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亮,沈惊鸿就起了床。青黛帮她梳了个简单的双环髻,簪了支素银簪子,又换上件半旧的月白色襦裙 —— 如今府里境况不好,她便不再穿那些华贵衣裳,倒更显利落。
刚走出院门,就见沈念安提着个小布包站在廊下,总角上的蓝绸带系得整整齐齐,小脸还是有些苍白,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布庄好不好?我可以帮你看东西。”
沈惊鸿愣了下,随即笑了,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念安不怕累吗?布庄离府里有点远。”
“不怕!” 沈念安把小布包举到她面前,里面是两块桂花糕,“我带了吃的,路上可以跟姐姐分着吃。”
看着幼弟认真的模样,沈惊鸿心里一暖,牵着他的手:“好,那念安跟姐姐一起去。”
林伯早已备好马车,三人坐上车,朝着城南而去。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沈惊鸿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街景 —— 城南是京中最热闹的商业区,酒楼、茶馆、商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可越靠近布庄,街上的行人就越少,空气里都透着股冷清。
“小姐,前面就是‘锦绣布庄’了。” 林伯指着不远处的铺子说。
沈惊鸿抬眼望去,只见布庄的门脸不算小,朱红的门板却有些褪色,门楣上的 “锦绣布庄” 牌匾蒙着层薄灰,门口连个迎客的伙计都没有,只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掌柜,正靠在柜台后打盹。
她牵着沈念安走进店,脚步声惊醒了老掌柜。老掌柜睁开眼,见是个年轻姑娘带着个孩子,还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愣了愣,才慢悠悠站起来:“请问姑娘要买布?”
“我不是来买布的,” 沈惊鸿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货架上的布匹 —— 大多是些粗布,颜色灰暗,叠放得乱七八糟,还有几匹细布放在角落里,上面落了层灰,“我是这家布庄的新主人,沈惊鸿。”
老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躲闪着:“沈…… 沈小姐?老奴…… 老奴是二老爷安排来管布庄的,名叫孙福。”
“孙掌柜,” 沈惊鸿拿起一匹落灰的细布,指尖拂过上面的灰尘,“这布是上个月新到的江南云锦,怎么放在这里落灰?还有货架上的粗布,颜色单调,叠放杂乱,客人进来,怎么会有购买的心思?”
孙福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这…… 这云锦太贵,没人买得起,粗布…… 粗布是卖得差不多了,还没来得及补货。”
“是吗?” 沈惊鸿看向林伯,林伯立刻递上一本账册 —— 是昨天整理出来的布庄近三个月账目。沈惊鸿翻开账册,指着上面的记录:“账册上写着,上个月云锦只卖出一匹,粗布倒是进了不少,可库存还有大半,孙掌柜说‘卖得差不多了’,是在跟我撒谎,还是账册记错了?”
孙福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沈惊鸿继续翻账册:“还有,上个月的营收,账册上写着‘亏银十两’,可我看这布庄的开销,除去房租和伙计月钱,顶多亏银三两,剩下的七两,去哪里了?”
这话一出,孙福 “噗通” 一声跪了下来:“小姐饶命!是…… 是二老爷让我把多余的银子交给他的,他说…… 他说暂时周转,过些日子就还回来!”
果然是沈毅搞的鬼。沈惊鸿眼神冷了几分,却没立刻发作,而是对林伯说:“林伯,把孙掌柜的东西收拾一下,让他离开布庄。再去把父亲生前信得过的老伙计张诚找来,让他来管布庄。”
孙福还想求饶,却被林伯直接架了出去。沈惊鸿看着空荡荡的柜台,对留下的两个伙计说:“你们要是愿意留下,我保证月钱比以前多两成;要是想走,我也不拦着,现在就可以结工钱。”
那两个伙计本就看不惯孙福的懒散,连忙点头:“我们愿意留下,跟着小姐干!”
“好,” 沈惊鸿笑了笑,“现在就把货架上的布匹都整理干净,云锦挂在显眼的位置,粗布按颜色分类叠放。念安,你帮姐姐看看,哪匹布的颜色最好看,好不好?”
沈念安点点头,认真地走到货架前,指着一匹浅蓝色的粗布:“姐姐,这匹布好看,像天空的颜色。”
沈惊鸿摸了摸他的头,对伙计说:“把这匹浅蓝色的粗布放在最前面,再剪一小块下来,做成样品,方便客人查看。”
伙计们立刻行动起来,布庄里顿时忙碌起来,之前的冷清一扫而空。
中午时分,张诚匆匆赶来 ——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以前跟着沈惊鸿的父亲打理过商铺,做事踏实认真。沈惊鸿把布庄的事托付给他,又交代了些经营的注意事项,才带着沈念安和林伯回府。

回到府里,沈惊鸿立刻让人把准备好的皂角、花瓣、草药搬到院子里。青黛和几个丫鬟围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些东西:“小姐,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呀?”
“做皂角,” 沈惊鸿拿起一块皂角,“普通的皂角洗手洗脸,又干又涩,我想改良一下,让它更滋润,还有香味。”
她先让丫鬟把皂角砸碎,放进大锅里熬煮,等熬出浓稠的皂角汁,再过滤掉残渣,然后加入捣碎的玫瑰花瓣、薰衣草花汁 —— 这些都是府里花园里种的,不用花钱买,最后再加入少量止血草药的汁液,搅拌均匀后,倒入提前做好的木模里,放在阴凉处冷却。
丫鬟们看得眼花缭乱,青黛忍不住问:“小姐,这样做出来的皂角,真的会有香味吗?”
