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S级委托？不，从F级做起
陆尘回到那间五十平米的出租屋时，已是深夜。这是“新元时代”里最常见的老小区，墙皮剥落，楼道里堆着杂物，唯有他家窗户还亮着暖黄的灯——这是他在满是因果算计的世界里，唯一的避风港。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林笑笑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本翻开的时尚杂志，封面模特的笑容灿烂，却不及她睡颜的半分纯粹。电视里播放着午夜档的狗血剧，光影在她恬静的脸上明明灭灭，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
他放轻脚步，拿起一旁的薄毯，刚要盖在她身上，一声带着哭腔的梦呓突然撞进耳朵：“哥…别走…别丢下我…”
陆尘的动作猛地僵住。他低头，看见笑笑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沙发巾，指节泛白——这不是她平日的模样，这丫头向来心大，连打雷都能睡得安稳。
‘不对劲。’
陆尘眼神一凝，仅剩的那丝本源神念如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渗透而出。在寻常修士看来，笑笑的灵魂依旧纯净得像琉璃，可在他能洞穿因果的感知里，一道极其阴损的“标记”正像寄生虫般，死死附着在她灵魂最本源的核心处——那标记的气息，与白天的镜魇同源，却深沉了无数倍，正缓缓汲取她的先天气运，还带着“定位”的诡异波动。
是玄玑！
冰冷的杀意瞬间冲垮了万年修心的堤坝，周身空气骤然降至冰点，沙发巾上甚至凝出了细小的冰粒。可下一秒，他又硬生生压下这股戾气——现在发作，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直接引爆标记，伤及笑笑的灵魂根本。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芒。那不是灵力，而是他对“隔绝”法则的本源理解，是当年执掌仙界防御阵时，悟透的“守护真意”。神念如最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光网，将那恶毒的标记层层包裹、隔绝，使其暂时陷入“静默”——就像给定时炸弹按下暂停键，却治标不治本。
‘玄玑，你敢动她分毫，我必拆你仙府、碎你道基，让你尝遍九幽冥火的滋味。’陆尘眼底深处，是冻结万古的寒意，指尖因压抑杀意而微微颤抖。
“唔…”笑笑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陆尘，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哥，你回来啦！事情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嗯，很顺利，没受伤。”陆尘收起所有情绪，温和地笑了笑，顺手关掉吵闹的电视，“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不是让你早点睡吗？”
“等你嘛。”笑笑伸了个懒腰，突然拍了下脑袋，“对了哥！王大志晚上来找过你，说是有个‘大生意’！神神秘秘的，还说要跟你三七分账呢！”
陆尘挑眉。王大志是他这具“凡人躯体”的合租室友，一个坚信“科学能解释一切”的社畜，平时在互联网公司做运维，偶尔会帮他接些调试设备、重装系统的零活。在这人人避谈“异常事件”的新元时代，王大志是少数知道他“懂点玄术”，却只当是“江湖骗术”的人——他口中的“大生意”，多半是哪家小孩哭闹、老人失眠，想找个“心理安慰”。
“知道了，明天我去找他。”陆尘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的沉重。
第二天一早，陆尘是被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王大志特有的大嗓门吵醒的。
“笑笑妹子！跟你说八百遍了！煎蛋要热锅冷油！你这都快成碳烤原子弹了！黑乎乎的谁敢吃啊！”
“王大哥你别吵！我这次肯定行！再炸我就…就把它做成黑煤球摆件！”
陆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卧室，一眼就看见厨房里的“灾难现场”：煎锅冒着黑烟，台面上撒着蛋壳，王大志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挺着微胖的肚子，正手舞足蹈地指挥；林笑笑系着印着小熊的卡通围裙，如临大敌地举着锅铲，脸上还沾了点油星子。
“哟，咱们的‘陆半仙’醒了？”王大志看见陆尘，眼睛一亮，立刻丢下锅铲凑过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昨晚干嘛去了？真去给那网红跳大神了？搞定没？赚了多少？”
陆尘没理他的调侃，从桌上拿起个还算完好的肉包咬了一口：“你说的‘大生意’，到底是什么事？”
“哎！这就来了！”王大志立刻来了精神，掏出屏幕裂了道缝的手机划拉几下，“我二舅姥爷家的三姑妈的邻居，姓李，他家有个小娃叫虎子，最近邪乎得很！”
“说重点。”陆尘嚼着包子，语气平淡。
“重点就是那娃撞邪了！”王大志表情夸张地比划，“整天对着空气说话，还说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姐姐’陪他玩！一到晚上就哭，说小姐姐要带他走！家里人吓得半死，去医院查了个遍，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精神萎靡！后来听我妈说你‘懂这个’，就托我来请你过去看看。”
陆尘指尖微动，一缕神念悄悄探向王大志——他身上没有半点阴邪气息，显然没接触到核心异常。那叫虎子的小孩，大概率只是把“幻想朋友”当了真，顶多是路过的游魂沾了点阴气，晒晒太阳、用艾草熏熏就能好。
