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来到了纪霖和公司楼下,前台的小姑娘和七年前的并不是同一人,她上下打量着我。
“你是谁?来找谁?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我找纪霖和,”我拢了拢身上的破旧大衣,十二月的气温格外的寒冷,我因为癌症已经瘦成皮包骨的样子,还剃光了头发,“我是他的妻子。”
“妻子?”她看着我的古怪造型,“大姐,你骗人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吧。”她下巴微抬,指了指那边的沙发。
“骗人也要把自己打扮好了再出来,纪总夫人怎么可能长你这样子。”她又一次将我从头看到脚,然后,翻了个白眼。
“我真的是纪霖和的妻子,我们十年前就结婚了!”
“骗子骗人前不做功课吗?我们纪总才结婚三年!”前台向门口招了招手,然后指着我说,“把她赶走,别让她在这里待着,会影响公司形象的。”
我和纪霖和在十年前领证的,那时我刚满二十岁,这么早就领证有一部分是因为爱情,一部分是因为,我想脱离原来的家。
自从母亲在我五岁那年离家出走后,父亲就染上了酗酒赌博的毛病,在奶奶离世前,还可以靠打零工凑够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但是奶奶去世之后,负担落到了我自己的头上,白天上学,晚上兼职家教或者奶茶店打工就是我的日常。
我的父亲还会经常到我房间偷走的我的工资,在有一次工资被偷的一分不剩之后,我把存钱的阵地转到了纪霖和那里,彼时的我们已经恋爱三年了。
有一天,我在奶茶店上班时,父亲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是在家摔伤了腿,让我回去照顾。我回家时才发现,家里有一个陌生男人,喝酒喝的脸红脖子粗,就要抱着我进房间。
我才发现,我的父亲把我卖了,卖了十万块。
我拿着刀子自卫,咬伤了男人的手才逃出来,逃到了纪霖和的家里。
“不行的话,我们结婚吧,至少你父亲要想再卖你的时候,先要过我这一关。”
他看着我,然后折了墙角的洋桔梗,圈成戒指,戴在我的手上。“等以后,我赚了钱,给你换个真的。”
他单膝跪地,深情的看着我,
“你愿意嫁给面前这个男人吗?杨冬女士,无论贫穷或者富有,疾病还是健康,我都会一直爱着你,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我愿意。”我点头答应,嫁给了爱情。
“求求你别赶我走,你让我打电话给纪霖和,打一通电话就好了。”
我打碎桌子上放的玻璃展示架,拿起一片碎玻璃比在自己脖颈上。
周围人被我吓住了,前台颤抖着拨通了总裁办公室的号码。
“喂,哪位。”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我找纪霖和,你告诉他,我是杨冬。”我疯狂而又急切,“我是杨冬啊!”
“抱歉,我不认识你,我想纪霖和,”女人声音散漫而又高高在上,“他也不会认识你。”

“春晓,是谁的电话啊。”话筒那边隐约传来的男声问道。
“不认识的人的,大概是打错了吧。”女声隔着话筒传来,“阿和,你继续工作,不打扰你了。”
抵着脖子的玻璃碎片从我手中落下,在我脖颈处留下一道血痕。
几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一拥而上,将我拖拽着拉出了大门,丢在街边。
恍惚中,我好像看见无数闪着快门的相机,拍下我的狼狈姿态,他们会怎么议论着把我发到网上去?
一个假装纪霖和夫人的骗子?一个臆想症患者?
我看不清了,脑癌带来的并发症因为极端情绪又凸显出来。我双目无神的趴在地上,找不到路了,纪霖和,我又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