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就在亲兵要打开笼门的瞬间,我的求生本能战胜了一切。
我用尽最后力气扑到铁栏前:“我写,我这就写……”
笼门在最后一刻被重新锁上。
江景行这才满意的命人押我去书房。
我每写一个字,鲜血就不断从伤口渗出,染红了纸,与墨迹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字,哪些是血。
待最后一笔落下,老医师才被允许继续为我处理伤口。
没有麻沸散,每一次剜肉取刺都痛彻心扉。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唇瓣有血滴下。
江景行,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我再也不会爱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江景行对柳烟的宠爱几乎到了无所不应的地步。
柳烟不过随口提了句想尝江南鲜鱼,不出三日,便有专人用冰匣快马送至府上。
她一时兴起想听敌国羌笛,他竟冒险潜入敌营掳来乐师。
甚至她嫌院中桃树遮阳,他连亡母亲手所植的桃林都尽数砍去。
府中下人都在议论,说柳烟才是江景行心尖上的人,甚至还打赌她几日会取代我的位置。
我却充耳不闻,只盼着盖了官印的和离文书能早日批下。
这日柳烟嫌府中烦闷,央着江景行设宴邀客,还点名要我一同出席。
宴至酣处,柳烟却笑吟吟地开口:“久闻姐姐书法精妙,今日可否让我们开眼?”
我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连茶盏都端不稳。
明知她是存心刁难,我却无法拒绝,因为我知道,江景行会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
侍女备好文房四宝,我忍着剧痛提笔写字,每一笔都牵扯着未愈的伤口。
待终于写完,额间已沁出细密冷汗,我刚想松一口气,柳烟就突然惊呼:
“呀!姐姐怎么把血滴在纸上了?”
我低头看去,果然有几处血渍晕染了墨迹。
那是我写字用力过猛,伤口崩开而滴下的血。
我正要解释,柳烟却厉声打断:“今日这般场合,姐姐是存心要丢我的脸吗?”
江景行也看过来,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她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来人!在石子路上铺满碎石瓷片!既然姐姐不懂规矩,那就跪在碎石路上三个时辰好好反省。”
全场宾客都震惊了。
我也脸色煞白,终于明白了柳烟设宴的真正目的。
江景行见我不动,又转头喝道:
“烟烟说的还需要我重复吗?”
我双腿未愈,若再跪下去怕是要残废了。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江景行,你非要如此折辱我吗?”
沈泽川却嗤笑一声:“折辱?你也配跟我提这个?”
我如坠冰窖,心脏被狠狠撕裂。
见我不动,他抬脚狠狠踹在我膝窝。
我踉跄跪地,一股热流顿时从腿间流出,将原本的深色衣裙染的更深。
我猛然意识到什么,挣扎着要起身:“放开我!我要去找大夫!”
却又换来重重一脚。
“你还在磨蹭什么,别忘了陛下为何将你赐婚于我?你的唯一用处就是讨我欢心,若让我不痛快,我随时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
烈日灼人,我如残叶般伏在地上,尖锐的碎石瓷片深深扎进皮肉。
鲜血在膝下流淌,我几乎要昏死过去。
却只听江景行冷声道:“跪到烟烟消气为止。”
他搂着柳烟扬长而去,留下满堂宾客面面相觑。
可我跪满三个时辰后,他们仍不放过我。
柳烟笑盈盈的命我跪在温泉池边侍奉。
于是他们在温暖的温泉池动情缠绵,我跪在池边瑟瑟发抖,收拾狼藉,甚至沦为他们的踏脚凳。
宛若最卑贱的婢女。
温热的血鲜血不断从腿间涌出。
我的脸色愈发苍白,江景川却看都未看我一眼,全然沉醉在温柔乡中。
我摸着逐渐瘪下来的小腹,苦涩垂首,低语道:
“孩儿,莫怪娘亲不救你,我实在不愿让你来这世间受苦。”
话音未落,二人云雨初歇,
“你在嘀咕什么?”江景行将湿透的亵衣扔到我脸上,“还不去把阿烟的衣裳洗干净?”
我挣扎起身,又一股暖流涌出。
血腥气弥漫开来,柳烟突然狠推了我一把:
“姐姐身上怎有这等腥气?莫非是景行冷落了你,你便去外面染了花柳病?”
我本就虚弱,被推入池中,血都晕开了。
恍惚间,一只大手粗暴地将我拽起。
江景行死死盯着那片血迹,声音发颤:
“你说清楚,这些血……究竟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瓷瓶碎裂声响起。
柳烟捧着被划伤的手指泫然欲泣:
“定是姐姐来了月事,故意扮可怜争宠!这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碎瓷藏在此处害我!”
“我没有!”我急声辩白。
江景行顿时愤怒地操起池边的石块砸向我:
“贱人!”
我吃痛的抬起头,血流入我的眼中,模糊了视线。
他打横抱起柳烟,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官府。
当那封盖着朱印的和离书递到手中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经过将军府门前,我忽然停下脚步,挥毫泼墨提了一行字。
所有人看到后都震惊了,然后捧腹大笑,再奔走相告给自己的每一个好友。
不一会,将军府门口就挤满了看笑话的人。
我也笑了,这是我送他的最后一个礼物。
掷笔转身,我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我掀开车帘,回望这座困了我四年的牢笼。
从今往后,天高海阔,我再不是谁的妻,我要过我自己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