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话像一块砸入平静湖面的冰，瞬间冻结了教室里的空气。
苏沐雨抬起的脸上，警惕与茫然交织。她手中的白光微微摇曳，映照着她因能量消耗而有些苍白的嘴唇。“你是谁？什么怪物？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角落里，另外两个学生（一个扶着刚被治愈、仍显虚弱的男生）更是如同受惊的兔子，惊恐地看着这个破门而入、言语骇人的不速之客。
“沙沙……沙……”
就在这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甲壳摩擦墙壁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就在楼外，甚至就在这层楼的某个地方！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嘶吼，充满了破坏与饥饿的欲望。
不需要再多解释了。现实的威胁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苏沐雨的脸色彻底变了。她瞬间收回治愈的白光，猛地站起身。“走！”她当机立断，对同伴说道，目光却看向林夜，带着审视与一丝被迫的依赖。“怎么走？”
“跟我来，别出声！”林夜语速极快，他侧身让开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过走廊两端。声音来自他们来时楼梯的反方向，那么只能赌另一边。
他没有时间去安抚那些惊慌的学生，生存是此刻唯一的旋律。他一把抄起门边一个沉重的金属画筒充当武器，率先冲了出去，方向直奔走廊另一端，他记忆中应该存在的消防通道。
苏沐雨毫不犹豫地跟上，她搀扶起那个虚弱的男生，另外两个学生也强忍着恐惧，踉跄着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离开教室门口不到五秒——
“轰隆！！！”
他们刚刚所在的那间教室，连同大半面墙壁，被一只巨大的、覆盖着暗沉甲壳的蝎钳狠狠砸穿！碎石和石膏像的碎片如同炮弹般四溅，烟尘弥漫！那只巨型蝎怪狰狞的头颅从破洞中探出，布满复眼的视线疯狂扫视着空无一人的教室，随即发出被戏弄的愤怒嘶鸣，庞大的身躯开始更加狂暴地拆解阻碍，试图挤进走廊。
奔跑！拼尽全力地奔跑！
林夜带头，苏沐雨和她的同学紧随其后。走廊并不长，但在死亡的追逐下，每一步都仿佛在粘稠的噩梦中跋涉。昏暗的光线，两侧紧闭的房门如同怪兽的巨口，不知何时会吐出致命的陷阱。
“嗬……嗬……”受伤男生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几乎成了拉风箱，严重拖慢了速度。搀扶他的那个男生也是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不能慢！它追上来了！”林夜回头低吼，他能听到身后墙壁被撞裂、玻璃被碾碎的声响越来越近。那蝎怪虽然庞大，但在艺术楼这种相对狭窄的空间里，它的破坏本身反而成了推进的方式！
“前面！消防通道！”林夜看到了那扇绿色的、印着白色人影标识的铁门，心中稍定。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铁门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
“吱吱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从消防通道的门后传来！紧接着，铁门下方的缝隙处，几只油亮黑壳的蚀骨鼠拼命地试图钻出来！更多的抓挠和啃噬声在门后响起，显然，门的另一边，已经被鼠群堵死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真正的绝境！
“完了……”一个女生绝望地瘫软在地，眼泪瞬间涌出。那个虚弱的男生也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眼神涣散。
苏沐雨停下脚步，猛地转身，双手再次亮起柔和而坚定的白光，试图在狭窄的走廊里构筑最后一道屏障。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连续使用能力对她负担极大。
“没用的！挡不住它！”林夜吼道，他的大脑疯狂运转。走廊两侧的门……都是普通的木门或者锁死的教室门……
等等！他的目光锁定在右侧一扇看起来稍显厚重的、标着“器材储藏室”的铁皮门上！刚才他路过时，似乎瞥见门把手有些锈蚀，但门体本身看起来还算完整！
“这边！”他不再犹豫，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用肩膀撞向那扇铁皮门！
“砰！”一声闷响，门纹丝不动，反震的力量让他肩膀一阵剧痛。
“帮忙！”他对着那个还能活动的男生喊道。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咬着牙一起撞了上去！
“砰！砰！”
身后，蝎怪已经彻底摧毁了之前的教室，半个身躯挤进了走廊，巨大的蝎钳挥舞着，将沿途的一切化为齑粉，距离他们不过二十米！它尾部的触须疯狂舞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精神波动。