这种级别的事，在天衡系统里恐怕连F级都评不上，报酬撑死几百功德点，对他那千亿债务而言，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可他看着王大志一脸期待的样子，又想起笑笑昨晚担忧的眼神——他需要钱，哪怕只是凡人世界的几千块，也能让笑笑少点生活压力。
“地址发我，下午去看看。”
“得嘞！”王大志喜笑颜开，拍着大腿喊，“报酬都谈好了！五千块！事成之后咱俩三七分，我三你七！够你买两箱泡面了！”
打发走蹦蹦跳跳去上班的王大志，陆尘坐在沙发上，再次调出天衡系统界面。屏幕上的结算倒计时还在跳，新的提示框突然弹了出来：
【镜仙事件后续评估完成…】
【因果扰动已平息，两名受害者灵魂稳定，无残留虚妄影象。】
【综合评定：A级（原定为B级，因涉及高危因果标记【玄玑相关】，难度上调）】
【最终功德点到账：1,000,000】
【当前业债：-99,999,000,000.00】
一百万。解决了涉及玄玑的A级事件，也才一百万。陆尘算了算，照这个速度，他还清债务需要十万年——可笑笑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他耗不起。
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万年修行，他曾执掌一界生杀，从未为“资源”如此发愁过。如今却要为了几百万利息，像个凡人一样奔波，甚至要接这种F级的小活。
“哥，你先喝点牛奶。”笑笑把一杯温牛奶和一个煎糊的蛋放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是不是…钱的事情很麻烦？我这个月工资发了，可以先给你用…”
陆尘看着妹妹眼底的担忧，突然想起赵德柱那句“担保物清算”，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下。他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得温和：“别瞎想，哥能解决。快迟到了吧？你那超市经理可不允许员工迟到。”
送走蹦蹦跳跳出门的笑笑，陆尘准备去处理王大志说的“撞邪”小孩。刚走到楼道口，他脚步猛地一顿，眉头紧紧皱起——
一股极其微弱，但本质相当“高级”的怨念，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洞穿因果的感知里荡开一圈涟漪。方向，来自城南的待拆迁老城区。
并非他突发善心，而是在天衡系统的规则里，任何“因果扰动”，无论大小，都可能转化为“委托”或“隐患”。他现在就像困在牢笼里的猛兽，必须不放过任何一丝积累功德的可能，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几十点。
他调转方向，朝着怨念源头走去。
那是一片被钢筋丛林包围的老城区，残垣断壁间长满杂草，墙上喷着“拆”字，唯有一个孤零零的报刊亭还在营业。亭子里坐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正用一块绒布，细细擦拭着一个布满铜绿的小铃铛。
怨念的源头，正是那枚铃铛。陆尘能“看”到，铃铛内部，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色烟絮正在缓慢盘旋，带着浓重的“执念”气息——那是残魂，因未竟的心愿滞留人间，却无半分恶意。
“老太太，这铃铛有点意思。”陆尘走到报刊亭前，语气平淡。
老太太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陆尘一眼，慢悠悠地收回手，把铃铛护在怀里：“祖传的玩意儿，不卖。”
“我不是要买。”陆尘摇头，目光落在铃铛上，“我是说，它在‘响’，您没听见吗？不是凡响，是魂响。”
老太太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燃尽的蜡烛突然迸出火星。她放下绒布，上下打量着陆尘，声音带着颤音：“小伙子，你…你真能听见？”
“怨气凝而不散，魂铃自鸣。”陆尘点头，“里面那位，等了很多年了吧？在等一个答案。”
老太太沉默了，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揉皱的纸：“六十三年了…她是我姐姐，当年才十八岁，被个负心人骗了身子，还卷走了家里所有积蓄。她想不开，投了城外的河…不知道为啥，魂魄就附在了这铃铛上——这是她生前最爱的玩意儿，是她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
她拿起铃铛，指尖轻轻摩挲着铜绿，声音里满是愧疚：“我答应过她，要帮她找到那个男人，问他一句‘为啥要骗她’…可我找了六十三年，从青丝找到白发，也没找到那个人。她就这么耗着，耗到现在…我知道，她苦啊。”
陆尘能“感知”到那缕残魂的情绪——不是怨恨，是不甘，是想不通“真心为何换假意”的执念。这残魂本身无害，可长期滞留，不仅会慢慢消散，还会吸走持有者的生机。老太太脸上那层挥之不去的灰败之气，就是生机被吸走的痕迹。
“我可以送她一程。”陆尘说，“帮她放下执念，去轮回，不用再受这滞留之苦。”
“你真能做到？”老太太猛地抓住陆尘的手，她的手枯瘦如柴，却攥得很紧，“我…我没多少钱，我这报刊亭一天也赚不了几十块…”
“不要钱。”陆尘抽出手指，轻轻点在冰凉的铃铛壁上。
他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只是将一缕蕴含“放下”“解脱”真意的神念，像暖流般缓缓渡入铃铛。这是比任何法术都高明的“因果疏导”——当年他执掌轮回时，不知渡化过多少这样的执念残魂，只需直指核心心愿，便可解开心结。
铃铛微微震动，发出一声极轻、却清澈透骨的鸣响，像叹息，又像释然。
