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远律师目光落在我身旁的假肢上，又迅速移开。
“苏爱媛女士，我需要再确认一次。”
“你是否承认，你涉嫌拐卖？”
我没有看他，目光依然落在林远身上。
他眼里的恨意明显。
律师见我没反应，又加了一句：
“还有你的腿，苏女士。你失去这条腿，是否与林远先生有关？”
我终于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扯出一个极淡的笑。
“这重要吗？”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把他养到二十五岁，供他读完大学。”
“我没让他饿过一顿，没让他冻过一天。”
“这，还不够吗？”
律师的眉头紧紧皱起。
“性质完全不同，苏女士。”
“如果是拐卖，你将面临的是刑事指控。”
法官也敲了敲法槌，声音威严。
“原告若坚持以拐卖儿童罪起诉，本院将依法受理。”
“但，不能仅凭一面之词，法院需要时间调查取证。”
“调查！现在就调查！”
林远嘶吼，
“我要求立刻调查！”
“顺便把她名下那套老房子也查个一清二楚！”
法官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
“鉴于案情出现重大变化，本案将延期审理。”
“暂定两日后，再次开庭。”
我缓缓摇了摇头。
“法官，我申请……三天。”
“哈！”
林远嗤笑一声，
“三天？苏爱媛，你终于要跑了是吗？”
“两天你都不敢等，你是心虚了！”
法官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半晌，他敲下法槌。
“准许。”
“三日后，上午九点，准时开庭。”
我走出法院大门的那一刻，外面的闪光灯晃得我睁不开眼。
无数话筒像黑色的枪口，直直对准我的脸。
我还没站稳，林远就从我身后冲了出来，一把推开我。
他对着镜头，瞬间泪流满面。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他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一直以为她不疼我，是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
“可我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我……我大概率是被她拐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围的人群炸开了锅。
“天啊！原来是人贩子！”
“怪不得这么狠心，连亲情都不认了！”
“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所有鄙夷、愤怒、憎恶的目光，狠狠扎在我身上。
记者们更疯狂了，将我围得水泄不通。
“苏女士！请问你为什么要拐卖林远？”
“他的亲生父母到底在哪？他们还活着吗？”
“你还有没有拐卖过别的孩子？”
“你对你犯下的罪行，有一丝悔恨吗？”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只是个想为自己活一次的老太婆。
怎么就成了罪大恶极的人贩子。
这时，林远的声音再次尖锐地响起。
“大家听我说！”
他指着我，对所有人喊道：
“本来两天后就开庭，是她，非要改成三天！”
“她肯定是要跑路！毁灭证据！”
“求求大家，求求媒体的朋友们，帮我看着她！千万别让她跑了！”
他演得真好。
我缓缓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这一眼，很长，很静。
看尽了我们二十五年的母子情分。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