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神王爷夜夜来爬墙 , 王妃她怒了 》精彩小说内容全文在线读, 沈琼华 、 谢南渊 是这本书的主角,是网络作者佚名倾力打磨的古代言情书籍。本书辞藻华美,跌宕起伏,内容丰富多彩,文笔清新,推荐给大家。《战神王爷夜夜来爬墙,王妃她怒了》全文主要讲的是:第1章东宫,红绸高挂。破败的院落里,大红灯笼透出的烛光映射在鲜血浸染的十字架上,在幽静的夜空中透着几分诡异。“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和别人洞房的滋味如何?你也终于能体会本宫当年的感受了!”沈琼华费力抬起头,那张鲜血和鞭痕遍布的脸上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倾城容貌,她四肢被钉在十字架上,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
《战神王爷夜夜来爬墙,王妃她怒了》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东宫,红绸高挂。
破败的院落里,大红灯笼透出的烛光映射在鲜血浸染的十字架上,在幽静的夜空中透着几分诡异。
“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和别人洞房的滋味如何?你也终于能体会本宫当年的感受了!”
沈琼华费力抬起头,那张鲜血和鞭痕遍布的脸上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倾城容貌,她四肢被钉在十字架上,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
一个月前,她的夫君安王即将被册封为太子。
他对她说,
“琼华,储君之位尘埃落定前恐有危险,你不如去庄子上住几日,以解我后顾之忧,待一切安定,我定摆太子妃仪仗迎你归来。”
于是,她带着人前往别庄,却在路途中被周令宜绑走,囚禁在永宁侯府密室遭受酷刑。
她无数次疼的想死,却死死撑着,想着逃出去向殿下揭穿她的真面目。
她一直在想周令宜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一向视对方如亲妹,锦衣华服,珍馐美钗,无有不应。
直到今日,周令宜命人将她偷偷转移进宫,她才得知‘安王妃’早已在一月前‘暴毙’,死前留下遗愿,恳求表妹永宁侯府嫡女周令宜进宫照顾安王。
一切皆有了答案。
而今日,既是安王册封为太子的日子,也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你机关算尽做下这一切,殿下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沈琼华无力嘶吼着,每挣扎一下骨钉便深入一分。
周令宜闻言露出肌肤上残留的暧昧痕迹,眼中满是得意,
“你还是如此愚蠢!若是没有殿下的默许,本宫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在殿下眼皮子底下将你偷梁换柱?”
沈琼华瞳孔骤缩,脸一寸寸白了下来,“不,不可能!殿下不会这么对我!”
殿下对她那么好,婚前便数次在外维护她的名声,在她失去亲人时陪伴安慰她,在她声名狼藉时不顾别人的眼光迎娶她为正妃。
就连婚后,也尊重她,支持她出门做生意,在有危险时,也是第一时间保护她,送她离京。
殿下若是知道她还活着,一定不会娶周令宜!
“宜儿,你怎么出来了?”
一道高大挺拔,身着红色四爪蟒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沈琼华眼睛一亮,“殿下!殿下救我!”
男人径直走向周令宜,手搭在纤腰上,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温柔,“今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不好好休息跟这种下贱之人有什么好聊的。”
周令宜娇笑,“殿下,总得来告知她一下我们的喜讯,不然她还存着妄想呢。”
谢祁安这才将目光放在十字架上,目光满是鄙夷。
“居然还没死!真是命硬!”
沈琼华只觉得一把剑插进了胸膛,将心脏搅得鲜血淋漓。
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谢祁安一脸嫌恶,“哼,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商贾出身,满身铜臭味,亲缘尽毁,卑贱至极,竟还妄想当孤的太子妃,简直是不知所谓!”
“若不是为了孤的大业,孤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如今孤大业已成,你也该将太子妃之位还给宜儿了!”
“为了你的大业?”滚烫的泪珠自眼眶落下,沈琼华看着那张她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分外陌生的脸,“难道这些年的陪伴与关怀都是假的吗?”
周令宜倚靠在谢祁安怀中掩嘴轻笑,“你不会还真以为殿下让你婚后出去做生意是敬重你吧?”
“若不让你嫁给殿下,你怎会甘愿拿出沈家财产为殿下铺路?”
“你不出去做生意,我们又怎能有充足的银钱收买军中将领和朝中重臣为我们所用?殿下又如何能顺利坐上这太子之位?”
沈琼华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对恶魔,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原来我认为亲人恨不得我早点死,我以为的良人只是为了我的钱财,你们都只是在利用我!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还真是煞费苦心呐!
她真是瞎了眼,竟对豺狼真心相待!
笑着笑着,沈琼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片血红,“我阿娘和阿逸......”
周令宜勾唇,娇媚的脸上满是快意,“事到如今,本宫也不必瞒你了!”
“你娘那个贱人,跟你一样成天就知道勾引男人,我就找了男人陪她玩!”
“你那个短命鬼弟弟就可怜了,被摁进水里挣扎的时候,还在喊姐姐救我呢!哈哈哈!”
谢祁安冷笑一声,“若不是他们都死了,你岂会拼尽财力全力支持孤!”
“如此卑贱之躯,能够为孤的大业而死,也是他们的荣幸!”
一道道巨雷在脑中炸裂,沈琼华浑身冰凉,心如刀绞,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都干了些什么!
她没有保护好她的家人,甚至在他们死后嫁给了仇人!
用沾满了他们鲜血的银钱将仇人一步一步推上至高之位!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你们!放开我!我要你们偿命!你们都该死!”
沈琼华宛如疯魔般剧烈挣扎,双眼爆出,面部狰狞扭曲,恨不能将眼前人给吞吃入腹。
“殿下,她好吓人啊!你会保护宜儿的对嘛?”周令宜娇声道。
“当然!”谢祁安将美人搂入怀中,看着眼前宛如疯婆子般的人,冷声道,“来人!将她削成人彘,浸泡进夜香桶里!”
两人相拥朝殿外走去。
突然,身后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沈琼华忍着皮肉撕裂,骨钉穿掌之痛,抄起一旁刑具案上的尖刀朝前方两道身影扑去。
“去死吧!”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待谢祁安反应过来,尖刀已经插入了他的胸口,鲜血顺着刀柄流了满地。
他双眼瞪大,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死在这个他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的女人手中。
"啊!殿下!"
周令宜惊恐尖叫,想要跑开,却被沈琼华死死扯住头发。
“表......表姐,你别激动,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鲜血喷涌,周令宜倒在地上,手拼命捂住脖子,却仍旧阻止不了鲜血流出。
“救......我,救救我!”
沈琼华恍若未闻,犹如血人般的身体上透着灰败之气,手一转,将带血的尖刀插入自己的胸口。
鲜血顺着唇角流出,“阿娘,阿弟,我来陪你们了,原谅我的愚蠢,若有来生,我......一定会护好你们......”
残破的身躯倒在地上,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雾。
恍惚间,一支利箭穿堂而过。
大红灯笼坠落。
凶猛的大火拔地而起,迅速弥漫整座宫殿,阻挡了宫人的脚步。
一切皆化为了灰烬......
第2章
月黑风高夜,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的玉米地。
“给我搜!找到人就地格杀!”
“是!”
十几道黑影瞬间分散开。
浓密的玉米杆深处,沈琼华正压着一个男人。
“不许出声!不然我让你断子绝孙!”
她一边恶狠狠的威胁,一边抬首查看外面的动静。
黑漆漆的,只有零星一两束微弱的光点,什么都看不见。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对我!”
男人浑身紧绷,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却又碍于下腹部抵着的匕首不敢轻举妄动。
“你赶紧从我身上下来!”
“让你下来听见没有!不然......”
尖锐的疼痛袭来,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再吵,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沈琼华冷声道。
“你!”
“嗯?”沈琼华手中的匕首加重力道。
男人又是一声闷哼,急促的呼吸中透出满腔怒火,却到底不敢再出声。
沈琼华这才松了一口气,握着匕首的手却不敢挪开半分。
两个人如同木头人一样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狭小的一方空间内,只能听到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有些痒,沈琼华忍不住抬手想要挠一挠,却不知是不小心碰到了哪儿,男人如贞洁烈妇般整个人都炸了毛。
“放肆!”
他低声怒吼,抓准时机掐住沈琼华握着匕首的手,挣扎着要将她甩开,却被沈琼华死死压住。
她可不敢将人放走,要是这男人告发她怎么办!
再说了,若不是这男人躺在玉米地里装死害她摔了一跤,她早就逃出生天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沈琼华本来就精神高度紧绷,又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男人还这么闹腾,她直接抬起手一巴掌甩过去,“啪——”
“你再敢动试试!”
男人僵住了,半晌后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隐约间还有牙齿的摩擦声。
估计是气的。
沈琼华正想着怎样让男人老实点,却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两人同时一僵,都停止了动作。
火光越来越盛,感官在漆黑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沈琼华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黑衣人拨开玉米杆的动作。
这一瞬间,沈琼华的呼吸都停了。
影影绰绰的火光照映在她的脸上。
“人在这!”
黑衣人大声喊道,举起手中的大刀就要砍向沈琼华。
“嗖——”
一支冷箭穿喉而过,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随即一支二三十人的队伍举着火把飞奔进了玉米地。
“给我杀——”
一声呐喊响起,两方人马瞬间纠缠在一起,火星与鲜血混合飞溅,将长势良好的玉米杆糟蹋的不成样子。
一具身体从沈琼华头顶飞过,砸在了距她一臂远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大坑。
沈琼华身体一颤,惊起一身冷汗,抬起手抹了把脸,满手的血。
她惶恐地站起身,一脚将男人踹开,拔腿就要跑。
脚刚迈出去就被地上的男人拉住裙摆,用力一扯,身体顿时不由控制向后栽去。
双唇相贴。
柔软冰凉的触感惊得沈琼华瞪大了眼。
下一瞬,一双宽厚微凉的大手死死地钳住她的腰肢,几乎要将她勒断,冷意向四周发散凝结。
外面的厮杀声不知何时停歇的。
临泽拨开玉米杆举着火把走近,就看到他家活到现在连姑娘手都没有牵过的殿下正在和一个姑娘接吻!
向前的脚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扭头就走。
走了两步,见手下还傻愣愣看着,一脚踹了上去,“还不快滚远点!”
忒没眼力见了!
“滚——回——来——!”男人冰冷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临泽脖子一缩,乖乖上前。
沈琼华只觉眼前一黑,便被人一把掀翻在地。
她挣扎地站起身,责问的话正要说出口就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微弱的火光中,男子一身玄色衣袍,身姿挺拔,容貌俊美,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有两簇火苗在跳跃,浓黑的眉尾有一道月牙形的伤疤,不仅不突兀,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正是上一世早死的瑞王谢南渊!
京城最受宠的皇子!当今圣上心尖尖上的儿子!
此刻,谢南渊那张英俊的脸白里透青,青里透黑,见女人直勾勾的盯着他,气的脸更白了,“咳咳咳——把她扔进山里喂狼!”
“是......啊?”
临泽满脸诧异。
这走向不对呀!不应该是上门提亲吗?
谢南渊眼神一厉,“怎么?你想去陪她?”
临泽立马收敛心神,“属下遵命!”
说着,就将还在呆愣着的沈琼华向后拖去。
沈琼华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高声道:“别将我喂狼,我是永宁侯府的表小姐!”
临泽手一顿,回头看自家殿下一眼。
后者负手而立,“拖下去!”
沈琼华睁开临泽的手,朝谢南渊大喊:
“我有法子救你的命!”
......
一刻钟后。
一辆朴素简陋的马车沿着官道向京城的方向缓缓行驶。
沈琼华坐在马车里,仔细端详着对面的男人。
上一世,她嫁给谢祁安之前从未见过这位瑞王。
对方深居浅出,从不参加京城的各类宴会,她当时又只是寄住在永宁侯府的一个表小姐,自然没有资格参加宫宴。
因此,直到她婚后第一日敬茶时才见过对方一面。
那时,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不像现在,虽脸色有些苍白,但行走还是无碍的。
那一面过后,他便卧床不起,当今圣上担忧不已,重金悬赏名医。
那一年,进宫的名医一拨又一拨,却无一人能治。
就在众人以为瑞王死期将至时,有一人揭了皇榜,几剂药下去竟真将瑞王从濒死边缘拉了回来。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瑞王有救了,谁知那人却表示瑞王的身体太虚弱了,承受不住他的药效,若是早半年,或许还有救,现如今只能尽力延长寿命。
于是,在长达大半年的救治后,瑞王最终还是溘然长逝。
往后几年,京城里都还流传着他的事迹:
原配正宫嫡子,出生母即死,当今圣上亲手带大,分外疼爱。
十一岁跟随舅舅镇国公前往边关,十四岁上战场,十五岁立下大功被封为大将军,此后两年,参加过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九成都是胜仗,在百姓和军中威望极高。
却在十七岁的一场战役中身受重伤,缠绵病榻,二十不到便身死。
而此时,按照时间推算,瑞王受伤还不足一年。
想到前世她离开王府前听到的对话,沈琼华眯起眼。
若是瑞王活着,谢祁安岂能如上一世那般顺利被封为太子......
第3章
“你最好是真有办法,不然即使回了京城,本王照样能将你扔进山里喂狼!”
一道冷哼将沈琼华的思绪拉回,她收敛心神,看向对方的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相较于她满脸脏污,双手染血的狼狈样,谢南渊干净的过分,只有衣裳上沾染了一点尘土,因此称得他脸上的红色巴掌印格外显眼。
沈琼华轻咳一声,坐直身体,道:“我既然同王爷说有办法,那就一定能将王爷治好,只不过......”
“不过什么?”谢南渊眼眸微眯。
要是这女人敢骗她,他定让她知晓这世上有些事情比被扔进山里喂狼还可怕!
“我想同殿下做一笔交易!”沈琼华坚定道。
“哼!”谢南渊冷笑一声,看沈琼华的眼神犹如看蝼蚁一般,“你有什么资格同本王讲条件!本王看沈小姐还是喜欢和山里的狼群作伴,临泽——”
“哎,别!”沈琼华连声阻止,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好糊弄,暗道自己太心急了。
“交易的事情暂且不谈,我们先来说王爷的身体。”沈琼华压低声音,“王爷自从年前那场战役后身受重伤,这大半年来伤口好了,身体却一日比一日虚弱,王爷就没有疑心过吗?”
