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整，手机闹钟准时炸开刺耳的铃声，在空旷的宿舍里回荡，震得耳膜发麻。
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伸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一把按掉闹钟，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声音闷闷的：“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五分钟？】
戒灵的声音准时在脑子里响起，带着几分淡淡的戏谑。
【你昨晚信誓旦旦说，明天要早起好好准备面试。】
【现在的实际行动，却是再睡五分钟。】
【人类的语言和行为，永远都有这样微妙的偏差。】
“五分钟而已，又不是不去。”我闭着眼，懒得睁眼。
【五分钟之后，你会说再睡五分钟。】
戒灵的声音不紧不慢，字字清晰。
【然后五分钟叠着五分钟，等你真正爬起来，太阳都晒到被子上了。】
【面试，也差不多结束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反驳，“我又不是没早起过。”
【你上一次早起，是为了抢春运的火车票。】
戒灵淡淡戳穿，【再上一次，是为了补期末论文。】
【你为了真正重要的事早起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被戳中痛处，哑口无言，心里那点赖床的念头，瞬间消散大半。
【你可以继续睡。】
戒灵说，【反正面试机会以后还会有。】
【你也可以现在起床，把这次机会，尽力攥在手里。】
【选择权在你。】
【我只是提醒你——你每一次的再睡五分钟，都是在用你的未来，换片刻的安逸。】
沉默两秒，我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揉着酸涩的眼睛下床：“行了行了，我起。再听你说下去，我都要怀疑自己在自我毁灭了。”
【你离自我毁灭还远。】
戒灵说，【你现在的状态，不过是在自我消耗的边缘，反复试探。】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站在床边，无奈叹气。
【难听的不是话。】
戒灵的声音平静无波，【是现实。我只是负责把现实，翻译成你能听懂的语言。】
我懒得跟他斗嘴，拿起牙刷毛巾走进洗漱间。冷水扑面的瞬间，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脑子也活络起来。
宿舍里依旧只有我一个人，老大、王浩、赵凯的床铺空空荡荡，被子胡乱堆着，桌上散落着饮料瓶和零食袋，典型的男生宿舍，乱得理所当然。
【你可以把这理解为——自由而散漫的青春气息。】戒灵突然开口。
“你这是在美化脏乱差。”我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反驳。
【我只是帮你，换个角度看问题。】戒灵说，【同样的宿舍，有人看到的是乱，有人看到的是无拘无束。】
【你以后踏入社会，也会遇到无数这样的事。同样的环境，不同的选择，会走出截然不同的人生。】
“比如？”
【比如你们宿舍。】戒灵说，【有人选择通宵打游戏，有人选择通宵准备面试。十年后再相见，你们的人生轨迹，或许早已天差地别。】
“你这是在暗示我，我比他们有前途？”我心里悄悄升起一点小得意。
【我只是在暗示你——】戒灵毫不留情地浇灭我的得意，【你只是比他们少熬了几个通宵。少熬夜，不等于更有前途。】
【真正的差距，在于你接下来的几年，怎么利用自己的时间。】
我被说得有点尴尬，漱了漱口，回到座位前，打开衣柜拿出那套租来的深蓝色西装。版型一般，颜色偏深，料子也算不上好，但胜在便宜合身，是我能拿出手的最好行头。
换上白衬衫，开始系领带。那根细长的布料在我手里绕来绕去，最后缠成一团乱麻，越急越系不好，我烦躁地扯了扯领口：“这东西是谁发明的？又难系又勒脖子。”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成年人的枷锁之一。】戒灵说。
“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比如，教你系领带？】
“你还会这个？”我有点惊讶。
【我会的东西，比你想象的多。】戒灵的声音带着几分倨傲，【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第一步，宽的一端放右边，窄的放左边。第二步，宽的绕窄的打个结。第三步，宽的从下往上穿，再从结里穿过去。最后拉紧，调整松紧。】
我半信半疑地照做，指尖跟着他的指令动，出乎意料的是，居然真的把领带系好了。虽然有点歪歪扭扭，但至少看得过去，不像昨晚练习时那样，像个被勒住脖子的傻子。
