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崩开局 , 我姐夫是叫门天子 》内容目录分享,它是佚名写的一本历史书籍,主要讲述 周寿 之间的事情。这本小说全文文情并茂,跌宕起伏,结构层次分明。完整版小说精彩概述:第1章“抢什么!?是抄家,不是让你们强抢来了!”“少爷做了这么多年国舅爷,难道连几百两碎银子都不如吗!?”“别以为我们只需要这些杂物!少爷乐器的功夫可好着!去哪儿也饿不死人。”南熏坊铜仁巷,一身着淡绿齐胸襦裙的小丫头站在国舅府外龇牙咧嘴的叱骂,娇丽绝伦的小脸几乎拧在了一起。
《天崩开局,我姐夫是叫门天子》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抢什么!?是抄家,不是让你们强抢来了!”
“少爷做了这么多年国舅爷,难道连几百两碎银子都不如吗!?”
“别以为我们只需要这些杂物!少爷乐器的功夫可好着!去哪儿也饿不死人。”
南熏坊铜仁巷,一身着淡绿齐胸襦裙的小丫头站在国舅府外龇牙咧嘴的叱骂,娇丽绝伦的小脸几乎拧在了一起。
而她身旁的俊朗少年则是满脸羞红,不住的要捂住小丫头的嘴,连连阻止:“贞儿,别说了,少爷我不会乐器啊......”
“少爷你别怕!他们还能收走你的本事不成?”
万贞儿虽是丫鬟,但其当年家世极佳,是其父万贵因亲戚犯罪被连坐,无奈才来到周家做个丫鬟,以保全自身。
“别说了,别说了。”
耳听周寿不断阻拦自己说话,万贞儿推开周寿的手,两道又黑又长的剑眉高挑着,严肃道:“少爷怕他们不信?不行的话,你就给他们演奏,让他们看看您的本事!”
“别别别,我何德何能......”
瞧着能听懂的衙役们正在朝自己笑,周寿老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唉…贪图一时口快。
其实,周寿本是一个在帝都苦命讨生活的小白领。
由于长期的加班劳累,终因疲劳过度猝死,穿越到成了景泰年间国舅爷周寿。
人在大明,刚穿越就被抄家,谁能比我惨啊!
周寿内心疯狂的呐喊着,可惜这画外音没人能听到。
此时正是景泰元年,三月初暖,万物候新。
前些日子新帝朱祁钰登基改元,周寿这个国舅爷就加上了个‘前’字,日子也变得煎熬起来。
先是从前的种种劣迹被人添油加醋的弹劾到御前,新皇帝勃然大怒,令大理寺严办,最后有司论罪抄家,然后就有了今天的一幕,要不是看在襁褓里便宜大外甥太子朱见深的面子上,可不是抄家这么简单,怕是要掉脑袋。
“国舅爷,得罪了。”
忽的,周寿发觉阳光变暗了,抬起头来,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四名抄家的衙役包围,伴着一声‘得罪’,四人同时扑向他。
顷刻间,他一身价值数百两的锦衣被扒下来,只剩一身牙白亵衣。
动作之迅捷,连一旁的万贞儿都没反应过来。
“你们怎么敢这么无礼!”
“别别别!”
万贞儿缓过神来,张牙舞爪的就要冲过去抢夺衣服,得亏周寿反应快,一把将她拦腰抱住,低声说道:“你身上这套衣服可贵,千万被让他们知道!”
一听这话,万贞儿立马打蔫儿了,小心的抓住自己的对襟,紧张的盯着路过的衙役。
其实。
周寿心里明镜似的,无非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这是杀国舅爷的威风给猴看。
谁叫姐夫不争气,好端端的皇帝不做,偏要去草原做留学生。
好在,姐夫留学深造回来,早晚南宫复辟,重新做皇帝。
也就是说,他这个国舅爷,大把的好日子在后面,不过是时间问题。
抄家?
抄的好哇,不如此怎么向塞外苦寒遭罪的姐夫表忠心。
不带一点PUA的说,现在的苦,绝对是日后的甜。
至于说马上就要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周寿心里一点也不慌。
虽然姐夫求学心切走的急,没给姐姐册封宫妃名分,但毕竟诞下了皇嗣,尤其现在朱见深被立为太子,可谓母以子为贵,料来赏赐俸银不少,就算手指头逢漏一点,也足够他衣食不忧。
“咱也尝尝啃姐的感觉!”
周寿砸吧砸吧嘴,心中越发踏实,转念便开始期待姐夫归来。
“我姐夫朱祁镇在瓦剌留学几年来着?”
“南宫复辟是哪年发生的?”
“我这个国舅活到了九十几?”
周寿仔细回忆历史书上的信息。
哐当~哐当。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敲锣打鼓的出现了一队舞狮队伍,后方还有八抬大轿,成箱的各类东西整整齐齐的堆放在周寿面前。
片刻,他面前已然堆满了东西。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颇有一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风范,一拍万贞儿的小脑袋,道:“这是咱老姐知道咱落难,来接咱来了!”
“瞧瞧,还是咱老姐知道疼人!”
“早跟你说过,跟着你少爷我啊!从来都是荣华富贵!”
果然。
转眼之间,近百小厮丫鬟来在小巷,位列两侧。
“恭迎国舅爷!”
未等周寿迈出门槛,他们齐声高呼。
啧啧啧。
要不说还是得啃姐呢!
不抄家,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咱老姐的排场这么足!
这就是专业!
这就是排场!
周寿摇头晃脑的牵着万贞儿,一副得意的神情:“低调,低调。”
“滚开,没瞧见国舅爷来了吗?”
就在这时,一豪仆冲出来呵斥。
紧跟着,那八抬大轿帘幕撩开,一锦衣公子有模有样的迈着大阔步从上面走下来,一如往日的周寿那样傲慢嚣张,眉梢眼角都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是国舅爷?那我是谁?我成替身了?”
周寿面色一滞。
“放开那位前~国舅爷。”
锦衣公子一下轿子就注意到了周寿,上下打量周寿好几次之后,他嘴角上扬,手中白玉扇一指奴仆,跟唱戏的一样提着调门儿,高声道:“你好大的胆,怎么敢对前!国舅爷如此无礼?”
奴仆慌忙跪拜在地。
“前国舅爷不认识我了吗?”
锦衣公子大步来到周寿面前,白玉扇在周寿眼前噗的一下展开,缓缓的扇动,似是在展示主权。
周寿怎么能认不出他来。
汪曲。
汪皇后的亲弟弟,亦是新任国舅爷。
同样是一个娘生的,汪皇后性情刚烈,心怀仁德,反观这家伙,见风使舵,溜须拍马,无恶不作,简直是十恶不赦。
比之前的自己还混账的多。
“啧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好好地,你说说怎么就非要去打打杀杀?还连累咱们这么俊朗的公子哥儿流落街头。”
汪曲小人得志的模样属实可恨,贱兮兮的笑着,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语气也是格外的阴阳怪气:“咱说人呐,什么叫高人?能享受大富大贵,也能经受低谷低潮啊,兄弟,咱们也算老相识,如今你落难,哥哥怎么会置之不顾?”
“来人,给他一文钱,顺便送他去外城!咱内城可是高官子弟太多,需要干净。”
“兄弟,我这可不是嫌弃你脏、恶心、无耻、下流、卑鄙,咱刚当上国舅爷!还是得遵守内城的规矩对不对?”
汪曲拍打着周寿的肩膀,挤眉弄眼的模样,谁看了都想抽他俩耳光。
“唔......就是有钱也别穿太多的衣服,会热的。”
忽然,万贞儿小心翼翼的抓住周寿的手臂,怯怯的瞟了眼汪曲,很小声的说道:“大冷天儿的,扇的人挺冷的。”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国舅府门口,话语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周寿顿时大笑:“说得好!就冲你这句话,这个月的零嘴我包了!走。”
第2章
紫禁城。
午门外。
周寿两道剑眉拧在一起,嘴长得老大,难以相信眼前士兵口中的话。
万贞儿嘟着小嘴,抓着士兵的手轻轻摇晃,撒娇道:“大哥哥,我家少爷真的是国舅爷,您瞧,这是出入坤宁宫的腰牌。”
“小女娃,我真没办法,坤宁宫今天一早就被搬空了,这位已经不是国舅爷了,而且......”
士兵左右看了一眼,犹豫再三还是低声说道:“我也劝你离他远一些,周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还是传入周寿的耳中。
周寿失声惊呼:“啥玩意儿!?我姐进冷宫了!?”
“何人胆敢在午门喧闹!”
一声惊叫,登时引来一队兵马。
从被午门赶出来,到被万贞儿牵着来到长安东街接头坐下,周寿都没缓过神来。
啃姐......啃不了了?
这突变的画风,我穿越来遭罪的?
不成不成,我受不来哦,我重启人生!
“贞儿,去给我找根麻绳,再带我找一棵歪脖子树,我要重新来过,等我穿个好的命,再带你吃香喝辣!”
周寿倚在台阶角落,喃喃自语。
万贞儿擦着头上的汗水,听着前半句话没明白,后半句话她反应过来了,一拍周寿的大腿,拧起眉头,故作老成的说道:“少爷!生如蝼蚁当有凌云之志!您......”
“你不会说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她还没说完,周寿就用手捏住她的嘴唇,捏成鸭子嘴。
万贞儿没有摇头挣脱,而是认认真真的劝说:“您可是前国舅爷,怎么能说这么垂头丧气的话?您想一想,您以前那一次出去不是前呼后唤,您应该振作精神,重新做人!”
“你别说话了!我又没有死,怎么就重新......”
周寿话刚说到一半,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前呼后唤是不对的,但小妾成群可是真的!
对啊!
我这么多的小香香,随便找一个拿个七八万两的不是轻而易举?
到时候随便找个小乡镇,买几头小猪养养,凭我的聪明才智,混混日子,当个员外,坐等姐夫留学归来,岂不美哉?
妙啊,妙啊!
“我他娘的可真是个天才!”
周寿连连拍手叫好。
啪。
“少爷!您没事吧。”
面对突然抽风的少爷,万贞儿想也没想就是一耳光打了上去。
换做往日,她的小翘臀铁定是要被打肿了,可是今日,周寿一没惩罚,二没呵斥,而是高高兴兴地拉起她的手:“贞儿,少爷我知道生财之道了!”
回首往昔,峥嵘岁月......不是,回首原主前半生,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红颜,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当年给他们随随便便就是几千万把两,而今要点儿回来不是轻轻松松?
咋不是过日子?
大不了不拿燕窝漱口了。
周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往当年最疼爱的小小家的宅院去。
正所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当年小小可是最喜欢在他怀里睡觉的。
就这个感情,咋说不会给个五万两?
“小小~什么?死了?今儿早上死的?吃馒头噎死的?”
“不会吧,我跟她这么好的感情,说死就死了?都不带通知我的?”
周寿站在院门口,听着老妇人的话是惊的合不上嘴。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清楚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院中走过。
嘁。
装什么。
咱又不是你一个!
周寿扭脸就朝着另一家走去。
“你什么档次?你站在我白云楼花魁的家门口?”
周寿挤出一滴泪,可怜兮兮的凑过去却被一把推开,自称白云楼花魁的娇艳女子秀眉一皱,颇为无情的说道:“一起睡过觉?呸,你也配!老娘可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别诬陷老娘,小心老娘找人煽了你!”
“诶诶诶,你这,你这是过河拆桥啊!当年可是你追着要跟我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已经被关上了。
这周寿还是明白的,故意的撇干净关系,免得引火上身。
不过不怕。
我还就不信了,我难道就你一个?
一念及此,周寿索性循着记忆,挨家挨户的敲门。
“美美,以前我可是最疼你的。”
“滚。”
“虫虫,我记得当初你要开酒楼,我直接给了你三千两~现在还我一点儿?”
啪。
“姐姐,看在往日恩情的份儿上,你把你头上簪子给我一个当本儿,等我东山再起…别走啊!”
整一个时辰。
周寿声泪俱下,软硬皆施,换来的不是无情的话语就是响亮的耳光。
什么前国舅爷,此刻连门口过路的陌生人都不如。
周寿揉着有些发麻的脸,哼哧道:“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我还就不信了,红颜靠不住,老子还有知己!到时随便拿个几十百八万两银子,这后半生还是不必愁!”
老张、老李、老宋、老胡!
兄弟今儿落难了,来寻你们了!
周寿背着已经走不动道的万贞儿朝着当年那些肝胆相照的兄弟家门赶去。
事实证明,有些话不是空穴来风。
上一世,都说是做兄弟,在心中,有事电话打不通。
这一世,也是做兄弟,肝胆相照,叩门不开,一问就是身死道消。
这可真真的活成了黑白无常,无论去谁家只要一问,得到的结果都是人已经死了。
......