谢南渊心口一沉,眼底掀起滔天巨浪。
他的病案只有皇上,院正,和身边的两个近侍清楚,外人只当是他重伤未愈,并不知道具体症状。
“沈小姐的意思是?”
沈琼华直视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王爷并非重伤未愈,而是中毒了!”
此话一落,劲风袭来,一只大手牢牢掐住了她的脖子!
无形的杀意在狭小的车厢内弥漫,谢南渊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冷意。
“本王的身体向来由皇上指派的太医院院正调理,沈小姐此言是在质疑皇上吗?”
沈琼华被掐得直翻白眼。
双手拼命巴拉男人的铁手,艰难吐字,“我并非质疑皇上......实在是医毒乃是两个派系......院正乃是医者,寻常毒药或许能够辨别......但若是世间极为罕见的毒药,院正辨别不出来也是有的......”
谢南渊一怔,眼中戾气消散,方才松了手。
沈琼华跌坐在地,脸色泛青,拼命吸取空气,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一抬头,男人正拿着一方蓝色的帕子用力擦拭着方才碰过自己的那只手,那嫌弃的模样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既然太医院院正都没发现本王中毒,沈小姐又是为何笃定本王中毒?”谢南渊幽深的瞳孔紧紧盯着沈琼华,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沈琼华稳住心神,道:“王爷,我在永宁侯府住了这么久,不小心听到了些什么也是有的。”
这话当然是假的,她在永宁侯府的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中,哪有机会听到这些,只是为了让瑞王更相信她罢了。
“哦,沈小姐的意思是这是安王的手笔?”
永宁侯府乃是安王的舅家,当初老侯爷花天酒地,不务正业,致使侯府衰败,是现任永宁侯在外出时救过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上一命,这才入了圣上的眼,有了一点小权,后来又将自己的妹妹送进宫,生下了皇二子谢祁安,又被圣上委以重任,这才权柄渐大,是坚定不移的安王党。
“殿下心里很清楚不是吗,除了安王,还有谁会迫不及待想要殿下的命?”
谢南渊嘴角轻勾,原本就俊美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昳丽,“本王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是永宁侯府派来给本王下套的?”
“毕竟本王可是听闻永宁侯府待沈小姐一家可谓是极好的,沈小姐为何会选择帮本王呢?”
沈琼华沉默一瞬,眼含讽刺。
“王爷,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别说道听途说了。”
谢南渊心底划过一抹深思,正想再试探几句,临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殿下,到京城了。”
天光微白,夏日的暑气丝丝缕缕透过衣裳渗进皮肤,城门口已经有百姓排起了长队。
沈琼华看了眼时辰,朝谢南渊道:“王爷,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以私底下找一名毒师看一看。”
“另外,您所中之毒应该极为罕见,据我所知,这天底下只有一人能解,而我恰好知道他在哪,也有法子将他请来,端看王爷愿不愿意信任我了。”
“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还望王爷海涵,琼华还有事,先走一步,若殿下信我,三日后东来阁天字包房一见。”
说罢,沈琼华掀起车帘就要下车。
刚踩上脚凳又是一顿,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谢南渊,“王爷若是因永宁侯府而对我心存顾虑,不如派人查一查一年前天狼山发生了何事。”
“或许能给王爷一个答案。”
也能给我一个答案。
沈琼华敛眸,下车混入人群中。
“殿下,您就这么让她走了?”临泽诧异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谢南渊的思绪。
后者眉头微皱,语气难明,“怎么?你要和她叙旧?”
临泽一哽。
殿下,您可是亲了人家啊!
起码送送人家吧?
难道没看上人家姑娘?
不应该啊,没看上还抱着人家亲?还在车上说悄悄话?
临泽挠挠头,“没有啊,属下之前又没见过沈小姐,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谢南渊斜睨着临泽,神色冰冷。
临泽心中一突,看着殿下还有些红肿的脸颊,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就是觉得沈小姐是不是认识什么名医啊?或许能治好殿下的病根?”
谢南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临泽顶不住心虚的别开眼,这才冷哼一声。
“回府!”
......
永宁侯府某处偏僻院落的墙角。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拨开枯黄的杂草,紧接着一个裹成粽子一样的身影从洞里面钻了出来。
沈琼华站起来,转身将洞口恢复成原样,这才将外面罩着的披风解下,露出里面已经焕然一新的装扮。
她将满是灰尘的披风卷好,找一个角落藏起来,随后抄小路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此时已天光大亮,往日喧闹的后院此刻分外安静,两个小丫鬟从铺满鹅卵石的小道匆匆走过。
“听说表小姐被救回来了!”
“真的?”
“当然,夫人都去大门口接人去了!”
“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
清风拂过,枝头摇曳,粉白相间的合欢花纷纷扬扬飘落,粗壮的树干后探出一个脑袋。
沈琼华眼珠一转,抬脚跟了上去。
第4章
肃穆威严的永宁侯府正门今日似乎格外热闹,一排排的护卫围在大门口严阵以待。
一名衣着华贵,满头珠翠的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向街道上张望着。
孔嬷嬷高声劝慰道:“夫人,你担忧表小姐,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啊!”
永宁侯夫人林氏满脸焦急,“华姐儿出了这等事,我哪还坐得住。”
孔嬷嬷:“安王殿下不是派人来说已经将表小姐救出来了吗,表小姐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林氏闻言眼中愧疚之色更甚,“希望如此,不然我还有何颜面去见茹妹妹。”
这声势浩大的阵仗引得不少百姓围观。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是永宁侯府的一个姓沈的表小姐被土匪给掳走了,正在到处找人呢!”
“啊,被土匪给掳走了?哎呦,这不会是找了一夜吧?”
“是哟,听说连安王殿下都被惊动了,帮着去找人了呢!”
就在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匹白色汗血宝马正朝这边飞驰而来。
马上的男子一身白色锦袍,面冠如玉,身姿挺拔,衣诀翻飞,正是当今皇帝的第二子,安王谢祁安。
“吁——”
马在永宁侯府大门前停下。
谢祁安翻身下马,众人这才发现他怀里还坐了一名女子。
女子身姿纤细,衣衫有些凌乱,洁白的脸庞上围着一条纱巾,看不清容貌,行动间却透出一股娇弱之感。
谢祁安将女子抱下马,林氏在孔嬷嬷的搀扶下疾步迎了出来。
“我的华姐儿——”
“姨母——”
“你这孩子是要吓死姨母了啊!”
林氏将人抱入怀中,眼泪顺势而下,女子也哭得泣不成声。
两人抱头痛哭半晌才分开。
林氏看着她略显凌乱的衣衫,神情悲痛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华姐儿,你有没有......”
‘沈琼华’露在外的一双眼眸通红,娇弱的声音带着几分细微的颤抖,“若不是安王殿下来的及时,我恐怕就......”
似是没脸说出口,她抬头看向林氏,哽咽道:“姨母,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语在人群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啊,这表小姐真被土匪给绑走了?”
“这到了土匪手中,怎么可能还有清白在,肯定要爽一爽啊!”
“也就是安王殿下心善,还将她带了回来,换做是我早就一刀了结了,免得坏了永宁侯府的名声。”
“她刚刚还坐在安王怀里,不会还想着勾引安王殿下吧?”
“安王可是君子,怎会看上一个小小的寄人篱下的孤女,更何况如今还失了清白!”
“不过安王不要,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接受,那孤女身段还不错,就当逛凤春楼了!”
一道道诋毁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沈琼华’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哭喊道:“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竟是挣开林氏的手,朝府门前的石狮撞去。
“华姐儿——不要——”林氏大喊。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给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阻拦。
就在她即将撞上石狮的一瞬间,一双大手出现在身后将她拽了回来,‘沈琼华’顺势柔弱无骨地倒在安王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林氏顾不得维持侯夫人的端庄,冲上前,“华姐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样寻死,你让我和你母亲还有阿逸该怎么办!”
谢祁安看了眼周围聚集的百姓,劝慰道:“舅母,此事不宜外传,不如先进去再说吧。”
林氏红着眼眶点头,“殿下说的是。”
孔嬷嬷上前将‘沈琼华’从谢祁安怀中扯出来,满是褶子的脸上表情凝重,“奴婢扶表小姐进去。”
她拉着不情不愿的‘沈琼华’朝大门走去。
一抬头,却被倚靠在门边的身影吓得倒退几步:
“表......表小姐!”
可真是好大一出戏!
沈琼华抬脚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火红的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唇红齿白,一头乌发束在脑后,以金簪固定,在烈日的照耀下,美的晃人眼。
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向女子,似笑非笑,“你是沈琼华?”
一句话,吓得女子脸色瞬间惨白,若不是孔嬷嬷还拉着她,恐怕就要摔倒在地。
孔嬷嬷也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压根不敢乱说话。
沈琼华缓缓走至林氏跟前,欣赏她略显僵硬的脸。
她的这位好姨母,才真是一位面慈心苦的主儿,表面的功夫是做的滴水不漏。
前世,林氏带着她前往青山寺上香,却收买了她身边的婢女将她哄骗到隔壁的园林。
她想着难得出来散散心,却不知园林里早就潜伏着一群歹人。
她被歹人迷晕掳走,再次醒来时,便见安王带着人,如天神般降临,策马扬鞭,挽弓射箭,将掳走她的人全部射死,救了她。
事后,她被土匪掳走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各种难听的流言蜚语扑面而来,字字诛心,几乎想将她逼死。
就在这时,安王站出来澄清,说是一场乌龙,她并未被土匪掳走,只是迷路了,他正巧碰上了就顺路将她带回京城。
有了安王作证,她的名声才得以维护。
她因此感激不已,对其心生好感,之后一步一步走进他的陷阱。
这一世,她一睁眼便已站在了园林入口处,婢女白芷早已不知所踪,歹人就在不远处。
她果断转身就跑,一路逃窜至玉米地,遇到了瑞王。
她本想偷偷回到自己的院落,避免自己如上一世一般从侯府正门进入,被路过的百姓传得谣言满天飞。
却没想到安王和永宁侯府计划被打乱,竟敢让人假冒在大门口上演这一出。
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这样想着,沈琼华脸上却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姨母,我正想去向您请安呢!”
“华......华姐儿,你怎么会从府里出来?”
第5章
林氏神情难掩惊愕。
她不是失踪了吗?
“我不从府里出来从哪出来?”沈琼华一脸迷茫。
接着,她笑盈盈地挑眉道:“幸好我来了,不然自己的身份被人冒名顶替了都还蒙在鼓里呢!”
此话一出,人群中掀起了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我都搞糊涂了,到底谁才是永宁侯府的表小姐?”
“肯定是这个啊,之前那个肯定是假的,你没看见她蒙着面纱都不敢见人吗?”
“可是那人不是安王殿下找回来的吗?就算安王殿下认错了,永宁侯夫人还能认不出自己的外甥女?”
“对呀,刚刚还喊得情真意切,一把鼻涕一把泪呢!这恐怕不是眼神不好,是眼瞎吧!”
最后一句话格外响亮,像是一巴掌抽在了林氏保养得宜的脸上。
林氏眼角抽动,脸火辣辣的疼,偏沈琼华感受不到似的,继续追问道:“姨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昨日,不是说在青山寺住一晚吗?为什么没等我回来就回府了?”
还不等林氏说话,人群中便有人高声问道:
“沈小姐,你不是被人掳走了吗?”
沈琼华闻言眉头一皱,“这位大哥,事关我的清誉,可不能乱说,你看我像是被人掳走的样子吗?”
确实不像。
“可是这是永宁侯府的人说的啊!”
林氏心底一沉。
沈琼华看向林氏,疑惑中带着三分委屈,“姨母,你说我被人掳走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林氏身上。
林氏撕扯着帕子,眼珠一转,眼泪便先落了下来。
她拉住沈琼华的手哽咽道:“昨日你去了园林迟迟未归,我派人出去找你,却一无所获,直到一个园林的守门小厮说看到有一个姑娘被人带走了。”
“他描述的那姑娘与你神似,我当即就下令立刻回府,好派出更多的人出来找你,安王殿下也出了不少力。”
“也怪我,安王殿下与你未曾见过,我又以为你......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想着赶紧进府,竟是差点将你认错。”
孔嬷嬷这时走上前搀扶林氏,“夫人,表小姐怎么会怪你呢?您也是关心则乱,您昨夜为了找人可是一夜未睡,精神恍惚,这才没认出来,表小姐会理解的。”
林氏甩着帕子擦眼泪,“话虽如此,但华姐儿的名声差点因此被毁,我怎能安心,这更深露重,路途遥远,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才回的侯府。”
说着,她看向沈琼华,眼底带着探寻,“华姐儿,你是怎么回来的?”
沈琼华冷眼看着主仆二人,内心嗤笑。
面上却是一脸庆幸,“我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上京寻亲的大娘,搭她的车到的京城,不然光靠走怕是一天一夜都回不来。”
“我到侯府时,夜已深,不想惊动了旁人,便从后门入府回了院子。”
“也是怕姨母担心这才一大早来向您请安,却是没想到竟是遇上这种事。”
林氏听罢,与谢祁安对视一眼,心里皆松了一口气。
“你这傻孩子,还请什么安,多多休息才是!走,我们回府!”
林氏一脸心疼拉着沈琼华就要走。
“等等!”
沈琼华按住林氏的手。
在林氏急切的目光中,问道:“姨母,那女子是安王殿下找回来的?”
“是......是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便走向自她出现便如隐形人般的安王,行了一礼,道:“琼华有一疑问还请殿下解答。”
“沈小姐请问。”
“殿下是从哪找到的这冒充我之人?我与殿下之前从未见过,殿下又如何确认她就是我?”
“本王是在城外的山上发现这名女子的,她的衣着打扮都和舅母描述的一样,本王便将她带了回来。”谢祁安含笑道。
沈琼华料到谢祁安不会承认,她命人将那名女子带过来,伸手一把扯下纱巾,女子姣好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
是一张跟她完全不一样的脸。
她勾起女子的脸,“你是谁?何人指使你冒充我的!”
“谁......谁冒充你了,你们自己认错了人莫名其妙将我带到这里,还怪到我头上不成!”女子色厉内敛道,闪躲的眼神透着几分心虚。
“你的衣着打扮,甚至头上戴的首饰都跟我昨日穿的一模一样,还说不是有意冒充!”
