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从人贩子手里逃回来后，我主动腾出卧室搬到了最偏的角落。
因为，当初是我把她弄丢的。
为了赎罪，我把一切都拱手相让。
她想要利，我就把自己多年的积蓄全部划到她名下。
她想要名，我就做她的枪手，为她画下一幅幅旷世绝作。
直到后来，她指着我脖子上的项链，说要戴着它出席颁奖典礼。
我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行。
“这是泽风给我的求婚礼物，我不能给你。”
她却不肯妥协，爸妈立刻冲上来帮她抢。
脖子被勒的血红，可我还是没松手。
就在这时，顾泽风走了进来。
我像看救星一般看向他。
可他却生生扯断项链。
然后绕到妹妹身后，轻轻撩开她的头发。
“不就是一条项链吗?喜欢就拿去好了。”
1
“为什么？”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泽风。
“还能为什么，娇娇如今可是当红画家，而你早就过气了，这么华丽的珠宝戴在你脖子上就是浪费。”
我没有理会爸妈的嘲讽，而是直勾勾看着顾泽风。
可他连头都没抬，一边扣项链一边敷衍的对我说：
“你要是不想要别人戴过的，我可以给你重新买一条。”
“可是这不一样，这是你的求婚时送我的…”
我的眼眶红了。
顾泽风却面色不变：“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再求一次婚。”
话落瞬间，许娇娇捂着嘴笑了出声，爸妈也戏谑的看着我。
临走前，她撞了撞我的胳膊，压低音量：“没想到吧，他也不要你了。”
我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很久都没回神。
是啊，我确实没想到。
这一年为了赎罪，我躲在地下室给妹妹画了上百幅画。
她成为了艺术黑马，而我却因没有作品被人遗忘。
原以为这样爸妈就能原谅我，可他们却更加看不起我了。
甚至对外采访时，说妹妹是独生女。
每当这些时候，男朋友都会安慰我，如同从前那般。
他说不怪我，说有他就够了，说在他心里我就是最好的。
可到最后，他竟然也选择了妹妹。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颁奖典礼结束后顾泽风的助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递给我一个礼盒，里面是一条崭新的项链。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可我却再也笑不出来。
见我脸色不好，助理又强调了声：
“顾总怕您不高兴，特意让人加急定制的。”
我嗯了一声，然后在他离开后转手丢进了垃圾桶。
晚上，顾泽风把礼盒丢到桌上，脸色阴沉：
“为什么丢了？你还在生气？”
“我不该生气吗？”
听到我的反问，顾泽风被气笑了，但还是压着火跟我解释。
“你也知道许娇娇现在势头有多大，这场颁奖典礼一半的广告商都是为她而来，我作为投资人必须让她高兴，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不懂。”
“把求婚礼物拿去讨好别人的行为，我这辈子都不懂。”
“许彦月！”
顾泽风低声吼道。
“你要是把无理取闹的力气用在画画上，那条项链也不至于到你妹妹脖子上。”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可顾泽风却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他低头看了下手表，“我没空和你闹了，许彦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天他走的很急，急着去参加妹妹的庆功宴。
【顾哥哥走的时候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不回来了呢】
【看来姐姐不仅留不住爸妈，连自己的男人也留不住啊】
我没有理会她的挑衅，而是看着她社交平台上刚发的照片。
金碧辉煌的殿堂，爸妈站在她的左侧满眼都是欣赏，顾泽风挽着她的手把她介绍给圈内名流。
从不发动态的顾泽风也转发了这张照片。
我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熄灭。
倒映出我憔悴的脸庞。
我抬起头，看着黑压压的地下室，浑浊的空气让我近乎窒息。
也许顾泽风说得对，我确实该好好想想了。
再这样下去，全世界都会弃我而去。
良久之后，我打开电脑。
报名了一个月后最顶尖的国际赛事。
2
“你还真是个学人精，娇娇报什么你就跟着报什么？你觉得这样能吸引我们的关注吗？太天真了，只要和娇娇站在一起，你就是陪衬的命！”
爸妈站在一旁讥笑我。
“你们是怕我赢吗？”
他们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讥讽。
“赢？你都一年没动笔了，拿什么赢？靠做白日梦吗？”
妹妹轻轻拉了拉爸妈的袖子，“姐姐想振作起来也是好事，总比在家躺着天天吃白饭好。”
爸妈冷哼一声：“还是娇娇懂事，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受了那么多苦，要是当初被拐卖的是许彦月就好了。”
原以为麻木的心，还是因为这句话疼了下。
我沉默着回到地下室，突然接到顾泽风的电话。
他听起来有些烦躁：“彦月，你为什么突然要和娇娇竞争，不是你说要补偿她的吗？”
“娇娇说她不想和你对立，如果你坚持参赛，她会退出。她现在马上要登顶了，你忍心让她放弃吗？”
那天，一向少言寡语的顾泽风破天荒的跟我说了很多。
每一句，都是为了许娇娇。
最后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许彦月，你退赛吧。”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努力平复心情，但声音还是抖得厉害：