苏沐雨撑起的白光护盾在接触到这波动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她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咔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锈蚀的门锁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脆响！铁皮门被撞开了！
“进去！”林夜一把将瘫软的女生和虚弱的男生推了进去，然后是那个帮忙的男生，最后他拉住几乎脱力的苏沐雨，猛地窜入储藏室，反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几乎在门合拢的瞬间——
“咚！！！”
巨大的撞击力狠狠砸在铁皮门上！整个门板向内剧烈凸起，门框边缘的水泥簌簌落下！门后的插销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储藏室内一片漆黑，只有苏沐雨身上散发的、已然黯淡的白光提供着微弱的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松节油、颜料和灰尘的味道。空间不大，堆满了画架、石膏像和密封的箱子，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
五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都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粗重而惊恐的喘息，以及门外那怪物令人绝望的撞击和嘶鸣。
“咚！咚！”
每一次撞击，都像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铁皮门上的凸痕越来越多，门锁部位已经开始出现裂缝。
“撑……撑不住了……”那个帮忙的男生看着摇摇欲坠的门，声音带着哭腔。
苏沐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勉力维持着白光，试图安抚大家的情绪，但她自己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她看向林夜，这个陌生的男生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尽管这希望看起来如此渺茫。
林夜没有看门，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急速扫视。靠这扇门，他们最多再支撑三十秒。必须找到别的出路！窗户！这里应该有窗户！
他的目光锁定在储藏室最里面，一堆画板后面！那里，有一扇狭小的、布满灰尘的高窗！窗外是暗红色的天光！
“那里！”他低喝一声，冲过去奋力搬开沉重的画板。
其他人也看到了希望，求生欲压过了恐惧，连那个虚弱的男生也挣扎着过来帮忙。
画板被移开，露出了那扇窗户。很高，需要垫脚才能够到。而且窗户是老式的插销锁，锈迹斑斑，外面还覆盖着一层防盗铁丝网！
“让开！”林夜抄起那个金属画筒，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砸向窗户！
“哐啷！”玻璃应声而碎，但防盗网依旧牢固。
门外的撞击声变得更加狂暴，插销的螺丝已经开始崩飞！
“来不及了！”苏沐雨看着门的状况，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她的白光越来越弱，显然已经快到极限。
林夜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不再尝试破坏铁丝网，而是将画筒尖锐断裂的一端，猛地插进铁丝网与窗框的连接处，利用杠杆原理，疯狂地撬动！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在怪物撞击的间隙中格外刺耳。
一根固定铁丝网的螺丝松动了！然后是第二根！
“帮忙！”林夜怒吼。
那个男生也反应过来，捡起地上一截断掉的拖把杆，学着林夜的样子，拼命撬动另一边。
“砰！！！”
就在这时，身后的铁皮门发出了最后的哀鸣！门锁连同部分门框被整个撞飞，铁皮门扭曲着向内倒塌！烟尘弥漫中，巨型蝎怪那狰狞的头颅和一只巨大的蝎钳，塞满了整个门口，猩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挤在窗边的几人！
腥臭的涎水滴落，它发出胜利般的嘶鸣，另一只蝎钳高高扬起，就要朝着室内碾压而下！
“开了！”与此同时，林夜和那个男生合力，终于将一小片铁丝网连同窗框撬开了一个足以让人钻出的缺口！
“走！”林夜毫不犹豫，一把将离他最近的、那个虚弱的男生托起，奋力推向窗口！那男生尖叫着，从二楼的高度摔落下去，下方似乎是松软的草坪，传来一声闷响，生死未知。
紧接着是那个瘫软的女生，她被林夜和苏沐雨合力推了出去。
第三个是那个帮忙的男生，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已经探入半个身子的蝎怪，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林夜和苏沐雨！