“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再一次碰壁之后,周寿扯着嗓子在两肋插刀的兄弟门口叫嚷。
咕噜噜。
正在这时,一阵小肚皮饥饿的嘶喊声响起,周寿转头看向万贞儿,后者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我今天早上就没吃。”
“不怕,少爷快想到办法了。”
周寿笑着揉了揉万贞儿的小脑袋,心中想着该如何是好。
小妮子许是饿了一整天了,本就有些神思恍惚,这会儿又被周寿罕见的温柔以待,情绪突然崩溃,嘴角往下一撇,大哭起来:“少爷,不行的话,你把我卖了吧,贞儿能干活儿,卖去做点儿事,到时候少爷拿着钱好好去赚钱,有钱了来赎贞儿......唔唔。”
第3章
“就算是童养媳也无所谓,只要少爷不嫌弃,贞儿以后还是愿意服侍贞儿......就算是卖到,唔唔唔!”
“嘁,嘘!大街上你瞎叫唤什么!少爷还能饿着你?”
听着万贞儿胡乱叫嚷,周寿老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一把捂住万贞儿的嘴:“这才转悠了几家?你也不想想当年你家少爷,多少人追着要嫁......”
叮。
话未说完,周寿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嗡鸣。
对啊!
当年的我可是十分抢手的,跟我婚约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我随便找个去入赘不就完了?
“贞儿,你还记得少爷我当年跟谁家有婚约吗?”
“嗯?有很多啊,内阁的齐大学士、兵部的兵部尚书崔大人、太常寺的......”
“说现实一点的,就咱们京城内的,不是当官儿的。”
周寿翻了个白眼,当年口口声声两肋插刀的兄弟都能闭门不见,这些当官儿的心眼子更多,别去了之后被再坑一把。
“好像…城东布坊的余家有过婚约,当时少爷喝醉了酒,一口就答应下来了,之后您还专门把她家大小姐接回来过,不过第二天您又给送回去了,说是什么不吉利,当时闹得挺大,好像余家的人还因为这事儿被您的拥护者给打压过。”
“走!少爷我去赎罪!”
周寿闻言一把拉住万贞儿的手,坚定地朝着城东赶去。
“少爷真厉害,要吃软饭都能说的这么好听。”
“闭嘴!”
......
“好哥哥,您在宽限两天?真不是我们故意的拖累您,只是前段时间暴雨,送来的布全都染了水,实在不能用,赶送来的布匹今天上午才到,我们手中已经组织了七十人,可三天的时间赶制一万件衣裳还是不够啊!”
余家家主余忠面露愁容,语气卑微,冲着眼前的官服男子不断地拱手作揖。
官服男子神色冷漠:“余忠,一个月前咱问你的时候,你百般承诺咱才把这事儿交给你做,如今皇上刚刚登基,赏赐宫中一万八千人,三天后就是赏赐的时候,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欺君之罪?”
“可是,您也知道,天灾......”
“咱从来不相信天灾,三天后若见不到那一万件衣裳,抄家灭族,你是逃不过了。”
官服男子并不听他解释,甩袖离去,独留余忠亡魂丧魄似的跌坐在地。
这时,门外闪身进来一道倩影,个头高挑,体态丰腴,用一道薄纱挡住俏脸,一双圆润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爹。”
余霜扶起惊慌失措的爹爹,担忧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们去别的布坊定制也来不及吗?”
余忠神情恍惚,语无伦次道:“来不及,来不及了,皇宫的衣裳都是定制的,这七十人都是去皇宫学习过的,其他人哪里会?就算是会,这一件件衣裳定制价格不菲,就算是把余家卖了也补不起这笔钱......我,我该死,我怎么会想要去接皇城的活儿。”
余忠说着忽然抬手抽打自己,顿足捶胸的模样看的余霜心如刀割。
“爹,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赶出来的,我们......”
“爹!我来啦!”
余霜正在轻声劝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声。
爹?
余霜与余忠都被这一声叫嚷给惊住。
余忠可只有余霜这一个女儿,并且在余霜的娘亲难产去世后就再没续弦。
难不成是下人的儿子?
两人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牵着一个小巧玲珑的俏丫鬟迈步进入正堂。
俊俏少年一进门便双膝跪地,笑呵呵的冲着余忠喊道:“爹,我来娶霜儿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年是我不懂事,日后爹爹还请看我的表现,我一定会让爹爹,让霜儿刮目相看。”
“......”
一时间,正堂内的几人都愣住了。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对,怎么这么眼熟?
“周寿!?”
下一刻,余忠和余霜认出了周寿,异口同声的交出他的名字。
“诶!娘子,老丈!”
周寿清脆响亮的应声。
余忠此时本身就在气头上,看了眼脸都气红了的女儿,当即喝道:“滚出去!周寿,难道你羞辱我余家羞辱的还不够吗?别以为你身居高位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余忠反正也是死路一条,别逼我跟你拼了!”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余霜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这句话。
都知道周寿如今已不再是国舅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还真不敢随便动粗。
面对此情此景,周寿依然是乐呵呵的:“老丈,有什么麻烦找小婿啊,正所谓是一个女婿半个儿......”
“真不要脸,当初不是你们追着找我家少爷的嘛?现在少爷身份不在你们就瞧不上,恶心,呸。”
岂料,万贞儿饿急了眼,谁的面子也不给,直接打断周寿的话,张嘴骂起来。
“住口!”
余忠闻声尚未呵斥,周寿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捏住万贞儿的小脸蛋,故作生气,低喝道:“不许跟我爹这么说话!”
......
正堂内,针落可闻。
万贞儿自是知道少爷的做派,全力配合着,反正小脸捏着也不疼。
余忠与余霜父女二人则被脸皮厚如城墙转角的周寿震惊的无以复加。
“罢了,霜儿,给他们三十两,让他们离开余家。”
沉默半晌,余忠摇头长叹,瘫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
他知道周寿如今的处境,但家里的事情更糟,实在是没了精力与周寿扯皮,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余霜张了张嘴,心知父亲的疲惫,也没再想要闹,叹道:“余家从来都不欠你的,你不要再来了。”
“我不是要钱来的,当年是我犯错,请让我赎罪!”
周寿闻言赶忙摆手,一本正经的解释。
“你只是走投无路才想起来我爹!”
未等他说完,余霜毫不留情的戳穿,并一针见血的说出关键:“国舅爷是多大的身份?你根本记不得当年的事情,刚刚的也不过都是演出来的坚定。”
“周寿,你真想赎罪,那你不如把皇宫三天内定制一万件衣裳的活儿自己抢过去,代替我爹去伏罪,等到清明我多给你烧几柱香!那时,或许我会原谅你当年的侮辱。”
闻听此言,周寿也明白了他们在愁什么。
第4章
半个月之前,朱祁钰登基要犒赏皇宫内的宦官与宫女,找了很多布坊定制一万件衣裳,这个活儿周寿当时也想接下来挣一笔钱的,结果是被踢出局外,没了机会。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遇上了。
“你拿我家少爷当傻子吗?三天的时间就算是......”
“好!”
万贞儿刚想要回怼,周寿却响亮的答应下来。
霎时间,几人都愣住。
余忠也坐起身子,难以置信的盯着周寿。
这小子,疯了吗?
“周寿,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痴傻蠢笨的人,你知道三天一万件需要多少人干活吗?我爹手下只有七十人会制作这样的衣衫,每个人每天要做出来接近五十件,这五十件衣衫还需要合格......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
余霜轻声解释,话说到一半,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就要去拿三十两银子。
周寿见状上前一把拉住她,也是习惯拉住万贞儿,他也没注意这个动作是多么亲昵,只关注于当下情势,解释道:“相信我,完全可以!你们要是没人会做,我立马撞死在这儿,替老丈赴死,但你说有七十人这么多,完全可以办到,带我去见缝纫机。”
“什么鸡?”
“就是做衣服的机器。”
“呵,娇贵的国舅爷,衣服是手缝的,不是什么妓女做出来的,你一心只知道吃喝嫖赌,还谈什么......你干什么?”
听到周寿的话,余霜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冷冷的嘲讽,可话还没说完,却见周寿拉着万贞儿跑了出去,远远地,她只听到一句什么‘找木匠’的话语。
“爹。”
余霜见状转头看向爹爹。
后者只是闭着双眼,心如死灰的说道:“让他去吧,这一难逃不过去了,他若真有本事,我余忠这辈子都愿意拥护他为国舅爷!”
“呵,他没这个本事。”
余霜冷哼一声,藏在袖中的小手紧紧握拳,短暂的思索后还是说道:“我去找王家,他家有一百名从宫中出来的宫女,一定会制作的,他不是一直想要娶我吗?只要他有本事帮我们渡过难关,我嫁给他就是了。”
“站住,我不同意!那王家的王南吃喝嫖赌样样沉迷,嫁给他你还不如跟我一起被抄家问斩!”
话刚说完,余忠便厉声呵斥余霜,并让下人盯着余霜,不许她私自跑出去。
另一边,周寿手里拿着纸笔,万贞儿牵着他的腰带在前方领路。
“少爷,你看路啊,你别画了!”
“不行,这很重要,木匠能做出来,只要有了这个,别说一万件,两万件都完全可以!”
周寿小心的拿毛笔描绘着图案,一心全在缝纫机的图纸上。
这时代没有,但他的脑子里面有!
前一世他可是手工达人,童年的快乐就是在手工上,长大后因为繁忙的工作放下,没想到居然在这一世用上了。
片刻后,两人来到城内的一名木匠家里。
在听完周寿的描述以及看完周寿的图纸之后,木匠拧着眉头:“做倒是可以做出来,只是这东西怎么用?后面还要一个人不断地踩动。”
“不,改到前面来,自己做的自己踩。”
“那这个齿轮很容易坏的。”
“那就多做一些齿轮,我现在就要,五十两一架,样品出来立马跟我去余家领钱!现在开动。”
听到这个价格,木匠登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开始干活儿。
整整一个时辰,样品还真的做出来了。
这也得益于周寿参与制作,并且图纸绘画十分清楚,木匠省去了很多的步骤。
“带上,去找老丈。”
周寿指向院内的二十名木匠,大手一挥,朗声道:“你们都看到了过程,跟我走,我全包了,三天每人三十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出了门,周寿根本追不上扛着机器的一群木匠的脚步。
“老丈!我回来了,东西带回来了,您快出来看看啊!”
重回余家,周寿轻车熟路的来到正堂。
余忠还瘫坐在凳子上,时而苦笑,时而抹眼泪,明显是这个死局逃不过后的自怨自艾,自我放弃。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叫人过来试试!”
周寿见状一把拉起迷迷瞪瞪的余忠,让人去叫来裁缝。
裁缝们其实都知道三天就要一万件的消息,一个个的也是心如死灰,听到集合的命令也不过是抱着看戏的心思,根本没指望有什么奇迹。
瞧见院子里摆放着的这个巨大的木器玩意儿,裁缝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周寿带着余忠挤进来,拉过来一名裁缝,亲自教他怎么使用:“踩着这里,踩一下,齿轮转一下,针下压就会缝上一个口,连续踩动就更快,但是要小心手不要被刺到,而且这里齿轮很容易坏,一旦踩不动,要立马更换齿轮......”
很简单的教学过后,裁缝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坐在巨大的缝纫机上,小心翼翼的踩动。
咔吧、咔吧......
伴着齿轮转动的声音,针头上下飞舞,很快便缝上了袖口,这速度比手工快了不止十倍!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居然真的可以!”
裁缝一脸新奇,连忙继续踩动,越是踩动,眼中也是欣喜:“有了这东西,别说是一天五十件,一百件我都可以!”
“我来试试,我来试试!”
周围的人见状也立马围上去试一试。
余忠则是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指着缝纫机结结巴巴的问:“这,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做到的!?”
“嘿嘿,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周寿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咧嘴一笑。
......
城东。
长安东街。
王家府邸,正堂前的小院。
余霜神色羞愤,咬着一口银牙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猥琐男子。
猥琐男是真的猥琐,不光神情猥琐,连相貌都十分的猥琐,三角眼,逗点眉,薄嘴唇,歪鼻子,脸上还有几个大大的痦子,怎么看怎么觉得猥琐。
尤其是此时他对着余霜不断地咽口水的时候,更加的惹人厌。
第5章
可偏偏他就是王家的家主,年纪轻轻就执掌王家的王崇,名字很好,人品却很差。
若非走投无路,余霜断然不会跟他说上半句话。
“小婊子,当初我去提亲,你瞧不上,如今你转头来求我,难道还要我给你好脸色?”