“还凑合。”我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带，自我安慰。
【勉强能看。】戒灵点评，【至少比你昨晚那副被勒死的土拨鼠造型，强多了。】
“能不能别总提土拨鼠？”
【这是我们之间的专属昵称。】戒灵说，【你可以叫我戒老师。】
“算了吧，戒老师听起来像戒网瘾的。”我摇摇头，“还是叫你戒灵吧。”
【随便你。】戒灵无所谓，【名字只是代号。】
【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你有了一个随时可以吐槽、请教、还能被精准打击的后盾。】
“听着一点都不励志。”我苦笑。
【励志的话，你可以去看鸡汤文。】戒灵说，【我负责的，是在你喝鸡汤的时候，提醒你汤里放了多少盐。】
我笑了笑，心里的紧张和不安，莫名消散了一些。背上包，拿起手机和钱包，走到宿舍门口时，脚步顿住，指尖微微发颤。
“我有点紧张。”我如实说，声音很轻。
【正常。】戒灵的声音温和下来，【人类面对未知的事，都会紧张。你紧张，说明你在乎。】
【若是一点都不紧张，那才真的奇怪。】
“能不能给我点实际的建议？面试的时候，我该注意什么？”
【可以。我给你三个原则。】戒灵的声音清晰有力。
【第一，真实。第二，清晰。第三，有边界。】
“说人话。”我吐槽。
【好。】
【第一，别撒谎。你可以不说全部真话，但说出口的每一句，都必须是真的。】
【第二，把你的经历，用最简单的逻辑讲清楚：做了什么，怎么做的，学到了什么。】
【第三，别轻易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比如别随口说能接受任何加班，除非你真的能做到。可以说，能接受合理的加班。这，就是你的边界。】
“听起来挺简单。”
【做起来，比你想的难。】戒灵说，【尤其是面对气场强大的面试官时，你会下意识想表现得更好，这时候最容易说过头，越界。】
“我尽量。”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宿舍门。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尘埃在光里飞舞。下楼走出宿舍楼，校园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有人在操场跑步，有人在小树林背书，有人骑着共享单车疾驰而过，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家都好努力。”我心里忍不住感慨。
【努力是常态。】戒灵说，【你看到的，只是他们努力的一个片段。你没看到的，是他们在宿舍刷手机、打游戏、发呆的时刻。】
【别把别人的片段，当成自己的全部。也别把自己的片段，当成自己的全部。】
“这话有点哲学。”
【我本就是个很有哲学气质的存在。】戒灵倨傲开口，【你可以把我当成，行走的人生说明书。】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今天面试成功的概率有多大？”我抱着一丝期待问。
【我不能。】戒灵的回答很干脆，【我只能告诉你，以你目前的条件，成功的概率，高于你自己的预期。】
【但最终结果，取决于太多你掌控不了的因素。比如面试官今天的心情，比如他们已经招够了人，比如另一个候选人的亲戚，是他们的大客户。】
我：“……”
“能不能别这么现实？”
【现实本就如此。】戒灵说，【你越早接受，就越不容易被现实打垮。】
走到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去江海证券大厦。”
车子缓缓启动，窗外的街景一点点后退，我坐在后座，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包带，手心微微出汗。
“我还是慌。”
【那我们做个小练习。】戒灵说，【你闭上眼睛，想象面试已经结束了，你走出大厦，天已经黑了。你会怎么评价自己今天的表现？】
我依言闭眼，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画面——我站在江海证券的大楼下，抬头望着那栋灯火通明的高楼，心里一片平静。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后悔。”我慢慢开口，“因为我认真准备了，也认真表现了，拼尽全力，无愧于心。”
【很好。】戒灵的声音带着赞许，【你要记住这句话。】
【面试的结果，你掌控不了。但你能掌控的，是自己有没有全力以赴。】
【只要你没有敷衍自己，就不必为结果过度焦虑。】
“你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
【我只是帮你，建立一个健康的心态。】戒灵说，【你该想的，不是能不能过，而是如何把这场面试，变成自己成长的一部分。】