林氏站了出来,挡在女子身前。
“华姐儿,算了吧,你能平安回来就是好事,就不要再生事端了。”
“姨母,怎么是我乱生事端呢?这人一看就是有预谋的冒充我,若是不问出幕后主使我怎能安心!”
沈琼华一脸愤慨,毫不退让。
她转头对女子道:“你若不肯说,我就将你送到衙门去,那里的刑具总有能让你开口的。”
听到要将她送去衙门,女子脸色终于变了,神色慌张的看向谢祁安。
“你看安王殿下做什么,难道还能是安王指使你的不成?”沈琼华眉梢微挑,似是随意一说。
却让林氏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华姐儿,不许胡说!”
“姨母,我就是开玩笑,你别着急嘛。”沈琼华捂嘴轻笑。
倒是谢祁安神态自然,一点没有即将被拆穿的紧张。
沈琼华理了理袖袍,盯着女子的眼睛道:“我听说衙门里面有一种刑罚,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用骨钉将人钉在十字架上,前三日每日就给一口饭一口水,直到你全身无力,却仍有意识的时候,用尖刀割掉你身上的肉,每半个时辰割掉一块肉。”
“如果痛的昏死过去了,到了割肉的时辰,就往你身上浇上一桶盐水,让你清醒过来,感受你的肉是如何一点一点的被割离。”
“到了后期,你身体撑不住了,会给你灌参汤,直至你血流而亡。”
沈琼华每说一句,女子的脸便白一分。
眼见谢祁安仍无动于衷,她嘴唇颤抖的开口,“我......我说,是——”
突然,她瞪大了眼,胸口感到一阵剧痛,缓缓低头。
那里,一柄长剑从后方刺穿了她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白刃!
众人皆是一惊。
何人竟敢当众杀人!
第6章
沈琼华瞳孔一震,抬起头看向持剑之人。
谢祁安朝她微微一笑,解释道:“本王觉得沈小姐说的甚有道理,能够想出如此办法的,定是敌国派来我大越国的奸细,想要借此机会混进侯府伺机而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杀了的好。”
那随意的语气仿佛刚刚杀死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谢祁安将带血的长剑抽出递给属下,掏出手帕擦掉手上的血迹,冷声道:“拖下去。”
很快,永宁侯府门前便清理干净了。
“我就说嘛,安王殿下如玉君子怎么会随便杀人,原来是敌国奸细啊。”
“那奸细还想混入永宁侯府,幸好安王慧眼如炬,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是啊,安王殿下真厉害!”
沈琼华听着百姓的赞叹,狠狠闭了闭眼睛,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是她大意了,现在的安王比她上一世所认知的还要心狠手辣。
被这样的人盯上,她需得细细谋划,免得这些畜生狗急跳墙。
轻轻吐出一口气,沈琼华装作一个娇蛮小姐的语气冷哼一声。
“殿下还真是独断专行,身份没确认就随便将人带回永宁侯府,发现是人冒充顶替,都不用细细审问,便可直接杀人了事。”
谢祁安仔细观察沈琼华的表情,确定对方只是单纯的抱怨后,这才含笑道:“这是本王应该做的,本王身为皇室中人,应该保护百姓,即使是有一丝是敌国奸细的可能也不能放过。”
呸!真够不要脸的!
知道今日这事定然不了了之,沈琼华也不愿多与之歪缠。
“殿下果然厉害,慧眼如炬,只一眼便可判断此女子为敌国奸细,琼华自愧不如。”
“只是希望殿下下次还是谨慎些好,毕竟我与殿下素不相识,要是再来一回这种事,怕是那柄剑就该插在我的身上了。”
也不管谢祁安是何表情转头朝林氏道:“既然姨母在这,我就去给母亲请安了。”
说完便拂袖离去。
......
云梦轩。
林婉茹一身素衣躺在床榻上,泪水如雨点般落下。
一夜未睡,娇美的脸庞不仅不显憔悴反而透出几分纤弱柔美之感。
芍药端着药碗站在床边,眼眶通红。
“夫人,您喝一点吧,永宁侯夫人已经派人去找小姐了,要是小姐回来了您却病倒了,小姐会自责的。”
林婉茹却根本听不进去,自顾自流着泪。
“都怪我,要是我身体争气,跟着姐姐她们一起去上香,华儿就不会失踪。若是华儿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沈琼华一推开门,就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泪水刷的一下涌了出来。
“阿娘——”
“我的华儿——”
沈琼华猛地扑进林婉茹怀里,放声大哭,似乎要将上辈子的痛苦悔恨都哭出来。
她真的回来了!
阿娘还没有死!
她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哭声渐止。
“华姐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回来的?”林婉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细细询问事情的经过。
她身子弱,受不得刺激,又心思浅显。
沈琼华怕她面对林氏的时候会漏了马脚,便将之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并没有将永宁侯府阴谋说出来。
一旁的芍药欲言又止。
别人不知情,她却是知道的,要是小姐昨晚就回来了,留守在流云阁的甘草和茯苓肯定会来通知她。
她正犹豫着,就接收到自家小姐的眼神,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可饶是如此,林婉茹听完后,仍旧吓得够呛,好半晌才缓过来。
她紧紧握住沈琼华的手,叮嘱道:“咱们初来京城不足三月,人生地不熟,以后出门,你身边还是要多带些人。”
沈琼华连忙应是。
“还有你姨母也很担心你,一直在忙着派人找你,还惊动了安王殿下,我们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沈琼华看着母亲感恩戴德的样子,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阿娘心善,嫁人后又被阿爹保护的很好,心思单纯,心里想什么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她始终惦记着林氏在危难时给予的帮助,不然也不会在阿爹死后半年,缠绵病榻再也不出门的她却因林氏一封信,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京城。
殊不知时移世易,人心易变,林氏早就不是当初处处护着她的嫡姐了。
她现在就是一匹母狼!而她们母子三人则是她眼中最美味的食物,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吃入腹!
林婉茹还生着病,沈琼华伺候她喝完药,看着她睡着了,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关上院门,沈琼华的脸就沉了下来。
“来人!将白芷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正满脸不耐的白芷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小姐,你居然要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做错什么了!”
芍药,甘草,茯苓几个丫鬟都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沈家一向善待下人,这种打人板子还是第一次。
“你们起来。”
沈琼华将三人扶起来,冷眼看着梗着脖子一脸愤怒的白芷,心中恨不能将她掐死。
这四个丫头都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在她心中却是亲如姐妹。
沈家家大业大,主子又少,父亲待下人宽厚,这四个丫头的吃穿用度比之小官家的女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白芷,她的母亲原先是阿娘身边的丫头,后来嫁人后生下白芷,又回到了母亲身边伺候。
因着这一层关系,她待白芷甚至比其他三人还好。
可白芷是怎么做的?
为了能给永宁侯世子周逸林当妾,她和白嬷嬷出卖了沈家,给林氏当眼线,帮着他们一起残害沈家。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她被关在永宁侯府密室折磨得生不如死时,看到珠光宝气,美衣华服的白芷时的震惊。
甚至在那种情况下,她还刺激她,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甘草那个傻丫头不相信她突然死了,居然找上了白芷想要打探消息,结果被白芷派乞丐玷污了她的清白。
事后,甘草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都两个月了。
那时芍药和茯苓皆为她而死,只有甘草因为嫁了人逃过一劫,结果却也因她而丧命。
若不是她此时留白芷和白嬷嬷还有用,她现在就恨不能要了她的命!
“还愣着干什么!打!给我狠狠的打!”
立马便有两个小厮上来,将白芷按在了板凳上。
白芷奋力挣扎叫喊,“你不能打我!娘!娘你在哪儿啊!我快要被打死了!”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沈琼华冷声吩咐道。
小厮用破布堵住白芷的嘴,拿起板子就要开打,一道肥胖的身影犹如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掀翻了小厮。
“住手!都给我住手!我看谁敢打白芷!”
第7章
白嬷嬷将白芷护在身后,抬手就扇了小厮两巴掌。
“都反了天了不成?谁允许你们打白芷的!想死是吗?”
“我让打的!怎么,白嬷嬷这是想跟我动手?”沈琼华冷呵道。
白嬷嬷这才看到台阶之上的沈琼华,喉咙仿佛被掐住了一般,随即放软了声音,谄媚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嬷嬷我担心得你一宿没睡!”
沈琼华看着她眼尾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物体,嘴角抽了抽。
“我倒是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白嬷嬷这么大的威风!”
“小姐,你怎么能让他们打白芷呢?白芷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任劳任怨,帮你做了多少事,你不能打她啊!”白嬷嬷说教道。
见沈琼华不理会她,白嬷嬷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做牛做马照顾夫人这么多年,到头来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甘草看不下去了,上前去拉白嬷嬷,却被白嬷嬷一把推开,差点栽倒地上,幸好被芍药和茯苓接住了。
茯苓一向心直口快,“你上前凑这个热闹干嘛,她也该被教训教训了。”
“我呸!你们这些小贱蹄子,就是见不得我白芷好,成日在小姐面前撺掇,想害我的白芷!”白嬷嬷嚎叫道。
“夫人,夫人你快睁眼看看,老奴要被人欺负死了啊!”
沈琼华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红唇轻勾,“我今日不仅要打白芷,我还要打你!来人呐,给我把白嬷嬷一起打了!”
小厮朝白嬷嬷走去,白嬷嬷惊得一下子窜起来。
“你疯了!我在沈家这么多年,又没犯错,你凭什么打我!”
沈琼华朝茯苓耳语几句,茯苓蹭的一下眼睛都亮了,带着两个小丫鬟匆匆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匣子,满脸愤怒。
白嬷嬷盯着那匣子,刚才还理直气壮,撒泼打滚的劲一下就没了,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沈琼华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金镯子,银锭子,银票,和若干碎银,最底下还压着一张房契。
这些东西足足价值近千两银子。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白嬷嬷眼珠一转,“这些都是我这些年的月例和夫人是赏赐,都是我的!”
“你放屁,月例跟赏赐根本没有这么多!”茯苓气愤道。
“嘿,你个小贱蹄子,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白嬷嬷骂道。
沈琼华合上盖子,“我当这一年我和母亲屋里怎么少了这么多东西,原来都在这了!”
白嬷嬷闻言睁大眼,“小姐!我可没做过偷盗之事!”
“那你说说这些东西哪来的!”
“我......我......”白嬷嬷脸色发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琼华冷笑,白嬷嬷当然不敢说出来。
这些东西有一大半都是她那个好姨母赏赐的!
“至于白芷,她游说我离开车队,又擅自离开我身边自己独自回去,差点酿成大祸,理当受罚!”
沈琼华眼神一扫,下面的人立刻心领神会,主动将白嬷嬷的嘴巴堵上,和白芷一起按在板凳上打。
纾解了心头的一口恶气,沈琼华转身回了屋。
她提笔写了一封信,又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匣子,随后将茯苓叫了进来。
这几个丫头中,就只有茯苓在未进府前流浪时,学了些三角猫功夫,此事也只能由她去办了。
一刻钟后,茯苓便拿着一个包裹匆匆朝大门走去。
——
荣德堂
气氛压抑得可怕。
吴氏头戴翡翠抹额坐在上首,听完儿媳林氏的汇报满脸阴沉,一把将面前的茶盏扫落在地。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真不知道耀儿当初看上你哪里了!”
若不是大孙女和大孙子聪慧能干,她早就让耀儿休了林氏。
当初侯府衰败,她一心想给周耀之找一个高门嫡女结亲,结果周耀之去了一趟江南,死活要娶一个小官家的女儿。
儿大不由娘,吴氏当时气的卧病在床却也拿周耀之没办法,最终还是将人娶进了门。
林氏此刻心里也憋屈的很,“娘,我也不知道华姐儿她大半夜回来了呀。”
林氏是真的觉得冤枉,当时沈琼华和安排的劫匪都失踪了,是安王临时改变了计划,于是才有找人冒充这一出。
当时想的是若是沈琼华没有回来,只剩下寡母幼弟,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处理掉,偌大的产业就唾手可得了。
即使人回来了事情也已尘埃落定,自己这个姨母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才请安王帮忙演这一出戏,她应该感激自己没有任由事情发酵才是。
至于那些谣言,不过都是百姓以讹传讹罢了,谁会知道是他们做的手脚。
到时再由自己出面请安王帮忙澄清,沈琼华肯定会更加信任感激侯府和安王。
却是没料到出了意外,差点连累了侯府和殿下的名声。
吴氏拿起拐杖敲击地面,斥道:“你这个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一个大活人进了府都不知道!”
“当初动沈家是你提出,你要是敢反悔,我饶不了你!”
林氏听见这话连忙道:“娘,您怎么会这么想,便是为了林哥儿的前途和宜姐儿的姻缘,我也不会反悔!”
“哼!你知道就好,以侯府如今的地位,想要再进一步,就必须助殿下登上那个位置。”
“到时,凭宜儿和殿下之间的情谊,定能荣登后位!”
“届时侯府一门双后,侯府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林哥儿和轩哥儿的前途也将一片坦荡。”
林氏被吴氏说得一颗心都火热了起来,仿佛亲眼看到了女儿封后,儿子封侯拜相的场景。
“娘,你放心,我都晓得的。”
“贵妃娘娘宠冠后宫,殿下也颇得皇上看重,咱们定能如愿。”
吴氏这才给了她几分好脸色,接着道:“这两年,朝中立储之声愈盛。”
“若不能拿到沈家的财产,贵妃娘娘难保不会为了拉拢朝臣为殿下另择王妃,到时恐怕宜儿也只能屈居侧妃之位。”
“以宜儿的性子,她能接受?”
当然不能,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宜姐儿爱慕安王,从小便希望嫁与安王为妻,便是林氏自己也是不肯女儿为人侧室的。
她的女儿合该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吴氏见敲打的差不多了,这才最后交代道:“这一次的事情难免云梦轩那边不会怀疑,你让宜姐儿收收自己的小性子,去云梦轩打探打探。”随即便挥手让林氏退下。
林氏连声应下。
一出荣德堂,林氏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她搭在孔嬷嬷胳膊上的手指用力,瞳孔幽深:“嬷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当了我的垫脚石,那她的女儿也合该成为我儿的登天梯!”
孔嬷嬷一颤,眼前的妇人似乎与多年前的少女重合......
