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混杂着清晨的薄雾,在秦王府门前弥漫。
长林军的尸体堆积在门外,残破的旗帜倒插在泥土里。
短暂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墙垛后的府兵们手心冒汗,紧紧攥着手里的兵刃。
李自在站在高处,渊虹剑的剑尖斜指地面,一滴血珠顺着剑刃滑落,在青石板上碎成一朵小小的红花。
他身后的恶来与仲康,宛如两尊铁塔,身上沾满敌人的血。
房玄龄与杜如晦站在李自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这两位秦王府的顶梁柱,此刻的表情混杂着惊异与忧虑。
他们见证了这个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庶子,如何以雷霆手段,击溃了长林军的第一波攻势。
但这只是开始。
远处的地平线上,烟尘再起。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传来,每一下都敲在众人的心口上。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三个巨大的阴影从烟尘中浮现,缓缓向秦王府逼近。
“是……是攻城耧车。”
一个年轻府兵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横刀都快握不住了。
那不是普通的云梯。
是高达数丈,形同移动堡垒的巨型攻城器械。
车顶有坚固的木板防护,可以抵御箭矢和滚石。
车身内藏着数十名精锐士卒,一旦靠近城墙,放下吊桥,便能源源不绝地涌上墙头。
秦王府的院墙,在这种战争巨兽面前,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一种无力感在守军中蔓延。
“三公子……”
房玄龄上前一步,声音干涩。
“此物坚固,寻常弓弩滚石难伤,如何是好?”
杜如晦也面色凝重。
“若让它们靠近,府门必破。”

李自在没有回头。
他的身体站得笔直,注视着那三个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
“房公,杜公。”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沉闷的鼓声。
“府中有多少湿柴、草料?”
房玄龄一愣。
“什么?”
杜如晦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都什么时候了,问这个做什么?
“回三公子,柴房草料充足,只是连日阴雨,大多都有些潮湿。”
一名管事连忙回答。
“很好。”
李自在吐出两个字。
“传令下去,将府内所有湿柴、草料,全部搬到前院墙下。”
命令一出,众人皆惊。
“三公子,这是要……自焚府邸吗?”
有人小声嘀咕。
房玄龄眉头紧锁,他想从李自在的背影里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沉静。
“还不够。”
李自在继续下令。
“把库房里的桐油、火油,也都搬过来,浇在湿柴之上。”
这个命令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湿柴本就点不着,还浇油?
“三公子,请三思啊。”
杜如晦忍不住劝谏。
“战时物资宝贵,如此浪费……”
李自在终于转过身。
他没有看杜如晦,而是扫视着墙头上每一个府兵的脸。
“你们信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
府兵们面面相觑。
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上面还沾着几点干涸的血迹。
这张脸的主人,刚刚带领他们打了一场不可能的胜仗。
沉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将手里的横刀往地上一插。
“俺信三公子!”
他吼了一声,转身就往墙下跑。
“妈的,死就死了,三公子让干啥就干啥!”
“算我一个!”
“搬柴火去!”
人群被带动起来,府兵们纷纷行动。
房玄龄看着这一幕,花白的胡须抖动了一下。
他与杜如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相同的震撼。
这个平日里被所有人忽视的庶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军中建立起了威信。
“房公。”
李自在看向房玄龄。
“长林军主将薛万彻,为人勇猛,却少谋。他见我等此举,定会以为我们想用火攻。”
房玄龄的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可湿柴……生的是浓烟,而非烈火。”
“没错。”
李自在的嘴角,逸出一丝冷冽的弧度。
“我要的,就是烟。”
房玄龄的身体微微一震,他全明白了。
“快,所有人,按三公子说的办!”
他不再犹豫,亲自下去指挥调度。
一时间,整个秦王府前院都动了起来。
一捆捆潮湿的稻草,一根根未干透的木柴,被堆积在墙根之下,形成一道长长的矮墙。
大桶的桐油被泼洒上去,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对面的长林军阵中,主将薛万彻在马上用手一指。
“他们在做什么?想用火攻?真是笑话!”
他身旁的副将附和道。
“将军,秦王府墙矮,我军耧车一到,旦夕可破。他们这是黔驴技穷了。”
薛万彻哈哈大笑。
“传我将令,三军加速,踏平秦王府,活捉李世民的崽子!”
“喏!”
三台攻城耧车加快了速度,巨大的车轮碾过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车上的长林军士卒已经能看清墙头上守军慌乱的身影。
胜利唾手可得。
就在此时,秦王府的墙头上,李自在举起了手。
“点火。”
冰冷的两个字落下。
数十支火把被扔下墙头。
火把接触到浇了油的湿柴,并没有燃起熊熊大火。
“嗤——”
一股股浓烈呛人的黑烟,夹杂着些许火苗,冲天而起。
风向对秦王府有利。
浓烟被风一吹,立刻朝着长林军的方阵铺天盖地地涌去。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秦王府门前百步的距离,便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彻底笼罩。
“咳咳咳!”
“什么东西!眼睛睁不开了!”
长林军的阵列中传来一阵骚动。
那烟又黑又呛,吸入一口,肺里就火辣辣地疼,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薛万彻也被呛得连连咳嗽,他挥舞着马鞭驱赶烟雾,却只是徒劳。
“稳住!不要乱!”
“耧车继续前进!”
他在烟雾中大喊。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士兵们的咳嗽声与惨叫声中。
三台攻城耧车失去了墙头的指引,在浓烟中偏离了方向。
其中一台甚至开始原地打转。
墙头上,李自在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弓箭手,准备。”
府兵弓箭手们拉满了弓,却不知道该射向何方。
眼前只有一片翻滚的黑云。
“听我号令。”
李自在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
烟雾隔绝了视线,却放大了声音。
惨叫声、咳嗽声、兵器碰撞声、耧车车轮的吱嘎声……所有的声音都传入他的耳中,在他的脑海里构成了一副战场全图。
“正前方,三十步,三轮齐射。”
他猛地睁开眼,手指向烟雾中的一个方向。
“放!”
“咻咻咻——”
数百支箭矢呼啸着射入浓烟之中。
烟雾里,立刻爆发出了一片凄厉的惨叫。
“左前方,四十步,抛射!”
又一波箭雨落下。
惨叫声再次响起。
墙头上的府兵们都看呆了。
三公子这是……听声辨位?
这是何等恐怖的战场洞察力。
房玄龄与杜如晦站在一旁,手心已经全是汗。
他们看着李自在的侧脸,感觉前所未有的陌生。
这还是那个在府中默默无闻,甚至有些怯懦的庶子吗?
这分明是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天生将才!
浓烟之中,薛万彻快要疯了。
四面八方都是看不见的敌人射来的箭矢,他的士兵只能被动挨打,连敌人在哪都找不到。
“撤!快撤退!”
他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然而,就在这时,烟雾中传来一声巨响。
“轰!”
一团巨大的火球在浓烟中爆开,短暂地照亮了周围。
众人看清了,是其中一台攻城耧车,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被点燃了。
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