“听起来挺鸡汤的。”
【偶尔喝点鸡汤，对身体也有好处。】戒灵轻笑，【只要别把鸡汤当主食就行。】
出租车在江海证券大厦前停下，我付了钱下车，抬头望去，二十多层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巍峨矗立，带着金融行业独有的冰冷和威严。
“好高。”我忍不住喃喃自语。
【高的不是楼。】戒灵说，【是你心里的敬畏感。】
【你要记住，这栋楼里的人，也都是普通人。他们会迟到，会加班，会被领导骂，会为了业绩头疼。】
【你现在站在楼下仰望他们，十年后，说不定你也能站在楼上，被别人仰望。】
“你这是在给我画饼。”
【我只是把饼画得清晰一点。】戒灵说，【饼太大，会撑死你；饼太小，会饿死你。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刚刚好的饼。】
我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大厦的玻璃门。门自动滑开，冷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清晨的燥热。
前台的小姐姐抬头看我一眼，笑容职业：“请问您是？”
“我是来面试的，林晨。”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指尖却还是微微发颤。
【放松。】戒灵的声音及时响起，【你现在的任务，不是表现得完美无瑕，而是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我本来就是正常人。”我在心里反驳。
【你紧张得像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戒灵说，【深呼吸。记住，你不是来被审判的，你是来展示自己的。】
我照做，深吸一口气，在前台递来的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落在纸上，力道很稳，那两个字清晰工整——林晨。
看着这两个字，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从今天起，我的人生，真的要踏入一个全新的阶段了。
【准备好了吗，小土拨鼠？】戒灵的声音在意识里轻轻响起。
【你的第一场成人礼，要开始了。】
我握紧手里的笔，在心里郑重回答：“准备好了。”
把表格交还给前台，对方指了指旁边的休息区：“请您在这边稍等，稍后会有人带您上去。”
休息区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清一色的正装，手里都攥着简历，表情各异。有人低声背诵自我介绍，有人反复翻看简历，有人假装刷手机，指尖却在微微颤抖。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把包放在身侧，刚想再看一遍简历，就被戒灵制止。
【别再看了。】戒灵说，【你已经看了不下十遍，再看只会徒增紧张。】
“那我干嘛？”我小声问。
【观察。】戒灵说，【观察你未来可能的同事。从他们的穿着、表情、动作里，你能学到很多东西。】
我依言抬头，打量着周围的人。左边的男生西装剪裁合体，皮鞋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跳动的K线图；右边的女生穿着浅衬衫黑西裤，手里的笔记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应该是面试要点；斜对面的男生则局促不安，西装偏大，裤腿堆在皮鞋上，领带歪歪扭扭，手指不停在膝盖上敲击。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我在心里问。
【左边的，大概率是金融迷，可能在炒股或做模拟盘。】戒灵分析，【右边的，学霸型选手，准备得极其充分。】
【斜对面的，和你一样，紧张得手足无措。】
“那我呢？”
【你属于，看起来普通，但藏着一点潜力的类型。】戒灵说，【面试官若是有耐心，会愿意多听你说两句；若是没耐心，你可能就被淹没在简历里了。】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愿意听我说？”
【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他们看到你的亮点。】戒灵说，【比如你的实习经历，你的表达能力，你的思考能力。】
【别再说自己是普通人，你可以说——我是一个正在努力变得不那么普通的普通人。】
“这有区别吗？”
【有。前者是自我否定，后者是自我定位。面试官，永远更喜欢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