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口无言，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胃里一阵翻涌。
对着马桶一阵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镜子里，我的脸色蜡黄，抓了抓头发，指缝里又是一大把断发。
许明哲温柔地抱着我安慰：
“老婆，都怪我把标准定得太高了。但是为了豆豆，我们必须坚持，好吗？”
他总是这样，一边给我递上刀子，一边又温柔地抚摸我的伤口。
此刻，我机械般刷着他账号下的高赞评论：
【有这么优秀的爸爸引导，妈妈真的太幸福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才是真正的为家庭负责，不像我老公，就知道打游戏，羡慕哭了。】
我笑了。
许明哲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刚怀孕时，他会半夜起来给我做宵夜，会笨拙地给我按摩肿胀的小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他开始沉迷于那些育儿理论？还是从他的账号粉丝突破十万开始？
或许，都不是。
是我没照顾好孩子，让他失望了。
所以他才需要一块打分板，来重新“塑造”我。
周末，早上九点整。
我拿出准备好的乐器，准备进行日程表上的“音乐启蒙”。
两岁的豆豆却对地上的一个矿泉水瓶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蹲下来，试图将他的注意力引向手里的摇铃：
“豆豆，看这里，听这个声音。”
他不理不睬，专注地用手指戳着那个瓶盖。
客厅另一头，正在织毛衣的婆婆，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
“超时五分钟了，互动无效。”
她站起身，走到那块巨大的白色打分板前。
“亲子互动有效性”那一栏，被她用红色马克笔，清晰地记上“-2分”。
上午十点，是辅食时间。
这是KPI中权重最高的一项。
我端出用胡萝卜和西兰花做成小兔子形状的鸡蛋羹。
但豆豆今天似乎因为长牙，情绪很烦躁。
他紧闭着嘴巴，抗拒地摇着头。
我心里一阵焦急。
“豆豆乖，吃一口好不好？就一口。”
他小手一挥，打翻了我手里的餐盘，淡黄色的蛋羹和绿色的西兰花碎末，洒了我一身，还弄脏了刚刚擦干净的地板。
“你看，做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宝宝不吃就是你的失败。”
婆婆走到打分板前，拿起红笔，在“辅食摄入量达标”那一栏，重重地画上一个刺眼的叉。
旁边，是更大的字：-10分。
又扣分了。
我想起许明哲昨晚复盘时，对我进行的专业指导：
“要用游戏化方式引导，激发孩子的兴趣，你太刻板了。”
我强忍着眼泪，从厨房拿出备用的辅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捏着嗓子，开始了我小丑般的表演：
“宝宝你看，小飞机来咯，呜——呜——”
勺子，在空中划出滑稽的弧线。
豆豆被我陌生的声音和夸张的动作吓到，愣了两秒，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瞬间刺破了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宣告彻底失败，我将手里的勺子，重重地摔在餐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为什么就是不吃！妈妈做得很辛苦你知不知道！”
吼完这一句，我眼前一阵发黑，耳鸣声尖锐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