔怔望住男孩,瞳孔地震。

不会吧,姐弟两个别真的是姓屠的私生子女吧。

她大脑仿佛宕机了。

第14章

没多一会,郑元红带着孩子过来。

“史密斯教授说了,可以给小勇安装研究室最新研发的假肢,不会影响他日后的生活。”

“那就好。”屠铮啜了一口茶说。

“不好意思冒昧了,作为小勇的主治医生,我这边方便进一步了解下,屠先生是何勇的?”程彦清率先问道。

“准确的说,屠先生是何勇的法定监护人。”郑元红回道。

萧央眼里还是吃惊疑惑。

屠铮兴致颇深地睨住女孩,薄唇弯起:“小勇和霖霖都是可怜孩子,从小没了爹妈,我便收养了,只是霖霖这孩子长大后人大心眼大,倒不怎么和我联系了,我还是看新闻才知道小勇的事,萧小姐,你说,这么大的事,我这当父亲的能不管吗?”

萧央一颗心回正位置,原来是收养关系。

而后她脑海瞬间脑补施霖家人死于屠铮之手的经典狗血剧本,她想,只有这样的设定,才能让她的‘献祭人’心甘情愿献祭‘恶灵人’的脑袋吧。

最好是这样的设定。

“我知道,小勇在屠先生这里,能够接受更顶尖的医疗资源,但为了万无一失,我想最好两方的医疗可以团队对接一下,您觉得呢?”程彦清温和说道。

“还是程先生思虑周全,元红,去办。”

“好的。”女人点头。

“另外,庄园这边地理偏僻,我觉得小勇回到市区对于日后的治疗更方便些。”程彦清继续补充道。

萧央明白,他在帮自己,屠铮深不可测,这里的磁场平和中透着诡异,她也不放心小勇在这。

屠铮闻言,幽邃的目光冷沉下来,手指捻动佛珠,珠子的触碰发出细微而沉闷的声响,男人不怒自威,气氛结冰。

萧央想起小时候看得那些黑帮剧,她觉察出危险,但比起自身,她更怕程彦清因为自己的缘故被连累。

她脸上漾起柔婉的笑意,轻声问:“小勇还回原来的学校上课吗?”意识到可能冒犯,她又灵机一动撒了个小谎:“因为这段时间小勇学校那边都是我在沟通,所以不得不多问一句。”

男人目光玩味掠过萧央,倏地笑出声来,更吓人了。

“屠先生——”程彦清又张嘴说道。

屠铮只盯着萧央看,眼尾细纹漾开春风般的涟漪:"萧小姐这战战兢兢的模样,倒像是我要吃了你似的。"

程彦清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他尴尬闭口,

萧央勉强一笑,“屠先生说笑了。”

男人又说:“让孩子自己做决定好吗?”

萧央和程彦清的目光齐齐聚焦到何勇身上,

男孩眸光复杂,倏而低头握紧左手,低声说了一句:“我要留在这里。”

程彦清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小勇,你——”

萧央深吸口气,倏而抓住男人的手腕,说:“既然小勇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尊重他,天色晚了,不打扰了。”

“好。”屠铮身子泰然仰靠在红木椅上,并未挽留。

萧央和程彦清一齐起身,这次是她抓着男人的手,她快步走着。

郑元红在他们身后陪送。

“郑总留步,我们自己走。”萧央说了一句。

女人也冷笑一声,“请慢走。”

*

萧央和程彦清走后,屠铮对着何勇说了一句:“别杵着了,回房吧。”

“好。”男孩垂头应了一声,转身便和仆人走了。

屠铮的目光穿透镂空万字纹窗棂,暮色如血,庭院里那株百年山茶树落下艳红一朵,恰如断头一般。

山茶花凋零的方式不似其他花朵是片片飘落,而是整个花萼毫无预兆的忽然坠落,因此别名也叫断头花。

想到这,屠铮忽然没来由的心一抖,“元红,你说,山茶本是冬春季节的花,怎地金秋十月,它就开了呢?”

“这里地气暖,风水好,催得花开了。”女人得体的解释着。

屠铮目光幽沉,不发一言。

“《淮南子》有载,圣王至德,草木不令而荣。”

身后忽地响起冷硬的脚步声,屠铮转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周暮炎西装笔挺穿过屏风,行至屠铮身边,他身姿挺拔如松。

“舅舅。”

屠铮抬手:“坐,”

周暮炎坐下。

郑元红微微欠身,和二人打了招呼后,也退下。

仆人关了门,亮了灯。

周暮炎仰靠在红木椅上但上身依旧挺直,他长腿交叠,说:“舅舅的客人走了?”

“走了,”屠铮又转头冲仆人问了一句:“小怡啊,刚才是谁那么毛手毛脚,打碎了什么东西?”

女仆神色紧张,目光瞟向周暮炎后又迅速移开:“回先生的话,是新来的阿香打碎了酒杯。”

“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女仆们应声走远。

周暮炎神色依旧自若,还问:“刚才那两人谁啊,瞅着不像是当官的,更不像是做生意的。”

“不重要,霖霖新交的小丫头,”屠铮想到萧央时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对了,冯家大丫头和你怎么样了?”

周暮炎眼神闪过复杂情绪,很快又恢复正常:“和她商量了,明年开春结婚,石景村的项目她投了。”

“投了多少?”

“她母亲留给她那些过河钱,全投了。”

屠铮轻笑,对周暮炎投以赞许的目光:“你小子!”

周暮炎问:“霖霖那边呢?她很快就成我丈母娘了吧。”

屠铮冷哼一声:“很久没联系了,那丫头人长大了,心眼也大了,我也管不住。”

“小勇咱们替她照顾着,她心里应该有分寸。”

“由她去吧,我人老了,也不想操心那么多,小勇这孩子毕竟认在我名下,我得管。”

“还是舅舅宅心仁厚。”

两人对视一笑,窗外忽地传来一声惊雷。

“这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啊!”屠铮说了一句。

*

天色擦黑,忽地风雨交加起来,程彦清开车行驶在夜路上,雨刮器嗡嗡作响。

两人同样心事复杂,在车里一言不发。

程彦清想了解女孩更多,却不知从何问起。

萧央满脑子兴奋,她隐隐感到,屠铮和施霖之间不仅是收养资助这么简单。

他们之间一定还有更深的渊源等她探索。

被病娇前任狂虐后,她献祭自身去冥界996萧央章节精彩又独特,深深的吸引着书友的眼球,小说很精彩,快来一起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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