蝎怪的巨钳已经挥下，带起的恶风几乎让人窒息！
“快走！”林夜猛地将苏沐雨推向窗口！
苏沐雨在最后关头，回头看了林夜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担忧，还有一丝决然。她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灵巧地钻出窗口，向下跳去。
几乎在她离开的同一瞬间，蝎怪的巨钳狠狠砸落在林夜刚才站立的位置！储藏室的地面砖石飞溅！
林夜在推开苏沐雨的瞬间，自己就已经向侧后方扑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他也被飞溅的石块击中后背，一阵剧痛传来。
他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个唯一的生路——窗户缺口。
蝎怪似乎意识到猎物要跑，发出一声狂暴的嘶鸣，尾部那布满触须的尖刺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刺向林夜的后心！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林夜甚至能闻到那触须尖刺上散发出的、带着精神腐蚀性的恶臭！
他没有回头，也来不及回头！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最后一跃上！
他双脚猛地蹬地，身体鱼跃向前，双手精准地抓住了被撬开的窗框边缘，不顾玻璃碎渣刺入手掌的疼痛，拼命将自己的身体向外扯去！
“噗嗤！”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右腿小腿传来！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丝！
蝎怪尾部的尖刺，虽然没有完全刺入他的身体，但那锋锐的尖端和舞动的触须，已然划开了他小腿的肌肉，带起一蓬血花！不仅如此，一股阴冷、混乱的精神力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伤口试图钻入他的脑海！
“呃啊！”林夜发出一声痛哼，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他借着前冲的力道和双手的拉力，整个人终于彻底从窗口翻了出去！
失重感传来！
他重重地摔落在楼下松软泥泞的草坪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右腿的伤口接触到地面，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你怎么样？！”苏沐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焦急。她和其他三个学生都摔得不轻，但似乎都活着。她看到林夜腿上那狰狞的、泛着诡异黑气的伤口，立刻蹲下身，双手再次亮起白光，按在他的伤口上。
一股温暖、纯净的力量涌入，开始驱散那阴冷的精神侵蚀，并缓慢地愈合着伤口。剧痛稍有缓解，但失血和之前的精神冲击让林夜感到一阵阵虚弱。
他抬起头，看到二楼那破碎的窗口处，蝎怪巨大的头颅探出，对着下方发出不甘的怒吼，但它庞大的身躯似乎无法通过那个小小的窗口。
暂时……安全了？
不！
林夜猛地看向艺术楼的其他方向，以及更远处的街道。这里的动静太大了！枪蝎怪的怒吼，他们落地的声音，以及……苏沐雨身上那如同灯塔般的生命能量白光！
他一把抓住苏沐雨还在施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吃了一惊。
“停下！别用能力！”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我们暴露了！快走！离开这里！”
苏沐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一白，立刻收回了白光。此刻，林夜腿上的伤口只是不再流血，黑气被驱散大半，但远未愈合。
另外三个学生也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茫然。
林夜强忍着腿上的剧痛，用那半截画筒当拐杖，勉强支撑起身体。
“去哪？”苏沐雨搀住他的一条胳膊，低声问道，她的声音里带着全然的信任。此刻，这个神秘而果决的男生，是他们唯一的指引。
林夜的目光投向远处，那座在血红天幕下若隐隐现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建筑——东区体育馆，雷烈之前号召前往的临时庇护所。
那是最近，也是唯一明确的目标。
“体育馆。”他吐出三个字，声音因痛苦和虚弱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拖着受伤的腿，在苏沐雨的搀扶下，带着三个惊魂未定的学生，踉跄地冲入更加危机四伏、怪物横行的街道，向着那渺茫的希望之地挪动。
而在他们身后，艺术楼的阴影中，以及其他建筑的废墟里，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正在被吸引过来……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