王崇挑着眉,手指扣着自己下巴上的痦子,露出淫笑:“想要我帮你,你就得嫁给我,想要嫁给我,我得先看看身段,还有你这脸上不吉利的黑点儿,不然的话,就别想让我帮你。”
“你不要欺人太甚!”
“嗯?你可是在求我,不付出,怎么能让我帮你呢?”
面对愤怒的余霜,王崇大手一挥,冲着忙活的下人们喊道:“都给我过来,好好地替本少爷看看,这身段到底配不配得上本少爷!”
如此好事,谁肯错过?
下一刻,就有几十人围了过来。
余霜脸色涨红,双手紧紧握拳,转身就要走。
“你可要想好,京城之内,除了我手中有一百名能够缝制这些一副的宫女,再无旁人。”
可王崇的一句话,直接让她僵住了身子。
“先把面纱取下来!”
伴着王崇的一声低喝,余霜死死的咬着牙,却不得不照做,缓缓地抬手摘下面纱。
“哇......”
一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什么西施貂蝉,什么天仙神女,此时此刻,与余霜相比,天悬地隔的差距。
“若是王植还在,《洛神赋》或许就可以改名了。”
许久,王崇咂摸着嘴,给出最高的评价。
但是。
这样的容貌,被当年的周寿送回去也是有原因的。
在余霜的左眼眼角下方,有三颗小小的黑色的点,也不知道是胎记还是什么,看起来虽然为她的美艳增添了几分邪魅,但就是这几分邪魅,在这个年代会被认为不详。
王崇盯着她眼角的泪痣:“真是不错,不过,还是得检查,脱吧。”
余霜鼻翼微微张开,泪水忽然就忍不住的滑落,可她没有任何办法,要是她拒绝,余家就要被抄家灭族。
到时候牺牲的,可就不止她一个人。
“王崇,你最好说话算数!”
“你放心,我说话绝对算数。”
王崇嘴角微微上扬,示意余霜不要磨蹭。
余霜缓缓抬起手,抓住自己的衣襟,一点一点的往下拉动,正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出现,摁住了她的小手。
紧跟着,余霜脚下一个不稳,缓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横抱在怀中。
“周寿!?”
余霜看清来者面容,失声惊呼。
王崇更是面露疑惑,他可是清楚地记得今天早上国舅府被抄了啊!
“想看女人?怡红楼多了去,要是还想看,小爷的身段也不差,要不要晚上你来看看?”
周寿轻挑眉头,轻蔑的盯着王崇。
不等王崇回答,他又说道:“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过不去,你也算个爷们儿?早早地去皇城根儿上把那玩意儿切了去!”
此话一出,疑惑的王崇登时大怒,喝道:“周寿!你还以为你是国舅爷?来人,给我拿下!”
“你倒是敢,你敢抓我,我就敢告诉别人,你是我拜了把子的兄弟,到时候你王家受得了几个人的报复?”
“慢。”
闻听此言,王崇瞬间清醒,叫住要上前的下人们,死死地瞪着周寿,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周寿,我看你有多少本事,你救得了她现在,你还能救得了整个余家!?”
周寿翻了个白眼,没理会,横抱着余霜大摇大摆的就往外走。
自始至终,余霜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周寿的下巴,一如当年她第一次见到周寿时,眼前的男人如此英勇,如此自信,给人无限的安全感。
可惜,终究是个没出息的纨绔子弟。
走出半条街,余霜突然反应过来,疯狂的挣扎脱离周寿的怀抱。
“你是不是不亲眼看到我们余家死绝,你心里就安心不了?”
“我爹都已经答应给你三十两银子,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放!?”
“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余家只能指望王家的人了,你还要把王崇得罪了。”
余霜刚站稳身子便大声的嘶喊起来,眼泪也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滑落。
周寿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也是愣了一下,等到余霜骂完,他才弱弱问道:“你就没想过我真的做到了吗?”
“什么?”
余霜抹去泪珠,面色猛地一滞。
“要不,你跟我回去看看先?”
周寿指了指余家的方向。
下一刻,余霜转头就朝家的方向跑去,速度之快,连周寿都没追上。
直至回到家中。
眼前的一幕幕是如此的令人难以置信。
布匹堆积在庭院左侧。
庭院右侧是几十名木匠在有条不紊的做木匠活儿,庭院的正中央则是有七八台巨大的木头机器在运作着,齿轮转动的呼呼啦啦的声音十分有节奏,在院中回荡。
“快,三百件了!快加把劲儿。”
余忠则是跟着十几名仆人站在正堂门口检查衣服合不合格,顺便出言催促。
说话间,余忠瞧见女儿回来,赶忙招手让她过来帮忙。
余霜神情错愕,随手拿起木箱中的一件衣服,仔细看了一眼,针眼紧密,缝制结实,线头清剪的没有任何刺头,不比手工的差多少。
“这,这真的是周寿办到的?”
直至此时,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余忠闻言连连点头,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是啊是啊,从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在这方面这么厉害,所以说国舅爷不是白白当过的,不过就是这些东西怎么制作的,我也不明白,人家工匠也都不太清楚,咱也不明白,咱也不敢问。”
......
“这才三天不到,一万件就送来了?啧啧啧,质地绵软,布是好料子,针脚细密,好手艺!看来余家真有奇人!”
皇城尚衣监,袍房外,掌印太监林耳拿起一件衣裳细细揉搓,止不住的赞叹:“王家说的倒真对,余家不光做得出来,品质方面居然一点儿也不差。”
林耳当日得到新帝登基,犒赏宫内万余宫女、太监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尚衣监内根本没这么多存货,在登基大典之前想要做出一万件衣衫简直是痴心妄想!
第6章
无奈之下,他才上奏皇上,领命将这个艰巨的任务分发到各个家族,结果发到王家的时候,王家力荐余家。
可林耳不知道的是,王家代替余家应下,余家根本不知情,等到单子送去的时候,林耳以为余忠知情,余忠以为是普通单子,签订之后才知道是皇宫的礼服。
后续的事情,林耳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就是这一万件礼服在规定的时间内交了上来。
“皇上驾到!”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
林耳慌忙出门叩拜迎接。
尚衣监正门外。
朱祁钰带领十几名侍卫已然到来。
侍卫推开门口要行礼的小太监,喝道:“滚开。”
“无妨。”
朱祁钰微微一笑,示意不必如此粗暴。
与想象之中的皇帝形象不同,朱祁钰穿着龙袍,将龙袍撑的很大,身形极为壮硕,尤其是他的相貌,脸面胡须,颧骨凸起,典型的鞋拔子脸,但他的双眼却炯炯有神,颇具帝王威严。
朱祁钰迈步进入尚衣监,瞧见林耳跪拜在院中央,笑道:“你就是尚衣监掌印太监?抬头来。”
“林耳叩谢皇恩!”
林耳连忙高声谢恩,而后抬起头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皇上面容,林耳吓的浑身一颤,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山人进宫了,与朱祁镇可完全不同的相貌,说是兄弟谁都不信。
“朕知一万余件礼服,实在太多,内臣勿怪啊!”
朱祁钰抬手轻拍林耳的肩头。
内臣?
皇上称我为内臣?
后者不自然的浑身颤抖,慌忙的跪拜在地:“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职责!”
仅仅是一个称呼,朱祁钰立马收下一个心腹。
在明清之时,皇上一般称呼太监都是某公公,亦或是直呼其名,只有对那些身居高位或是皇上认为亲近的一些太监才会成为‘厂臣’‘内臣’。
尚衣监的掌印太监官高但没有用,可能被皇上成为内臣,那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朝中官员见到都要给三分薄面,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不过,尚衣监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没用,可在朱祁钰眼中可是十分重要的地方。
他可很清楚自己的皇位来的多么荒谬,想要与自己对抗的大有人在,尚衣监若是真出两个不要命的刺客在衣服上做手脚,下点儿毒,那他可就完了。
侍卫可以做到平日里的一切检查,难道还能替皇上穿衣服检查一下衣服里的东西吗?
“林耳,已经完成了?”
朱祁钰转头便瞧见院中的几个大箱子,其中一个箱子已经打开,箱子里摆放的正是登基大典要用的礼服。
他三两步来到箱子旁,拿起一件就细细揉搓检查,赞叹道:“针脚紧密,布也是好布,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林耳刚要张嘴解释,下一刻,他眼睛一转,高声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怎敢提费心二字。”
“好,好!该赏!”
朱祁钰闻言眯起双眸,跟着将衣衫随手丢在箱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内臣如此用心,朕很欣慰,这上次,你可要记得雨露均沾,别让百姓消化皇宫的人连一些赏钱都拿不出来。”
一听这话,林耳腿肚子一软就跪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衣衫。
这话什么意思?
这就是皇上知道他把活儿分出皇宫。
但他没有说实话,皇上却没有追究,而是敲打了一下。
他怎么能不惶恐。
“臣谨记!”
林耳顺坡下驴,小鸡啄米似的磕头,可等他抬起头来,却发现皇上已经离开了。
林耳跌坐在地,这才发现自己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不多时,赏赐送到,林耳马不停蹄的赶往余家,不敢有半分停歇。
皇上都说了要记得雨露均沾,他哪儿敢私藏,这三千两白银,一分都不能少,全都给送给余家。
......
紫禁城。
乾清宫。
朱祁钰回到暖阁,第一时间便将尚衣监的名单拿出来比对。
“李茂,查查林耳的底细。”
他把尚衣监名单抛给身旁的侍卫李茂。
后者领命离去。
“一万件......余家是个什么来头?”
接着,朱祁钰又想起了礼服的事情。
一万件礼服确实太多,人力根本无法在几天内完成。
这可是要用到登基大典上的,他怎么会不关注,所以才知道余家接了这个活儿,并且在一个月之前,雨水浸泡了余家准备的布匹,他本以为无法完成,才打算去尚衣监看看能不能赶制别的。
不承想,这一去还真看到了余家做到了,并且做得很好,他心中怎么会不好奇?
“回皇上。”
一旁的小太监李英闻声跪拜行礼,恭敬地解答:“余家是十年前京城纺织业的大家族,手中有十几份绝世染料配方,但在几年前,余家不知何时惹恼了前国舅爷周寿,各行业的人都开始打压余家,余家就开始破败,如今已经是不入流的小家族。”
“听说......听说周寿前些日子就在余家。”
李英提到周寿时,不断地偷瞄朱祁钰,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对惹恼了皇上。
“接着说。”
朱祁钰似乎并不放在心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
李英咽了下口水:“据说周寿制造了个什么东西,可以缝制衣衫,帮助余家过了这一关。”
“这么说,他成了周家的恩人了?”
“其实,不算是。周寿前些年不光打压余家,还对余家百般羞辱,余家有一独女,脸上有三颗痣,被认为不详,周寿酒醉时说要娶她,结果把人趁夜抢回去,第二天又给送了回去,说是没碰,但余家小姐的清白名声全毁了,经此一事,余家仍未原谅周寿。”
“既然如此,朕也饶他一命,朕也很好奇,余家会怎么对待周寿。”
朱祁钰脸上带着笑容,但手已经不自觉的将书捏的变了形。
对于这个侄子,他可不怎么喜好,臭名昭著,恶名远扬,一直被认为是皇家的污点!
......
“所以说,我们要赚钱吗?不对,我们要创造价值。”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这些话你们要记在心头!”
“单是一个缝纫机你们就满足了吗?不行的,你们要努力的发现身边的东西,你比如这壶开水,水开了,盖儿被顶起来了,那怎么就能顶起来呢?这就涉及到......娘子!”
余家庭院,周寿正卖力的开导下人,一抬头瞧见余霜在回廊盯着自己,赶忙起身追上。
第7章
几名下人你看我我看你。
其中一人喃喃道:“涉及到大小姐,咱们还是别研究了吧,干活儿吧。”
“娘子,怎么走的这么快啊!打算去哪儿?”
周寿追在余霜身后,没皮没脸的笑着。
余霜不理会,只是往前走,似是在带路,每当周寿停下脚步,她都会同一时间停下来回头盯着周寿。
“娘子,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周寿跟在身后叽叽喳喳的一直询问,余霜就是不理会。
一路来到正堂,周寿才发现正堂内余忠正在等候,一同等待的还有几名陌生人。
为首的那名中年人,两鬓带白,但肌肤细腻,看起来如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
别是个公公吧!
周寿拧着眉打量对方。
林耳则冲着周寿微微一笑:“想必这位就是周寿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余忠赶忙起身:“是啊是啊,他就是周寿,公公好眼力!”