“当然,” 沈惊鸿笑着说,“等冷却后,你们试试就知道了。这皂角不仅能洗手洗脸,还能洗衣服,要是做得好,说不定能拿到布庄去卖。”
正说着,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孙掌柜带着几个人去布庄闹事了,说…… 说您把他赶走,还污蔑他贪钱,要砸布庄的东西!”
沈惊鸿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眼神冷了几分:“他倒敢来闹事。青黛,看好念安,我去布庄看看。”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沈念安拉住她的衣角,眼神坚定,“我不怕,我可以帮姐姐。”
沈惊鸿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好,那你跟在姐姐身边,别乱跑。”
赶到布庄时,只见孙福带着三个壮汉站在门口,正对着围观的人嚷嚷:“大家快来看啊!这沈小姐仗着是将军府嫡女,抢了布庄不说,还污蔑我贪钱!我在布庄干了这么久,从来没拿过一分不该拿的钱,她就是想把我赶走,好把布庄交给自己人!”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张诚站在门口,急得满脸通红,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沈惊鸿走上前,声音平静却清晰:“孙掌柜,你说我污蔑你贪钱,可有证据?”
孙福见她来了,立刻梗着脖子:“证据?我没贪钱,还要什么证据?倒是你,凭什么把我赶走?”
“就凭你私吞布庄的银子,” 沈惊鸿从袖袋里拿出账册,递给围观的一个老者,“这是布庄近三个月的账册,上面清楚地写着,每个月都有多余的银子去向不明,孙掌柜刚才在府里已经承认,是把银子交给了二老爷,现在怎么又不承认了?”
那老者接过账册,仔细看了看,点点头:“上面的记录确实清楚,每个月都有亏空,而且亏空的银子数目不小。”
孙福的脸色变了,还想狡辩:“我…… 我那是帮二老爷周转,不是私吞!”
“帮二老爷周转,可有二老爷的借条?” 沈惊鸿追问,“布庄是沈家的产业,不是二老爷的私产,你未经允许,把布庄的银子交给二老爷,就是私吞!要是你拿不出借条,今天这闹事的罪名,你可担得起?”
孙福被问得哑口无言,那三个壮汉见情况不对,悄悄往后退了退。围观的人也明白了真相,纷纷指责孙福:“原来是你私吞银子,还好意思来闹事!”“将军府的人还没怎么样呢,你倒先跳出来了!”
孙福见状,知道再闹下去也讨不到好,狠狠瞪了沈惊鸿一眼,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
人群散去后,张诚松了口气,对沈惊鸿拱手:“多谢小姐及时赶来,不然布庄今天就麻烦了。”
“没事,” 沈惊鸿笑了笑,“以后再有人来闹事,直接拿着账册去报官,不用跟他们废话。”
正说着,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沈小姐好手段,几句话就平息了事端,佩服佩服。”
沈惊鸿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面容儒雅,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里却透着精明。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请问阁下是?” 沈惊鸿问道。
那男子走上前,拱手行礼:“在下苏云庭,是江南苏记商行的少东家,刚到京城不久,路过这里,正好看到刚才的事。早就听说镇国将军府有位嫡女,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云庭?
沈惊鸿心里一动 —— 她还想着找机会和苏记商行合作,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她连忙回礼:“苏公子客气了,不过是处理家事罢了。”
苏云庭的目光落在布庄门口挂着的浅蓝色粗布样品上,又闻到空气中隐约传来的花香,好奇地问:“沈小姐这布庄,似乎在做些新改动?刚才闻到的香味,也不像是普通的香料。”
沈惊鸿笑了笑,趁机说:“苏公子眼光独到。我确实想在布庄里卖些新东西,比如改良的皂角,既有香味,又能护肤。要是苏公子有兴趣,改日我们可以详谈合作之事。”
苏云庭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啊!我正想在京城找些新奇的货物,沈小姐要是有想法,我们明日就在‘清雅茶馆’见面,如何?”
“一言为定。” 沈惊鸿答应下来。
送走苏云庭后,张诚忍不住问:“小姐,这苏记商行在江南可是大商行,您真要跟他们合作?”
“当然,” 沈惊鸿看着布庄里整齐的货架,眼神坚定,“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渠道,苏记商行正好能帮我们把货物卖到江南去。只要我们的东西好,就不怕没有销路。”
夕阳西下,沈惊鸿牵着沈念安的手回府。路上,沈念安小声说:“姐姐,你今天好厉害,把坏人都赶走了。”
沈惊鸿低头看着他,笑了:“念安以后也要变得厉害,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
回到府里,青黛立刻迎上来,兴奋地说:“小姐!您做的皂角凝固好了,又香又好看,丫鬟们都抢着要呢!”
沈惊鸿走到院子里,只见木模里的皂角已经凝固,变成了淡粉色,上面还带着玫瑰花瓣的纹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她拿起一块,递给沈念安:“念安试试,看看好不好用。”
沈念安接过皂角,跑到水盆边洗手,洗完后兴奋地说:“姐姐,好香!手也不干了!”
看着幼弟开心的模样,沈惊鸿心里也满是成就感。这时,林伯匆匆走来,脸色凝重:“小姐,宫里传来消息,说朝廷的抚恤金,需要您亲自去宫里申领,而且…… 而且户部的人说,将军之前的军饷,可能要延后发放。”
沈惊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没慌:“知道了。明天我先去见苏公子,后天再去宫里。不管他们怎么拖,这笔抚恤金和军饷,我都必须要回来。”
夜色渐浓,府里的灯笼亮了起来。沈惊鸿看着手里的玫瑰皂角,又看了看账册上的数字,心里渐渐有了更清晰的计划 —— 布庄只是第一步,她要做的,不仅是填补亏空,还要让将军府重新站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沈惊鸿不是好欺负的,沈家也不会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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