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朱标眼底闪过一抹思虑,最终没有再言语。
他心中清明,事关皇家,哪怕是储君也不易撼动分毫。
这似乎是每个帝王年迈后的痼疾......
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忌讳他人挑战权威,哪怕是以理相争也不容。
朱元璋亦不能免俗!
点了点头,朱标恭敬地拜了一礼,这才退步而出。
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朱元璋依旧神情淡漠。
直到殿门合拢的声音响起,
他才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牌位,那凌厉深沉的眼神,在这一刻终于柔和了下来。
......
刑部,议事堂。
涉及此次科举的所有重臣,此刻已被传召而来。
朱标面色寒沉地望着众人,声音冷然开口:“说吧,那张皓月到底怎么回事?”
他语调森冷。
从政多年,虽没有登基为帝,却也早已学到了朱元璋治国的手段。
而且......
跟朱元璋不一样的是,朱标为人更显温和,却不失分寸。
果然!
此话一出,殿堂之中不少官员皆是变了脸色。
户部尚书郭恒先走出来,拱手施礼后正色道:“殿下,臣以为,不可单凭张皓月一人之言妄加猜测。”
“这一次科考,所有学子答卷均经严密审查,绝无舞弊可能。”
他说得掷地有声。
众人听闻后,也纷纷附和:
“不错!殿下切莫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考生,而疑我等公正之责!”
“正是如此,殿下明鉴,我等不敢懈怠!科举大典,圣命所系,谁敢轻忽?”
“就是!若是每次科举都有考生如此质疑朝廷,那这大明还是陛下说了算吗?”
“......”
一阵接一阵的辩驳声,回荡在殿中。
朱标神色愈冷,目光如刀扫过满朝官员。
他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案......
“啪”地一声响破大殿!
整座议事堂,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心头一震,噤若寒蝉。
朱标目光幽冷地看着他们,继续冷声道:
“孤已查证,这张皓月早年便以才学享誉北境,甚至传遍江南之地,更是文坛皆知。”
“而这次的会试榜首郭廷钧,却鲜有传闻。”
“现在,父皇也对此事已有耳闻。”
“若是查明不清,你们当知其后果如何。”
他最后一句很低缓,却带着无穷的压迫力。
百官面容顿时变得凝重至极。
这时,站在前列的郭恒沉吟片刻,躬身开口:
“殿下,既然此事有所争议。”
“不如令那张皓月重新考一次,由殿下亲自命题,既可辨别其才华真伪,又能顺水推舟彻查科考流程,也可平众议论。”
“眼下天下士子不明真相,仅凭一面之词定夺大事,未免会令民间不安。”
此言落地,众人皆露出思索之色。
朱标眼神微微一闪,缓缓点头。
确实如此,这件事已经闹到了朝堂上,影响甚广。
若不妥善处理,恐将引起士林动荡,动摇科举根基。
于是他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
“好,就这么办。”
“即刻召张皓月入殿。”
“孤,要亲自考他。”
......
很快。
不多时,几名侍卫带着张皓月走了进来。
他走进堂中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上首端坐的朱标身上。
眼中,瞬间透出一丝异样。
他语气清淡地开口:
“几位大人,若我是前来申冤之人,今日这般阵仗,是要把我当囚犯审问么?”
这一句,还带着几分讥讽,到了现在这阶段,他完成任务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朱标拉下水!
不然,科举舞弊的根源,根本不会解决。
这一句话落下,众人为之一滞。
户部尚书郭恒当场眉头一皱,冷冷斥道:
“放肆!张皓月,你在太子殿下面前,竟还敢妄言顶撞,该当何罪?”
他怒气腾腾,话语如同铁锤一般。
另一位御史也在旁附和道:
“哼!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布衣罢了,见太子不跪拜,胆子也太大了些!跪下!”
一时间,群情激愤,议论纷纷。
所有人目光落在张皓月身上。
然而!
张皓月却是面不改色,对上众人惊诧的目光,直接望向了朱标,随即冷冷一笑:“依我大明律令。”
“只要凡中秀才者,就可见百官无须行礼!更何况,我如今乃是举人之身。”
“至于殿下......”
“呵!”
“殿下身为此次科考主审官,却纵容手下官员舞弊枉法,损我朝廷纲纪,扰我大明规矩!”
“我今日上殿鸣冤......”
“为何还要跪?”
张皓月语气平静,神色都没有一丝动摇。
话音落下时,他目光依旧锐利直视朱标,毫无退让之意。
刹那间,几乎殿内所有人神情骤变。
便是连在一旁郭恒,也不禁流露出震惊之色!
一介布衣,面对当今太子殿下如此这般......这个胆子也太大了!
哪怕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竟真有人敢在这种场合,当面向太子问责!
之前还可理解,毕竟当时朱标不曾现身,一腔怒意激愤而出,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眼下,太子殿下就站在你面前!
朱标是何等人物?
普天之下,谁不清楚?
一时间,郭恒脸色瞬间凝重,望着张皓月便沉声斥道:
“放肆!”
“张皓月,你胆敢对殿下不敬......”
“难道是要谋逆不成?!”
语气愈发森冷。
但张皓月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讥笑,缓缓开口:
“呵呵。”
“这位大人啊。”
“你可曾知晓,科举对我朝底层百姓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既是学子,受此冤屈,又怎能忍而不言?”
“还是说......”
“要我与你们一般,同流合污,只知阿谀逢迎,才算识时务?”
话音一落。
顷刻之间。
整个大殿内的众位文臣,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皆为在职之官,岂会听不出这句话中的讽刺?
转眼间,所有人的脸上便已布满了怒意。
他们正欲反驳。
可还未曾出声。
原本一直沉默的朱标突然抬手,一声低喝骤然响起:
“都给孤安静!”
话音刚落,殿中众人皆屏住呼吸,死寂无声。
但一双双怒目,仍旧紧盯着张皓月。
然而,张皓月却仿无所觉,只是看向眼前的朱标,语气淡淡地说道:“殿下这是终于明白了在下的冤情?”
语气依旧冰冷平静。
虽说这话听起来并无异常,可是这个语气......为何那般咄咄逼人?
不说朱标,就连这些官员,都是十分愠怒!
这什么口气?
只不过,既然朱标已开口定调,那些大臣们也只好按捺怒火,等着他的意思。
片刻后。
朱标略显不悦的声音已然响起:
“张皓月,既是有冤,那孤此刻亲自考你的学问。”
“你可有异议?”
此言落下。
一些人轻轻摇头,觉得此事太过便宜此人了。
但......
还没等他们开口说什么。
只听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蓦然响起。
“重考?”
“我是来伸冤的,凭什么是我要被考?!”
张皓月满含愤怒地质问道。
顿时......
所有人,鸦雀无声!
他们无一不震惊,在看向那瘦削的身影时,满脸惊愕......
怒!
彻底怒了!
是真的怒了!
张皓月紧紧盯着眼前的朱标,终是压制不住心头怒火。
重考?
寒窗苦读十余载!
即便他是穿越来的。
但这般环境之下,他也是熬夜苦读一年,方能有今日成就!
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