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虽仅为一个文科生,可大明真正的科举,并不只是死背典籍!
而是,需要体悟儒理,贯通思想,才可写出真义!
其过程之艰辛,一般人未必深知。
如今,就在眼看可以一展所学之际,却发生这种事!
而自己前来申冤,竟还被反逼重试?
张皓月焉能不怒?
他直视朱标,毫不顾忌周围大臣震怒的表情,继续一字一顿,冷声说道:
“我乃为伸冤而来!”
“所告之人正是太子朱标!”
“请问殿下!”
“依照《大明律》,我状告于你,还能由你再亲自主审,我已经忍了!”
“为何被我所告之人,一个都未曾到场?”
他眼神锐利如刀,句句犀利!
话音落地的那一瞬。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沉寂,再度蔓延开来。
这些人,全都盯着张皓月,满脸的不可思议!
疯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念头都是如此!
甚至这些官员,都有些懵逼。
没人能料到,张皓月竟会如此果决胆大!
甚至!
面对当今储君,他竟也没有丝毫退让之意,甚至语气都未曾有半分松动!!
这是何等的魄力?
郭恒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作为户部尚书,他实在想为朱标出头说几句。
但看着眼前站着的张皓月,他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他也怔住了!
这一刻,整个大殿安静了!
朱标盯着张皓月,眼中尽是掩不住的惊愕。
良久未动。
终于,他强压内心的波动,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开口:“这事情非同小可!”
“怎可能因你一人之词,便重定天下科举?”
“张皓月!”
“孤也听说你在北境文坛颇有声望。”
“若是真有才学,又何必执着于一场重考?”
“孤允诺你......只要你真的才德兼备,孤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受冤!”
朱标的神情严肃,他在极力压制自己那愤怒的情绪。
自己身为大明太子,在大明堪称权柄至高,无人敢违!
试问普天之下,谁敢与他这样直言相对?
虽然他素来温和,但也并非毫无脾气!
话语落下,四周大臣的目光不由自主再次聚集在张皓月身上。
他们原以为他会顺坡而下,就此作罢。
然!
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
下一刻,张皓月却是冷冷一笑,目光如炬地直视着朱标缓缓道:
“执着?”
“呵~”
“殿下是否清楚,一个寒门书生,为了一场科举,要付出多少心血?”
张皓月语气极为冷静,只是那笑容里,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说话间,他又略顿了一下。
随后他微微侧身,将视线掠过众人,落在几位老臣脸上,然后继续说道:
“我想,诸位大人中,也有曾走过这条寒窗苦读路的人。”
“可今日,却在此袖手旁观!沦落至此!”
随即他再度看向朱标,声音愈发清晰:“单就以我自身而言。”
“为了这场考试。”
“多年苦学自不必提,且还需一路过关斩将,从县考,州试再到会试,才能入京参加殿试!”
“不知殿下可知在下来自北境?来应天府,需要大半个月时间,舟车劳顿不说,我只为求得一线功名。”
“多年的努力,风霜雪雨,皆化于笔墨之间。”
“我即是如此,那么其他北方学子呢?他们的路又有多难走?”
“我身上都有这般冤事,那么那些不能说的人呢?”
说着,他的语气一顿,唇角浮现出一抹嘲意,“殿下说,我若有才华,何必执着一个重考结果?”
“呵。”
“我现在就告诉殿下,我争的不是一次重试!”
“我争的是,多年灯前苦读,风餐露宿,千里赴考,所换来的公平!努力!!”
说到这里时,张皓月的声音不自觉间,已变得激昂高亢。
“科举,乃是国之根基。”
“舞弊之举,则是乱国之兆!”
“我不是只为自己申冤!”
“我,是为千万贫寒学子,讨一声公道!”
他的话语稍顿。
方才凌厉的眼神,此刻陡然变得坚定如铁。
他双眸紧紧盯住朱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出了最后一句:
“事关天下公义,牵涉读书人心志!”
“说实话,殿下,你真不配重考我张皓月!”
嘶!
静!
整座大殿,寂静得令人窒息。
连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瞪着眼,望着那身影,心头只剩下震撼。
“重考?你不配?!”
“为天下读书人鸣冤?”
这两句话像一道惊雷,劈进了所有人心头。
不敢置信......
疯了!
竟有人敢于此情此景说出这番话!
谁敢质疑太子资格?!
说太子不配?
那,普天之下,还有谁配?
就在这一刻,无数人本能地吞了口唾液,脸色发白。
几名朝臣更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眼中竟透出几分畏色。
他们开始怕了。
胡惟庸案近在眼前,朱元璋连坐之势并未停下,百官惶恐万分。
可就在这一刹那,朝中所有人心底都浮现出一个念头......眼前的这个人,怕是要惹怒陛下!
他们岂能无惧?
转眼之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就连当朝户部尚书郭恒,此刻也低下了头,不敢与张皓月对视,更不接他的话茬。
唯有太子朱标坐在座位之上。
他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张皓月,眼中透出震惊之色,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压制的怒火!
他沉默许久,终是缓缓开口:“张皓月,你果真胆敢如此放肆?”
“你又能如何代表天下士子?”
语气虽沉,然眼中分明带着复杂之意。
若是朱元璋在这里,恐怕此人早就被拖出去斩首示众。
然而朱标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张皓月刚才那一番话,真正击中了他的内心!
科考是否公正?
若是他所说为实,那背后还有多少真相被掩盖?
身为储君,他不能不去深思此事!
张皓月毫不迟疑地摇头,语气坚定:“我自然没有资格代言天下的读书人。”
“但若论对寒门士子处境的体会,殿下,却未必比我更为明白!”
“寒窗数载,风雨兼程。”
“请恕我冒昧一言。”
“殿下你何不亲身走一趟?不凭身份,不受供奉,只身赴考,尝尽途中艰难苦涩,再看能否走进那皇城之内的一场考试!”
“世人皆知,今科取士,多有弊病。”
“唯独这朝廷之中,唯独皇亲贵胄,不肯相信!”
说罢,他露出一抹苦涩笑容,接着道:“所以,殿下不用提再说什么重考之类的话。”
“你压根没资格!”
话音落下,本就寂静无声的大殿,这一刻,连呼吸声都没了!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张皓月,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惊骇。
片刻之后,沉默许久的朱标终于挥了挥手。
他的目光未曾离开张皓月,厉声说道:
“传郭廷钧入殿,面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