“好,好。”
林耳笑着点头,可瞧见余霜仍在门口,不免皱起眉头,轻咳一声,斜了眼余忠。
后者见状尴尬的笑了笑,他自然清楚女儿在外面的名声不怎么好。
“霜儿,你先退下。”
“你们也都出去。”
余忠刚说完,林耳也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都离开。
正堂内只剩下余忠、周寿和林耳三人。
余忠见周寿半晌不言语,笑着上前使眼色:“这位便是尚衣监的林公公!周寿,还不快快拜见。林公公此番可是送赏赐来的。”
周寿张张嘴,还是叫不出口。
上一世公公是骂人的话,他短时间内也很难缓过来。
林耳以为是周寿失去了身份靠山,胆子变小了,不敢言语,笑道:“无妨,皇上对这一次的礼服十分满意,特命咱送来三千两赏银,这三千两,可全都是你们余家的啊!”
“是是是。”
余忠卑躬屈膝,连连应声。
“这所谓缝纫机的玩意儿,是你造出来的?”
林耳并未转手将赏银交给余忠,而是绕着周寿转圈,上下打量着周寿:“是你亲手造出来的,还是道听途说,亦或是......当年曾见到过这样的好东西?”
“全天下独此一家,我能抄谁的?”
周寿回答的声音不卑不亢,对林耳没有半分惧怕,也没有谄媚的献殷勤。
林耳微微皱眉,暗道:跟传闻中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周寿气度截然不同啊!莫不是以前全都是装出来的?
“既然独创,又为何落到余家手上?”
此话一出,余忠当即腿肚子一软,冷汗浸透后背的衣衫。
这问题可就麻烦了。
若是周寿点头说是直接拿出来的,那么,这么珍贵的东西可以随时交给余家,可见两家关系有多好,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么针尖对麦芒,那余家可不就是在护佑周寿一时周全。
若是如此,那日后余家可就算是麻烦了,这么多人都知道周寿当年的身份,无论是谁想要巴结一下朝廷,展露一下自己的忠心,都会想着打压一下余家。
“林公公,周寿他......”
“嗯?”
余忠抬手抹去汗水,刚想要上前帮周寿回答,林耳扭头看向他,阴鸷的眼神将他后面的话全都给吓了回去。
“我愿意。”
周寿满不在乎的答了一句。
完了完了。
余家彻底完了。
余忠顿时心如死灰。
林耳面露不解,不等他发问,周寿接着说道:“我都已经足够倒霉了,娶个天煞孤星,不就是为了冲一下霉头,说不定能转运呢?”
“......”
林耳闻言愣住。
本来就已经足够倒霉,再娶一个岂不是更倒霉?
这摆明了是让人坑了啊!
林耳问道:“谁告诉你的?”
“我以前的一个兄弟,前两天听说他去世了。”
周寿认认真真的回答,神情诚恳,没有半分说谎的模样。
这小子脑子果然还是有些问题。
皇上说得对,担心他是没必要的。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林耳心里冷笑,脸上却挤出一个十分和蔼的笑容:“皇上说,这三千两赏银要雨露均沾,余老爷子,你可要算清楚了,这笔钱该赏给谁,就要赏给谁。”
“是是是。”
余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周寿啊,这东西既然是你制作的,相信你的手中仍有图纸吧,皇城里最近人手不足,尤其是尚衣监,皇上登基大典,要犒赏的可不只是宫女啊!”
紧跟着,林耳话锋一转,直接说起了当下的情况,言外之意,就是要周寿手中缝纫机的图纸。
缝纫机可以让百十人两天缝纫一万件衣服,这是多么厉害的东西,会这么容易拿出来?
余忠绝望了,他太清楚周寿的性子了。
周寿来帮余家完全是因为走投无路,想从他手中拿走缝纫机的图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凭什么拿出来?
喜欢自己的女儿?
嘁,鬼都不信。
“好,全给你。”
下一刻,周寿的回答直接让余忠愣住。
连林耳都没敢相信周寿的回答这么干脆,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你说全都给咱家?”
“周寿,你知不知道缝纫机的图纸有多大的利润?”
余忠也赶忙上前问一句,可话刚说完,他见林耳盯着自己,抬手捂住嘴后退几步。
周寿面露不屑,哼哧一声:“什么大不了的玩意儿?给你给你,反正现在余家都有这么多台缝纫机了,这图纸也没啥必要留着,明天我画一份出来给你,你记得来拿就好了!”
“此话当真?”
“当真!”
见周寿满不在乎的神情,林耳面露欣喜。
果然还是傻的,这么容易就要来了!
看来皇上那边赏赐少不了了。
“好!明日辰时我来拿!”
林耳大笑离去,那副模样别提有多么志满意得。
......
是夜。
月白风清。
余家宅院书房内却不那么恬静美好。
十名书生与周寿一同趴在地上抄画缝纫机的图纸,每写完一份就有下人着急忙慌的用嘴吹干,堆放在门口。
余霜站在门口,望着书房内的乱象,面沉似水。
自林耳离开,周寿便拿出五十两招来了这些书生,接着就是抄图纸,整整一天的时间不曾停歇。
第8章
“周寿,我知道你心有不甘,这份人情我会记住。你没必要这样!”
余霜秀眉微蹙,说话时往后撤了半步,随时准备逃离书房。
她听说过有人承受不了大的打击发疯的事,周寿现在的表现,与传闻中的相差不多,都是在疯了之后一门心思在自己丢失的事物上。
“你先别急,我还没忙完。”
周寿头也没抬,摆手示意余霜离开。
“可是。”
余霜张了张嘴,还是决定去询问万贞儿。
万贞儿自小就在服侍周寿,对周寿的了解肯定更多,她也可以看出周寿现如今的状态到底是不是疯了。
万贞儿的住所就在周寿所居住的柴房旁边,之前是下人居住的,余霜让人专门腾出来了一间给万贞儿居住,至于周寿,依然下榻在柴房。
或许因为都是女人,余霜对万贞儿没有半点儿反感,反而十分喜欢这个小姑娘。
咚咚咚。
余霜叩响门框,绕到正门口,迎面便看到嘴里塞着一只鸡腿的万贞儿。
“少夫人好!”
万贞儿来不及拿出鸡腿,赶忙欠身行礼。
余霜抿嘴轻笑:“你先吃,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少夫人您说,贞儿知道什么说什么!”
“不要叫我少夫人,叫我余小姐。”
余霜温柔的纠正称呼,而后轻声问道:“周寿是不是因为国舅爷的身份被免,受的刺激太大,有些疯癫?”
“疯癫?那倒不至于。”
万贞儿连连摇头,恋恋不舍的放下鸡腿:“不过这几天少爷很伤心是真的,我记得刚被免的时候,少爷跟我被人赶出来......”
紧跟着,万贞儿绘声绘色的给余霜讲了周寿前去拜会肝胆相照的兄弟、两情相悦的红颜等人时的状况。
余霜本就对周寿有股子恨意,听到周寿吃瘪,少有的大笑,听到周寿被打耳光时,还忍不住的拍手叫绝。
“只恨我没有在场,亲眼得见这么好的场面!”
余霜连连感慨。
万贞儿跟着笑着:“那可不,后来走投无路,要不是我想起来还有个余家,估计我跟少爷这会儿还在外面飘着呢!”
此话一出,气氛变了。
余霜拉下脸来,万贞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扭头看向别处。
“贞儿,出来帮忙!”
正在这时,周寿跑了过来,尚未抬头看屋内的情况,周寿便把怀中的一摞图纸放在桌上:“帮我找人把这些给方圆五百里内的布坊、铁匠铺、当官儿的全都送去一份!”
“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话刚说完,周寿抬头看到余霜。
后者没有答话,伸手拿起一张图纸,只扫了一眼,登时秀眉倒竖,喝道:“周寿!你就算是不为前途着想,你也应当明白,这图纸是多么的重要!你拿着这些东西全都送给别人,你想干什么?难道你真的疯了吗!?”
周寿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咧嘴笑起来:“娘子误会啦~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余霜目露寒光,对周寿着实失望。
缝纫机的图纸一旦交出去,余家就只剩下了十几份染布的绝密配方,但这些对皇家而言是没有任何稀奇的,余家可就是真的连半点儿底牌都没有,到那时,余家一样是任人宰割,只不过是从砧板下面拿到了砧板上面,变成了人人都知道的鱼肉。
反之,只要周寿不交出缝纫机的图纸,那普天之下就余家一家独有缝纫机,任何人想要动余家,都会有人帮着余家,因为他们需要这样可以大量生产的东西。
是。
周寿暂时不是余家人。
可他在余家躲着啊!就算是不为余家着想也应当为他自己着想,余家倒台,他可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周寿,你为什么找到余家,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你想要让余家保护你,那你就应该做出点儿什么!”
余霜声如寒冰,将图纸揉碎了丢在地上。
周寿见状不但不生气,反而咧嘴笑起来,拾起图纸说道:“娘子终究还是误会啦,这东西真的是我做出来的,是我梦到几百年后的人做出来的!”
“即便真的是你做出来的又如何?”
余霜的语气依然冰冷。
周寿笑道:“娘子的担心我知道,无非就是缝纫机交上去,余家没了底牌......不是,是我没了底牌,就没办法保命了,其实不然。”
“娘子你知道为什么金子人人都想要吗?”
周寿故作高深的看着余霜,见对方并没有接茬的想法,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道:“那是因为都没有。物以稀为贵嘛!缝纫机也是这个道理。”
“我现在一个人有,皇上想要,我不能不给,可要是人人都有,这东西还稀奇嘛?不稀奇,相反,我就变成了稀奇货,因为这是我制作的啊!”
“不管你信不信,只要这些东西发出去,我就变成了稀奇货!当然,有人会认为我是当国舅爷的时候看到过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可娘子别忘了,当初可只有我一个国舅爷,就算是我看到别人做的,那也只有我知道。”
周寿咧着嘴傻笑着,说出的话在余霜耳中,完全是在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两人对视半晌,余霜冷冰冰的说道:“我不是你的娘子。”
“是,怎么不是,我周寿非你不娶!”
周寿笑呵呵的要凑过去,可余霜根本不给他机会,侧身躲开直接离去。
“少爷,你真的是自己做出来的?”
没等周寿往外追,万贞儿便拉着他的衣袖,拧眉询问。
周寿淡然一笑,抬手轻抚万贞儿的脑袋:“当然不是,你忘了以前我们家有很多西域巧匠?他们想要自己找缝纫机这些东西的图纸,只怕是要去西域才能找到,这京城内,只有我一人会。”
“好了,时间不早了,找人送出去吧!”
眼见万贞儿还要发问,周寿将几十两碎银子塞给万贞儿,催促着她去办事。
......
翌日。
风清日暖。
一小太监手捧着一份卷轴,脚步急促的赶往乾清宫。
“皇上,急报!”
小太监脚刚踏上台阶就开始焦急的呼喊。
第9章
如此惬意的天气,朱祁钰的心情可是很好的,正趴在书案上临帖,闻听殿外小太监呼喊的声音,朱祁钰面色一沉,随手将墨宝砸在桌上。
“皇上!急报。”
这时,小太监已来到殿外,跪拜在殿外:“皇上,昨天深夜,京城有十几家官员,三十几家商户,四十多个铁匠、木匠的铺子,都收到了缝纫机的图纸,是周寿派人送出去的。”
“细说。”
朱祁钰挥手示意殿内的心腹太监王诚将卷宗接过来。
“昨天,尚衣监掌印林耳林公公亲自去了一趟余家......”
殿外,小太监口齿清晰的讲述林耳送赏银的事情,并将林耳暗示周寿上交图纸的事情也说的清清楚楚。
身为皇上的耳目,有通天的本事倒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周寿当场答应,这一点显得整场事情跟假的一样。
朱祁钰打开卷轴,卷轴内写满了接受缝纫机图纸的家族商铺的名单。
“周寿是当场答应的?”
“是,周寿毫不犹豫,对缝纫机并不在意。”
“哦?看来他还是老样子啊!”
朱祁钰微微一笑,合上名单,淡然挥手:“由他去吧,一个破败余家、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小子,即便是吃过见过,又能如何?”
“让人重点查看余家来往的人,发现那位可以造出如此神器的奇人切不可打草惊蛇!”
“是。”
小太监慌忙跪拜行礼,起身离去。
就在这时,门外又多出一个身影。
来者虽然身着九品官员的绿袍,但仪态绝佳,声音洪亮,站在殿外恭敬的行礼:“微臣杨善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来了。”
朱祁钰暗叹一声,转头看向王诚。
后者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摸头朱祁钰的想法后高声说道:“杨大人前些时日勇于谏言,皇上特赐丝绸三百匹,快去领赏吧!”
杨善闻声一愣,摇头道:“皇上,微臣并不想要......”
“杨大人连皇上的赏赐都不想要领取?想要抗旨不尊?”
