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推开幼弟房门时,最先看到的是缩在床角的小小身影。沈念安裹着件素色锦袄,总角上的蓝绸带松了半截,小脸哭得皱成一团,眼泪鼻涕蹭得衣襟上到处都是,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啃剩的桂花糕 —— 正是记忆里他常举着给 “姐姐” 的那块。
听到开门声,沈念安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可看清来人是沈惊鸿时,那点警惕瞬间碎成了委屈。他瘪了瘪嘴,小声喊了句 “姐姐”,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喊完就扑进她怀里,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腰,眼泪又汹涌地砸下来:“姐姐,阿爷和阿兄是不是不回来了?他们是不是不要念安了?”
沈惊鸿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她蹲下身,轻轻拍着幼弟的背,动作是她前世哄受伤小兵时的温柔,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没有,阿爷和阿兄怎么会不要念安?他们是去打坏人了,现在坏人打跑了,他们只是累了,要在天上看着念安长大。”
她知道这话骗不了成年人,却能暂时稳住一个六岁孩子的心神。沈念安在她怀里抽噎着,小手攥着她的衣袖,渐渐止住了哭声,只偶尔还会抽一下,像只受了惊的小兽,把所有依赖都放在她身上。
沈惊鸿帮他理了理乱掉的总角,又用帕子仔细擦干净他的脸,指腹轻轻蹭过他泛红的眼角:“念安是男子汉,以后要帮姐姐看着家,好不好?”
沈念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声音软软的:“好,念安听姐姐的,姐姐不让做的事,念安都不做。”

看着幼弟依赖的模样,沈惊鸿心里更定了 —— 这不仅是她要守住的家,更是念安的未来。
她刚想再说些宽慰的话,门外突然传来青黛急促的声音:“小姐,二老爷来了,带着几个管事,说是要找您商量府里的事,现在正在正厅等着呢。”
二老爷沈毅?
沈惊鸿眼底的温柔瞬间收了收,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意。第一章里青黛提过,这位二叔在父兄战死的第二天就来问过家产,此刻上门,怕不是 “商量事”,是来夺权的。
她摸了摸沈念安的头,把他交给身边的丫鬟:“好好照顾小少爷,别让他再哭了,我去去就回。”
沈念安拉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小声说:“姐姐,二叔父好凶,你别去。”
“不怕,” 沈惊鸿捏了捏他的小手,“姐姐能应付。”
走出房门,青黛连忙跟上,压低声音说:“二老爷刚才在院子里就发了脾气,说您醒了不先找他这个长辈,反而躲在房里,还说…… 还说将军府不能让个小姑娘当家。”
沈惊鸿脚步没停,嘴角勾起抹冷笑:“他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父亲在世时,他躲在京中享清福,从不沾军务家事,现在倒来抢着当家了。”
穿过回廊,远远就听到正厅里传来沈毅的大嗓门:“我那大哥也是糊涂!放着我这个亲兄弟不用,非要把兵权交给个毛头小子,现在好了,父子俩都没了,将军府眼看就要垮了,我这个做二叔的,能坐视不管吗?”
沈惊鸿推门进去时,正看到沈毅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父亲生前常用的玉佩,几个管事站在旁边,脸色尴尬。见她进来,沈毅抬了抬眼,语气带着几分轻蔑:“惊鸿醒了?正好,过来听听,你父亲留下的那些家产和兵权,该怎么处置。”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虽然你是个姑娘家,但毕竟是嫡女,也该知道府里的难处。现在府里连给下人的月钱都快发不出来了,我看不如把你大哥留下的那些商铺和田产先交给我打理,等过些日子稳定了,再还给你。”
这话听着是 “帮忙”,实则是明抢。沈惊鸿没坐,反而站在厅中,目光扫过沈毅手里的玉佩,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二叔这话,怕是不妥。”
沈毅脸色一沉:“有什么不妥?难不成你一个小姑娘,还能管好这些家产?”
“能不能管好,不是二叔说了算的,” 沈惊鸿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请二叔把我父亲的玉佩还回来。这是父亲的贴身之物,现在该由我这个嫡女保管。”
沈毅没想到她上来就要东西,愣了下,随即把玉佩往怀里一塞:“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我拿着也是为了安全,等府里稳定了,自然会还你。”
“不必了,” 沈惊鸿眼神冷了几分,“父亲临终前留了话,他的东西,还有将军府的家事,都由我暂管,等念安长大成人,再交给念安。二叔要是忘了,我可以让林伯把父亲的遗嘱拿出来给您看看。”
她这话是诈沈毅的 —— 她根本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留遗嘱,但她料定沈毅没见过,也不敢赌。
果然,沈毅的脸色变了变,语气也软了些:“惊鸿,二叔不是要抢你的东西,是实在担心府里的情况。你看,你父亲和大哥战死,朝廷给的抚恤金还没下来,府里欠着军饷不说,还有那么多下人要养,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扛得住?”
“扛不扛得住,是我的事,” 沈惊鸿打断他,“不过多谢二叔关心,府里的账册,林伯已经在整理了,过些日子就能算清。至于军饷,父亲生前为朝廷卖命,朝廷总不会让烈士的家人寒心,这笔钱,我会亲自去宫里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的管事,声音更冷:“至于府里的下人,愿意留下的,我沈惊鸿保证不会少他们一分月钱;要是想走的,我也不拦着,只是走之前,得把该还的东西还回来,别想着拿府里的东西当自己的。”
那些管事本就观望,听她这么说,连忙低下头,没人敢再附和沈毅。
沈毅见局面被她掌控,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 他没想到,这个以前在他眼里娇生惯养的侄女,醒了一趟后,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还带着股慑人的气势。
他猛地站起身,狠狠拍了下桌子:“好!好得很!你既然这么有本事,那将军府的事,我就不管了!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将来府里出了什么事,可别来求我!”
说完,他甩袖就走,连看都没看沈惊鸿一眼。
等沈毅走了,林伯才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几册账册,脸色凝重:“小姐,您刚才说的遗嘱……”
“是诈他的,” 沈惊鸿松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不过林伯,从今天起,我们得真的把账册理清楚,还有父亲留下的商铺和田产,都得查明白,到底有多少能用,多少是亏空。”
林伯点点头,把账册递过去:“老奴已经查了一部分,将军留下的三个商铺,有两个早就被二老爷以‘周转’的名义拿去抵押了,只剩下城南的一个布庄还在运营,田产也有一半被他租了出去,租金却没入府里的账。”
沈惊鸿翻开账册,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眉头皱了起来 —— 比她想象的还要糟,不仅没家产,还欠了不少钱。
青黛端来一杯热茶,小声说:“小姐,二老爷也太过分了,竟然偷偷拿府里的东西去抵押!”
“过分的还在后面,” 沈惊鸿喝了口茶,压下心头的火气,“他今天没占到便宜,肯定还会再来找事。我们现在最缺的是钱,得尽快想办法补上亏空,不然别说军饷,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
她看着账册上的 “布庄” 二字,忽然想起现代的那些美妆和日用品,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 或许,她可以用自己的优势,做点不一样的生意。
“林伯,” 沈惊鸿抬起头,眼神坚定,“明天带我去城南的布庄看看,另外,帮我准备些皂角、花瓣和草药,我想试试做些东西。”
林伯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好,老奴这就去安排。”
窗外的风还在吹,廊下的素色灯笼晃个不停,但沈惊鸿看着手里的账册,心里却渐渐有了方向。
将军府的烂摊子,她既然接了,就一定会撑起来。不仅要撑起来,还要比以前更好,让九泉之下的父兄放心,让念安能安稳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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