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宜只笑不言,给他系好带子,满意地点点头,闻着他身上的酒气,眸子微凝。
这是时守鹤不喜的酒,看来今日他在这里不是寻欢作乐,是真的在谈事。
“发什么愣?”时守鹤看她神情不对,弯腰和她平视,“想什么呢?”他是真没想到崔静会让独宜来寻她,还被招财拦截在门口做雪人。
独宜黑白分明的眸倒映出时守鹤那张俊脸,含笑说:“觉得公子长得好,一时之间看愣了。”
这话给时守鹤整得一个懵。
独宜轻笑出声,“想到什么说什么,公子别见笑。”觉得脖领没归整好,独宜再度抬手拨弄,劝他起来,“太太让您回去,总归是有事的,公子给我甩了脸色,对着太太就没脾气些。”
时守鹤要呛回去,瞥见她指尖的皲裂,目光浮动,鼻尖丢出一声轻哼。
边上的招财张大了嘴,就差眼珠子落地。
这姐姐何许人,又能近公子身,还能让公子的嘴闭上!
一声马叫打破安静。
独宜扭头,看被酒楼小厮牵着的两匹马,眨眨眼,回眸看时守鹤。
马车,马有了,车呢?
愣神中,时守鹤已翻身上马,边上招财咳嗽声,“穗穗姐同我一起——”
“过来。”时守鹤打断招财的好心,握着马鞭低头看走过来的独宜,“坐前面还是后面?”
独宜脱口而出:“后面。”前面对着吹,会很冷。
时守鹤显然不满意这句嫌弃话,拽着人落到怀中坐好,“走了!”他掀开斗篷将独宜笼入,压低声音,“不信我的马术,也对我娘手艺自信点。”
夜间无人,马儿奔跑更加肆意。
独宜被他拢在怀中,斗篷将她包裹,冷风拂面意外地不再刺骨,她仰起头,发现暗夜星星点点。
塞外繁星不是京城可见,恍惚间,她想起了前世时守鹤知晓她遭遇说的话。
——“我要知道你边塞,高低把你买回去,当牛作马伺候我,我就喜欢看你咬牙切齿还要恭恭敬敬对我的模样。”
缰绳一拉,时守鹤翻身下马,朝她伸手,见独宜还未回魂,干脆钩过她的腰,将她横抱落地。
“走了。”时守鹤握着她手腕,见她不动,“不嫌冷?”
独宜望着府门,略带苦笑,低声说:“我是下人,不能走正府门。”
“谁说的?”时守鹤不由分说攥着她朝前走,“谁说的你就一巴掌上去,我给你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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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静听着田妈妈说人真给请回来,眼睛都笑成缝,看入内的时守鹤忍不住调侃,“哟,我们家大公子舍得回来了?让我瞧瞧月亮是不是掉下来了。”
值夜的丫鬟给时守鹤递手炉,见时守鹤撇头微扬下巴,示意她现在不要,一会要,忙不迭塞到独宜手中。
余光看独宜摸着手炉,时守鹤才对着崔静抱怨,“母亲,我是真有事。”时守鹤坐都不想坐,那头还等着他的,“您叫我回来最好有事。”
崔静哼了一声,“我再问你一次,你的账目真的没错?”
时守鹤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本还存在两份耐心,也在此刻告罄,“您又看不懂,操心这些做什么?”
“是,我是看得云里雾里。”崔静看独宜,“我让穗穗帮我看了看。”
时守鹤脑瓜子嗡嗡响。
他就离开独宜一小会,独宜就让他娘双手奉上家里账本随她看了?
独宜捧着手炉走上前,平缓地说:“账本没什么错处,都是家里的银子,公子想来不会乱来。”再则时家也没缺过这人的银钱,“只是,公子这一月来,筹集了不少现银,大概有三百万两。”
崔静就觉得账本哪里不对,偏偏她就是看不出来,“你这小子是不是动手脚了。”三百万可不是小数目了!是要动家底了!
时守鹤看了眼独宜,又看崔静,深吸口气,“您忘了,父亲走时说,塞外的牛羊若是价格合适,就多买点,我觉得,倒不如那买块地,直接让这些人来养,咱们给点住处和工钱,牛羊都有了,养这些还是手熟的来。”
崔静眨眨眼,似被说服。
捧着手炉的独宜才不信。
三百万银子买地皮牛羊,那是镶了宝石黄金的地和羊吗?
时守鹤钱多可不傻。
“母亲问完了,我可就走。”时守鹤对着崔静合手一白,气独宜胳膊腿朝外拐,“不去好好窝着养伤,还到处显能耐了,嘴里说我是你大恩人,转眼就这样背刺我,你对我真好。”
独宜笑眯眯,“哪里,公子大恩,穗穗没齿难忘。”
时守鹤气得哼哼,转身出门,又想起什么,回头看独宜和崔静,颇为无奈地说:“我真有事,你们安宁些成不成?”
她指着独宜,有些幽怨,“你做事也得配得上我买你回来的身价。”
独宜被他逗笑。
看人离开,独宜看向走过来的崔静。
崔静握住她的手,把自个手腕的镯子推到她手腕上,“这就是你的奖赏,这几日你就不必来跟着我,我让田妈妈好好给你说说家里的事,你要用心记住。”
独宜欣然接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吃饭喝药终于进了暖和被窝。
独宜合眸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忽而张开眸子。
穗叶、崔静、田妈妈今日都有提一个本应该回家,却耽搁行程的人。
时老爷,时源固。
能让时守鹤在酒楼喝着讨厌的酒水,筹集三百万白银的人,只能是他亲爹。
对,厉王贪污军饷的数额,就是三百万。
睡意荡然无存。
时守鹤若是要投靠厉王,抱着钱去就可以。
难不成,时守鹤买的不是她,是她手里能够给厉王威胁的证据。
他前世给厉王卖命,是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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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了一日的独宜,此刻正在院子听田妈妈说时家生意分布,难得午后有些小太阳,大家伙都在忙着收拾。
田妈妈说累了,说起来闲话,“这头冬日长,每年十月就开始冷,雪要下到来年开春去了,到时候塞外田野绿油油美得很。”
穗叶却是从外跑了来,一路叫着独宜,“穗穗姐,公子叫你去过去!”
闹嚷嚷的嗓子,其他做事的仆从都是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