不等他说完,王诚就低喝一声。
杨善连忙叩拜:“微臣不敢。”
“那还不快去!”
王诚催促一声,眼看着杨善离开,他才松了口气。
自始至终,朱祁钰看都没看杨善一眼,也没有跟杨善说一句话。
土木堡之变,杨善身为朱祁镇的心腹,可以逃回来,属实不易,朱祁钰也恩泽他,给了他一官半职,让他在鸿胪寺做点儿小事。
可这小子就是不老实,接着自己的官职之便利,可以天天见到皇帝,三天两头的来申请要去瓦剌探视情况,并说那边有消息说要放回朱祁镇。
朱祁钰杀也杀不得,看着也心烦,所以三天两头给他一些赏赐,买一些清静。
可最近,这小子来的越来越频繁了。
“王诚,明日去都察院看看,若是有些空的官职,挑个好一些的交给他,让他去做!”
朱祁钰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轻声交代。
王诚瞬间领会,恭敬道:“左都御史的位置还闲着!但有些杂事没处理,需要去江南一带。”
他跟着朱祁钰这么久,怎么会不明白皇上的想法?
找个好的活儿可不是让杨善去养老放松的,而是要给他找个麻烦的活儿,让他没时间来烦皇上。
最好还是那种天天需要出门的。
所以,王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左都御史。
官职不算太高,也不算低,管得了人,但多数人都不受管控,还天天需要离开京城去天下各地,再合适不过。
“嗯!”
朱祁钰闷闷的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
余家不算富裕,宅院也不过是个三进的宅子。
但在宅子的最后一进的东耳房后,有一个小门,门后面是一个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小院。
这个小院是原本隔壁宅院的地,当年因为一些事情,这一小片地归了余家所有,余忠也没浪费,索性拆了东耳房的墙,把这里做成了一个小院,也就是余家三进宅院后的一个小院。
住在这里进出都要穿梭整个余家,卖不出去,余家又没必要居住,所以就荒废在这里。
不过今日,余忠破天荒的命人将这一间宅院收拾了出来。
小院并不大,一间正房,一间耳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庖厨,院子里别说是种树,摆点儿花草都显得拥挤。
收拾好一切,余忠派人叫来周寿。
“嚯,这小院,很温馨啊!”
周寿一进院门就开始赞叹。
余忠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截了当的说道:“周寿啊,你吃在我家,住在我家,实在不合适,这件小院送给你,也算是报答你救我余家的恩情,三千两赏银,我也是一个字儿都没有收,全都转交给了你,你也清楚我的想法。”
“明白明白。”
周寿连连点头。
见此一幕,余忠满意的笑了笑,暗道: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把话说的太难听确实不好。
“爹,我这出来住,霜儿也一起出来吗?”
没等余忠高兴,周寿的下一句话险些让他吐出一口老血。
余忠眉头一横:“放屁!我不是你爹,霜儿跟你也没有婚约!你不要再这样叫我,把小院给你就是要跟你划清关系,你非要老夫说的这么直白吗?”
“为啥?”
周寿一副懵懂的神情。
余忠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皇上要缝纫机的图纸,你转脸就散发给这么多人,真要是追究下来,我余家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你本来就跟我余家没关系,我告诉你,日后不要再跟余家攀亲!霜儿不会嫁给你!”
“你住口!你不要说话!”
余忠见周寿还想要辩解,气急之下竟伸手一把捂住周寿的嘴:“我告诉你,国舅爷的身份没了!你什么也不会,有这三千两银子做点儿小生意,日后娶个女娃,好好活着!别再来惹是生非,否则!你别怪我余忠不留情面!”
怒斥之后,余忠甩袖离去,独留周寿一脸懵的站在原地。
周寿抬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有的下巴,喃喃道:“嘶,我这么讨嫌吗!?”
第10章
是日。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尚衣监外,王崇正带着几十个大箱子等候着林耳。
“少爷,咱们为什么要赶制出来这么多的礼服啊,还做的这么小心,下人们好几天都没出过门儿,这活儿不是已经让余家做了吗?”
王云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满眼不解。
这几十个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礼服,是王家的百余名宫女没日没夜的赶制出来的,为了这些,王崇连带着家里的所有人都闭户不出,生怕耽搁进度。
王崇甚至每天都是亲自监工,生怕遇上了什么问题。
而今日,正是余家要上交一万件礼服的日子。
之所以选在今日送来,那就是要趁此机会将余家彻底击败。
每每想到这里,王崇都会忍不住大笑,趁着心情好,也耐心地给王云解释了一下:“余家拿不出来一万件礼服的!他们拿不出来不要紧,林公公可就没办法交差了,这时候我要是拿出来一万件礼服送上门,不就是今帮着林公公解决困难?而余家,谁还敢跟他们家签订合约?”
“一万件礼服,能换来林公公的一个人情,还能顺便打压余家,岂不美哉?”
王云也大致听懂了这其中的意思,连连夸赞:“还是少爷有远见!”
哒哒哒。
一名小太监从远处走来,脸上挂着几分疲惫。
王崇此时已经等了有半个时辰了,见到终于有人出现,忙不迭的上前拦住对方的去路:“爷,小人是专程来送礼服的!”
小太监斜了眼他,没有理会,绕过他要继续走。
王崇十分识趣的从袖中掏出来一块金锭子,悄无声息的塞进小太监的手中。
沉甸甸的金坨子入手,小太监这才停下脚步,皱眉道:“你送来礼服?你是谁?为什么送来礼服?”
“您有所不知,我是王家布坊的人,前些日子我不是听说余家要缝制一万件礼服吗?我知道余家是做不到的!这不,我们王家一直都是招收宫中出去的宫女的,所以赶制出来这一万件礼服前来送给林公公!也让林公公可以为皇上分忧解难不是。”
王崇笑呵呵的说着,卖力的表现着自己的水平。
小太监闻言瞥了眼几十个木箱子,忽的笑起来。
“您看,请您帮忙引荐一下如何?林公公认识我的,当时这一万件礼服,还是我推荐余家来见林公公的!”
王崇还未看出来这笑容之中的嘲讽之意,还在朝着小太监谄媚的笑着。
小太监咂了咂嘴:“我倒是很像带你进去看,只是你这一万件礼服,实在没必要啊!余家昨儿就把一万件礼服送来了,一件不差,做工也十分讲究,听说是皇上昨日正巧来询问,正巧看到了礼服,对礼服连连夸赞呢!”
“什么!?”
一听这话,佝偻着腰赔笑的王崇猛地站直身子,失声喝道:“放屁!余家哪儿做得出来!?”
啪。
话刚说完,小太监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接着,小太监皱眉道:“狗东西,真拿自己当爷了?滚出去!”
一声厉喝,小太监招手叫来两名侍卫,吩咐道:“将这人打出去!”
“是!”
侍卫恭敬地应答,手中的长刀不出鞘,只用刀鞘狠狠的抽打在王崇与王云的身上。
两人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缓过劲儿来就感觉到身上剧痛难忍,刀鞘如同雨点般的打在身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喊不出来,只剩下哀嚎。
一路从尚衣监被赶出午门,几十个箱子也像是丢垃圾一样的丢在他们身边。
王崇人都傻了,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手忙脚乱的将礼服叠好放入箱子之中,嘴里说着:“别弄脏了,千万别弄脏了!这都是血汗!”
“少爷,少爷!”
王云上前紧紧地抱住王崇,连声呼喊着。
他知道少爷这是魔怔了,若是不赶快让少爷清醒过来,恐怕日后少爷都会陷入这种绝望之中。
眼看着王崇动作越来越快,双眼愈发的无神,王云一咬牙,照着王崇的腰部狠狠的咬下去。
“啊!”
一声惨叫。
清晰的痛总算是让王崇清醒过来。
王崇轻轻地推开王云,盯着散落满地的礼服,依然是说不出话。
脑子缓过来了,可他的心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辛辛苦苦这么久,难道......”
“我不服,我不服!我王家做的凭什么比不过余家的?”
“我要见林公公!我必须要见到林公公!”
王崇从很小声的自言自语,到歇斯底里的冲着午门嘶喊。
啪!
“别嚎了!”
这时,守城的把总实在忍不住,从垛口上丢下来一把长枪,正扎在王崇的脚前。
紧跟着,把总喝道:“人家余家用缝纫机一天能造出来五千件衣衫,你王家需要多久?还不快滚!”
“周寿?”
王崇闻声当即愣住,脑海中浮现那天周寿带着余霜离开时说的那些话。
“周寿!”
随着脑海中周寿的相貌愈发的清晰,王崇双目圆瞪,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手握拳,指甲深深陷入血肉之中,他却浑然不觉,依然是不断地重复周寿的名字。
“周寿!老子跟你没完!”
突然,他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声,跟着两眼一黑,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
“阿嚏!”
小小宅院内,周寿打了个喷嚏,皱眉看了看天空:“这天气,还挺冷的!”
“少爷,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万贞儿抱着一个小小的暖炉,努力的贴近周寿,让周寿也暖和一些。
周寿笑着掀开大氅,将万贞儿一同包裹进来。
身着单薄衣衫的万贞儿连连躲闪,替周寿紧了紧大氅:“我有暖炉,我不冷。”
“听话,不然的话,少爷可就晚上来做这个动作了啊!”
“......”
万贞儿一听着话,立马乖乖的钻进周寿的怀中。
两人依偎在一起,周寿也开始哼起上一世的那些流行歌曲。
“少爷哼的好听!”
“可惜少爷我不会弹奏。”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殊不知在院外,正有一人远远地看着两人,眼中除了羡慕,还有一丝嫉妒。
第11章
“这是当年你写下来的婚约,现在你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日后这堵墙还是会封上,我们跟隔壁的人家谈好了,你们出入,可以从他家的院中隔出一条小小的通道,不妨碍你们的正常生活。”
“周寿,于情于理,我们余家对你仁至义尽,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申时三刻,阳光不再毒辣,周寿坐在藤椅上摇晃着身子,手中拿着当年由前身书写的那一份婚约。
婚约不算是正规,也不算是华丽,前身本身就没读过什么书,能憋出来一两句话已经是不容易,但周寿还是可以看出来前身当时真的动了情。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封建迷信太过于严重。
“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少爷?”
万贞儿瞧着周寿陷入沉思,忽然问了一句。
周寿面无表情:“为什么这么说?”
“少爷您想想啊,这么久的事情,她还能将这一份婚约保存的这么完整,我想......余小姐对您是真的动了心思的。”
万贞儿认认真真的解释。
周寿原本是不明白为什么前身会愿意招惹余霜的,而后经过接触,脑海中的记忆愈发的清晰,他也记起来了。
当年余霜因为身份,无论走到何处都是人人喊打,即便她是余家的大小姐,那也会被人暗中戳脊梁骨,某一次,有人在故意找茬的时候,余霜尚未反抗,周寿便主动站出来挡在余霜的身前。
其实余霜是个敢动手的人,根本不会任由别人欺负,而周寿当时也不过是酒劲上头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没想到的是,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也愈发的亲近,周寿说出要娶她的话,也是在酒醉之后,而在酒醒之后,周寿在国舅府见到了余霜,想起了那些传闻,所以勃然大怒,将余霜送了回去。
“唉,真是喝酒误事啊!以后还是改为喝茶好了。”
周寿感慨一句。
万贞儿闻言连连摇头:“别,少爷还是喝酒吧!现在茶叶太贵了,买不起。”
“很贵吗?那看来是个赚钱......哦对,我不会炒茶。”
周寿立马坐起身子,但想了想又乖乖的坐回去。
咚咚咚。
忽的,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将这一份惬意的画面震碎。
周寿疑惑的坐起身子,小心的将万贞儿护在怀中。
“周寿!你给我滚出来!还不还钱,还在等什么!?”
下一刻,一阵阵叫骂声传来。
“这人谁啊!”
“听声音,好像是流氓王三。”
“谁?”
听到万贞儿说出的名字,周寿满脸茫然,自己脑海中压根儿没这个人啊!
万贞儿赶忙解释:“您不认识,是城东的泼皮无赖,哥哥在宫中的御马监做掌印太监,为人特别嚣张,是个无赖中的无赖,少爷不要应声,不要跟他染上关系。”
砰!
话音刚落,院门居然被一脚踢开。
紧跟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身粗布麻衣,脸上一条狰狞的伤疤从左眼到左边嘴角,左眼也是浑浊不清,看起来就不是善类。
周寿上下打量中年人,没有先开口说话。
倒是中年人,扫了眼周寿,冷声问道:“你就是周寿?还钱!”
“什么钱。”
周寿挑眉盯着王三。
王三皱了皱鼻子,伤疤像是一条蜈蚣在他的脸上游动:“去年你在赌坊输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去年的账,你今年才敢来要?”
