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摸不来九爷什么意思,又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底细,说话时就多了一个心眼:
“没有,我是农村种庄稼出来的,只是力气比别人大了些。”
九爷那只碧色的假眼珠子一动不动,只是转着右眼打量我:
“你刚才使的那几招,应该是斩挂拳里的招式。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老家应该是泽洲的吧?”
我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吃了一惊。
泽洲是全国有名的武术之乡,斩挂拳就是从泽洲起源的。
而我,确实是泽洲人。
我正琢磨着怎么回九爷的话,没想到豁嘴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又凑到九爷面前:
“九爷,这臭小子仗着有点功夫,就在您老人家的地盘上撒野。您老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他,他都不知道您这马王爷有几只眼。”
豁嘴急着给九爷拱火,没想到九爷突然就扭头看了他一眼。
九爷的那个眼神非常冷厉,感觉他看的不是人,而是一条不停狂吠,需要一棍子打死的野狗。
豁嘴被那个眼神震住了,他漏气的嘴“噗呲”了两声,再不敢说话。
随后,九爷对着那二十几个混混摆了摆手,那些混混们就灰溜溜地散了。
混混们走了,刚才还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突然就松缓下来。
可我的心里却波涛汹涌。
刚才的局面,是我可能豁出性命都不一定能处理的。没想到九爷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派头,如果我也能成为九爷这样的人......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表嫂,她缩着肩膀,脸上挂着泪水,柔弱可怜的模样又让我一阵心疼。
......如果我也能成为九爷这样的人,那我就可以保护表嫂,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想到这里,我突然就对九爷有了一丝崇拜,甚至有了想和他认识的冲动。
“九爷,不是我在这里闹事,是他们先过来欺负人的。”
我说话时很冷静,并没有像豁嘴那样吱哇乱叫。
九爷先是点头,然后才缓缓开口道:
“黄金忠的大哥黄金义,是长兴帮的大当家,和我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小兄弟,不如看在我霍九山的面子上,今天这件事就算了吧。”
好家伙,霍九山的面子。我估计整个鹭港市,还没有人敢说不给他面子吧?
可是,还不等我说什么,旁边的豁嘴又忍不住开口了:
“九爷,这小子打了我,你不替我出气,还要放他走?”
九爷没有理会豁嘴,而是写了一个座机号码递给我:
“小兄弟,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但是在鹭港这个地方,只要有人敢找你麻烦,你就打这个电话找我。”
我知道九爷这话是说给豁嘴听的,也有点保护我的意思,便很郑重的接过号码收起来:
“九爷赏脸,我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不过我只是个打工仔,真心希望不会有什么事能麻烦到九爷。”
九爷单眼看我,眼神中有一些欣赏:
“不错,有身手,说话也有脑子。小兄弟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留个姓名下来,我们以后说不定还真的会打交道。”
我心里一阵激动,能和鹭港市最厉害的黑帮老大有交情,绝对是一件很牛逼的事。
“九爷,我叫韩唐。”
九爷点点头,转身对麻六子交代起来:
“记住,以后韩兄弟来了,所有的消费都免单。”
麻六子早就没了刚才的凶狠样,他一脸谄媚地笑着,一迭声地说着“是是是”。
折腾了这么一场,我和表嫂还有许春笑,也没了再唱歌跳舞的心情。三个人一起谢过九爷帮我们解围,就回到厂里。
路上,表嫂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
“韩唐,我们以后不去歌舞城了,你也不要和那个九爷联系。”
我没说话,我知道表嫂在担心什么。
那时候,周润发和刘德华的《江湖情》刚在内地上映。
里面那些打打杀杀,甚至流血送命的东西在表嫂看来,就是九爷那种人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同样是《江湖情》,我看到的却是让人热血沸腾的江湖规矩和兄弟情义。还有成为老大式的人物后,那种称王称霸,说一不二的气势。
表嫂知道我这人向来主意正,一路上都在劝导我,还让我把九爷给的电话号码拿出来撕了。
我知道表嫂担心我出事,为了不让她难过,我虽然心里有点不愿意,但还是答应她不和九爷联系。
可是两个月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表嫂自己联系了九爷。
这天,表嫂才上班,品检部的部长吕奇就来找她。
吕奇身高不到一米六,斗鸡眼,戴着一副茶色眼镜,头发成天用摩丝打的油光水滑。
这家伙看着人模狗样,其实是个好色之徒,听说厂里好多有点姿色的妹子都被他嚯嚯过。
不过,吕奇是一个厉害人物走后门塞进来的关系户。他再过分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甚至连厂长见了他都得赔个笑脸。
吕奇的工作很轻松,就是吃饱了闲的的没事时,到流水线上检查一下产品是不是合格,顺便看看有没有新进厂的漂亮妹子可以撩。
所以,当他拿着一个残次品找表嫂,还说要扣表嫂的工资时,表嫂手足无措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吕奇的小眼睛在表嫂身上来回打转:
“田腊梅,这批成品里,所有的残次品都是你造成的。我算了一下,如果拿这些残次品扣你的工资,你这个月的工资,包括下个月的工资,就都没了。”
表嫂慌了,同时也不理解,流水线上有二十多个人一起做产品,为什么所有的残次品却要算在她一个人的头上?