第8章
日薄西山,火红的霞光照亮了半边天。
芍药听到动静走上前将床帐挂起。
“小姐,方才二小姐来过,听说您还睡着,便说等您醒了再过来。”
沈琼华闻言,睡眼惺忪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竟这般做贼心虚,迫不及待。
“她还有说什么别的没有?”
芍药倒了一杯水递给沈琼华,“二小姐问了奴婢小姐昨晚是何时回来的。”
“那你是怎么说的?”
“奴婢说昨晚奴婢是陪着夫人的,但听甘草说过是夜半时分回来的。”
沈琼华勾唇一笑,朝芍药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三分真七分假,才更容易让人信服。
她身边一向是只留她们四个轮流守夜。
白芷一向偷懒,更别提她明知道自己回不来,怎么可能还会守在屋内,这也是她为什么敢说自己昨晚上便回来的原因。
果然,她刚用完晚膳,便有小丫鬟来禀报周令宜来了。
一袭鹅黄衣裙,梳着流云髻的少女从外面疾步走来。
“表姐,你还好吗?真是吓死宜儿了!早知道我和母亲与表姐一同前去了。”
少女挽着沈琼华的胳膊,脸上满是担忧,一双眼睛通红,像一只无辜单纯的兔子,让人不自觉的放下防备。
沈琼华强忍着想要甩开她手的冲动,如往常一般柔声道:“已经不碍事了,表妹也不必太过担忧。”
周令宜见她神色并无异常,正想问问昨晚的事,眼尾随意一扫却惊得瞪大了眼。
她指着角落足有盆栽大的夜明珠道:“这是夜明珠吗?”
这么大的夜明珠,她只在姑母那看到过,是皇上送给姑母的生辰礼。
如此珍贵的东西,便是连她这个侯府嫡女都没有,沈琼华为什么会有?
周令宜这才发现除了夜明珠,屋中的陈设变了不少。
棋盘上的棋子是翠玉玲珑棋,桌上摆着和田白玉茶盏,床帐换成了百金一匹的月影纱,博古架上摆放了青玉缠枝连纹瓶,珐琅彩婴戏双连瓶等数十个摆件,就连蜡烛都全换成了拇指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整间屋子。
“表姐,你这屋子......”
沈琼华像是察觉到周令宜想要问什么,漫不经心道:“是芍药安排的。”
“我昨夜虽平安归来,但到底是受了些惊吓,又是夜半回来的,一整晚都未曾睡好。”
“所以她便自作主张将屋子装扮成在江南时的样子,说是在熟悉是环境中能令人安心。”
“原来是这样,表姐身边的人还真是贴心。”周令宜手中的帕子几乎快要撕裂。
沈琼华看着她眼底的愤恨与嫉妒,心里嗤笑。
这时的周令宜还远没有后来那般心智成熟,即使掩饰得再好,还是露出了些许端倪。
前世,她顾忌是寄居侯府,不好太张扬,身边的东西全都换成了次一等的,还时不时的送东西给府上的众人。
这其中,周令宜拿走的东西最多。
别看这永宁侯是侯爵,其实家底并不丰厚,衰败时甚至靠拆借度日。
即使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有了些家底,但毕竟是官宦人家,论财力是比不上沈家这种专门做生意的富商的。
更何况侯府人口众多,即使是嫡女,分到的东西也有限,因此看到她这有好东西就也想要。
要不到就借,拿走了那么多东西,没一样还回来。
如今,她做什么还要委屈了自己。
拿走了多少,她定要让她们全部还回来。
想要她沈家的钱财,她就让她们看得到吃不到,整日抓心挠肝。
“表姐,你这夜明珠能借我看看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夜明珠呢。”
沈琼华勾唇,爽快道:“当然。”
说着摆了摆手,芍药立马送上前。
周令宜看看芍药捧着的拇指小的夜明珠,又看看角落里的。
正想着说要那个大的,就听沈琼华说道:“表妹可以多看看,这种夜明珠我沈家多的是。”
语气里的豪迈让周令宜气红了眼。
凭什么她身为侯府嫡女过得还不如一个商户女!
若是侯府也能有这些,她哪还需要将殿下让给其他人!
“表姐,我听母亲说,安王殿下差点闹了一个乌龙?”周令宜道。
闻言,沈琼华皱起眉,“表妹也听说了?虽说安王殿下是好心,但若不是我那时去向姨母请安澄清了误会,恐怕就名声尽毁了。”
语气里的反感分外明显。
周令宜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既高兴沈琼华对殿下无感,又担忧殿下的计划不能顺利实施。
没有心思再继续待下去,拿了那颗小夜明珠便告辞了。
她一走,沈琼华便立马叫芍药和甘草将这些夜明珠收起来,刺得她眼睛疼。
并吩咐这两日谁来她都不见,让芍药这两日将周令宜这段时间借的东西列个单子出来。
......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和瑞王约定的这日。
一大早,沈琼华拿着两个帷帽,带着芍药和甘草坐上了侯府的马车。
马车出了府缓缓向茶楼驶去。
突然,车厢里传来了喊停声。
沈琼华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芍药,我想吃东来阁的芙蓉糕了,你去买点吧。”
“是,小姐。”
“日头太大,戴着帷帽去吧。”
很快,‘芍药’便从车上下来,朝东来阁的方向驶去。
沈琼华一路疾走,拎着芙蓉糕进了东来阁天字包房。
关上门一转身,一把长剑便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沈琼华仰着脑袋,“这难道就是瑞王殿下的待客之道?”
第9章
“哎哎,你这是干什么,别伤了沈小姐。”临泽走上前来,将持剑之人推开。
这说不定是他们未来的主母呢!
真粗鲁!
那人被推开也拿着剑直直盯着沈琼华。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纪北这才将剑收回剑鞘,双手抱剑站在角落,全程没有一丝表情。
临泽轻咳一声,讪笑道:“沈小姐,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一整天都不带换个表情的,你别管他,殿下在里面等你,”
沈琼华抬脚往里走,便看见一身玄色衣袍的谢南渊大刀阔斧的坐在桌边,手上拿着一杯茶。
她走过去坐下,道:“瑞王殿下既是来了,那便是相信我说的话了?”
谢南渊扫了一眼女人胸有成竹的模样,缓缓道:“本王这几日找了不下十名毒师,都被判定为没有中毒。”
此话一出,沈琼华瞳孔骤缩,“不可能!”
怎么可能没有中毒!
沈琼华正要说服谢南渊多看几名毒师,便听男人道:“但是本王依然选择信你。”
“知道是为什么嘛?”
“为什么?”
谢南渊看了临泽一眼,临泽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沈琼华。
沈琼华疑惑的打开,男人的声音一字一字敲击着她的心。
“本王的人查到,一年前天狼山的土匪劫持了一名江南富商,连人带货绑上了山。”
“不仅吞了钱财和货,还给富商家写了一封信索要了赎金。”
“赎金给了,人却被撕了票。”
“结果这伙土匪拿了钱还没逍遥几日,便被朝廷的军队给剿灭了。”
“沈小姐猜,提出剿匪的是谁的人?”
沈琼华手中的纸攥成一团,眼眶泛红,“永宁侯。”
谢南渊放下茶杯,“沈小姐早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不然也不会以此来取信本王。”
沈琼华确实有些猜测,但又不愿意相信,才借着瑞王的手查清这件事。
永宁侯府权势大,这样的消息单凭沈家的人脉是查不到的。
如今证据就摆在眼前。
所以,阿爹也是他们害死的,她们沈家全都成为了永宁侯府和安王通往皇权之路的祭品。
即使她重活一世,阿爹也回不来了!
想到当时阿爹尸体被送回来的惨状,沈琼华恨不能啖其肉。
“沈小姐想知道的答案本王给了,那沈小姐答应本王的呢?”谢南渊道。
话刚落,包厢门便被撞开,一个不明物体飞了进来。
“小姐小姐,奴婢回来了!”
茯苓气喘吁吁趴在门上,嗓子生疼。
“我*,小姑奶奶,你这哪是要我治病,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随着这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地上的不明物体揉着屁股站了起来。
沈琼华看着满身就差写着“我有钱”的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位就是前世最后接下皇榜,为瑞王成功续命半年的人。
当初沈琼华也是听了一耳朵这人抱怨皇宫不如他的小院子舒坦,说他的小院如何如何。
但也怕记错了,幸好茯苓将人找到了。
此人医术毒术的造诣皆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脾气古怪,软硬不吃,做事没有章法全是随心而为,谁要是对他用强,他直接撒一把毒粉将人毒瘫,最后还得别人来求他治病。
要说什么东西能左右他,也唯有钱了。
这人就是个财迷,所有请他治病的人都被活生生咬下一块肉。
别的大夫治病是治好了付诊金,他是看一次就付一次,还必须用金子结算,其他一概不要。
当初之所以那么晚才揭皇榜,是这人觉得前面给的悬赏不够看,后面悬赏提高了,他才揭榜,瑞王也因此错过了最佳时期。
如今,她提前一年多将人找了出来,瑞王的毒应该能解了。
裴凉川扶正自己头上的黄金玉冠,抽出腰间手柄由黄金打造的折扇,正面写着‘劫富济贫,妙手回春’,反面写着‘杀人放火,拿钱买命’。
丝毫不见外一瘸一拐地自己拿了把椅子坐下,扇起风来。
“说吧,你们俩谁有病,或者说你们俩谁付钱?”
谢南渊眼角抽了抽,饶是他见过各型各样的人,也有一瞬间的错愕。
沈琼华倒是见怪不怪,她上一世听说的这位的奇葩事可太多了。
临泽看着这怪人,实在没忍住,朝谢南渊道:“殿下,你真要让这人给你治病啊?感觉不太像大夫啊。”像个暴发户。
“哎,我说你这人,还敢怀疑我?”
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医术,那是他吃饭的家伙,是能随意质疑的吗!
裴凉川一把将椅子搬到谢南渊的身边,拉开他的袖子就开始把脉,同时嘴巴也开始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呦,你是早产生的呀?养的真壮实,五岁生了一场重病差点死了?命还挺大。你十一二岁干啥了?天天睡不着......”
随着他的话一句一句的往外蹦,临泽吓得差点蹦起来。
这人不是大夫,是算命的吧!
谢南渊幽深的瞳孔也犹如一块石头落入水中掀起了波澜。
裴凉川的嘴还在说,突然摸到了什么,一下子幸灾乐祸起来,“哎呦,你这个倒霉蛋,你要死了啊!”
听到死这个字,纪北的长剑一下就出了剑鞘。
裴凉川一下子蹦了起来,沉重的黄金玉冠差点把脖子给闪了,大叫道:“哇哇哇,你要干什么!”
“纪北。”
谢南渊喊了一声,纪北这才将剑收了起来。
那边裴凉川还在大喊大叫:“你收起来干什么!还拔剑,你以为我怕你啊!有本事看你杀我快,还是我毒死你快。”
沈琼华被这人吵得脑子嗡嗡的,感觉包厢里有十个人在说话似的。
临泽倒了一杯水,双手奉到裴凉川跟前,谄媚道:“大夫......神医,你消消气,他不懂事,回头我教训他。”
裴凉川翘着二郎腿,接过茶,看了临泽眼,“算你懂事。”
临泽笑了笑,道:“那神医,你刚才说我们殿下要死了是什么意思啊?”
“要死了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活不久了。”
“他是大病初愈,伤还没好呢,又倒霉催的被人下来毒,下毒还是极为罕见的毒,怕是世上能解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临泽闻言大惊失色,“啊!神医,你快,快帮我家殿下解毒啊!”
临泽拉着裴凉川的手使劲晃,裴凉川差点被水给呛死。
“你急什么!一时半会死不了!”
他站起身,优哉游哉地在沈琼华和谢南渊两人间踱步。
“你们俩谁付诊金?”
“我先说好,他可是中了两种毒,先前答应我的诊金得翻倍!”
沈琼华和谢南渊脸色同时一变。
两种毒?!
第10章
“怎么会中了两种毒?”
裴凉川翻了一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我管天管地,管治病下......解毒,还能管他得罪了谁不成?”
说着,他凑近打量谢南渊,道,“长得也不像欠揍的样子啊,你对人家干啥了?居然要下这种毒害你?”
谢南渊没有满足裴凉川的好奇心,道:“两种毒你都能解?”
“当然,只要诊金给的多,别说两种毒,五种毒我都给你解了。”裴凉川颇为自信道,摇了摇他的黄金折扇。
谢南渊点头,“你要多少诊金?”
裴凉川伸出五根手指。
临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神医这架势他还以为要很贵呢。
他走上前,打开荷包,数出五两银子递给他。
裴凉川看着眼前的银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一把打开临泽的手,“打发要饭的呢!”
临泽瞪大眼,“五两还不够?难不成你要五十两不成?抢钱啊!”
他之前给殿下请了十多名毒师总共也才花了五两。
裴凉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五十两还想让我大老远跑京城来?你连我屋子的门都进不来,当初是说给给高价我才同意来的,你们不会是要反悔吧?”
“我可跟你说,他这其中一种毒霸道的很,幸好是碰到了我,不然再晚个一年半载的怕是神仙难救,就是我想救,他的身体也难承受住药效,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衰竭而死,我还觉得五百两要少了呢,亏死我了。”
“五......五百两?!”临泽嚎道。
“对,换成金子就是五十金。”
“我只要金子。”
“而且我是按次数收费的,一次五十金,概不赊账!”
“他身上这两种毒比较罕见,且时间也较久,应该要个十来次才能彻底解掉。”
“还有我只管解毒,中途所需要的药材你们自己准备。”
一次五十金,十来次,药材还要自备?!
这一遭下来至少得上万两了吧?
这哪是抢钱啊!这是抄家呀!
他们殿下这些年都是靠俸禄过活,皇上的赏赐和其他产业收入都尽数填补给军中的将士了,便是将王府拆了也没有上万两啊!
临泽傻眼了,看向自家殿下。
谢南渊眼眸也沉了下来,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不能少一点?”
