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眸，把那块玉令收入袖中，冲那几位银袍修士微微一笑.
「多谢几位跑一趟。」
他们匆匆告退，似乎不愿在这个摊子前多停留片刻。
等他们走远了，青衣小修士才按捺不住，好像怕错过什么大八卦.
「青梨姐，那个走火入魔的人，不会是你吧……」
「嗯。」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时候确实疯得厉害。」
说着，我抬手把摊前一只歪了的酒坛扶正，声音不紧不慢：
「疯到昀霄峰主亲自动手，把我送进镇魂台。」
「顺便把名字从玉简上抹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现在倒好——」
我看了眼袖中的玉令，轻轻弯起嘴角。
「屋顶塌了，却还记得派人来修。」
「青梨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修士一脸好奇。
我认识慕景川的时候，他还不是口口相传的昀霄峰主。
只是后山柴房里，一个没人愿意多看一眼的杂役弟子。
资质平平，灵根迟钝。
练气境在门槛上磨了三年，连宗门例行的考核都过不去。
别人上山是坐飞舟。
他去后山挑水，要走一整夜。
那年冬天特别冷。
雪下了三天三夜，山路上的石阶都结了冰。
我给酒坊送完一批新酿的酒，从后山绕路回来，路过柴房，听见有咳嗽声。
推门一看，他缩在角落里。
外袍被别人扯走了半截，身上只剩件单薄的里衣。
脚边是一桶被冻成冰疙瘩的水。
他抱着剑，眼睛却一点不看门口。
像是习惯了别人来，又习惯了没人帮他。
酒坊师父说过，别多管闲事。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
最后还是把怀里那壶刚封好的温酒拿了出来。
「喝一点吗？」
他抬头看我，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我没灵石。」
「不要灵石，这壶是我酿坏的，拿去当喂狗也没人心疼。」
他接过来，捧得很小心。
那天之后，我去后山的次数多了一些。
送酒，送酒糟，顺便给那个总是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留一小碟刚出锅的酒糟饼。
他话不多，每次都是低头说一声谢谢，吃得一干二净。
直到那年春天，宗门有个进内门的机会。
需要一颗凝元丹。
那是杂役弟子这辈子都攒不起的东西。
慕景川听说了，低着头说：
「算了，我本来也不配。」
可我听不得这话。
我把攒了五年的贡献点，本来够换筑基丹的，全给他换了凝元丹。
师父知道后，看着我叹气：
慕景川拿到丹药那天，握着我的手。
「我不会辜负你的，我一定会站到最高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
「慕景川这条命，是顾青梨给的。」
后来他确实做到了。
别人在睡觉，他在练剑。
别人休息，他还在打坐修炼。
手上的茧一层叠一层，身上的伤疤数都数不清。
十五岁入内门。
十七岁前后，劈了三次小雷劫，上上下下的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那天他回酒坊，跪在门槛上，雨水顺着下巴滴进泥里，只抬头看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