表嫂嗫嚅着,小声反问:
“部......部长,产品是大家一起做的,为什么要扣我一个人的钱?”
吕奇“嘿”了一声,立马大声说道:
“听你的意思,这个钱应该扣大家的?那好,我现在就宣布,你们这条拉上所有的焊工,这个月每人扣五十块钱。”
吕奇这招太狠了,大家一个月的工资才三百多。扣五十,等于所有人十天都白干了。
关键是,吕奇还把责任都推到了表嫂的身上,这让大家立马就对表嫂充满了敌意。
“田腊梅,人家吕部长都说了是你的错,你怎么还把事情往我们身上推?”
“就是,平时看你像个老实人一样,怎么心眼这么坏?”
“田腊梅,我一大家子人还等着我寄钱回去吃饭,你可别害人。”
表嫂被吕奇为难,又被拉上的女工们针对。她不知道该怎么维护自己才好,只能低着头流泪。
吕奇看着表嫂扑簌簌掉眼泪的无助模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唉,其实我也不想扣大家的钱。田腊梅,要不你拿着焊枪和我去品检部吧,我们去看看那些残次品能不能修复一下。”
表嫂没想到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连忙抱着焊枪,跟着吕奇就去了品检部。
品检部在二楼,吕奇一进门就让表嫂找电源插焊枪,自己却悄悄的反锁了门。
就在表嫂弯着腰给焊枪插电源时,吕奇一把就从背后抱住了表嫂的细腰。
表嫂吓的大声尖叫,吕奇威胁她:
“你要是把人喊来了,我就说是你故意勾引的我,你怕我扣你工资。”
表嫂慌乱间已经顾不上想这么多,她还是拼命挣扎着,想摆脱吕奇的纠缠。
奈何吕奇虽然个子不高,但毕竟是男人,力气也比表嫂大。
就在吕奇努力想把表嫂压到地上时,品检部的门却被我一脚踹开。
是许春笑跑到搬运部找的我,她太清楚吕奇的为人了。她眼看着吕奇把表嫂带走,担心表嫂出事,这才告诉我过来看看。
我踹开门看见的第一眼,就是表嫂的上衣已经被吕奇推到胸口处,雪白的皮肤刺的我双眼生疼。
表嫂,我怎么能容忍别人这样欺负她?
我的双眼瞬间就血红起来,对着吕奇大吼一声:
“我操你大*,我打死你个狗杂种。”
吕奇在我的愤怒嘶吼中回头,表情定格在瞬间的惊愕中。
不等他再有任何反应,我一脚就踢了过去。
我炼的斩挂拳虽然以拳为主,但是也讲究“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的技法。
我现在给吕奇使的这招叫“断岳脚“,就我全力踢出去的这一脚,踢死一只土狗都没问题。
我这一脚踢在了吕奇的腰上,吕奇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整个人就蜷缩成一团。
我扑过去,对着吕奇拳打脚踢。
吕奇抱着脑袋撕心裂肺地嚎叫:
“杀人啦,杀人啦。”
表嫂没想到我会从天而降,而且像个杀神一样满脸凶狠,一副要把吕奇打死的架势。
表嫂见识过我打人的手段,她怕我真的把吕奇打出问题,再给我自己惹来祸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拼着全力把我往门口推。
“韩唐,不敢再打了,他脸上都是血。”
说实话,当时要不是担心表嫂离我太近会伤到她,我真的能把吕奇打死。
表嫂把我从门里推出去,二楼的楼梯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是秃头厂长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他一看躺在地上的吕奇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立刻大喊着让人报*。
很快,帽子叔叔就来了。吕奇被送进了医院,我被带到了派出所。
住进医院的吕奇放出狠话,说他要是不让我蹲几年大牢,他的吕字就倒过来写。
表嫂只觉得天都塌了,她不敢计较吕奇对她的冒犯,只是苦苦哀求对方能放我一马。
表嫂跪在吕奇的病床前:
“部长,你扣我工资吧。或者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打欠条,我以后打工给你还钱。”
吕奇的斗鸡眼还在表嫂身上,只不过不是色眯眯,而是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缺钱了?老子要让韩唐去坐牢。我要把他的一辈子都毁了,完了再睡了你。”
表嫂又惊又怕,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外乡,她也找不到能帮忙的人。
那几天,表嫂吃不下睡不着,很快就憔悴的脱了相。
万般无奈之下,表嫂突然想起一个人:
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