“不能,五十金一金都不能少。”裴凉川分毫不让。
气氛突然一下就凝滞了。
“五十金就五十金。”沈琼华出言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她从袖笼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这是预付的前几次的诊金,还请你务必多费心。”
裴凉川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一根金条咬了一口,随即喜笑颜开的收进袖笼中。
“还是这位小姐财大气粗,你放心,我一定将他的毒给解了,就是不知我来京城有没有安排住的地方,你看我这来的匆忙,啥也没准备。”
“我看这就挺不错的,不如......”裴凉川一阵挤眉弄眼。
沈琼华会意,笑着开口道:“我早有此意,稍后茯苓会带神医在东来阁开一间上等厢房,神医可以一直住到离京为止。”
“另外,我还会在京城最好的酒楼给神医定好一日三餐,让他们送到这来。”
“上道。”
裴凉川十分满意地点头。
转头又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谢南渊,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词。
谢南渊被这怪异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剑眉微蹙,幽深的瞳孔回看过去。
裴凉川大笑两声,伸了一个懒腰,“待我休整两日,便来为你解毒。”
随后便头顶黄金玉冠,手拿黄金折扇大摇大摆地跟随茯苓出去开房了。
人一走,包厢内顿时清净了不少。
谢南渊率先开口,“看来沈小姐是有备而来。”
告诉他中了毒,找来了神医,又准备好了诊金。
上万两......
所图不小啊......
沈琼华挑眉,也不强辩,她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她的目的。
早些年,大越国和邻国时有摩擦,大大小小的战争就没停过,虽然多是胜仗,但仍旧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国库早就支撑不住了。
瑞王之所以在军中和百姓的威望极高,不仅因为他是长胜将军,还因为他时常接济军中将士。
所以即使谢祁安如玉君子,礼贤下士的名声再响亮,也盖不过瑞王去。
因此瑞王短时间内是拿不出上万两白银的,而这也就是她的机会。
“小小心意罢了,算不上什么。”
谢南渊也没反驳,“沈小姐饶了这么大一圈,目的是在永宁侯府?”
“那你想让本王做什么?”
“我想让王爷助我离开永宁侯府。”沈琼华道。
“王爷即是查到了家父惨死一事是永宁侯所为,应该也察觉出了永宁侯和安王的谋算。”
“我沈家的财产便是丢了,弃了,也断不会为杀父仇人铺路。”
“可以。”谢南渊一口应下,“但你要知道,以永宁侯对我的提防,我只能在暗处相帮,不然怕是会适得其反。”
见他答应了,沈琼华紧皱的眉头这才疏散开,唇角露出些许笑意。
“我希望王爷能够派一名暗卫到永宁侯府保证我们母子三人的安全。”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谢南渊点头应下。
“还有......我想同王爷做个交易。”
沈琼华攥紧了衣袖,“我沈家愿为王爷登上储位出一份力,希望王爷成为新帝后,能够庇佑沈家,让我报了杀父之仇。”
话落,谢南渊猛地看了过来,犀利的眼神似要将她盯穿。
沈琼华手心冒汗,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半晌,谢南渊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抹笑。
“沈小姐怕是误会了,本王对帝位并无意,也不想当太子,待边关安定后,只想做一个潇洒闲人。”
沈琼华瞪大双眼,所以谢祁安和永宁侯不惜一切手段针对瑞王,然而瑞王却并无意帝位吗?
那上一世她沈家所遭受的一切算什么?
“难道王爷不想反击吗?王爷在前线为了国家浴血奋战,身负重伤,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宵小之徒暗害,差点丢了性命。”沈琼华直直看着谢南渊道。
“本王自会用别的方法讨回这笔账,这就不劳沈小姐费心了。”
“另外,几日前追击沈小姐的人,是临泽带人杀的,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追捕我的刺客,所以沈小姐不用担忧。”
“暗卫稍后自会送到府上,本王还有事,沈小姐请自便。”
说完,谢南渊便起身朝门口走去,临泽和纪北紧随其后。
沈琼华猛地站起身。
“王爷对帝位无意,那对镇国公呢?对镇国公府一众人的死活也不在意吗?”
第11章
谢南渊迈出的脚顿住,疾步至沈琼华的面前,表情狠厉。
“你话这是什么意思?”
沈琼华见他折返回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
瑞王十一岁便随镇国公前往边关,除了皇上外,最在意的人便是镇国公。
事关镇国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殿下是否想过一个问题。”
“皇上膝下只有五位皇子,两位公主。”
“其中,大皇子腿脚有疾,四皇子荒淫无度,五皇子才刚刚年过十岁,且生母出生低微原是一名冷宫侍婢,安王生母乃是宠冠后宫的周贵妃,又有永宁侯依仗,唯有您有能力与之一较高下。”
“镇国军自开国以来便由镇国公府所掌控,不受任何其他人的管辖。若您不争,待来日安王登基为帝,他视王爷为眼中钉,真能看着镇国公手握这样一支强大军队,任由自己彻夜难眠吗?”
随着沈琼华的话落下,谢南渊神色闪烁。
沈琼华接着道:“况且,即便王爷不争,您认为安王会相信吗?”
“他还是会不择手段针对王爷,针对镇国公府,当今皇上本就忌惮镇国公,若是造假了什么诬陷了镇国公,比如......”
沈琼华的声音变得飘渺,“通敌叛国之类的......”
“您认为皇上会怎么做?”
‘通敌叛国’这四个字一出,谢南渊幽深的瞳孔骤缩,“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了什么不要紧,王爷只要知道,只要您答应了,不管我知道了什么,抑或是现在没发生,以后会发生的事,我与王爷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也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是吗?”
沈琼华说完这句话便直勾勾看向谢南渊,等待他的回复。
良久,谢南渊轻笑出声,“沈小姐真是好口才,倒是本王从前想岔了。”
沈琼华见他答应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既如此,我便不打扰王爷了,先行告退。”
沈琼华戴上帷帽出了东来阁,以最快的速度拎着芙蓉糕回了茶楼。
与芍药换了衣服后,静坐了一会,便买了一罐茶叶坐上马车离去。
......
西大街
京城贵女们最爱聚集的地方。
这里有最时新的首饰,最好看的料子,和最好用的脂粉。
其中,有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伫立在西大街正中央,名为珍宝阁,是整个西大街最大也是生意最好的首饰铺。
珍宝阁的首饰皆由积年的老工匠亲手打造,每一件都是珍品,价格也让人望而却步,便是京城的贵妇贵女们买上一件也是要肉疼的程度。
沈琼华却不是为了珍宝阁而来,她下了马车直奔生意最火的绸缎庄而去。
孙掌柜见到沈琼华有些慌张的迎上前,“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
沈琼华直接道:“孙掌柜,我好久没有来铺子里了,今日突然想起来便来看看,顺便看看近两个月的账目。”
“小姐,这有什么看的,近两个月的账簿侯夫人都看过了呀,您......”
“孙掌柜。”沈琼华打断他,“这家绸缎庄姓沈,我是沈家的当家人,我查看自己名下产业的账簿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孙掌柜磨磨蹭蹭将账簿拿了出来。
沈琼华带着芍药和甘草坐在小隔间里查账。
很快,甘草便惊呼出声,“小姐,这账上的银子怎么少了这么多!”
芍药的脸色也不好看。
沈琼华看着眼前一塌糊涂的账簿,心中冷笑。
是啊,谁能想到短短两个月,西大街生意最火的绸缎庄账上的银子都快套没了呢。
都说他们沈家是江南富商,但其实最开始阿爹是在京城做生意的,后来为了阿娘才去的江南。
这些年,阿爹每半年都会来一趟京城管理京城的铺子,幼时她也会跟着来,后来大了,阿爹便不让她跟着了。
当初,她和阿娘刚住进永宁侯府时,这些掌柜还会时不时将账簿送到府上给她看。
后来,林氏委婉地跟她说,侯府内宅时常有男子进出于名声不利,自己要管理侯府中馈,这些账簿可以帮忙代为管理,若是有对不上的再来跟她说。
而当时的她,因为母亲嘴中时常念叨的林氏的好,也觉得林氏说的有几分道理,竟也放心的将部分产业交给了林氏管理。
结果侯府那些人,要什么全来沈家的铺子拿,一两银子都不给,全都赊账。
直到她嫁给谢祁安,这些店铺经营不善瞒不下去了,这才又重新丢回给她管理。
她那时因为感激侯府恩情也没有追究,现在想想真是病得不轻。
沈琼华让芍药将孙掌柜叫进来。
孙掌柜一脸菜色。
“孙掌柜,我这是不能留你了,你另找雇主吧。”
“小姐,这真的不能怪我,是侯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林氏也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这么做吧?”沈琼华道。
“让我猜猜,这段时间,捞了不少银子吧?”
前世,她来收回这些铺子的时候,孙掌柜可不是现在这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就差将铺子占为己有了。
林氏说是管理,但只知道从铺子里拿东西压根不管账,并且还暗示这些掌柜也可以捞些油水。
久而久之的,各个口袋里富得流油,早就认为是自己的铺子了。
若不是后来这些掌柜猖狂得连侯府的人来拿东西都不想给,林氏才不会将铺子还给她。
不过现在,沈琼华也不想跟孙掌柜掰扯捞的这三瓜俩枣,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果然,孙掌柜一脸震惊,“小......小姐,我这么多年在沈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所以,趁我现在还好说话,咱们好聚好散,你也不想这种名声传出去不好找下家吧?”沈琼华淡淡道。
孙掌柜听到沈琼华这么说,便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离开了绸缎庄。
他一走,沈琼华便叫甘草喊了一个伙计进来。
第12章
“小姐,您有何吩咐?”王海恭敬道。
沈琼华看着眼前的男子,又看了看一旁羞红了脸的甘草,面上也不禁染上了三分笑意。
王海便是甘草前世的丈夫,从小便跟着其父在沈家帮佣,跟甘草一起长大,两人心意相通,三年前被父亲派到了京城。
前世,她收回铺子的时候王海出了不少力。
沈琼华在纸上写下几个店铺位置递给王海。
王海恭敬接过看了一眼,道:“小姐,这些都是沈家名下的商铺。”
“对,你在京城待了三年之久,跟这些店里的二把手相处的怎么样?”
“因着都在沈家做事,平日里相处的也还算不错。”
“那好,你便和甘草走一趟,将这几个铺子的掌柜全辞退了。”
“全辞退?”王海震惊道。
“对,若是他们不肯走,你就说我手上有他们这两个月贪污的证据,现在不报官只是想好聚好散。”
“待他们走后,你帮我给那些商铺的二把手带句话,谁若是能将账簿上的赊账追回,谁便当掌柜。”
沈琼华说着将沈家家主的令牌给了甘草,便挥挥手让两人赶紧去办事,自己和芍药继续看账本。
正看得认真,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沈琼华掀开帘子一看,竟还是个老熟人。
永宁侯老夫人膝下有二子一女,除了永宁侯和宫里的周贵妃,还有一个不成大器的小儿子,凭借着侯府的扶持,这么多年才堪堪做到了五品光禄寺少卿的位置。
他的夫人是吴氏的亲侄女,两人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是周令芙。
现今因着吴氏还在并未分家,因此周令芙如今还是永宁侯府的大小姐。
周令芙带着几个闺阁小姐进了铺子,笑道:“这些可都是江南那边最时新的料子,你们看看有没有想要的,记我永宁侯府的账上便是。”
“哇,这是今年最新的云锦吧,真好看,谢谢你啊令芙。”
“令芙不愧是永宁侯府的小姐,出手就是大方。”
周令芙被几个小姐夸得飘飘然,心里舒坦极了。
她虽看不上这几人,但也只有她们会这般奉承她。
那些高门贵女向来是看不起她的,认为她的父亲官职低微,将来一旦分家,她就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
就连安王殿下眼中也只看的见堂妹周令宜。
可是凭什么?
明明她也是祖母的孙女!
想到这,周令芙神色郁郁,挑起料子来更是不手软。
几个人身边的丫鬟小厮手上都满满当当的。
周令芙见挑的差不多了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铺子里的伙计拦了下来。
“周小姐,您看这谁结账?”
周令芙看着伙计手中的账单,眉头一皱。
“结什么账?你是新来的吧,直接记永宁侯府的账上便是。”
说着,便要朝外走。
店铺里的伙计哪敢让她把东西带走,他刚被王海敲打完,知道孙掌柜便是因为赊账的事被东家辞退,现如今东家还在铺子后面查账呢。
“周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绸缎庄自今日起概不赊账,您看要不今儿个顺便把侯府之前赊的账给清了?”伙计讨好的笑道。
把之前的账清了?
她哪有那么多银钱!
之前的那些东西大部分可都是被大房拿走的!
周令芙见奉承她的几位小姐看她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顿感丢脸。
声音也大了起来,斥道:“这铺子都是侯府的,本小姐在自家的铺子里拿几匹料子,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话一落,一道清亮的嗓音从后方传来,“我倒是不知,我沈家的铺子何时姓周了。”芍药搀扶着沈琼华从小隔间里出来。
周令芙见是沈琼华,神情难掩惊愕。
娘不是说这几件铺子被沈琼华交给大伯母打理了?她为什么还在这?
看着沈琼华那张堪比三月桃花的娇美容颜,周令芙的话中满是恶意。
“我当是谁,沈表妹如今清白都被歹徒毁了,这两日都躲着不敢见人,连我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今日怎么想着出——啊——“”
周令芙捂住自己的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居然敢打我!”
她居然被一个下贱的商户女给打了!
周令芙反手就要打回去,却被沈琼华攥住手腕。
“芙表姐还是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胡言乱语的好,三日前在侯府门口,围观的百姓都知道我前一晚便已回了侯府。”
“至于那个说自己的清白被歹徒毁了的女子乃是敌国的奸细,妄图冒充我的身份混进永宁侯府却被安王当中斩杀。”
“芙表姐此刻这样说,是刻意造谣,还是对安王当众杀人心怀不满?”
“我没有!”周令芙急言令色道。
“那就管好你的嘴别乱说!”沈琼华推开她的手腕。
周令芙连连倒退几步,看着铺子里的其他伙计都挡在沈琼华的面前,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给我等着,住在侯府还敢这么嚣张,我定要让你滚出侯府!”
说着,竟是让丫鬟将料子丢下,怒气冲冲的走了。
倒是跟着她来的其他几个小姐面面相觑,最后脸色难看的挑了一匹料子结了账。
沈琼华才不怕周令芙回侯府告状,要是周令芙真能说动老夫人和林氏将她赶出永宁侯府,那她才要真的感谢周令芙呢!