“不是你让我重新开始吗？不是你说支持我吗？为什么现在让我退赛？”
面对质问，顾泽风不耐烦了。
“我说让你画画，不是让你拖她后腿。”
我笑了一下，笑着笑着就哭了。
“画画?画画就能让你重新看见我吗？顾泽风，我不是傻子！”
“从前我是冠军，所以你爱我，现在我想赢一次，你却让我让路。那我到底要做什么？！做什么你们才会重新看见我？重新…爱我…”
我的情绪彻底崩溃，电话那头也沉默了。
似乎没料到我这么激动。
最后，他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般。
“行，你想参赛就去吧，最近新耀杯也快到了，你先去练练手。”
新耀杯？
大学生新人赛。
我握着手机，心里发凉：“你觉得我现在只能去那种地方？”
顾泽风彻底没了耐心。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再说话，挂断了电话。
眼泪落下来，我没抬手擦，任由它滴在画布上。
那一刻，我从未如此渴望过赢。
我通宵画了一整夜，直到妹妹的突然闯入才让我抬起头。
她喋喋不休说着被拐卖的经历，又展现着手上狰狞的伤疤，试图打感情牌让我退赛。
从前我会心软，会自责，甚至会跪着补偿。
可如今，我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可以给你当养料，但我自己也要开花。”
妹妹愣了下，然后抿紧了双唇：
“那姐姐，你能再帮我画一副吗？我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
见我不语，她又急切的说：“这是最后一副了！只要你给我，我们就两清！”
我答应了。
把刚完成的画作给了她。
距离初赛只剩三天，我立刻开始创作新的画，不然来不及了。
那段时间，我几乎没闭眼，累了就趴在桌上小睡一会。
而每次醒来，身上都会披着一件男士外套。
上面是熟悉的草木香。
我捏着衣角，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像是一根断了的线此刻又被人重新系上。
我想可能是我认真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从前。
犹豫再三，我还是拿起衣服，朝着书房走去。
“顾总，赛事开始招商了，这次您还是只投许娇娇吗？”
我的脚步猛地停住。
房间里，顾泽风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那夫人呢？”
“她赢不了。”
顾泽风几乎是毫不犹豫。
“作为一个商人，我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娇娇的新作我看了，很牛，得奖是必然的。”
助理忍不住说：“可您最近对夫人那么好，我还以为……”
“给她一点幻想罢了。”顾泽风语气冷淡，“等她彻底输了比赛，以后就不会不自量力去打扰娇娇了。”
我在门口僵了很久，才扶着墙回到画室。
不久后，顾泽风推门进来，往我桌上放了许多名贵颜料。
他揉了揉我的头，“别太拼了，不然到时候连拿奖杯的力气都没有。”
我拂开他的手。
“你放心，我会拿起奖杯的。”
他愣了下，随后轻笑一声。
似是宠溺，实则轻蔑。
可我不在乎。
三天后，最后一笔落下，我看着面前的画作，自信的扬起嘴角。
比赛当天，全家簇拥着妹妹踏上了商务车。
而我一个人背着画板走路去现场。
只要度过今天，一切就彻底就结束了。
很快便看到了人山人海的记者们，我笑着往前走。
忽然，头被猛地一击。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3
再次醒来，我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面前还有个电视机。
我就知道许娇娇不会轻易放过我！
是我大意了。
但现在却没时间后悔，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顾泽风！
我立刻拖动着椅子，用尽全力朝着手机的方向爬。
还差一点…就一点…
终于够到了。
我立刻用舌头舔下接听键。
“马上比赛就开始了，你人呢？”
我立刻说：“我被绑架了，在一个地下车库，你快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
然后，他笑了。
“许彦月，你就这么怕输吗？”
我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会绑你？一个过气，无人问津的画家？要绑也是绑娇娇，不是你。”
每一个字都像刀尖敲在我的骨头上。
“不是…是她…”我颤着声音，“她所有画都是我画的，她怕我参赛，所以——”
“够了。”
他冷笑一声，直接打断我。
“我以为你最近这么拼，是想靠实力证明自己，看到你没来，我甚至担心你迟到，结果你玩这种下三滥的戏码？”
他顿了顿，又说：“还好没看在感情的份上投你，不然我就赔惨了。”
啪。
电话断了。
我抱着手机，整个人滑到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视机忽然亮了。
聚光灯下，许娇娇捧着我的画，笑的眼睛都弯了。
主持人夸她是百年一遇的天才画家。
在人生的高光时刻，她踮起脚亲吻了顾泽风的侧脸。
他肉眼可见的愣了下。
记者也瞬间炸开。
“这到底怎么回事？顾总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不过好像很久没看见他的妻子了，所以是分手了吗？如果没分，那许娇娇岂不是小三？！”
突然有个大胆的直接把话筒抵到顾泽风嘴边：
“顾总请问您和许娇娇小姐是什么关系？你们在一起了吗？”
许娇娇立刻抬头看他，紧张、期待、几乎屏住呼吸。
顾泽风低头思考了会。
“是，我们是情侣。”
周围爆出掌声、祝福、闪光。
电视光照在我的脸上，把我照得苍白发亮。
像个笑话。
“情…侣…啊…”