周寿眯起细长的眸子,微笑着说道。
“你他娘的管我什么时候要!还钱!”
王三低喝一声,上前几步来到周寿面前,抬手就要打下去。
周寿摁住要阻拦的万贞儿,面不改色的看着王三,没有丝毫的惧怕。
见此一幕,王三也愣住了。
记忆中的周寿不是这样的人,没了靠山,这会儿应该会跪地求饶才是啊!
不对!
装的。
“你再不还钱,老子立马把你的小姘头拉去卖到窑子里!”
王三改变方向,伸手就要去抓万贞儿。
这回,周寿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笑道:“五百两银子好说,谁让你来的?”
周寿从来都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会突然发生。
若是王三之前害怕自己国舅爷的身份不敢来要,那前段时日,自己被免去国舅爷身份的当天他就应该会过来要账才对,怎么会拖这么久?
再者而言,王三是个市侩的人,他应该知道,国舅爷的身份丢失了,自己分文无有,又怎么可能有钱呢?
说到这里,周寿歪头看了眼院门外,没有一人跟来。
“余家能放你进来,让你来找我,我很能理解,他们很像跟我撇干净关系,所以连看热闹都不敢来,不过你既然敢冒这个风险,我就很难理解了。”
周寿抿嘴微笑,手越来越用力,语调也愈发的高涨:“让你来的人只说是我有钱还账,有没有告诉你,我现在是人见人骂,没人敢跟我沾上关系?”
“国舅爷的身份丢失,多少人都在暗中盯着我,他们不敢找我报仇,但是敢找我身边的人报仇泄愤,这些事情,让你来的人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
“你今天倒是可以对我出手,我也不会还手,但我会笑着将你送出去,到时候,你跟我的关系有多好,恐怕不需要我来说,别人自己传言都可以让我们成为亲兄弟。”
周寿咬字清晰,语速缓慢,生怕自己的话对方听不懂。
他也只是威胁一下,今天外面没人,王三真动手,他还真打不过。
一个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没个年把的时间怎么养的回来?
好在王三到底还是明白轻重的人,听到周寿后面的那些话,心中也打起了拨浪鼓,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好在周寿早就被他准备好了台阶。
周寿从怀中拿出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是今天早上去存的,任何票号都可以兑出来,拿了这笔钱,告诉我谁让你来的,五百两你拿到了手,你也跟我没有半分关系,不是吗?”
“收了你的钱,只怕是更说不清!”
王三反应很快,当即推开周寿的手。
周寿淡然一笑:“拿了钱,离开这里,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只需要明天在街头骂你一句,你就成了我的敌人,难道还会有人帮我对付敌人吗?应该不会有这么傻的人吧!”
周寿拿着银票在他的眼前轻轻晃悠:“想清楚啊,这可是五百两,而且没有任何的风险!”
第12章
吱呀,吱呀。
周寿拉着万贞儿的手,瞧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脚,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但传入王三的耳中,却像是有破空音一样的在眼前晃动。
“贞儿,你知道五百两可以干什么吗?”
“可以买房子买地做生意,什么都可以!”
万贞儿闻言十分识趣的跟着回答,尽可能的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全都说出来,好吸引王三。
事实证明这还是很有用的。
王三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始终挪不开五百两银票。
转眼,一刻钟过去。
王三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就要夺走银票:“给我,我说!”
“晚了。”
周寿咧嘴一笑,将银票攥进手中,慢悠悠的说道:“现在想要这五百两银子,你不光得告诉我是谁,你还得帮我办件事才可以!”
“为什么还要办事?”
“四百两。”
“等等,你刚刚说的五百两!”
“三百两!”
“不要再减了!”
“二百......”
“我答应你!”
眼望着银票上的数额越来越少,王三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嘶喊一声,一把将银票夺过去。
很多人可以承受诱惑越来越多,但承受不了越来越少。
多了,那表示还可以更多,多到足够打动一个人,但少了,那就说明可以拥有的越来越少。
一个是可能会有的更多,另一个是已经拥有的越来越少。
后者当然更能打动一个人。
“是王崇!王崇让我来找你的!”
王三夺过去二百两银票,嘶喊着说出背后的主使。
“王家家主王崇?”
周寿神情诧异。
自己跟他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集啊,就算是有,那也是因为余霜而产生的摩擦,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再说了。
对付自己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非要找这样的麻烦?
没有任何意义啊!
“是他!”
王三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三百两银子。
这些钱足够他快活好一阵子了!
要是省点儿,说不定这一年都能活过去,什么都不用干都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
“他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周寿低声询问,同时又拿出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眼望着钱越来越多,王三又是想要拒绝,可他还没张嘴说话,周寿就要将银票收回怀中。
“我知道!我听说了的!”
一看到周寿要把钱收回去,王三赶忙点头,说道:“我听说是人家王家这一次秘密的制作了一万件宫里的礼服,可送过去的时候才知道你制造了一种什么机器,提前一天就做完了,他做的一切都算是白做不说,还因为在宫中吵闹被人打了一顿,所以让我来以你还钱的名义将你告上衙门,然后打你一顿!”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听罢事情结果,周寿不得不说是大为震骇,他是很难想象一家之主王崇居然可以找人做这样的事情。
丢人呐!
“这样吧,你帮我带个东西回去,送给王崇,记得一定要亲手送给王崇啊!不然的话,我可要报官了!”
周寿抿嘴轻笑,招手示意万贞儿准备去报官。
王三赶忙将银票揣到怀中:“什么事你说!不过我先告诉你,这笔钱不够买别人的命!”
“你放心,绝对不是让你去杀人放火的!”
周寿微微一笑,附身在万贞儿的耳边轻声说的了几句。
紧跟着,万贞儿不情不愿的走到里屋,不多时就带着一个封蜡的信封回来了。
周寿将信封交给王三:“把这份信亲手交给王崇,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要是你还出现在我面前,你就别怪我无情了。”
“你威胁我?”
王三可是出名的泼皮无赖,听到这话立马横眉怒目盯着周寿。
周寿微微一笑:“不是威胁,是通知你,不然的话,你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嘁,难道我还怕你?”
“你别忘了,我以前是国舅爷,我想杀你,比捏死一个臭虫还简单!”
说着话,周寿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王三的胸口,那是他摆放银票的位置:“带着这笔钱,好好地生活,我不想杀人放火,但我不介意杀人。”
听到这话,一股凉意顺这样网三的脊梁骨往上冲,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他忽然想起来以前的周寿是何等的蛮横。
他也忽然记起来,周寿之前的身份是国舅爷,连皇上都要宠着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是,是。”
王三咽了下口水,很小心的回了一句,带着信封逃似的离开了小院。
......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王家正堂,王崇锁眉盯着王三,审视的目光让王三不断地扭动身子,很不适应。
王三点点头,认真说道;“是真的,我刚过去,周寿就说是不是你让我来的,然后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有说这是什么吗?”
王崇接过信封,见上面的蜡封的很好,小心的打开。
“他什么都没说,不过他好像是知道什么,还知道您昨天在宫中吃瘪的事情!”
王三神情认真,好像自己真的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可王崇打开信封后,气氛变了。
王崇的脸色从疑惑到愤怒,再到咬牙切齿,最后死死的盯着王三。
“你真的什么都没说!?”
王崇厉喝一声。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说呢?”
王三连连摇头。
下一刻,王崇将信封中一张纸丢给王三,纸上面写着一句话‘我花了五百两让他告诉我的,你不打他,那他可就是白拿了钱’。
“什么?这,我没有啊!”
见到这句话的瞬间,王三还想着嘴硬,但王崇没再给他机会。
“带下去,打断他的两只手!把他的两颗门牙给我拔了!”
伴着王崇的一声怒吼,门外冲进来几名护院七手八脚的将王三绑起来带走。
待到正堂内再无他人,王崇才缓缓地打开信封中的另一张纸,这一次,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周寿!我与你势不两立!”
王崇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把将另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纸张上画的不是别的,正是缝纫机的图纸,清晰无比,甚至是连顺序的标注好了,在纸张的右上角还有一句话‘小可怜,拿去用吧,不要天天生气,气大伤身’。
第13章
“五百两啊!少爷你可真是大方,我就一个问题,你这么大方,我们明天吃什么喝什么?”
小小的宅院里,万贞儿数着剩下来的银子,小脸儿皱在一起。
“怕什么,这笔钱足够我们生活好一阵儿了。”
周寿温柔的笑着,轻抚万贞儿的小脑瓜。
万贞儿摇摇头,甩开周寿的手:“少爷天天只知道花钱,人家余家只是跟前面的那家人说好了要分出来一道小小的胡同作为我们进出小院的门,又没有说帮我们给钱了,人家要三百两呢!加上你给人家的三百两,这就是六百两,皇上上了三千两,只剩下了两千四百两银子,您算算日常的开销,在算算......”
“少爷?”
万贞儿正说着,一回头才发现周寿已经睡着了。
无奈之下,万贞儿只好将东西收拾收拾,拿出一件厚实大氅盖在周寿的身上。
不觉间,天色渐晚。
刚吃过晚饭的周寿正在院中发愣,一回头就瞧见了万贞儿头顶着一块布正在忙里忙外收拾的情景。
一瞬间,周寿拧起了眉头。
上一世经受的教育让他确实很难适应这一幕,想了又想,周寿起身过去帮忙。
“干什么干什么!少爷快放下,这是您干的活儿吗?快让开。”
结果是,周寿刚要从万贞儿手中拿走脏的盘子去洗,万贞儿就推开了他。
“你一个人忙前忙后的,怪不好意思。”
“什么怪不好意思,少爷让开!”
“我这......那行,你收拾吧,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
无论周寿干什么,万贞儿总是抢着去干,最后是什么忙也没帮上,周寿愣是在一旁看着万贞儿做完了一切。
......
余家正堂。
“你们记得把钱银全都收好,千万别遗漏了什么,再把合约全都用牛皮纸包好,这几天会有大雨,千万别淋湿了。”
余忠拿着包裹,吩咐着一旁的下人。
几名下人来回忙碌着,闻声只知道点头,累的没时间搭话。
余霜站在门口,有些担忧的看着父亲:“爹,这一趟非去不可吗?您也不必要亲自去啊!”
“霜儿来了?”
余忠抬头看到女儿,露出一个憨厚老实的笑容:“人家陈家都说好了,亲自会见!你要知道,在保定府,余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家族,要是能跟他们日后签订合约,咱们余家就可以更上一层楼啊!”
“陈家不就是看上了我们家的配方吗?”
余霜拧着秀眉。
余忠笑道:“那才说明价值啊!没有这些配方,咱们还攀不上人家!”
“可是......”
“没事,只不过是去两天就回来了,这几天家里的事情就算麻烦你了。”
余忠见女儿还想要阻止,笑着安慰两句,招呼着下人继续去收拾别的。
咚咚咚。
正在这时,叩门声传来。
“这里是余家?”
尖细的声音传入正堂,余忠父女二人转头去看,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群小太监。
为首的小太监模样清秀,左手拿着拂尘,右手抓着一封信,正在朝屋内打量。
“林公公不是说事情已经结束了吗?”
余忠眉头一皱,拦住要去迎见的余霜,挤出一个微笑上前行礼:“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你就是余忠?”
青阳眯起细长的眸子,把信封递过去,示意余忠打开看看。
余忠疑惑接过去,但没有立马打开,而是拿出一些碎银:“劳烦公公了,不知是林公公的信,还是......”
除了林耳,他也不认识宫中的别人,也只能拉长音,等待着青阳的回复。
“是周贵妃的信,今日皇宫内需要修缮,无处可去,周贵妃说宫外只有余家有资格接待,所以先书信一封,命你们早做准备。”
“周贵妃?”
听到这个名称,余忠当时就愣住了。
周贵妃就是周寿的姐姐,但是她跟自己一家可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啊!怎么这时候偏偏招上自己?
“话已经说了,你好好准备。”
青阳抿了抿红唇,转身就走。
“慢,公公且慢。”
余忠这回多了个心眼子,赶忙叫住青阳,从怀中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小心的塞入青阳的手中,笑道:“贵妃娘娘要来,寒舍简直是蓬荜生辉,只是小人跟贵妃娘娘......从未见过面啊!”
青阳眉头一挑,收起手中的银票,脸上也总算是有了点儿笑容:“贵妃娘娘在南宫住的并不舒服,此番宫中大兴修缮,贵妃娘娘说是你家女儿早就嫁给了国舅爷,除了你们家,没人有资格照看她的饮食起居,怎么?难道前国舅爷最近没在你这里?”
