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3年,我的妹妹被查出了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
全世界被记录下来的病例,也不过几十例左右。
给娇娇治病的那一年,是我最绝望的时候。
面对天价的医疗费,我只能将房子卖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独自住在阴暗逼仄的地下室内,狭小的空间让我躺下连腿都伸不直。
为了省下每日的饭费,我不顾别人的白眼,天天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就着馊掉的米饭吞下肚。
我主动拆掉了房间的灯泡,拒绝了和房东一起平摊水费和电费。
每天独自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公共水龙头那里接水。
房东鄙夷嫌弃的白眼,比刀子扎在身上,还要让我难以忍受。
我拼了命的挣钱,下了班还要去跑外卖,送快递。
每天疲惫到脚步虚浮,仿佛下一秒就要猝死过去。
即便是这样,我也开始付不起妹妹的治疗费用,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去卖血。
然而换来的钱却根本不够。
我带着妹妹住进了地下室,看着妹妹蜷缩在床上,乖巧恬静的睡颜,我却终于崩溃了。
为什么,这世界不能善待一次我们!
可能是我们命不该绝,出院后,我认识了一个人。
他自称是娇娇的亲哥哥,他叫陈默。
是的,我是被父母领养来的孩子。
我也知道养父母曾经还有过一个走丢的儿子。
第一次见面,是在地下室的门口。
陈默身穿一身高档的名牌,拂去肩膀上蹭到的墙灰,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然而他倨傲的表情,在看到从我背后钻出来的娇娇时,瞬间柔和激动起来。
陈默蹲在娇娇面前,想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娇娇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我警惕的望着他,将娇娇护在怀里,陈默失望的站起身子。
“你这个哥哥到底是怎么当的?就带着我妹妹住在这个破地方?我父母的钱,难道都被你私吞了?”
陈默冰冷的眼神透露着怀疑,这样的目光,深深刺痛了我。
我几乎是握拳咬牙道,“你知道什么!娇娇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陈默狐疑的看着我,又看了看娇娇。
“我已经把房子卖了,现在也没钱给娇娇治病了......”我悲痛欲绝。
“是么?”陈默看娇娇的眼神更加疼惜了。
“你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看我们的笑话?还是你要把娇娇接走。”
我心乱如麻,就算他是娇娇的亲哥哥,我也不能放心的把娇娇给他。
“我带不走她。”
陈默无奈的摊了摊手,示意娇娇并不认他。
“但,你想挣钱吗?”
他站在灰蒙蒙的地下,却仿佛从天上透下的一道亮光。
“挣够彻底治好娇娇病的钱。”
2.
听到陈默的话,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有一种钱最好挣了。”陈默笑着,“病人的钱。”
通过他的讲述,我才知道我工作的岗位,存在着一个别人疏忽的漏洞。
而这个漏洞,刚好可以让我得到一笔巨大的财富。
“你的工作,就是给重大疾病患者发救助金,没错吧?”
陈默仿佛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我点了点头。
按照这个城市的规定,凡是有重大疾病的患者,家属都可以携带病情材料来申报。
然后按照划分的病情严重程度,领取一部分资助的疾病金。
“他们病得越重,领到的钱就越多,对吗?”
“换句话说,被分发到系统里的钱,也就变得越多。”陈默笃定的看着我。
我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我的内心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等待着迸发。
“病情的填入,难道不是你人工输出进去的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要在系统中,将病情报的比原先更严重,那么下发的钱就会更多。
“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在病情选项中,填报上其他病情。”
“那钱,不就手到擒来了?”
陈默低低的笑着,“那个时候,你完全可以将多出来的钱,转移到自己的账户。”
“你不用担心,这系统一直没人查,人工审批也不严格,只要做好手脚,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陈默盯着我,等待着我的反应。
“张凯,你要想想娇娇的以后,没有钱,她以后该怎么生活呢?”
“没有钱,她的病怎么能痊愈呢?”
陈默的话,彻底让我放弃了思考。
3.
我当然知道。
这种全世界都罕见的病例,在国内其实没有痊愈的办法。
但听说,外国的治疗手段比国内更先进一些。
只要有钱,娇娇就能去国外接受治疗。
所以那钱......我必须挣。
我咬着牙回到地下室,却看到娇娇缩在床上,小身子不停的抖动着。
娇娇整张小脸都哭花了,她张了张嘴,“啊啊着”,随后比划着什么。
她患有先天的失语症,只能听,但说不出来。
我看懂她比划了些什么,一下子抱住了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娇娇在说,“哥哥,我不想治病了,让我死吧。”
其实娇娇什么都懂,她知道我很累,她觉得自己对我而言,是个负担。
我背对着娇娇,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
4.
陈默教我的方法很有效,短短的几年时间,我已经积累了上百万。娇娇重新被我送进VIP病房,每天都有看护照料,防止她伤到自己。
我给她买好看的小裙子,买她喜欢的洋娃娃。
我指着电视里的撒哈拉沙漠,告诉她等她好了,我们就一起骑着骆驼,去追夕阳。
我一边惴惴不安的吞着巨额钱款,一边又感激于陈默的大恩大德。
但我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小心,也难保有一天会被抓住。
在陈默的建议下,我将大部分的钱换成了数字货币,打算以后全部留给娇娇。
密码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把陈默当成除了娇娇外,最亲近的人,他就像我的大哥。
“墨哥,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无以为报!”
周末的晚上,我约他来家里吃饭,我喝的烂醉如泥,他却十分清醒。
“说这些干什么,客套了。”
我搂着娇娇,捏了捏她的脸。
“娇娇,陈默哥哥是好人,你以后也要对他好,知道了吗?”
娇娇抱着玩偶,懂事的点了点头。
陈默对我们太好了,好到我没有办法思考,他是为了什么。
但除了对亲妹妹的疼惜,还能有什么呢?
我欣慰的摸了摸娇娇的小脑袋,全然没注意到,陈默在背对着我时,一瞬间变阴郁的脸。
我真正明白他为什么要接近我们时,是在半年后。
他欣喜的告诉我,国外出现了新的治疗手段,可以帮助到娇娇。
我们一起出了国。
也就是这次,我被他活生生的丢进了水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