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夕,震惊我市的连环抢劫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之一被成功缉拿归案。
为了破开嫌疑人的心防,让他老老实实交代罪行供认同伙,身为刑侦副大队长的老公竟然要求女儿去给嫌疑人送花,丝毫没有顾及到孩子的安全。
身为孩子的母亲,我当着众多媒体和电视台的面当初和老公撕破了脸,态度坚决地否定了送花的提议,将女儿紧紧护在身后。
结果我第二天就遭到了网暴,所有人都在指责我枉顾被害人家属们的感受。
家属们在镜头前对我破口大骂:「我们只是想让那个畜生尽快伏法,凭什么她为了自己的女儿就要让我们迟迟等不来应有的公道?」
老公一脸失望地摇头叹气:「你的觉悟怎么能这么低?你知不知道他晚开口一秒,就可能有无数个无辜家庭遭遇灭顶之灾。」
五岁的女儿也不站在我这边:「妈妈不让我帮助别人,妈妈坏,我不要妈妈!」
就连那个落网的杀人犯都要插进来一脚:「要不是她拦着她女儿,我恐怕早就心软交代了,这些人命都应该算在她的头上。」
我成了冷血的代名词,被万人唾骂,更是在上班途中被愤怒的家属一刀砍断了脖子。
再睁眼,我重生了。
看着女儿抱着一束花怯生生地站在杀人犯面前,这次我选择隐入人群。
说教是最毒的仇恨,这一次我允许他们去撞南墙。
1
重生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裴凛野和裴糯糯的指甲毛发去了亲子鉴定中心。
【我要找妈妈,我不要这个妈妈,我讨厌她!】
女儿上一世的哭喊还历历在目,但她话里的两个「妈妈」更加让我在意。
此时老公的单位已经因为这起恶性案件成立了专案组,很快那个杀人犯主犯就会落网,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好在亲子鉴定中心可以加急,我也终于在那个犯罪嫌疑人落网前拿到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当我接过那份报告,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我只感觉双腿一软,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经鉴定,不支持检材二与检材一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经鉴定,支持检材三与检材一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看着鉴定报告上的白纸黑字,我只感觉天都塌了。
裴凛野是裴糯糯生理学上的父亲,可我和裴糯糯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难怪上一世裴糯糯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后来甚至当面顶撞我,原来小孩子真的藏不住东西,有些事就算她不说,也是可以从日常的行为上表现出来的。
走出鉴定中心,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太蠢了,我真的是太蠢了,我竟然蠢到被自己的老公给戴了绿帽子。
上一世我遭遇网暴时,裴糯糯用稚嫩的童声踩下了最狠的一脚,也是她的发言被传到网上之后,我原本就不堪的风评开始迅速跌入谷底。
我什么都怀疑过,却独独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肚子。

现在想来,当初在医院生产时突然的昏迷,很有可能就是裴凛野给我做的局,把我生下的孩子给调了包。
这些年他靠着我爸的关系迅速从一个基层小透明晋升到支队副大队长的职位,眼见着我爸的助力越来越小,他就想甩了我,把裴糯糯的那位亲妈给迎进门来。
他知道我把糯糯当成是命根子,于是他就利用了这一点儿,故意安排女儿给杀人犯送花,这样一来可以让自己落下个好名声,将来方便晋升,二来他也可以借着我的阻止把我推上风口浪尖,让自己换老婆的动机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想到这儿,我狠狠攥住了手中的那份鉴定报告。
既然上辈子是我多管闲事,那这辈子我就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2
第二天上午,经过了一夜的鏖战,连环抢劫杀人案的主犯之一李修财终于落网了。
就和上一世一样,李修财就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不论众人怎么审问,怎么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他都是油盐不进,两眼一翻就是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这个李修财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众人也都没有了办法。
因为案件影响极其恶劣,所以上面也下达了死命令,要求务必在三日内侦破此案,否则专案组的所有人都要被下放到基层去历练。
情况紧急,考虑到李修财的所有亲人家属都已经死光了,副大队长裴凛野提出了一个自己的想法,就是像上一世那样,用真情去感化罪犯,用童真去唤醒良知,让自己的女儿裴糯糯给杀人犯李修财送花,把场面搞得煽情一点儿,以此来达到减弱犯罪嫌疑人对抗意识的目的。
这个提案很快就被报告了上去,上面的意思是可以冒险一试。
裴凛野为了保证我这个母亲可以及时到场阻止,故意安排了一名「于心不忍」的下属「偷偷」给我打来了电话。
上一世我就是在接到这个「通风报信」的电话后,第一时间急吼吼地冲到现场,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吵大嚷地破坏了这个送花仪式。
所以当我再次接到这位裴凛野的下属打来的电话时,我并没有选择接听,而是按下了静音键,任凭手机屏幕明了又暗。
直到送花仪式的前半个小时,我这才「假装」看到了手机来电,风风火火地驱车赶往现场。