“在,在。”
余忠连连点头。
青阳见他神色有些不对,挑眉道:“既然在,那不就要好生照看了?咱家可要提醒一下你,太子殿下如今仍在东宫居住,贵妃娘娘是独自一人回来,你可要小心点儿照看,有什么不对的,谁也保不住你!”
“明白,明白。”
“行了,晚上准备准备吧,贵妃娘娘今晚出宫。”
“啊?”
听到这个时间,余忠人都傻了,可他还没说话,青阳已经转身离开了。
“我去找周寿说清楚!”
目送青阳离开,一直在一旁旁听的余霜立马转身朝着周寿的小院走去。
“你去干什么?你没听到公公说了吗?太子殿下仍在宫中,那说明贵妃娘娘是被赶出来的,周寿现在能做什么决断?你去找他也没用。”
“那也不能看着她住在我们家啊!凭什么!周贵妃以前地位高,吃穿用地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啊!”
“算了,算了,实在不行的话等到贵妃娘娘来了我们说清楚就好了。”
想到这里,余忠叫来了账房先生,吩咐道:“你现在把账目中一半的现银全都拿出来,今天晚上全都找个地方存好,若是我们家被吃穷,这笔银子就是我们日后的希望。”
账房连连点头,麻利的前往账房内翻看账目。
也就是这么一个慌神的功夫,余霜已经离开了。
绕过正门,余霜穿过刚建好的小胡同来到周寿的小宅院外,抬手就开始疯狂的捶打院门。
可是一脸敲击了十几次都没有人应声,她也敲得手腕青疼,只能扯着嗓子喊:“周寿,你出来!快给我出来。”
第14章
“小川子,这里是哪儿啊!本宫好像从未见到过这般景象。”
午门之外,一座轿子悄然驶出皇宫,没走多远,轿子侧帘被撩开,一容貌俊美,眼露悠然的女子探头出来。
跟着轿子快步行走的小川子见状顿时慌了,连忙上前用一块红布挡住周贵妃的脸:“娘娘!不是说了嘛?走出这条街才能探头出来啊!”
“怕什么!?反正都被赶出来了,还能比这个更差吗?”
周稚咧着嘴笑着,扒开小川子举起的红布,冲着自由的天空大声呼喊起来:“啊!”
声音远远回荡在街道中。
“这人谁啊!”
“宫里出来的?别看,小心惹上什么麻烦。”
“哇,你看那个女人的相貌真的不一般啊!”
街道两侧的人都在低声议论着。
而在街道角落的一处羊肉摊位前,嘹亮的呼喊声传来,只有两人没有回头。
女的手捧着一碗羊肉吃的津津有味,男的则拿着簪子在女的头上比划着。
“贞儿,你说我以前天天打你,你还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憋着报复我?”
周寿选了半天总算是选了一个比较适合的簪子,将其插在万贞儿的发髻上。
万贞儿正在用心吃肉,含糊不清的说道:“那是我不懂事,少爷有少爷的道理,我自小就在少爷身边,我知道少爷是真心对我好的。”
唉......
这样的女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看来这一世的运气都用来寻找她了。
周寿闻言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轻柔的捏了捏万贞儿的小脸:“你真好。”
“少爷才好,少爷还带我来吃羊肉!”
万贞儿一心只想着碗里的肉,根本没注意周寿的神情,笑呵呵的回了一句就开始吃肉。
“啊!”
正这时,嘹亮的嗓音再度传来。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一直叫唤叫唤的。”
周寿回过头来,只瞧见轿子远去,没瞧见轿子上的人什么模样。
万贞儿扭头瞥了眼轿子,说道:“这是皇宫里的轿子,应该是妃子,或者是宫中谁的亲戚出来了吧,看来是很久没有见到外面的世界了,有些开心。”
“宫里出来的?不知道见没见过我姐。”
“不可能的。”
面对周寿的感慨,万贞儿直接浇了盆凉水:“宫里制度太过明显,就算是两个嫔妃,除了早上请安,很少能够见面的。”
......
咚咚咚。
“弟媳妇儿!我来啦!”
余家正门外,周稚亲自拍打着院门,高亢嘹亮的嗓音惊动了不少人。
“娘娘,咱们别这样,不是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吗?”
小川子很小心的在后面劝说。
周稚秀眉一横:“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出来了要叫我周夫人!或者叫我大小姐!”
“再说了,通报是通报的事情,你看刚刚那个门仆,哦了一声就进去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进去通报了?”
周稚只要张嘴说话,那就没个停歇,一旁的小川子只能不断地点头随声附和。
吱呀。
院门打开。
余霜带着两名丫鬟站在院门口,脸上仍是带着面纱。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周稚,人如其名,稚嫩的脸看不出具体的年纪,身材虽然矮小,但该长肉的地方并不吝啬,凹凸有致,绝美的体型,说是生过孩子,那没人会相信。
只是,她并不是来迎接的,是要跟周稚说清楚的。
“民女余霜参见贵妃娘娘,不知贵妃娘娘......”
呼啦。
余霜话还没说完,周稚抬手就把她的面纱拽了下来,而后笑呵呵的说道:“大白天的戴这个东西干什么?我周家没这个讲究,没必要去搞这一套东西!周寿呢?”
“周寿没在家。”
余霜皱起秀眉,对周稚的粗鲁动作十分不满。
可她根本没想到,这姐弟两人基本上是一个性子。
“管他的,走,你带我出去转转。”
没等余霜再说话,周稚一把搂住她的肩头,大笑着捏住余霜的下巴:“难怪我老弟当初进宫看我的时候一直念叨着你,别说!真的很俊俏,可惜我是个女人,不然的话,我多少都要跟我弟抢一抢!”
“贵妃娘娘还是不要了,这不吉利。”
余霜推开周稚,指着自己脸上的印记低声说道。
“放他娘的屁!”
周稚闻声当即破口大骂,双手叉腰冲着空荡荡的街头喊道:“谁敢说我弟媳妇儿不吉利,老娘拆了他家的祖坟!”
“哎呦,娘娘,口舌!您怎么能说这话!”
小川子听到这粗鲁的话,腿肚子都猛地一软,连连拍打自己的侧脸提醒周稚。
周稚吭哧一声:“小小年纪,天天怕这个怕那个的干什么?别怕,有什么事情我兜着!”
“贵妃娘娘,民女不想......”
“说什么鬼话,你不想我想,带我去转转!”
余霜还想拒绝,可还没没等说完,周稚又一次打断她的话,接着拽着她就往外走。
别看周稚个头不大,力气可是一点儿也不小,把比她高半个头的余霜拽着一步一个踉跄。
“不要再拉我了!”
走出十几步,余霜猛的一顿,一把拉住周稚:“我说了,我不想跟你一起!周寿已经搬出去了!”
“......”
听到这话,周稚愣在原地。
余霜拧着眉,抿了抿红唇,压低了嗓音:“我知道你刚出宫,心里不舒服,可这是事实,周寿已经搬出去了,而且,当时我跟周寿的婚约是周寿做主的,我并没有同意,贵妃娘娘,我跟周寿,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的......”
周稚低垂着头,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余霜也知道自己说的过于直白,犹豫再三,轻声说道:“若是贵妃娘娘愿意,我想,我可以陪贵妃娘娘去逛街。”
“行!你说的。”
不承想,余霜话刚说完,周稚立马抬起头来,脸上没有半点儿悲伤,正咧着嘴开心的笑着。
“您?”
余霜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周稚大大咧咧的说道:“男情女爱有什么需要操心的?我相信我弟有办法再搬回余家,你放心,到时候我帮你收拾他,他这辈子最怕我了!走走走,我很多年没去过东市了,今天一定要去买个痛快!”
第15章
正午时分。
午门之外。
周寿主仆两人一人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暖炉。
万贞儿拧眉盯着前方:“少爷,你听谁说的大小姐......贵妃娘娘今天要出宫的?”
周寿咂摸一下嘴:“刚我遇到的那个就是以前宫里认识的一个小太监,他说的。”
两人刚刚吃完饭准备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一个小太监从余家回来,说是去送东西,周寿多嘴问了几句才知道,姐姐周稚今天被安排出宫,点名要住在余家。
这能行吗?
自己跟余家这关系,别说是住在余家了,就算是在余家门口路过,余霜都会出来朝自己吐口吐沫。
所以还是不讨嫌,老早的在这里等着比较好。
“等到老姐出来,咱们先去给他找个客栈住下,等到以后挣到钱了,咱们买个宅院,让老姐好好生活,现在的话......寄人篱下还不如出去住环境比较差的客栈。”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余姐姐挺好的。”
万贞儿仍在吃肉,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口齿不清的回答。
周寿白了她一眼,这小妮子在余家肯定过得好啊,余霜又不会对她有意见。
不觉间,半个时辰过去。
周寿望着空荡荡的午门内,抓了抓脑袋:“好家伙,怎么还没人来?别是搞错了时间吧。”
万贞儿抬手摸了摸周寿的暖炉,发现他的暖炉凉透了,就把揣在怀中的暖炉拿出来跟他交换。
“不用,我不需要。”
周寿给她塞回去,继续盯着午门。
又是一刻钟过去。
“不等了!回去。”
周寿大手一甩,转身就走。
连个具体的消息都没有,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还不如早早地回去,把家里归置归置,托人去皇宫内打探一下消息。
周寿虽然现在是人见人打,但秦桧还有仨朋友呢,周寿这能用得上的人也有,只是之前没有想过而已。
哐~
周寿刚转身,午门内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锣声,吓的周寿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将万贞儿搂入怀中。
两人转过头才发现有一队兵马从门内走出来,正中心的就是一个巨大的轿子,八抬大轿算不上,但镶金边的......可是很少见的。
“这人是谁啊!这么大排场?”
“少爷,咱还是走吧,别看了,说不定惹不起。”
万贞儿连连摆手。
周寿皱了下眉头:“走吧,先回去吧。”
一路回到小院外。
周寿盯着小小的院门,忽然皱起眉头:“有人来过。”
“少爷怎么看出来的?”
“还是个女人!”
“少爷,你别吓我!我怎么看不到!”
听到周寿的话,万贞儿小脸拧在一起,紧紧地抓着周寿的手。
周寿故作高深的眯起双眸:“贞儿,我不光能看出来是个女人来过,我还能看出来这女人气力不凡!”
“啊!少爷你别吓唬我了。”
万贞儿把脸埋在周寿的咯吱窝,小心的转头看向院门。
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时,周寿哈哈大笑,拽着她来到门口,指向院门下方鞋印:“这么小的脚,还把门踹的裂了个缝,这不是看的很明白吗?”
“少爷!下次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
闻听此言,万贞儿皱起琼鼻,狠狠的跺着脚,气鼓鼓的去打开院门。
下一刻,她愣在原地。
“怎么了?”
周寿笑着来到她身后,一样是愣在原地。
小院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了十几人,每个人都身着铠甲,腰挎长刀,一脸寒光,目光凝聚在万贞儿与周寿两人身上。
完了,别不是要刀我!
不对啊!
朱祁钰跟姐夫关系现在应该还没有舞刀弄枪的地步啊!
那是姐夫回来的时候朱祁钰才变性的啊。
“各,各位,有何贵干?”
周寿咽了下口水,悄无声息的将万贞儿拉到自己的身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十余人一言不发,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回来了?”
正这时,屋内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
周寿闻声面色微变,喃喃道:“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紧跟着,屋内走出一名男子。
男子身长八尺,魁梧异常,手中正捧着一碗茶,看样子是刚刚在这个小院内转悠了两圈儿。
瞧见男子相貌的瞬间,周寿失声惊呼:“皇上!?”
“皇上?”
万贞儿面露震惊,抬手指向朱祁钰,刚要张嘴说话,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普通寻常百姓基本不可能见到皇上,皇上出现在家里这样的情况,谁能想的到?承受不了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可怜周寿,连忙把万贞儿横抱起来,轻声呼喊着:“贞儿!”
“只是有些激动,让她休息休息就好了。”
朱祁钰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周寿坐在自己的身边。
娘嘞。
这家伙忽然来找我,想干什么?
别不是想着斩草除根吧。
周寿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想着转身就跑,可一抬头就瞧见了那十几名侍卫,这时候就算是想跑,也跑不过他们,没准儿走出去没几步就会被抓回来。
“怎么?还有你周寿不敢做的事情?”
朱祁钰也是看出来周寿心中的害怕,笑着说道。
周寿闻言当即梗着脖子:“谁说我不敢?”
