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破窗时,韩破天是被药香裹着醒的。
他翻了个身,就看见小翠蹲在炭炉边的背影。她把粗布围裙系得严严实实,发梢沾着点炭灰,正拿着蒲扇往炉子里扇风,袖口卷到肘弯,露出缠着粗布的手腕——那是昨日熬药时被陶壶烫的,布片边缘还渗着淡红的血渍。炭炉上的陶壶“咕嘟咕嘟”沸腾着,药香混着后院飘来的桂香,比前世剑神殿丹房里的蜜露还要暖。
“少爷醒了?”小翠听见动静回头,鼻尖沾着点面粉,像只偷舔了蜜的小松鼠,“药刚熬好,我再去热碗粥——灶上温着桂花糕,是凌晨起来蒸的,没敢放太多糖,怕你伤胃。”
韩破天想起原主的记忆:从前他总偷偷跟小翠要桂花糕,可每次都被韩福撞见,说“废柴还想吃甜的”,后来小翠就只能把藏在袖筒里的糕饼揉碎了,混在糙米粥里给他喝。现在她敢光明正大地做,是因为昨夜韩福的落荒而逃,给了这姑娘一点“少爷真的不一样了”的底气。
他撑起身子要坐起来,小翠赶紧放下蒲扇跑过来扶。韩破天的指尖碰到她缠着粗布的手腕,顿住了:“疼吗?”
小翠的脸一下子红到耳尖,抽回手揉了揉:“涂了灶灰的,村里老大夫说能止痛——”
“灶灰治不了烫伤。”韩破天皱着眉,左眉骨的剑痕泛着淡金微光——那是混沌神魔血脉在觉醒的征兆。他掀开枕头,摸出个用方巾包着的瓷瓶——是昨夜趁小翠睡着,用院子里的薄荷和三七捣烂,混着自己指尖逼出的一点金血做成的药膏,“抹这个,明天就能消红肿。”
小翠接过瓷瓶,手指轻轻摩挲着瓶身——那是她攒了三个月月钱买的蜜枣瓶,瓶身上还贴着她用红纸剪的小梅花。她抬头看韩破天,眼睛亮得像星子:“少爷怎么会懂这些?”
韩破天笑了——前世他是剑神,也是丹道宗师,剑神殿的丹库里藏着三千卷医书,连魔主的骨毒都能解,这点烫伤算什么?他指了指床头的榆木盒:“以前在书里翻到的,试试就知道。”
粥香飘进来时,韩破天正翻着那本《基础剑法》。小册子的纸页已经发黄,边角卷着毛,每一页都有原主歪歪扭扭的批注:“这招‘起剑式’手臂要抬多高?”“昨天练得胳膊酸,是不是错了?”韩破天的指尖拂过这些字,忽然想起前世在剑神殿教弟子时,也有个小弟子问过同样的问题——那弟子叫阿竹,后来跟着他闯魔渊,死在姬柔云的剑下。
“少爷,粥好了。”小翠端着青瓷碗进来——那碗是她用卖头发的钱买的,之前韩破天的碗缺了个口,喝药时总漏得满衣襟都是。碗里浮着两颗蜜枣,甜香扑鼻。

韩破天接过碗,忽然问:“小翠,你跟着我,后悔吗?”
小翠正在收拾炭炉里的灰烬,手顿了顿:“少爷说什么呢?要是没有少爷,我早就被韩福卖到窑子里了——当年我娘死的时候,是少爷跪在大夫人院门口三个时辰,求她把我留下的。”她转过身,围裙上还沾着炭灰,却笑得比蜜枣还甜,“就算少爷一辈子都是废柴,小翠也跟着少爷。”
韩破天的手一顿。粥碗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前世姬柔云也说过“跟着你”,可最后她的剑捅进他胸口时,眼里没有半点犹豫。而眼前的少女,连件完整的布衫都没有,却把“跟着你”当成了刻在骨头里的承诺。
院门口忽然传来踢门声。秋菊的尖嗓门像刮锅铲:“韩小翠!大夫人让你把三房拖欠的月钱和翡翠簪交出来!”
