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我却对上陆定铮隐忍愠怒的神色。
他正陪着宋红苗产检,小心翼翼护着她的腰身,却对我语气冰冷:
“姜护士,我现在已经是红苗的丈夫了,跟你没有半点男女关系,更别提结婚,还请你自重!”
“你若继续散播谣言,别怪我以流氓罪举报你!”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霎时安静无声。
我被周遭看戏的目光笼罩,一瞬心脏扯得生疼。
自从陆定铮回来后,每次在外,他都是像这般用尽羞辱的话语,极力与我撇清关系。
我哭过,也闹过。
可他私下却义正词严:“这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红苗甘愿牺牲姑娘家的清白名声,给你当挡箭的靶子,你非但不知感恩,还乱吃醋刁难她,姜莫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这样失望斥责的话,我听了无数次。
这一次,我终于能忍下心头苦涩,挽唇承认:
“陆团长,你说得对。”
“我和你之间的确不存在半点男女关系,也请你自重,不要造谣。”
陆定铮一怔,狠狠皱眉。
宋红苗却忽然大度道:“老公,姜护士熬成了老女人嫁不出去,脸面上挂不住,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你快猜猜我们的宝宝,将来会长得像谁?”
陆定铮的目光这才从我身上挪开,温柔抚上她的肚子:“你长得漂亮,孩子当然是像妈妈最好。”
我看着面前幸福到刺眼的一幕,冷笑离开。
回到家里,我收拾起行李,包袱最深处压着我这十年来攒下的三百块嫁妆。
十年前,陆定铮为了救灾民而身负重伤,刚当上实习护士的我主动为他捐出一颗肾。
他苏醒后,第一件事便是满眸动容承诺娶我,可第二个月便要远调边防。
就这样,我傻傻等了他十年,为了攒下嫁妆光明正大地嫁给他,连补身体的钱都舍不得花,年纪轻轻落下一身病根。
可十年后的陆定铮,满心只记得宋红苗的病根。
从回忆中挣脱,我苦笑一声,下一刻却愣住。
只见包袱最深处空空如也,嫁妆钱不见了!
门外传来陆定铮哄孕吐的宋红苗吃饭的声音,我冲出去质问他。
陆定铮才想起来似的,轻描淡写:
“那笔钱我拿来凑给红苗的彩礼了。”
“她怀的是我们陆家的长孙,按家规,彩礼得要给八百八十八,我手头正好还差三百。”
我闭了闭眼,声音发颤:
“你给彩礼是你的事,把我的嫁妆还给我,我还要嫁人。”
陆定铮沉下眉峰:“你又在闹什么?我说了,等红苗平安生下孩子,我娶你的事再提上日程!”
这一刻我才察觉,不知从哪一天起,陆定铮就句句不离宋红苗。
也许是她自愿当我的挡箭牌,冒着危险嫁给他那天。
也许是更早,毕竟这十年里越到后来,他寄回的情书就越少,信中提起这位军花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我眼前模糊一片,刚要告诉他,我要嫁的人不是他了。
宋红苗假意来安慰我的手却猛地一推,我撞上桌角,疼得脸色煞白。
而她却摔倒在滚烫的鱼汤里,面色惊恐:
“我的孩子!”
不等人扶,她却护着肚子艰难下跪哭求。
“姜同志,我知道你怨恨我占有了陆团长,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拿我撒气都行,只求你别害我的孩子!”
陆定铮还是头一次露出这般骇人狠戾的表情。
他重重推开我,心疼抱起宋红苗赶去医院。
而我肾脏的位置传来剧痛,浑身冒冷汗,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却对上陆定铮晦暗冰冷的双眸。
“红苗腿上被烫伤,因为怀孕没办法用药,要留一辈子疤了。”
我嘴唇张了张:“是她推的我。”
陆定铮却充耳不闻,强行把我拽去医院:“你恩将仇报,必须给她道歉!”
一路上,我望着他的背影昏昏沉沉。
脑海中忽然掠过十年前,我为他送行那夜,因捐肾的后遗症发起高烧。
陆定铮不顾凌晨还要赶火车,冒着大雪背起我跑了二十里地。
将我送到医院时,他双脚冻裂流血、满头雪白,却只顾傻傻露出一道让我安心的笑容。
如今,这道同样高大急迫的背影,却再不属于我。
医院里,宋红苗宽容表示不怪我。
可我刚挣脱开陆定铮的手,便被迎面砸来几个臭鸡蛋!
“呸,不要脸!”
“勾引陆团长,还害宋军花住院,她就该浸猪笼!”
唾骂声中,我捂着脑袋,看见宋红苗一闪而过的得意眼神。
陆定铮眼睁睁看着我被打砸唾骂,眸间挣扎不忍,却还是冷漠转过身去。
我知道的,他不会帮我澄清。
为了“保护”我,哪怕要我承担这样的骂名,他也认为是理所应当,甚至要我感恩戴德。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里,我额角流血,顶着满身脏污离开。
第二天一早,屋外却久违地飘来一阵肉香。
“补身体要紧,多吃点,这可是我亲手炖的……”
听见陆定铮哄着宋红苗吃肉的温柔嗓音,我荒谬扯开唇角。
他从不下厨,如今为了宋红苗,竟一次次打破自己的习惯。
我推门出去,并不看他们一眼,下一秒宋红苗娇嗔的声音却让我猛地呆住。
“定铮哥,你手艺真好,这还是我第一次吃狗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