沈琼华又等了一会,待甘草回来了,这才离开了绸缎庄。
马车离开西大街,在人群拥挤的街道上缓慢行驶。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朝人群中挤去。
白色的纱衣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隐隐还有鲜血渗出染红了纯白。
她一边跑,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突然,一根大腿粗的棍棒挥来,将她打倒在地。
紧接着,无数棍棒朝她身上砸来,她痛得尖叫求饶:“别打了,别打了!”却无济于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棍棒才停下。
一个穿的花枝招展,打扮得浓妆艳抹的老鸨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直接甩了两巴掌。
“你个小贱人,老娘花了十两银子买的你,你竟然敢拿花瓶砸了客人的头逃跑,要是让你跑了,老娘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
安锦满脸泪水,鲜血从唇角溢出,恳求道:“妈妈,我求求你,你放了我,我以后一定将赎身的钱给你。”
“我呸!”老鸨冷笑。
“进了我花满楼,你就别想走,既然不愿意伺候贵客,那你就去伺候伺候那些下九流,看你的骨头还如何硬!”
“给我把她拖回去!”
两个打手立即上前,人群上方都是女子奋力挣扎求救的声音。
沈琼华掀起帘子,正好对上了安锦那张红肿不堪,惊恐害怕的脸。
饶是如此,她还是一眼将安锦认出来了。
“停车!”
第13章
芍药从马车上下来,穿过人群,走到了面前春妈妈拦住了她的去路。
春妈妈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芍药,道:“怎么,你想多管闲事?”
安锦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待看清是个小姑娘后,彻底心如死灰。
芍药弯唇一笑,“这位妈妈,我家小姐看这位姑娘合眼缘,想买下来当个丫鬟,您看要多少银子?”
春妈妈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富贵人家小姐买青楼的女子当丫鬟的。
“不卖!”
当丫鬟卖才能换几两银子?
那小贱蹄子她还打算带回去给园中的那些硬骨头紧紧皮呢!
让她们知道逃跑是什么下场!
芍药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春妈妈,“妈妈看看这些够吗?”
居然给一百两!
哪个大户人家花一百两买个丫鬟?
春妈妈眼珠一转,“不够,这丫头我买来可是当花魁来培养的,一百两卖给你亏了!”
芍药闻言,又从袖中掏出了一百两银票递过去。
两百两买个丫鬟?
春妈妈看她如此轻松便掏出了两百两,便想坐地起价。
刚准备开口,芍药便抢先道:“妈妈可要想清楚,这姑娘你即便是领回去了,以她刚烈的性格也很有可能砸手里了,而我家小姐便是再合眼缘,怕是也不愿再加价的。”
春妈妈闻言眸光闪烁。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直接将春妈妈手中的银票夺了回去。
芍药淡淡道:“罢了,妈妈即是不愿便算了。”抬脚便要离开。
“哎哎哎,别呀,姑娘,我愿意,两百两就两百两。”
春妈妈立马将银票夺回来收好,将契书给芍药。
她轻蔑地朝安锦道:“算你运气好。”便带着打手们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一哄而散。
芍药将地上的安锦扶起来,“你没事吧?”
安锦此刻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眼泪止不住地流,“多谢姑娘救我。”
“不是我救你,是我家小姐救的你,不过她现在不方便见你,你拿着这个玉佩去东来阁找一个叫茯苓的人,她会安置好你的。”
芍药将玉佩给安锦,便转身上了马车。
安锦看着马车缓缓离去,攥紧了手中的玉佩,一瘸一拐地朝东来阁的方向走去。
车内,芍药和甘草看着闭目养神的沈琼华欲言又止。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几乎片刻不离的小姐,此刻却让人感到陌生。
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却好似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秘密,知道白嬷嬷偷东西换钱,茯苓三天前便离开到现在都还未归,出个门还要偷偷摸摸换个身份,还有刚刚......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沈琼华睁开眼,“怎么了?”
“感觉小姐一下子长大了。”芍药道。
甘草在一旁狠狠点头。
沈琼华斜睨了芍药一眼,嫌弃道:“老气横秋。”
三人一下都笑了起来。
——
荣德堂
满屋都是二夫人吴氏的哭泣声。
“娘,我知道老爷不如大伯,所以这些年我即便只这一个女儿,也常常教导她尊敬林哥儿,谦让宜姐儿和轩哥儿,但如今,一个商户出身带着寡母幼弟寄居侯府的表姑娘也敢打芙儿!”
“娘,芙姐儿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您怎能看着一个商户女骑到她的头上!”
“祖母为我做主啊。”周令芙眼眶通红地,哀怨地看向上座的老夫人,露出半边被打肿的脸颊。
老夫人黑着脸,她是真没想到大孙女会这么蠢。
当初老大媳妇拿到了沈家的几间铺子,她想着二房日子也过得艰难,毕竟是自己的侄女,便暗示老二媳妇也去拿点东西。
可大孙女明居然当着沈家那丫头的面说铺子是侯府的,不是明着说侯府觊觎沈家的铺子吗?
若是让那丫头生了防备之心,坏了殿下的大计该如何是好!
“闭嘴!你还有脸哭,生出这么个蠢货!”老夫人怒斥道。
二夫人吴氏身体一颤,下意识停止了哭诉。
“娘,你怎么还骂我呢?明明是那个贱丫头太嚣张!”
“是啊,祖母。”周令芙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你一定要将她赶出侯府!”
“弟妹,你真是太鲁莽了!”
林氏听着这母女俩的话简直要气疯了。
她这两天还在庆幸华姐儿没有因之前的事起疑心,周令芙就做出这种蠢事,居然还有脸来老夫人跟前哭诉。
本来赊账拿东西这种事,即使是被华姐儿发现了,也是极好推脱的。
直接说事情繁多忘记结算便是,以她对华姐儿的了解,她们母子三人现在住在侯府,即使被发现后自己要结算,华姐儿大概率也是会推拒的。
以如今侯府的开支,内宅中主子们的衣裳,夫人小姐们的胭脂,老爷少爷们把玩的古董字画,外院人情的往来,官场上拉拢送礼的地方......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得是多大的一笔数目。
若是过几年才发现,省下的银钱,她可以给宜儿置办丰厚的嫁妆。
甚至这个月,殿下还借宜儿的手拿了几件价值不菲的古玩。
偏偏,这个蠢货在华姐儿面前说铺子是侯府的,这就不好办了!
若是让华姐儿察觉出了什么,宜儿当不上皇后,她定要扒了二房母女的皮!
周令宜也没有想到周令芙这么蠢,便是她在沈琼华面前要东西也得迂回着来,一时间也有些慌了。
她紧紧握着林氏的手,“娘,这下该怎么办啊?她不会起疑了吧?”
林氏拍了拍她的手,朝老夫人道:“娘,不如我去跟华姐儿解释解释,就说是芙姐儿一时心急口快胡说八道。”
老夫人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二夫人吴氏和周令芙齐齐傻了眼。
不应该将那小贱人赶出去吗?
怎么看样子还要安抚那小贱人?
“娘,你不能如此偏心,任由一个商户女骑到芙儿的头上啊!”
“祖母,我是您的亲孙女啊!”
老夫人沉下了脸,“你们俩再吵,就直接分家算了!”
一句话,吴氏和周令芙都哑了火。
她们可不想离开侯府,离开了侯府日子肯定没有现在好过。
老夫人看见二房母女俩这蠢样就头疼。
幸好没有告诉二房将沈家邀来侯府居住的真正目的,不然保准坏事。
林氏也不想再看这母女俩一眼,拉着女儿的手起身。
“娘,那我去看看华姐儿回来了没有。”
说着,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闯了进来。
“老夫人,夫人,不好了!侯府门口来了一群要债的人!”
第14章
要债的?谁在外头欠债了?
世家侯府最是要脸面不过,当初即便是侯府衰败,老夫人也很少在外头借钱,都是卖掉侯府积年留下的老物件度日。
这也是为什么侯府和安王明明想要沈家的财产,却不敢贸然动手的原因。
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要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老夫人眉头紧蹙,沉声道:“打哪来的人?可有说什么?”
小厮战战兢兢道:“他们说自己是......是沈家铺子的二掌柜的。”
什么?!
“他们怎么会来侯府要债?”周令宜惊呼。
林氏也很意外。
吴氏脸色铁青,“把他们都给我打出去,侯府是什么地方,岂能容这些卑贱之人放肆。”
那小贱人打了她的女儿,还敢这么嚣张!
“对,打出去!”周令芙附和道。
“闭嘴!蠢货!”老夫人斥道,手中攥着的佛珠快速拨动,脸上的神色不断变换。
“来了多少人?”老夫人问道。
“掌柜和伙计足足有有十多人,都吵着要见大夫人。”小厮答道。
“大夫人,您快去看看吧,他们......他们拿着厚厚的账本,让伙计在门口大声唱和,现在侯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百姓了!”小厮焦急道。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林氏脸色大变。
“娘,我出去看看。”林氏道。
也不等老夫人回答,搭着孔嬷嬷的手急忙朝外走去。
穿过蜿蜒曲折的抄手回廊,远远的便能看见府门前有几个穿着还不错的男子站在那,旁边站着伙计,正拿着账本在大声唱和:
“四月初二,永宁侯夫人浮光锦两匹,雨过天晴软烟罗一匹,记账四百两。
四月初六,永宁侯府二小姐月华锦一匹,浣花锦一匹,记账一百五十两。
四月十三,周二夫人和大小姐,织金锦三匹,云锦一匹,浮光锦两匹,记账七百两......”
整整数十次的记账,待伙计唱完,嗓子都冒烟了,他一停下,立刻就有另一个伙计接上来:
“四月初七,周二老爷珊瑚雕喜鹊登梅笔架一件,记账二百两。
四月十六,永宁侯夫人海南黄花梨香道胆瓶一件,四扇楠木刻丝琉璃屏风一件,记账八百两。
五月初三,永宁侯二小姐富春山居图一副,青花白地瓷梅瓶一件,紫毫笔三支,菊瓣翡翠茶蛊一套,记账一千三百两......”
林氏听着这唱和声,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她死死攥住孔嬷嬷的手,朝小厮喝道:“快!快把他们带去前厅。”
若是这么唱下去,侯府的名声就全完了!
华姐儿......对,找华姐儿!
孔嬷嬷搀扶着林氏朝云梦轩疾步而去。
——
云梦轩
沈琼华才刚换好衣裳,甘草走了进来,“小姐,侯夫人来了。”
沈琼华了然,眼中划过一抹戏谑。
“请进来吧。”
林氏脚步略显凌乱地进了屋,脸上挂着关心的笑容,“华姐儿,你身体好些了没,今日出门了?”
“劳姨母担忧,不过是受了些惊吓罢了,修养几日已经好多了,便想着出去逛逛。”沈琼华笑道。
“你今日去了铺子里?”林氏问道。
沈琼华闻言脸上适时露出一抹诧异,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是芙姐儿说的,她性子坦率,说话一向不过脑子,说了一些胡话你别往心里去。”林氏紧紧盯着沈琼华的表情。
沈琼华微笑道:“我明白,芙表姐肯定是误会了,以为姨母管理的铺子便是属于侯府的,其实只要姨母知道铺子是谁的,那便不要紧。”
“额,是啊是啊,芙姐儿她是误会了,以为是我新买的铺子。”林氏脸都要僵了。
“倒是我今日情急之下与芙表姐发生了一些摩擦,芙表姐似乎不知道前几日的内情,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说我被歹徒毁了清白,我也是一时逼急了才失了手。”沈琼华说着眼圈都红了,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林氏脸都是木的。
周令芙那个蠢货,当面说人坏话,挨打都是活该,难怪刚刚在荣德堂只说被沈琼华打了,问起原因来却含糊其辞。
“是芙姐儿失了分寸,我跟老夫人都明白,老夫人刚刚已经说过她了。”
“如此我便安心了。”沈琼华道。
林氏心中焦急,见沈琼华没有提及铺子的事情,便主动道:“华姐儿......你今日去铺子查账了?”
“是,今日路过西大街,便想着看一看账簿,也不能一直叫姨母为我的铺子劳心劳力,自己却什么也不干。”
“结果,查出来那几个掌柜的居然敢贪账上的钱。”
“所以,我便将他们都辞退了。”
“什么!”
林氏惊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马上放软了声音,“一下全辞退了铺子岂不是会乱?”
沈琼华摆摆手,一脸轻松,“不会的,每个铺子都还有一个二掌柜,他们会安排好的。”
林氏的眼角不断抽动,周令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不讲。
她好不容易让那些掌柜对侯府赊账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全白费了。
沈琼华忽略林氏难看的脸色接着道,“这些二掌柜倒也真是积极,一听说可能有荣升大掌柜的机会,都自告奋勇的说要去清理掉以前的烂账,正好我也看看哪些是真有能力的。”
“他们自己说要清账的?”
“是啊,话说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有哪些人家赊账未结呢。”沈琼华笑道。
也对,才这么一会功夫哪看得完那么多账本。
林氏眼珠一转,试探道:“说起来,侯府在你的铺子里也有一些欠款没有结清,不如趁着这次也一并结清?”
“哦?侯府也赊账了?”沈琼华有些意外道。
林氏见她表情不似作伪,确实应该是刚知道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侯府中馈事情繁杂,我一时忘了去清理欠账,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沈琼华唇边露出一抹笑,在林氏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
“既如此,便让侯府管事跟各个铺子的二管事对接便是。”
第15章
林氏:“......”
沈琼华才不管林氏手中那快被她扯裂的帕子,接着道:“原是我考虑不周,姨母要管理这侯府的中馈本就不易,我怎能将沈家的铺子给姨母使您更加辛苦呢。”
“想必也是因为太过辛苦,姨母才没有及时觉察出那些掌柜在账上做的手脚,不如还是我自己来管理这几间铺子吧。”
她话一落,林氏立马道:“华姐儿,不是姨母不依你,实在是这侯府内院女眷众多,频繁有男子进出于名声有损。”
确实,这几个铺子每日出入量都巨大,因此看账簿比较频繁。
前世,林氏便是拿这个理由说服了她,将这几间铺子交与她管理。
沈琼华目露歉疚,“姨母说的有理,但我毕竟是沈家的当家人,父亲走的突然,母亲柔弱,阿逸还小,只我一人支撑沈家,我不能置沈家的家业于不顾。”
“如果实在是不方便,不如我便带着母亲和阿逸搬出去吧。”
林氏听到‘搬出去’三个字,心中一惊。
决不能搬出去,若是搬出去了与侯府关系疏远,更不利于后面殿下的计划。
只有将人困在府里,才能将事情牢牢掌握在手中。
“不行,你们必须住在府里!”林氏道。
对上沈琼华诧异的眼神,林氏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态度语气有些过于强硬。
“我的意思是,我只你母亲这一个妹妹,且多年未见,甚是想念,你父亲骤然离世,沈家只留下逸哥儿一个男丁,又还年幼,你们孤儿寡母三人在外头如何使得。”
“还是住在侯府里,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林氏一脸关切道。
沈琼华心中嗤笑。
照应?把命都给照没了吗?
