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妈妈苦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是好事，该读就去读嘛，虽然家里穷，但砸锅卖铁也让你去读。”
沙哑的声音顿住，话风急转。
“只是你爸这药又吃完了，弟弟下学期也要交学费，家里这房租又催的紧……”
“不过没事，你想读，妈就算去卖血卖肾，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让你读。”
浑浊的眼神直溜溜的勾在我身上，我知道她是在等我主动说，说不读了。
就像十岁那一年，我主动放弃了和弟弟一起进城里。
十五岁那年，我主动为了奖金接受了二流高中邀请。
如今，她眼底是藏不住的胸有成竹。
但这一次，我没有再顺着她的心意，主动放弃。
我说：
“好。”
烟雾缭绕的屋子，摆在桌子上的录取通知书显得格外突兀。
爸爸的烟灰落在地上，糊成一团的嗓子猛的咳出一大口浓痰。
“哼，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有良心的，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你妈都要卖血了，你还要读，哪来的钱给你去读？”
我压了压眼皮，心跳的很杂乱。
“有助学贷款，我放假也可以自己打工，不需要你们出钱，我也能读。”
爸爸冷哼一声。
“你弟弟下学期补课费三万五，你妈妈腰伤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舍得去看，更别说我，我都病的快要死了。”
“你就真的好意思把打工挣那点钱全部给自己花了，一点不给家里留？”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弟弟房间里漏出的几丝光亮。
妈妈沉沉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皮皱成一团，讨好的拉起我的手。
“没事，姑娘想读书，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拖后腿，去读吧。”
“明天我就去卖血，就是不知道……我这种老东西的血，医院里人家嫌不嫌。”
昏暗视线里，她乌黑的眼睛闪出一丝泪光。
“你弟也不用补习了，读不了书就让他出去打工，我们全家都去卖血好了，供你，都去供你，你要读就读，家里不会不让你读的。”
说完这句，她开始小声呜咽，黑黢黢的手在脸上胡乱的抹。
就在这时，一旁怒气冲冲的爸爸直接朝我冲了过来，狠狠抬手，一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
“你要把我们都逼死，你要毁了我们这个家是不是？你怎么就这么自私，这么不要脸？”
脸被扇得很很一偏，身子也歪了半截。
耳朵嗡嗡的响，回过神来后，妈妈的哭声在我耳膜里炸开，
“你爸摔了，你还不赶紧来扶！妈都同意让你去读了，你还要惹你爸生气，现在好了，现在好了，你爸又摔了，这可怎么办呀！”
躺在地上挣扎着动不了的男人还用恶狠狠的眼睛看着我。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辩解什么，一直关在房间里的弟弟怒冲了出来。
不问三七二十一，他直接冲过来，对着我的面中狠狠来了一拳，
“你敢欺负我爸妈，老子跟你拼了。”
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直接骑在了我身上，一拳一拳狠狠朝我脑袋上砸。
我无力反抗，只有他的辱骂一声声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