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下身子，像一条狗一样，把脸凑近了地面。
一股混杂着油污、烟灰和各种食物残渣的恶心气味，直冲鼻腔。
我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张开嘴，用牙齿，小心翼翼地咬住了第一张百元大钞的一角。
然后，我抬起头，把那张沾着肮脏污渍的钱，放在了桌上。
李小梅笑得花枝乱颤，拍着手叫好。
“大柱哥，你看，你看她多听话！”
“真像我们家以前养的那条阿黄！”
王大柱也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嘲笑。
我只是低下头，继续去叼第二张，第三张......
每一张钱都像一块烙铁，烫着我的嘴，也烫着我的心。
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此刻的我，心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麻木。
我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屈辱的动作......
快了。
马上就够五百块了！
小宝有救了！
就在我的嘴唇即将碰到最后一张，也是第五张钞票的时候。
李小梅突然尖叫一声：“哎呀，光这么玩多没意思啊！”
“得加点料才刺激！”
话音未落，她猛地端起桌上那锅滚烫的火锅汤底。
毫不犹豫地朝着地上的钱，和我伸过去的手，猛地泼过来！
“啊——！”
在滚烫的油汤浇在我手上的那一瞬间，我的手背瞬间被烫得通红。
然后迅速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水泡。
钻心的剧痛，从手背传到四肢百骸。
可我顾不上。
我看着那张在油汤里沉浮的百元大钞，那是救我女儿命的钱！
我忍着剧痛，伸出那只被烫得面目全非的手，就想去把那张钱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出来。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红色的时候。
火锅店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张婶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脸上挂满泪水。
她一把抱住我，大声吼道。
“秀兰！别捞了！别捞了啊！”
“卫生院的医生刚才托人来告诉我......”
“小宝她......”
“她没等到钱......”
“人......已经没了......”
轰隆——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怎么会没了？
我呆呆地看着张婶，又看了看自己那只被烫得血肉模糊的手。
手上，心里，一片滚烫的剧痛。
可我感觉不到了。
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的心，好像随着张婶那句话，一起死了。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我听不到李小梅和王大柱得意的笑声。
也听不到周围人的议论和叹息。
我的眼里，只剩下那锅还在冒着热气的，罪恶的红油。
我平静地看着李小梅，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往王大柱身后躲了躲。
“陈......陈秀兰，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女儿死了，又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没本事弄到钱！”
王大柱也站起来，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
“行了！人死不能复生！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赶紧回去准备后事！”
“晦气！”
我没有理他。
我的目光，依然锁定在李小梅身上。
我慢慢地，慢慢地，朝着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