那缕青色烟絮慢慢变得洁白，在铃铛上空盘旋了三圈，仿佛在向老太太告别，随后缓缓升腾，最终消散在晨光里。一股微弱的、带着感激的意念，轻轻拂过陆尘的心间，随即消失不见。
老太太愣愣地看着铃铛，两行清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下来，滴在铃铛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喃喃道：“走了…她终于走了…谢谢，谢谢你小伙子…我姐，终于能安心了…”
【检测到自主完成的微小因果善行。】
【事件评级：F-（非系统委托，自主探索行为）】
【完成度：100%（化解‘执念残魂’x1，安抚生者执念x1）】
【获得基础功德点：10。】
【备注：该残魂本质纯净无恶业，滞留时间超一甲子（60年），符合“稀有因果探索”条件，给予额外奖励。】
【额外获得探索功德点：40。】
【当前业债：-99,998,999,9950】
‘五十点。’陆尘看着界面上的数字，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千亿债务，还了五十点，像往大海里丢了一粒沙，连利息的零头都算不上。
可系统那句“稀有因果探索”让他心念微动——看来，系统不仅认可官方委托，还鼓励主动探寻隐藏的因果。或许，这才是快速积累功德的出路？
他转身离开报刊亭，刚走几步，手机就震动起来，是王大志发来的语音，嗓门大得像喇叭：“老陆！你咋还没来？虎子家催了！你再不来，人家就要找隔壁巷的‘神婆’了！”
陆尘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回复，那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冰冷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叮！
【检测到区域性高烈度因果扰动！】
【地点：城西‘明心湖’公园及周边三公里区域。】
【现象：大规模生命体陷入深度昏睡，梦境能量异常富集，形成‘现实梦境域’。】
【初步判定：未知领域展开（梦境类·高危）】
【危险等级评估：S级（极度危险，涉及‘领域级’因果扭曲）】
【紧急委托已生成！】
【任务目标：1. 探查‘明心湖’异常源头；2. 设法平息因果扰动，解救昏睡生命体；3. 回收失联管控局干员信息。】
【任务报酬：基础调查费 5,000,000功德点。】
【 成功平息事件：追加报酬 50,000,000功德点，解锁‘天衡因果奇物’兑换权限。】
【警告：该区域已导致17名管控局干员失联，因果侵蚀率达89%，非专业人员请勿靠近！】
S级委托！五千五百万功德点！
陆尘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这几乎是他目前债务的百分之零点五！若能完成，不仅能还清好几个月的利息，还能解锁“因果奇物”权限，说不定能找到解除笑笑灵魂标记的方法！
可S级的“极度危险”像一盆冷水浇下来。管控局17名干员失联，连他们都搞不定的领域级异常，他这具封印99.9%灵力的凡胎，能应付吗？
他下意识想调动神念探查明心湖方向，可念头刚起，系统界面就弹出血红警告：
【警告：当前业债超过安全阈值，强行施展高阶探查术法，将触发百万倍利息惩罚（即时追加业债100,000,000功德点）！】
陆尘生生止住动作，额角青筋微跳。这该死的债务枷锁，连探查都不让他尽兴！
风险与收益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一边是笑笑身上随时可能引爆的标记，是千亿债务的重压；一边是九死一生的S级危险。
几秒钟后，陆尘眼中闪过决绝——他没得选。这是他唯一快速翻盘的机会，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
他立刻点下【接受委托】的选项，然后给王大志回了条语音：“虎子的事改天，现在有个紧急活，比那赚得多。”
几乎在他按下发送键的同时，一辆黑色越野车如同猎豹般从街角冲出来，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精准停在他身旁。车窗降下，露出冷月凝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穿着修身的管控局制服，左眉骨下的疤痕在晨光里格外清晰，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紧迫。
“上车。”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少了平日的锐利，多了丝急切，“明心湖出现领域级梦境异常，17名队员失联。我向上级申请了外围专家支援——系统刚推送你的接单信息，省得我找你。”
陆尘看着她，瞬间明了。看来管控局已束手无策，不得不打破“官方垄断”，借助他这种“民间散人”的力量；而天衡系统，早已成了连接各方势力、调配因果任务的中枢。
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越野车的座椅还残留着前一个人的体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朱砂混合的味道——那是管控局干员的“标配”气息。
“看来，我们又要合作了，冷队长。”陆尘看着前方亮起的红灯，语气平静。
冷月凝没接话，一脚踩下油门，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城西明心湖的方向疾驰而去。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陆尘看着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的老城区，握紧了拳头。
这场以性命为赌注的“还债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