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直接开车闯进现场,而是把车停得老远,然后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了人群的后面,静观事态发展。
场地中间,裴糯糯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裙,正抱着一束鲜花怯怯地站在那儿,双眼无措地看着周围的人群和镜头。
手脚带着镣铐的李修财被带了出来,我听到了被害人家属愤怒的叫骂和哭喊。
一身制服的裴凛野走到裴糯糯身边,蹲下身鼓励地摸了摸她的头,可目光却在场中焦急的巡视着。
我自然知道他在找谁,所以赶紧矮下了身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见我迟迟不露面,裴凛野只好让裴糯糯拿着鲜花上前。
就在裴糯糯踮起脚把那束鲜花递到李修财面前时,变故突生。
李修财一抡胳膊,直接抡倒了身旁的看押人员,然后戴着手铐的双手一伸,直接把裴糯糯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么馊的主意也亏你们想得出来,真是一群白痴!」
李修财用胳膊死死勒住了裴糯糯的脖子,目光狠戾:「老子杀了那么多人,交代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马上给老子准备五十万现金和一辆车,不然我就弄死这个小崽子!」
下一秒,穷凶极恶的李修财伸手捅向裴糯糯的眼眶,一颗眼球竟然被他硬生生徒手抠了出来。
裴糯糯的惨叫声中,李修财一把将那个眼球扔在地上,狠狠一脚踩了上去。
3
等我从人群中尖叫着冲出来时,犯罪嫌疑人李修财正满脸疯狂地用手硬生生撅断了裴糯糯的一条胳膊。
骨头折断的声音混合着裴糯糯凄厉的惨叫,让我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被几个警员给拦了下来,不许我靠近。
我直接冲着李修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求你,不要再伤害我的女儿了!」
「她还小,她才五岁,你放过她吧,我求求你了!」
「只要你能放过我女儿,你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裴队长,这是你老婆啊?小娘们儿长得挺不错啊!」
李修财死死箍住裴糯糯的脖子,看向裴凛野的目光满是不怀好意:「裴大队长,你当初抓我的时候不是挺积极的嘛,怎么现在连一句话都不说了,是害羞了吗?」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副大队的,你怎么能蠢到这种程度,亲自把人质送到我这么一个罪犯的手里,要不是你抓的我,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同伙了。」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低头一口咬在裴糯糯的耳朵上。
在我的惊叫声中,他直接用嘴扯下了裴糯糯的耳朵。
眼见着裴糯糯疼得昏死了过去,裴凛野睚眦欲裂,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五十万现金和一辆车,你们要是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当着这小崽子爸妈的面,把她给活活咬死!」
「你们现在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要是二十分钟之后我还没有看到……」
「呯!」
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在李修财的肩膀上炸开了一捧血花,形成了一个可怕的空洞。
同时,周围的几个警员迅速冲上去,从他怀里抢下了裴糯糯,把中了枪的李修财死死摁在了地上。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浑身是血的裴糯糯抬进了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
4
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我扯着裴凛野的衣服领子,大嘴巴左右开弓跟不要钱似的扇在他的脸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糯糯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裴凛野,你想升官发财我不拦着你,但是你为了自己的职位居然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去做这种事情,你他妈还算是个人吗?」
裴凛野的同事眼见裴凛野的脸被我扇肿了,赶紧上前打圆场,任凭我破口大骂也没有松手,将我强行拉到一边。
「林梨安你够了!你有本事冲着我来,跟我的同事撒什么泼!」
「这件事要我说全都要怪你,要是你早点儿来阻止糯糯给那个畜生送花,糯糯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事。」
「虽然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但我那也是为了尽早破案,我必须对得起那些被害者的家属,我必须要对得起我这身制服。」
「我平时工作忙没工夫照顾孩子,还以为你会把孩子照顾得多好,没想到你对糯糯竟然这么不上心。」
「林梨安,糯糯现在被伤成这样,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见他一脸失望的表情,我举起旁边的垃圾桶就朝他砸了过去。
「裴凛野你他妈放屁!」
「你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现在出事了就全怪到我头上,你说的是人话吗?」
「要不是你手底下的人给我打电话,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你是怎么好意思怪我的?」