沈琼华一脸迟疑,“可是沈家的生意还是需要人管理。”
“没事,你放心管理便是,我会看紧府中的下人不让他们乱嚼舌根。”
“那侯府女眷那边......”
“我会去跟她们解释,你们母子三人不易,她们会理解的。”林氏道。
沈琼华这才露出一抹笑,“既如此,那便多谢姨母了。”
林氏面带笑意,心中满是愁绪的走了。
芍药递给沈琼华一杯茶,“小姐,我们马上就要有一笔大进项了。”
沈琼华接过茶喝了一口,“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永宁侯府欠她的何止是银子,还有人命!
——
“娘,怕是这次真的要将外面那些账给结清了。”林氏道。
“那丫头真是这么说的?让侯府的管事和那些掌柜对接?”老夫人问道。
“是啊,她为了管理铺子甚至还想搬出去,我好说歹说才拦住了。”
“不应该啊......”老夫人快速拨动着佛珠。
她虽只见过那丫头两三面,但光凭她进府时给大房和二房都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的手笔,应该不是个小气的人,也懂得人情世故。
她居住在侯府,老大媳妇又是她亲姨母,按理来说即使要自己管铺子,也不会要侯府付清欠款。
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可若是察觉到了,又怎么会这么安静,不闹起来呢?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周令芙便尖叫了起来。
“凭什么!她吃侯府的,用侯府的,住侯府的,不过去她铺子里拿了点东西,竟还有脸让我们付钱!”
“祖母,你快将她们赶出去!”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在她面前那般嚣张,她也不会要自己管铺子了!”周令宜气的眼眶都红了。
一想到再也不能无所顾忌的穿那些漂亮衣裳,用那些好用的珍珠粉,周令宜恨不能将这个蠢笨的堂姐赶出侯府。
殿下昨日还说需要一幅名画送人,她都已经看好了,沈家铺子里有一幅名画,价值三千两,拿来送人再好不过。
现在都被搅没了!
吴氏见女儿吃亏连忙道:“宜姐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难道芙姐儿还比不上你那十多年未见的表姐吗?”
她朝老夫人道:“娘,芙姐儿说得对,依我看就应该将她们赶出侯府!”
林氏见吴氏居然敢训斥她的女儿,也来了火气,“弟妹,你......”
“都给我住嘴!!!”老夫人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
热气蒸腾,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大媳妇,那些欠款加起来一共多少?”老夫人沉声道。
“我也不清楚,已经让管家去对接了。”林氏诺诺道。
虽然说不清楚,但林氏心知肚明肯定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她当初压根就没打算结款,带着女儿一起从铺子里拿东西眼都不带眨的。
什么好看什么贵便拿什么,宜姐儿还时不时拿些东西给殿下送人。
后来她知道了老夫人竟然让二房的人也去铺子里拿东西,心中气愤不已。
明明是她娘家妹妹的铺子凭什么让二房占便宜!
拿起东西来那就更不手软了。
气氛正僵持着,侯府管事拿着一堆单子走了进来。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已经跟那些掌柜对接完了,一共是六万五千三百两白银。”
“多少!”吴氏尖叫。
六万多两!怎么会这么多!
庞大的数额将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才短短两个多月,这些人居然就拿了六万多两的东西,都快抵上侯府公账中三分之一的家底了。
但同时老夫人的心中又划过一丝欣喜。
若是两个月铺子里就能拿六万多两的东西,那沈家这么多年的财富累积起来,家底得有多厚?
看来必须将这账给清了,来表明侯府并没有觊觎沈家家产的意思。
只有这样,才能降低那丫头的防备之心,才能有利于后续计划的进行。
想明白这些,老夫人沉思片刻,开了口:“今天这账必须填了,这样,从公中的银子里出五万两,剩下的大房出一万两,二房出五千三百两。”
老夫人此话一落,不管是大房的人还是二房的人都坐不住了。
“娘!”
“祖母!”
二夫人吴氏不能接受。
她的丈夫周二老爷不过是个五品官,本来油水和孝敬就少,她好不容易才给女儿存了一些嫁妆钱。
五千多两银子是生生将二房的家底挖了将近一半!
第16章
林氏也不能接受。
二房东西没少拿,凭什么出钱的时候比大房少出一半!
老太太就是偏心二房,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二房,要出力的时候就想起大房了!
“娘......”
吴氏和林氏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被老太太挥手打断,“够了!”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没死呢,还能做主。”
“谁若是有异议,那便搬出侯府,我便管不着她!”
见老太太说的话如此之重,林氏和吴氏不敢再推拒,赶紧带着各自的女儿回院子里去凑银子。
林氏搭着孔嬷嬷的手回到兰泉苑,一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之前两个月都没想着查账,那件事情没过几天便跑到院子去,难道......
“你去问问今日跟华姐儿一起出去的马夫,华姐儿今日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林氏朝孔嬷嬷吩咐道。
孔嬷嬷一走,周令宜就憋不住了,“娘,您怀疑她是故意的?”
“就是感觉太巧了,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林氏道。
很快孔嬷嬷便回来了,“表小姐今日出门先是去了西边的卢家茶楼喝茶,回程的时候路过西大街便下了车去了沈家的绸缎铺,他偷偷跟过去看了一眼,见的都是掌柜和伙计,后来碰见的二小姐,发生了些矛盾便回府了。”
至于安锦,那马夫觉得沈琼华帮一个青楼女子解围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且又没将人带回府里,便提都没提。
去卢家茶楼的确需要经过西大街。
“难道真是心血来潮?”林氏喃喃道。
孔嬷嬷想了想,道:“老奴倒是知道一个事情,或许是表小姐会去查账的原因。”
“那日表小姐院子后,派人打了白嬷嬷和白芷,听下面的小丫鬟说,是气恼白芷将她一人丢在园林,后又发现白嬷嬷偷了沈夫人的首饰去卖钱。”
“两人都被打了三十大板,到现在都还起不来床呢。”
是了,这就对上了。
白嬷嬷偷盗首饰,才使得华姐儿去查铺子的账。
林氏又是庆幸又是气恼,忍不住怒骂道:“眼皮子浅的东西!给了她那么多银子竟还去偷盗!”
“就这样还想让女儿给我林哥儿当妾,我呸!凭她也配!”
“若不是其他几个丫鬟对华姐儿太过忠心,何至于找上她!”
周令宜担忧道:“如今她将白芷给打了,殿下后面的计划怎么办?”
“二小姐请放心,白嬷嬷虽然被表姑娘厌弃了,但是听说白芷对偷盗这件事是不知情的,表小姐还是把她留在身边伺候。”
“真的?”周令宜有些意外。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总归是要深些的,云梦轩的小丫头说打完后还特地让芍药姑娘给白芷送了药膏。”孔嬷嬷道。
“那就好。”周令宜长舒一口气,随即又想起来银子的事,“娘,咱们真的要给一万两银子?明明二房也拿了不少东西,祖母就是偏心二叔二婶。”
俗话说的好,大孙子小儿子是老太太的心头宝,吴老太太也不例外。
大孙子长得一表人才,跟着大儿子在军中做事,背靠殿下和贵妃,只要殿下能荣登大宝,大孙子的前程自然不会差。
倒是小儿子,现在连个嫡子都没有,唯一的嫡女脑子也不好,让老太太很是挂心。
林氏安慰女儿,“这些都是小钱,只要我儿将来能够嫁给安王荣登后位,娘做什么都可以。”
“娘!”周令宜羞红了脸。
——
云梦轩
天才刚刚擦黑,甘草便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姑娘,王管事递了消息进来,侯府赊的那些账都结清了。”
王管事便是王海。
沈琼华知晓王海是个有能力的,直接将他提成了总管事,这样能减轻些她的压力,她也能将精力放在接下来的事情上。
倒是侯府这么爽快让沈琼华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大房和二房还得扯皮一段时间。
正与甘草说笑着,芍药脸色铁青地走进来,“小姐,屋外有个人说是瑞王派来的,想要拜见小姐。”
沈琼华脸上划过一抹惊喜,“快请进来。”
暗一一身黑衣大跨步进门,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暗一见过沈小姐。”
“快快请起,今后还要麻烦你了。”沈琼华道。
“沈小姐言重了,这都是暗一职责所在,今后暗一便会在屋外保证沈小姐的安全,沈小姐若是有事也可以交代暗一去做。”暗一郑重道。
“哼!”
随着暗一的话落下,屋子里响起了一道淡淡的冷哼声。
沈琼华随着声音看去,竟是一直稳重的芍药发出来的。
暗一见芍药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有些尴尬。
都怪临泽那个家伙,临走前到他面前絮絮叨叨的。
说什么王爷对沈小姐不一般,让他注意些,懂礼些,不要直接进沈小姐的闺房,找沈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通报一声。
谁知道沈小姐身边的丫鬟胆子也太小了,他不过就是在房梁上喊了一声,这也能被吓到?
到底是自己理亏,暗一朝芍药道,“刚刚是暗一考虑不周,还望姑娘见谅。”
“您是来保护小姐的,我可不敢责怪您。”芍药阴阳怪气道。
天知道她刚刚受了多大的惊吓。
天本来就黑,她拿着一盏灯在廊下走着,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回头却发现没有人,待再转过身来,便是一个倒转过来的男子的脸。
她被吓得下意识想尖叫,却被一跃而下的男子用手捂住嘴。
沈琼华见这两人之间有事,心中好奇,芍药便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逗得她大笑不止。
——
瑞王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
临泽守在书房门口,手中捧着王府的账簿发出了第八十八声叹息。
纪北抱着剑站的笔直,那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也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第17章
“你说,王爷怎么就这么穷呢?”
临泽愣是将王府的账簿翻了六遍,也没多算出一个子儿来。
谁敢相信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府上的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真是穷的底掉。
这样下去,若是王爷要娶王妃,连个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
纪北并没有回答临泽的话,好在临泽也习惯了,自顾自的说着:
“你说王爷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知晓如何行人事吗?”
“若是王爷要成亲了,我需不需要找几本书给他,让他学习学习?”
“算了,还是应该先把聘礼准备好,王爷若是成婚,皇上应该也会给些聘礼吧?”
“哎,你说要是王爷的聘礼被沈家的嫁妆给比下去了,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不会。”纪北紧抿着的唇吐出两个字。
临泽一愣,“不会?不会什么?王爷不会和沈小姐成亲?”
“嗯。”纪北道。
临泽摆手,“不可能,我跟你说王爷对沈小姐肯定不一般。”
“你什么时候见王爷碰过女人?”
“以前不管是皇上送的还是各个大人献上的美人,王爷都拒绝了。”
“住在皇宫时那些爬床的宫女,还有当初在军中那不长眼的女人,哪个不是连王爷的边都没挨到,一被发现就被王爷仗杀的?”
“就只有沈小姐,都和王爷亲了,还活的好好的。”
说着,临泽突然猥琐一笑,朝纪北道:“你那天是没在,我跟你说,那天晚上王爷和沈小姐都顾不上旁边的刺客尸体了。”
见纪北冷着脸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临泽指着自己的双眼。
“我这双眼睛看得真真儿的,王爷的手还搭在沈小姐的腰上呢!”
“我跟你说,沈小姐肯定也爱慕我们王爷,那天可是沈小姐将王爷压在地上亲。”
“而且事后沈小姐不哭不闹,这还不能证明——”
“刷——”
临泽说的正起劲,门突然被打开。
一袭玄色衣袍的谢南渊走到临泽面前,一双幽深的瞳孔看着他。
临泽紧张的咽了咽唾沫,“王爷。”
“暗二!”
一道黑影随着谢南渊的呼唤现身。
“王爷有何吩咐?”
“将临泽带去校练场比试,什么时候打赢了你,什么时候再让他回来。”谢南渊淡淡道。
他话一落,临泽便哭丧着脸被带走了。
他转身回到书房坐在书案前,拿起兵法继续看。
脑中回想起临泽的话。
他和沈琼华成婚?
谢南渊摇摇头,薄唇发出一声嗤笑。
沈琼华爱慕他?
谢南渊眉头微蹙。
他并无意成婚,若是沈琼华真有这样的意思,倒是不好办了。
——
夏日闷沉,即便屋内摆了四大缸冰块,沈琼华也早早地醒了。
芍药刚服侍她收拾完,甘草便走进来,笑道:“小姐,少爷来了。”
甘草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阿姐!我回来了!”
下一刻,沈逸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身穿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眉眼弯弯,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好似装满了星星,笑起来露出唇边两个可爱的酒窝。
是沈琼华记忆中最好的样子。
沈琼华看着阿弟,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
他的阿弟前世都没能长大。
突如其来的泪水惊得沈逸一下慌了神,“阿姐,你别哭啊,你怎么了?”
沈琼华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
沈逸见沈琼华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刚刚还满是笑意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凶狠起来。
“阿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是谁?看我不揍扁他!”
沈逸说着,撸起袖子便朝外走。
沈琼华连忙拽住他,哽咽道:“没人欺负我,我就是太久不见你,想你了。”
“想我了?”沈逸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眼珠一转,“那明天家学那儿我不去了,请一天假陪阿姐可好?”