我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只知道外面下起了大暴雨。
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他们打伞、避雨、赶路，谁都没看我。
偶有人抬头看向城市最高的广告牌。
上面正播放着许娇娇和顾泽风官宣的视频。
天才画家x商业奇才的组合真美。
她仰头看着他，眼底写满了崇拜。
他低头看着她，像是看一副得意的作品。
真刺眼啊。
明明从前我也曾被这么注视过。
雨打在我的眼皮上，像针一样扎进皮肉。
手机铃声响起。
一个张扬的男声隔着雨声砸进来：
“许彦月，你怎么没来？我可是特意为了你才来当评委的！你遛我呢？”
“我被绑架了。”
雨声很大，我的话却清晰极了。
那天，我把这一年的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他听。
他沉默了会，语气严肃起来：
“许彦月，你甘心就这么输了吗？”
我抬头看着广告牌上许娇娇璀璨的笑脸。
“不甘心。”
手机那头，男人笑了笑，满是轻狂：
“行，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4
回去的路上，我收到许娇娇发来的短信。
【姐姐，只要你继续帮我画画，我就把顾泽风还给你。】
我回了个好的。
她立刻打电话过来，语气满是惊愕：“你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你就这么爱顾泽风，竟然为了他甘心一辈子做我的影子。”
我顿住脚步，轻笑：“你想多了，我不是为了他。”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我只是想通了，也许靠近你，才能靠近幸福吧，毕竟人人都爱你，我过得好不好，只是你一句话的事，不是么？”
许娇娇冷哼一声：“你还挺识相，不过你最好别刷什么小心思，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
三天后，我把新的画作递给她，她立刻让圈内的大佬过目，但得出的结论惊人的一致。
惊为天人。
许娇娇这才安心，高兴地拿着画作去给顾泽风看，可他却愣了下。
“你怎么了，哥哥？”
“没什么。”
顾泽风轻声说，但还是多看了一眼这副画作。
但也只是一眼，当晚他就又给许娇娇投了三个亿。
资本蜂拥，媒体集结，全网都开始下注赌冠军是谁。
几乎所有人都压了许娇娇。
人人都说，这是许娇娇的时代。
然而比赛前夜，许娇娇却发布了一条消息。
说这是她最后一次创作。
这句话把赛事推到了新的高潮，无数记者连夜赶往比赛现场。
许娇娇得意的看着我：“天天求你，防着你真的太累了，所以我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反正这次比赛赢了，我的名字就会被写进艺术史里。没想到吧，又被我算计了。”
看到我僵硬的样子，许娇娇笑的直不起身体。
她以为我会崩溃，可当晚我却捧着一束鲜花走到后台递给她。
“真够贱的。”
“为了讨好我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爸妈赶到后，看到这一幕也笑出声：“现在知道讨好了？不闹着要赢了？早说了你不如她还不信，非要丢脸才知道好歹。”
他们又看向顾泽风，“女婿啊，你选择娇娇真是太明智了，从前我就觉得她根本配不上你!等娇娇拿了冠军，你们就挑着好日子把婚事办了吧，就当双喜临门了！”
顾泽风没回他们，而是转头看向我。
而我却连看都没他一眼。
“嗯，好啊。”
他的声音冷极了。
闻言，爸妈高兴到雀跃，许娇娇却突然看向我：“要不让姐姐来当伴娘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说好。
顾泽风没说什么，但却在上场前把我拉到走廊：“彦月，我知道你在气我，但你自己也看到了吧，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每个人都喊着许娇娇的名字，连你都忍不住讨好她，更何况我呢？”
我笑了笑，盯着他的眼睛。
“顾泽风，如果许娇娇失去一切，你还会选择她吗？”
“我..”
顾泽风正欲开口，忽然走廊外传来许娇娇的声音。
他立刻松开我，转身朝外走去。
虽然他没回答，但我也知道答案。
毕竟，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可在转角被三个保镖压进了储物间。
许娇娇叉着腰，站在对面。
“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好骗吧，毕竟我可不是你，被人耍的团团转还给人数钱。”
我迷茫的看着她。
她顿时笑出声，起身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其实那天我是自己跑掉的，因为你实在太让人讨厌了。”
我猛地僵住。
看到我的反应，许娇娇一边大笑，一边锁上了门。
屋外掌声如潮，储物间内，我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许娇娇！许娇娇！”
人群狂欢。
她享受着这一切，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掀开了红布。
这幅画作让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简直是…天才啊！”
“满分！”
“我也打满分！”
许娇娇得意的仰起头，顾泽风也欣慰的笑着。
主持人此时激动不已：“现在只差最后一位评委打分了，许娇娇会不会创造全员满分的奇迹呢？”
聚光灯瞬间落在评委席中央的男人上。
他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在白板上写下。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