「我告诉你,糯糯被弄成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糯糯她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给我滚!」
话音刚落,手术室门口的灯熄灭了,主刀大夫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我赶紧推开拉着我的几个人,快步迎了上去:「大夫,我女儿她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孩子身上的骨折都是小事,但她的眼睛和耳朵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大夫叹了口气:「才五岁的孩子,可惜了。」
病房里,头部被严严实实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裴糯糯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看着她只剩下一只眼睛的惨状,再想到之前的那份亲子鉴定,此时我的心中却生不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悲伤。
【妈妈平时管我管得特别严,动不动就会罚我写作业,我只要一不听话,她就会拼命打我,好几次我都差点儿被她给打死。】
【爸爸最喜欢我了,他不光会带着我出去玩,还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不像妈妈,整天就只知道让我听话,根本不许我休息。】
【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我也想帮助爸爸,要不是妈妈非要拦着,不让爸爸做这做那的,估计爸爸现在早就当上大官了。】
【我讨厌妈妈,因为爸爸说妈妈是个拖后腿的人,我要是没有妈妈就好了。】
我坐在病床边,脑海里胡乱回忆着裴糯糯上辈子在面对媒体采访时说过的话。
就算她知道那个亲生母亲的存在,这些话也不是一个五岁孩子就可以随意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能够当众流利地说出那些话,明显是背后有妖人指点。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病床上的裴糯糯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
她醒了。
5
见到我的第一眼,她剩下的那只眼睛就流下了眼泪,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的母女亲情,甚至透着刻骨的寒风。
「都怪你!爸爸明明说已经给你打了电话,你为什么还这么晚才来?」
「要不是你来得太晚,我怎么可能会这么疼?我恨你!」
「我要找妈妈,我不要你这个妈妈,我要别的妈妈!」
裴凛野因为工作出现重大失误,被领导紧急召回去开会,此时的病房里就只有我和裴糯糯两个人。
看着病床上疼得嗷嗷大哭的裴糯糯,我也懒得再伪装成一个慈母。
「你疼也是活该,你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爸爸害的,跟我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胡说!爸爸之前就告诉过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爸爸他不会骗我的!」
「是吗?那为什么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有我一个人陪在你身边,为什么你爸爸连看也不来看你一眼,你说的那另一个妈妈如果她真的爱你,她为什么不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当然是因为你是个坏人!」
裴糯糯止住哭声,用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恨恨地瞪着我:「爸爸说你是一个坏人,如果你要是见到妈妈,你一定会伤害妈妈,所以妈妈必须躲着你。」
我冷笑一声:「哼!你爸倒是挺会编瞎话的,这种话也跟你说。」
「可惜你爸他是在骗你,他和你妈妈根本就不喜欢你,因为他们更喜欢小弟弟。」
「不然你爸爸为什么要让你去给那个伤害你的坏人送花?因为你爸爸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你活下去,如果他真的心疼你,为什么自己不拦着你去送花,反而非要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拦着你呢?他又不是没手没脚。」
五岁的小孩思维混乱,根本就没有什么逻辑可言,听到我的话后,整个人立马就蔫了,眼泪又「扑扑簌簌」地掉下来,脸上写满了委屈:「你撒谎,爸爸妈妈最喜欢我了。」
我轻轻拍拍她的头:「倒霉孩子,继续做你的美梦吧。」
「该换输液瓶子了,你老老实实躺着别乱动,我去叫护士来给你换药。」
我起身走出病房,刚出门就迎面碰到了开完会回来的裴凛野。
「糯糯怎么样?」
我一脸平静:「已经醒了,我去找护士给她换药。」
他朝我勾勾手指:「你先跟我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情。」
我疑惑地跟着他来到楼梯间,刚一走进楼梯间,身后的门就被人给关上了。
我刚要回头,就被裴凛野的两个同事死死摁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裴凛野,你们要干什么?」
裴凛野拿出一张纸,又掏出一盒印泥,抓住我的手强行掰开我的食指摁在了印泥上。
「糯糯现在伤成这样,领导说要追责,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把这个黑锅甩到你身上了,不然我们整个大队都要受处分。」
「只要你在这个监护人知情同意书上摁了手印,说你是自愿让孩子去给那个混蛋送花的,我副大队的职务就能保住。」
「为了我的前途,就只好委屈你一下了,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