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的“白云观项目”运营得风生水起,他在宁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他出入府门,仆役们一声声“姑爷”里,少了几分以往的轻慢,多了几分实质的敬畏。
毕竟,他是老爷眼前挂了号、专司“挽救大小姐”要务的红人。
这一日,他刚“调研”完城西新开的一家素斋馆子,品评完其“桂花山药糕”的甜腻程度是否适合作为下次上山的伴手礼,优哉游哉地回到小院。
却见小环儿不像往常那般在院里忙碌,而是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张望,一见他就急急迎了上来。
“姑爷,您可回来了!”小环儿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罕见的焦灼,“老爷在前头发了好大的火,听说……听说咱们家绸缎庄出大事了!”
江牧眉头微挑,心下了然。
他早从小环儿平日的零碎消息里,知道宁家这支柱产业近来不太平,只是没想到风暴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他引着小环儿进院,给她倒了杯水。
小环儿灌了口水,顺了口气才道:“奴婢也是听前院送茶水的秋菊姐姐说的,说是咱们庄子上个月新进的一批江南‘软烟罗’,不知怎的,好多匹布料上都出现了诡异的晕色,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浸过,洗都洗不掉!那可是专供京城贵人年节用的顶尖料子,价值千金!如今全砸手里了,客商闹着要赔钱,还要告官呢!”
布料晕色?江牧心中一动。这听起来不像是普通的保管不当或工艺失误。“老爷此刻在何处?”
“还在前厅和几位管事、掌柜的商议呢,气氛吓人得很。”

江牧沉吟片刻,并没有立刻往前院凑。
他深知,值此焦头烂额之际,自己这“闲散赘婿”贸然出现,不仅无益,反而可能引火烧身。
他需要更确切的信息。
他安抚了小环儿几句,让她继续留意前院动静,自己则转身进了书房,铺开纸张,凭借前世模糊的记忆和逻辑,罗列可能导致布料大面积晕色的几种原因:染料批次问题、水质污染、储存环境异常、甚至……人为破坏。
正当他对着纸上的几条可能性沉思时,院外传来一阵略显仓促的脚步声。
来的竟是岳父宁福安身边的长随宁顺。
“姑爷,”宁顺脸上带着奔波之色,语气却比往日更恭敬几分,“老爷请您立刻去书房一趟。”
江牧心下微讶。宁福安在处置如此重大的商业危机时,竟然会想到叫他?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面上不动声色:“好,我这就去。”
书房内,气氛凝重。
地上似乎刚收拾过,却仍能瞧见,些许浸湿的痕迹。
宁福安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揉着眉心,满脸疲惫。
赵氏也在一旁,眉头紧锁。
令人意外的是,二小姐宁瑜竟也在场,她站在母亲身侧,虽强作镇定,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贤婿来了,坐。”宁福安的声带沙哑。
江牧依言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宁福安身上:“小婿听闻铺子里出了些变故,岳父还请宽心,保重身体要紧。”
宁福安摆了摆手,叹道:“宽心?数千两银子的货砸在手里,还要面临官司,如何宽心!”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江牧,“叫你来,是……唉,是你岳母,说你可能会有办法。”
江牧看向赵氏,却先瞧见她身后的宁瑜。
宁瑜接触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
前些日子方才数落过这姐夫,今日整个宁家却要仰仗他救命,其中落差,叫她这心高气傲的才女如何能坦然待之。
江牧并未留意她的面色变换,转瞧向岳母赵氏,后者微微点头,似在鼓励他直抒胸臆。
他瞬间明了:这并非是岳父对他的能力有多信任,而是急病乱投医下的“从善如流”。
只是心下好奇:岳母因何对自己抱有信心。
他心中迅速权衡:插手此事,风险极大。成功了,未必能获得多少实质好处;失败了,则可能将他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超然地位毁于一旦,彻底被打回“无用赘婿”的原形。
但,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他沉吟片刻,没有大包大揽,而是谨慎地开口:“岳父,岳母,非是小婿推脱,实是此事关系重大,小婿于商事一道并无经验,不敢妄言。不过,您二老既招我来了,小婿或可试着从旁分析一二,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岳父海涵。”
他这番表态,既没有退缩,也没有冒进,将姿态放得极低。
宁福安此刻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点头道:“但说无妨。”
“请问岳父,这批出问题的布料,在织造、染色、运输、入库、储存期间,可有何异常?是与所有批次一同出现问题,还是仅限特定批次?出现问题的地方,是布料边缘、中心,还是有特定图案处?”江牧抛出了一连串问题,思路清晰,直指核心。
宁福安和几位在场的管事都愣了一下。他们之前只顾着焦躁和追责,却未曾如此系统地去梳理细节。
一位老掌柜迟疑地回答道:“回姑爷,据下面回报,问题似乎集中在最近从‘赵氏染坊’进的那一批染料所染的布匹上,其他批次无恙。晕色多出现在布料深处,像是从里往外透出来的……”
“赵氏染坊?”江牧捕捉到这个信息,“可是我们一直合作的染坊?”