“好。”
这下,沈逸瞪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阿姐,你怎么变得这么温柔讲理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下一瞬耳朵就被揪了起来,“啊——疼疼疼——”
沈琼华捏着沈逸的耳朵,什么伤心啊,难过啊,统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怪沈琼华不关爱幼弟,实在是沈逸太过于淘气。
幼时便撒泼打诨,仗着娘亲疼爱他,没有他不敢做的,什么爬树,掏鸟蛋,下池摸鱼都是小儿科。
他四岁那年,在街上看见拍花子的带走了一个孩子,居然自己偷偷跟在后面,想要当一回武功高强的侠客解救那些孩子。
结果自然是自己也被打晕带走了,后来还是阿爹花了大价钱将人买回来。
后来长大了一些,阿爹将他送进了学堂。
结果他三天两头逃课,甚至趁先生午休时,在先生脸上画王八。
私塾换了一家又一家,人却屡教不改,说不想考状元,想当将军。
沈家就他一个男丁,阿爹如何舍得将来送他上战场。
阿爹最大的希望,便是阿逸将来能考取功名,让沈家改换门庭,以后也可为自己撑腰。
当初阿娘之所以收到林氏的信便带着他们上京,除了思念林氏这个嫡姐外,还因林氏在信中提及侯府家学请了一位大儒,若是来了侯府,可让阿逸跟侯府的孩子们一道上家学。
沈家虽然富庶,但乃是商户,请不来大儒。
而当时阿爹惨死,阿娘一心想完成阿爹的遗愿,让阿逸接受名师教导,考取功名,这才住进了永宁侯府。
家学十日一休沐,这还是沈琼华重生回来第一次见弟弟,心情难免激动。
姐弟俩说了会话,便一同前去向林婉茹请安。
一走进院子,便能闻到一股药味。
林婉茹见到姐弟俩一同来请安很是高兴。
沈琼华看着阿娘略有些苍白的脸色,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些担忧。
“阿娘,不如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东来阁的那位就不错,只是那人太张扬,不能带进侯府,倒是可以带阿娘出去让他看看。
林婉茹温柔一笑,“不用,我这是心病,看大夫没用,脸色不好是前两日感染了风寒还未好,吃两副药便可以了。”
沈琼华看着林氏这幅样子,心里难受的紧。
阿爹走了,阿娘的精神头也被抽走了。
沈琼华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冷不丁听见林婉茹道:“听说你昨日让掌柜来收了侯府在铺子里的赊账?”
竟是这么快便来告状了!
第18章
沈琼华眼神一暗。
“看来即便阿娘病着,也挡不住外头的消息。”
林婉茹咳嗽了两声,道:“昨日晚上你姨母特意因此事来向我致歉,表示都是她的疏忽,给沈家铺子添麻烦了。”
沈琼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是林氏管用的手段,不过看阿娘的表情,显然是没有多想,相信了林氏的话。
果然,林婉茹握住女儿的手,温柔中带着些许不赞同的语气道:“你不该收下那些银子的,咱们在侯府居住,已经是颇为打扰了,你姨母又对我们多有照顾,向老夫人求情让逸儿能去家学,不过是些银子,何必闹成这样。”
“可是母亲,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阿姐何错之有?”沈逸睁着一双大眼睛在一旁道。
虽然侯府家学管理严格,很多消息并不会传进去,但今日休息,沈逸一回侯府便听说了此事,但他并不觉得阿姐做错了。
便是他和阿姐去自家铺子拿东西,那也是要给银子的,侯府的人又怎能随意拿用。
林婉茹慈爱的看向沈逸,“你还小,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明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娘这么说的原因了。”
沈逸闻言撇了撇嘴,圆润的小脸上尽是不满,小声嘟囔,“又是我还小不懂......”
沈琼华好笑地捏了捏弟弟的脸蛋,这才向林婉茹道:“阿娘认为我此事办得不妥?”
林婉茹点头。
昨日嫡姐说起此事,她便觉得不妥,但如今华姐儿才是沈家主事之人,她也不能贸然开口说不要这笔钱,得问问华姐儿的想法才是。
沈琼华了然一笑,“阿娘可知,侯府这两个月在沈家的铺子赊了多少银子?”
林婉茹摇头,她向来不插手沈家的生意,昨日嫡姐来也并未说,但想来才两个月应该也不会很多。
沈琼华看着过于单纯的母亲,心里叹了一口气,连赊了多少银钱都不知晓便帮林氏说话。
“自我将铺子交给姨母管理后,两个多月的时间,所有铺子账上侯府的赊账加在一起,一共六万五千三百两白银。”
林婉茹脸上有片刻的呆滞,她怀疑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才两个多月怎么可能赊了六万多两?
旁边的沈逸一双大眼睛也瞪得溜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别看沈逸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但由于太过调皮,沈父怕他被带坏了,在银钱上的管理十分严格,倒是对沈琼华这个女儿,秉持着富养的态度,那是要什么就给什么。
沈琼华屋子里那些夜明珠,就是幼时偶然看见想要,沈父便耗尽了当时四分之一的家财搜罗来的。
“六万多两?!”
沈琼华点点头,朝林婉茹道:“阿娘,侯府并不是只有姨母一个人。”
“侯府人口众多,两个多月便赊了六万多两,若是因咱们住在侯府便放任不管,长此以往,铺子只怕就要入不敷出了。”
“阿娘也不希望阿爹留下的产业毁于一旦吧?”
提及死去的夫君,林婉茹眼眶一热。
她叹息道:“是阿娘想的不周全,如今你是沈家家主,这些生意上的事还是由你全权做主吧,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沈琼华微微一笑,应是。
两姐弟又陪林婉茹说了一会话,眼见林婉茹面露疲态,这才离开。
沈琼华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刚喝了一口茶,甘草便急匆匆走进来,道:“小姐,不好了,少爷和轩少爷打起来了!”
沈琼华一惊,“怎么回事?”
轩少爷便是林氏生的小儿子,跟阿逸年岁相当,两人一同在侯府家学上学。
“奴婢也不知道,是一个小丫鬟来报的信,说是在林汐亭打起来了。”甘草焦急道。
芍药连忙扶着沈琼华朝外走去。
——
林汐亭。
四五个小厮丫鬟围在一处,一脸惊慌的望着前方,拼命喊着:“别打了,少爷!别打了!”
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沈逸将一个宝蓝色云锦袍子的男童压在地上,双拳朝男童脸上招呼。
男童也不甘示弱,拳拳到肉,拼尽全力一个翻身,将跪坐在他身上的沈逸掀翻。
林汐亭建立在荷花池上,沈逸这一时不慎,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亭子边缘,只要轻轻一推,便会跌落池塘。
沈琼华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双目欲裂,甩开芍药的手,疯了一般地朝前跑去。
“还站着干什么,若是出了事你们担待的起吗!”芍药朝那群小厮道。
小厮这才一拥而上将两人分开。
沈琼华死死拉着沈逸的手臂,将人从边缘拽了回来。
沈逸站起身,刚想喊沈琼华就被打了一巴掌。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阿姐,你打我!”
从小到大,阿姐从未打过他!
沈琼华感觉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厉声道:“谁让你在池塘边打架的!你知道掉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吗?”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又要失去阿逸了!
“轩儿,轩儿你怎么样了?”林氏扶着孔嬷嬷的手匆匆赶来,一眼便看到小儿子被一群小厮围着。
她急忙上前,将周瑾轩上下打量一遍,待看见儿子红肿的脸颊心尖一颤。
周瑾轩见林氏来了,连忙告状,“娘,沈逸打我!”
林氏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见了沈琼华姐弟。
“是你先胡言乱语,我才打你的!”沈逸气愤道。
“我又没有说错,你阿姐就是个破鞋!”周瑾轩道。
“你还说,看我不揍扁你!”
“来呀,你以为我怕你啊!”
见两人又要打起来,沈琼华看向林氏,“姨母,轩哥儿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姨母你也知晓真相到底如何,若是这侯府容不下琼华,我带着母亲和阿逸离开侯府便是。”
林氏也懵了,她明明勒令了府上的下人不许再讨论此事,怕沈琼华听到后回忆起来察觉出什么。
轩儿一直在家学里是如何知道的?
林氏也来不及细想,听到沈琼华说要离开侯府连忙道:“华姐儿,你先别生气,轩哥儿肯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被人挑唆的。”
说着,她朝周瑾轩道:“快给你华表姐和逸表弟道歉。”
周瑾轩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氏,是他被沈逸打了,凭什么他给沈逸道歉!
“我不!我又没说谎,是大姐姐说的,她被歹徒给掳走了,本来就是破鞋!”
话一落,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周瑾轩气得跳起来,“娘,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去告诉祖母!”
一把挣开林氏的束缚,朝荣德堂跑去。
林氏的手都在发抖。
生林哥儿的时候,老夫人看不上她,一出生便将林哥儿抱到身边教养,她一直因此事耿耿于怀。
待到生下了轩儿,她能自己做主了,便如珠似宝的宠着,就好像在弥补当年的遗憾。
这些年,她连句重话都不曾对轩儿说过,今日却打了他。
都是周令芙那个蠢货害的!
她朝沈琼华道:“轩儿不懂事,我这个当娘的帮他给逸哥儿道个歉。”
“轩儿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安心住在侯府,芙姐儿屡教不改,此事我定让老夫人给你一个交代。”
“希望如此。”沈琼华冷冷道。
林氏也没精力去揣摩沈琼华的表情,匆匆追儿子而去。
第19章
林氏一走,沈琼华便将沈逸带回了自己的院子给他上药。
沈逸疼的龇牙咧嘴,却将头扭向一边,倔强地不肯看沈琼华。
沈琼华满眼心疼,愧疚道:“是阿姐不好,不应该打你。”
她话一落,沈逸的眼圈就红了,“阿姐坏。”
他明明是为了阿姐出气,阿姐却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他。
“是,阿姐做错了,阿姐给你道歉,阿逸能不能原谅阿姐?”沈琼华柔声道。
沈逸低着头不说话。
沈琼华低头去逗他,“好不好?好不好?你就原谅阿姐吧?你怎样才能原谅阿姐?”
沈逸终于憋不住了,笑出声来,他眼珠一转,“那阿姐同意我明日不去家学了我便不生阿姐的气了。”
话一出口,耳朵就传来了熟悉的疼痛,沈逸惊呼,“啊——疼!阿姐,我还在生气呢!”
姐弟俩闹了半晌才安静下来。
沈琼华看着弟弟的眼睛认真道:“阿逸,你千万千万要远离池塘等一切带水的地方。”
“为什么啊?阿姐,我会凫水的。”沈逸满脸疑惑。
“你离远点就是,沈家就你一个男丁,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阿娘怎么办?”沈琼华伸手又要去拧沈逸的耳朵。
沈逸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知道了,阿姐!”
见沈逸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沈琼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随着她的重生,永宁侯府的计划会不会改变。
为了以防万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阿逸远离有水的地方。
“阿姐,我们能不能不住在侯府啊,我不想住在侯府,一点都不自在,家学里的同窗一点都不友好,先生也不喜欢我。”沈逸道。
沈琼华摸摸他的头,“再忍忍,阿姐一定尽快带你和阿娘离开。”
永宁侯府这次宁愿出血本都不愿放她们离开,这事急不来。
逼急了,万一直接狗急跳墙,伤害了阿娘和阿逸就不好了。
天还未黑,沈琼华便知道了林氏所说的交代。
周瑾轩将荣德堂大闹一通,老夫人将周令芙传来训斥一通,罚了她跪半个月祠堂......
之后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这一日,沈琼华让芍药和甘草在屋内打掩护。
暗一带着她直接使用轻功翻墙离开了永宁侯府。
这也是让沈琼华感到惊喜的地方,没想到暗卫还能这么用,她本来还打算钻狗洞出去。
俩人很快便来到了东来阁。
沈琼华进了一间包房,茯苓立刻便迎了上来,“小姐!”
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容颜俏丽的女子,正是安锦。
安锦一见沈琼华便跪了下来,激动道:“多谢小姐救我!若不是您,我恐怕此刻早已为保清白,撞墙自尽了!我......奴婢今后一定好好服侍小姐!”
“快起来,你身上还有伤呢。”沈琼华连忙将安锦扶起来。
茯苓给沈琼华倒了一杯茶,便站在自家小姐身后。
沈琼华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略显局促的安锦,嘴边绽放出一抹和蔼的笑,“我帮你,可不是让你来我身边当丫鬟的。”
见安锦目露疑惑,沈琼华实在很难将她和前世那个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色人之间,精明干练的锦娘子联系在一起。
前世,安锦是在沈琼华嫁给安王出来做生意后,才在京城名声大噪的。
那时,安锦已经沦落青楼,接客时被一位富商发现了能力。
提出为她赎身,要安锦为他所用,盘活酒楼,成功后他给安锦两成的股份。
安锦欣然同意。
于是,不久后,青楼女子开酒楼的话题吸引了京城许多文人骚客的注意。
酒楼重新开业第一天,许多人都去凑热闹。
然后人们就发现,酒楼的很多糕点是从没有吃过的,酒是比其他酒楼的酒烈上一筹,喝起来格外带劲,就连夏日的冰碗也有很多新奇的花样......
就这样,富商的酒楼一夜爆火。
安锦成为了酒楼的锦娘子,酒楼被盘活了,甚至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沈琼华前世也去过那酒楼,远远的见过安锦一眼,正想着什么时候能结识一下,结果再次听到安锦便是她的死讯。
那富商见酒楼生意好,利润庞大,不甘心将两成的利润分给安锦,又怕安锦知道自己反悔,跑到别的酒楼去,分走自己酒楼的生意,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雇人将安锦杀了。
沈琼华从打算跟瑞王做交易起,便想着要将安锦找出来。
这般有能力的女子,落得那样的下场实在是令人惋惜。
“我听说你吃食做得不错?”沈琼华笑着朝安锦道。
安锦不知道沈琼华从哪知道自己会做吃食,但还是老老实实道:“奴婢厨艺一般般,只是奴婢的娘亲曾教过奴婢一些稀奇的糕点和吃食。”
“那你娘亲呢?”沈琼华问。
“死了,奴婢的爹上山打猎时被猛兽所伤,没熬过去,娘亲伤心过度,没三个月便随爹爹而去。而后奴婢便被小叔所骗买给了牙婆子,几经辗转到了京城,最后被春妈妈买下了。”
安锦说这话时,眼中都噙着水光。
沈琼华心底叹息一声,这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我直接便明说了,我救你,是想和你一起开酒楼,我出钱,你出点子,挣到的钱我七你三,你拿酒楼三成的股份,咱们可以立字据为证。”
“开酒楼?”安锦诧异。
“对,你若是不满意配额,咱们可以再商量。”沈琼华道。
“不不不,我没有不满意,我的意思是说,小姐将我从青楼里就了出来,奴婢便是小姐的人了,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怎么能还拿份额呢,奴婢不能要,”安锦有些惊慌道。
“你不用慌张,我说了,当初救你并不是让你来当丫鬟的,这身契今日也还与你。”
沈琼华说着,从袖中掏出身契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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