小翠的脸一下子白了。她攥着围裙角,往韩破天身后缩了缩:“是大夫人的陪房秋菊——韩福肯定跟她说了昨天的事!”
韩破天放下粥碗,站起身。他的伤还没好,可脊梁挺得像剑神殿的白玉柱。他摸了摸左眉骨的剑痕,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风:“让她进来。”
秋菊踩着碎步进来,手里端着个铜盘:“韩破天,大夫人说了,三房拖欠三个月月钱,一共三两银子,还有那支翡翠簪——”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韩破天正盯着她,眼神里的冷意像把没出鞘的剑,比韩家祠堂里的关公像还吓人。
“回去告诉大夫人。”韩破天指尖敲了敲桌沿——那是前世剑神殿殿主发号施令的习惯,“月钱,韩福明天会送回来;翡翠簪,后天我亲自送到她房里。还有,”他往前迈了一步,秋菊不自觉往后退了三步,“以后不管是谁,要进三房的门,先问过我。”
秋菊的脸涨得通红:“你、你敢忤逆大夫人?”
韩破天笑了,可眼里没有温度:“你可以试试,是你的舌头快,还是我的剑快。”他伸手摸了摸腰间——那里没有剑,可秋菊却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连铜盘都摔在地上,滚出好远。
小翠攥着韩破天的袖子,指尖发抖:“少爷,大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最记仇了——去年张婶把她的猫踩了一脚,就被发配到后厨洗了三个月的碗!”
韩破天把她的手包进自己掌心里。他的手很暖,像晒了一整天太阳的棉花:“别怕,有我在。”他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是刚才从灶上拿的桂花糕,还热着,“吃块糕,压压惊。”
小翠接过纸包,咬了一口,桂花的甜香在嘴里散开。她抬头看韩破天,眼睛里泛着水光:“少爷,你变了好多。”
“变了吗?”韩破天望着院中的桂树。风卷着桂花瓣落下来,落在他的肩头,像前世剑神殿的雪,“以前的韩破天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夜晚的风里,桂香更浓了。韩破天在院子里练剑——练的是《基础剑法》里的“起剑式”。他的动作很慢,可每一招都带着剑神殿的神韵:脚尖点地时像踏碎了月光,手臂抬起时像托着整座剑山,左眉骨的剑痕泛着淡金的光,混沌神魔血脉的力量在经脉里流淌,像条温热的河,把他的伤都暖好了。
小翠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件补好的粗布衫。她看着韩破天的背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立在地上的剑。她摸了摸怀里的瓷瓶——那是少爷给她的药膏,涂在手上凉丝丝的,比任何蜜枣都甜。
远处传来狗吠声。韩破天收剑,转身看向小翠。月光下,她的眼睛像两颗星星,闪着光。他忽然想起前世在剑神殿的夜晚,姬柔云也这样看着他,可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什么是“情深”——不是兰花香里的甜言蜜语,是粗布裙上的补丁,是熬了整夜的药,是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护着你的心。
他走过去,摸了摸小翠的头:“去睡吧,明天还要做桂花糕。”
小翠点点头,起身往屋里走。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少爷,你也早点睡,别练太晚。”
韩破天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风里飘着桂香,飘着药香,飘着小翠身上的皂角味——那是活人的味道,是家的味道。他攥紧手里的《基础剑法》,指尖泛起淡金的光。**这一世,他不仅要拿回属于剑神的一切,还要守护这个愿意用一辈子陪着他的少女**。
月光漫过院中的桂树,漫过韩破天的剑痕,漫过他手里的小册子。风里传来小翠的哈欠声,还有远处的蛙鸣——这是属于韩破天的新生,是属于剑神的未来,是属于“情深”的开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