“是,合作多年了,从未出过这等纰漏。”
“那便奇了。”江牧微微蹙眉,“合作多年的染坊,工艺稳定,突然出现如此大面积、深层次的晕色……岳父,可否取一匹问题布料,并一匹同期生产但无问题的布料,让小婿一观?”
宁福安虽觉疑惑,但还是示意管家立刻去取。
很快,两匹布料呈上。一匹色泽鲜亮均匀,正是名满江南的“软烟罗”;另一匹则如同蒙上一层灰败的雾气,颜色混沌不堪,确实如小环儿所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从内里污染了。
江牧走上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只是远远看着叹气,而是伸手仔细触摸两种布料的质感,甚至凑近闻了闻。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反复比较,手指在问题布料的晕色处细细捻动。
忽然,他动作一顿,指尖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与其他区域略有不同的滞涩感。
一个被忽略的可能性浮上心头。
他直起身,看向宁福安,语气沉稳:“岳父,小婿有个猜测,或许……问题并非出在染料或工艺上。”
“哦?”宁福安精神一振,“快讲!”
“小婿怀疑,问题可能出在……织布的丝线本身。”江牧缓缓道,“若是丝线在缫丝或储存过程中,沾染了某种不易察觉的、且与后续染料会发生反应的杂质,那么在染色初期或许无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或在特定的温湿度条件下,杂质与染料缓慢反应,便可能导致这种从内而外的‘晕色’。”
他这番推论,结合了基础的化学知识和逻辑判断,在此世之人听来,可谓闻所未闻,却又隐隐切中要害。
书房内一片寂静。
几位老掌柜面面相觑,有人露出深思之色,有人则明显不信。
宁瑜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丝线?这怎么可能!我们宁家用的都是上等生丝……”
“正因是上等生丝,来源固定,才更容易被忽略。”江牧平静地打断她,“岳父,当务之急,是立刻派人秘密核查这批生丝的来源,尤其是缫丝工坊用水的水质、以及储存丝线的环境,是否有异常。同时,暂停使用同一来源的所有丝线。若能找到症结,或可挽回部分损失,至少能明确责任,避免被客商和染坊一味追责。”
宁福安眼中精光一闪。他是老辣的商人,立刻意识到江牧这个思路的价值!这确实是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的调查方向!比起和合作多年的染坊扯皮,或者漫无目的地内部排查,这个切入点更精准,也更容易验证。
“好!”宁福安猛地一拍桌子,疲惫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商海沉浮多年的决断力,“就按贤婿说的办!赵同,你立刻带几个得力可靠的人,亲自去查!要快,要隐秘!”
“是,老爷!”管家赵同领命,匆匆而去。
宁福安再看向江牧时,眼神已大为不同,过往他只将后者视为同爱女连接的工具人,今次却是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审视与重视。
“贤婿啊……”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今日,多亏了你。”
赵氏也在一旁,看着江牧,目露笑意。
宁瑜则抿着唇,强按下心中升腾起的些微挫败感。
她引以为傲的才学,在家族真正的危机面前,竟不如瞧不上眼的姐夫寥寥数语。
江牧微微躬身:“岳父言重了,小婿只是侥幸想到一种可能,希望能对岳父有所帮助。具体如何,还需查证后方知。”
他依旧谦逊,不居功,但这份谦逊在此时此刻,却显得格外有分量。
从书房出来,夕阳已将天际染成一片暖橙。
江牧漫步走回自己的小院,心情与前次“汇报工作”成功时又自不同。
这一次,他不再是借力打力,而是真正展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超越这个时代的“价值”。
“鸡兄,”他看着在菜畦边悠闲啄食的“大将军”,撒下一把金黄的小米,轻声道:“看来咱们这软饭,又要升级了。”
从“被闲置的赘婿”,到“项目负责人”,或许很快,就要变成“危机顾问”了。
他抬头望了望宁府高耸的院墙,嘴角微扬。
这碗软饭,真是越吃,路子越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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