说罢,他抱着万贞儿三两步来到朱祁钰身边坐下。
上一世,没有皇上,遇到最大的也不过是公司的领导。
这一世,有皇上,但是他没赶上过。
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皇上这样的人物。
没来到朱祁钰身边,周寿害怕的是那十几名侍卫,可来到朱祁钰的身边,他就感觉到了几分威压。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坐在朱祁钰的身边,仿佛周围有一个天然的屏障将两人笼罩了起来,那是绝对安全的感觉,可在这一份安全之下,朱祁钰就成了最为可怕的存在。
呼,吸,每一次轻微的动作,周寿都觉得朱祁钰正在盯着自己,就连脑海中在思考的事情也逃不出朱祁钰的眼睛。
“那缝纫机是你制作的,还是你见到能工巧匠制作的?”
朱祁钰微笑着询问,无论是面色还是声音都是那样的和蔼,但组合起来就是让人感到不自在。
不对。
应该说是感觉到恐怖。
朱祁钰就像是一条毒蛇,正在死死的盯着周寿,稍有不对便会一口咬在周寿的身上,至死方休。
犹豫再三,周寿低声说道:“是我做的。”
他相信,只有可以产生价值,才能被留下。
第16章
“真是你做的?”
朱祁钰明显是不相信,上下打量着周寿。
周寿不住点头。
“你先把这小丫头放到屋里。”
朱祁钰指向他怀中的万贞儿。
周寿摇了摇头:“她离开我睡不着的。”
“你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听到这话,朱祁钰更是觉得惊讶。
“有的。”
周寿像是中了邪,问什么答什么,好像对朱祁钰毫无保留。
可他越是这样,朱祁钰越是觉得奇怪。
这些回答的可信度也变得越来越低。
朱祁钰上下打量周寿,犹豫再三,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出宫了?”
“知道,但是我等了一天没等到。”
周寿点了点头,想起今天在路上遇上的那一队兵马,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半个时辰之前出来的?”
“早上就出来了,朕是半个时辰之前出来的。”
“额,皇上找草民有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周寿暗自庆幸没有上前去阻拦询问,话锋一转,准备问清楚正事:“皇上亲自到来,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而草民能做的也少得可怜,皇上是要改进什么东西吗?”
“不是。”
朱祁钰微笑着回答。
实际上…他就是来找周寿问那个能制造缝纫机的室外高人的去向。
现如今军器监有个传承的兵器,其内的一些物件有些不懂,而传人也早就失踪了,武器倒是很强,但只能摆在那里看,没人能搞清楚其中的构造。
昨天朱祁钰也是听到军器监的人说起这事才想起余家还有个高人藏着。
只是通过刚刚的问话,朱祁钰也明白周寿是不打算将那名高人引荐给他的,否则周寿也不会说缝纫机是周寿自己做出来的。
他能做缝纫机?
可笑。
所以,被猜出来了,还不如不承认。
朱祁钰笑道:“朕只是很好奇,你能做出缝纫机,这可是你翻身的好机会,为什么要拿出来交给别人?你知不知道,有人利用你的缝纫机赚了很多的钱,足以称为金山银山。”
“那不是好事?”
周寿微微一笑,并没有半点儿惊奇。
闻听此言,朱祁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不谋才是最大的谋。
曾经手握大权的人,丢失权利后连钱财都不要,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谋划更大的事情。
“看来你还有别的想法。”
朱祁钰微笑着询问。
这一次试探,周寿没有感觉出来,不过他还是很耿直的说道:“没啥想法,安稳过一辈子就成,乱糟糟的太难了,我现在就想着余霜什么时候可以跟我成婚。”
“余霜?”
朱祁钰面露疑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侍卫。
侍卫上前,简短的说了余霜的生平。
作为能跟随皇上出行的侍卫,很多事情他们都是要提前了解的,否则皇上问起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罪过就大了。
“不详?”
朱祁钰皱起眉头,忽然感觉周寿被免去国舅爷的身份是有原因的,笑道:“既然如此,朕可以帮你一把。”
“皇上,时候不早了。”
话刚说完,门外忽然跑进来一名小太监,恭敬行礼后就开始催促。
“好,周寿,有时间多来皇城看看朕。”
朱祁钰温柔的笑着,起身离去。
直至小院内的人都离开,万贞儿猛地睁开眼睛,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四下查看,确认周围没人后才从周寿的怀中挣扎下来。
“装的还真像。”
周寿笑了笑。
万贞儿闻言咧嘴笑道:“我害怕嘛,少爷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醒了?”
“你睡觉时会打呼的。”
“我不会!”
一听这个解释,万贞儿立马跺脚反驳。
与平时不同,周寿没有继续逗她,而是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少爷怎么了?”
万贞儿一见他这个状态,立马凑过来,见周寿不吭声,咧着嘴笑了起来:“少爷怕什么嘛,皇上刚刚不还说让您没事儿多去宫中玩儿嘛,说明皇上还是对您有心的,您别不开心啊!”
“是啊。”
周寿笑着点头,但这皮笑肉不笑的,更是别扭。
多去皇宫看看皇上?
只是一句客套话罢了。
现如今的周寿只是个平头百姓,怎么去皇宫?
没有令牌,没有口谕,没有手谕,没有圣旨,这已经足够说明皇上只是随口一说。
这要是还当真,那只能说明周寿的脑子跟万贞儿一样,天真可爱。
“略~”
周寿正在想着朱祁钰这次来的目的,万贞儿忽然凑上来做了个鬼脸,一张小脸完全拧在了一起,看起来极为可爱。
周寿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
“有你这小妮子在身边,上辈子真的是拯救了银河系啊!”
周寿笑着捏了捏万贞儿的小脸,见对方满眼的疑惑,接着说道:“走,少爷今天心情好,带你再去吃一顿好的!”
“不去不去,都没钱了,今天出去就花了好多!”
“也就十两银子,又不是花你的,放心,少爷我还有很多挣钱的好办法呢!”
不等万贞儿再拒绝,周寿拉着她赶往东市,边走边说:“听说东市有家客栈很好,人很多的,去晚了可是没位置了!”
......
“我真的不用!娘娘......夫人不用给我这些!”
街头,余霜不住地摇头摆手,可周稚根本不管她的拒绝,一把将两队金镯子塞到她手中,同时拍在她的肩膀大笑:“放心放心!你是我的弟媳妇儿,我还能亏待了你?好好拿着美,这些根本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小姐,咱们的钱剩下的不多了。”
小川子苦着脸在旁边轻声劝说。
这次出宫,周稚总共就带出来了五千多两银子,其他的都被留在了南宫,可今天出来这一趟就花了一千多两。
要知道短时间内她们是回不去的。
周稚闻言大笑:“怕什么?我老弟有钱!我都听说了,他搞了个什么缝纫机,有的人靠这个挣了几十万两银子呢!他多多少少不也能挣十几万两?”
“那是周寿无条件的把所有的图纸分发出去了。”
话刚说完,余霜的一句话直接给周稚浇了盆凉水。
周稚愣住,干咳一声:“没事,他有能力搞出来缝纫机,就有能力搞别的,一定还有钱的。”
第17章
“阿嚏!”
正在吃羊肉的周寿摸了摸鼻子,喃喃道:“谁在说我坏话?”
“好贵啊!好吃!好贵哦......好吃!”
万贞儿无心理会周寿,只是循环重复着这两句话,一边心疼钱一边忍不住的一直吃。
一顿饭吃下来,花了足足八两银子。
这笔钱要是防在当年的周寿眼中,那可真的是一文不值,但就现在的周寿而言,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若不是因为万贞儿,周寿自己是完全舍不得吃这些东西的。
走出客栈,万贞儿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肚子,满意的点点头:“少爷,我不吃啦!”
周寿没做声,只是抬头看着东市的一条街,忽然皱起了眉头。
东市确实很热闹,可是......人员杂乱,来往的人也特别的多,就管理方面而言,实在是不好。
三班衙役也就是那么几个人,来来往往的在整个辖区内转悠,不可能天天在东市这里盯着方圆附近的安保工作,更不可能在商户与一些客人出现纠纷的时候随时出现。
“若是可以搞搞前一世的那种大型的购物中心......不知道回事什么样子。”
周寿望着周边自言自语,脑中全是上一世那个最厉害的达达的模样。
在这个时代若是有一个这样的地方,那将会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那可真的是金矿出金子都比不过这里收钱的速度。
不过......这也是要有个前提的,那就是百姓们本身的消费能力要跟得上。
如何提高民生?
“早知道以前读书的时候多听听了。”
周寿喃喃自语,正想着日后的美好,忽然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
转头看去,万贞儿已经在打哈欠了,而刚刚还是橘黄色的天边,此时也已经完全暗下来。
“什么时候都天黑了。”
“少爷,您站这儿一个时辰了。”
“不会吧!”
周寿刚说完,瞧见万贞儿耷拉着眼皮摇摇晃晃,实在不忍心,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万贞儿根本不在意这些,她趴在周寿的肩膀上呼吸逐渐平缓,睡得很香。
七转八转的回到小院。
屋内依然是离开时的模样,完全没有半点儿改变。
“若是没有你,我不知道会多么孤单。”
周寿将万贞儿放在床边,自己打水给万贞儿擦脸擦脚,伺候着万贞儿睡下。
或许是错觉,周寿总觉得万贞儿好像笑了起来。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寿就坐起身来。
“再睡会儿。”
周寿见万贞儿要起来,随手就将她摁在床上继续睡觉。
吱呀。
推门走出卧室,周寿总算是听到那高亢入云的笑声是从余家院子传来的。
“昨晚笑了半夜,一大早上的又开始笑,余霜疯了?”
周寿盯着余家小院的方向,打了个哈欠。
昨晚他是没睡好的,那刺耳的笑声,也不知道万贞儿是怎么受得了,居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与此同时。
余霜的闺房内,周稚正拿着一个小孩子玩儿的小玩意儿哈哈大笑。
余霜脸上挂着微笑,但眼中全都是困意:“大小姐,这个东西您真的没玩儿过?”
周稚连连点头:“没有,我有印象开始就被关在小院里,我爹说什么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也不用出去买东西,我弟小时候又被送出去读书,我很少玩儿的到这些东西,就算是偶尔可以玩儿一下,也是我弟偷偷带给我的。”
“啊......那您可真的辛苦。”
余霜打了哈欠。
周稚咧嘴笑着:“没事,也就是那几年,后来我进宫了也就自由了,不过宫里可没有这样的小东西可以玩儿,对了,你小时候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吗?”
听到这个问题,余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她的童年只能说是富足,并不快乐。
一个背负着不详名号的女人,还能怎么快活?
“嗯......那我换个问题,你喜欢我弟吗?”
“什么?”
“就说喜欢不喜欢吧。”
周稚认真的盯着余霜,眼中都是期待。
面对这样炙热的眼神,余霜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喜欢?
现在看到他都是恨不得杀了他泄愤。
不喜欢?
可当时的周寿是那样的英武。
半晌,余霜轻声说道:“曾经很喜欢。”
“那现在呢?”
周稚追问着。
余霜笑了笑,没做声。
见此一幕,周稚有些失落,叹道:“唉,我弟可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就喜欢溺死小狗,心理可坏了,不过最近听说他性情大变,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我听人说过,我弟知道自己国舅爷的身份丢失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好长时间都没能醒来,连神医都说是回天乏术,这次能活过来,估计也是看透了很多的事情吧。”
“你放心,日后有我在,他不敢再欺负你的,他从小就是最怕我的。”
说到这里,周稚笑呵呵的凑到余霜的面前,紧跟着伸手在她的身上摸索起来:“我弟可是有很多软肋的,你要是掌握一点,他立马就对你服服帖帖的。”
“咳咳,大小姐,时候不早了,周寿会着急的。”
“什么意思?”
“就是周寿现在应该回来了。”
这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了,就差直接说让周稚出去了。
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周稚闻声小嘴一撇:“我弟在家更好,我昨天买了个宅子,我让人家今天去要钱,你放心,我弟有钱的很!”
“他真没钱。”
余霜叹了口气。
她已经不止重复一遍周寿没钱的事情了,可周稚就是不相信,不光如此,她还坚信周稚是有钱的不能再有钱的人。
这一次,周稚仍然是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信我弟没钱。”
这边温馨的闲聊着,另一边,周寿人都傻了。
他洗漱完毕刚打开门,门外就站着十几个壮汉,为首的壮汉身长九尺有余,魁梧如山,一只手有一个门环那么大。
大汉一见到周寿开门,一巴掌就拍在门上,说道:“你是周寿?”
“未请教诸位?”
周寿满脸疑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大汉眉头一皱:“倒是真的长得不错!昨天你姐在我们手中买了个宅院,一千两银子,交钱吧。”
“啥?”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没钱也行,你跟我们走一遭,到了公堂,先打八十大板咱们在谈论有没有钱。”
大汉根本不给周寿任何解释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直接将他提起来,任凭他怎么叫嚷着没钱都不放下,一路直接提到衙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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