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新书 退婚嫡女杀穿全场 , 禁欲权臣又争又抢 由网络大神佚名所撰写,它的内容辞藻华美,意味悠长,它是一本古代言情类型的书籍,退婚嫡女杀穿全场,禁欲权臣又争又抢的主角是 江稚鱼 、 裴廷聿 、 裴延聿 ,下面为你介绍本书的精彩章节:第1章听裴砚关快被人打死的时候,江稚鱼已经更衣准备歇下。听了这话,只来得及在纱衣外披上件薄氅,便急匆匆从侧门溜了出去。她跟着裴砚关的小厮沿着漆黑的长街一路小跑,终于到了处人声嘈杂的金粉窟。那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
《退婚嫡女杀穿全场,禁欲权臣又争又抢》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听裴砚关快被人打死的时候,江稚鱼已经更衣准备歇下。
听了这话,只来得及在纱衣外披上件薄氅,便急匆匆从侧门溜了出去。
她跟着裴砚关的小厮沿着漆黑的长街一路小跑,终于到了处人声嘈杂的金粉窟。
那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
“裴公子啊!他好着呢!就是把人打伤了要赔钱!”
“您是来给他还钱的吧?一共八十两,我们百花楼概不赊账!”
龟公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江稚鱼,兜帽下露出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大氅再怎么遮掩,也掩不住她绝色的姿容。
周遭乱哄哄的,满眼充斥着脂粉和靡靡的酒气。
江稚鱼出身世家,高门贵女,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全身难受地僵着。
双手交握,掩饰住眼底的恐惧,颤抖声音道:
“让我先见到人。”
龟公出声:“你是裴公子什么人啊?”
“妹妹。”
江裴两家乃是世交,祖父在世时,还给两人定了娃娃亲,江稚鱼乖巧聪慧,裴家早就认可她,将她当作儿媳培养。她听从父母之言,也是这样看待。
所有人里,只有裴砚关态度模棱两可。他对江稚鱼很好,在外却只认她是自己妹妹。
私底下也从未有过逾矩之事。
龟公一听,笑出声:“大半夜来金粉窟找哥哥,我看他是你情哥哥吧?”
“可惜啊,裴公子今日为我们头牌一掷千金,想必再过不久,你得多照顾个妹妹了!”
江稚鱼手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风流倜傥的裴小侯爷,虽从小叛逆,花天酒地,却与任何女人都保有距离,怎么会和青楼头牌扯上关系。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保证裴砚关安全,江稚鱼走得匆忙,身上银两不够,只能拿金簪作抵。
交完钱,龟公领着她去见裴砚关。
男人一身月色长袍,衣摆和领口处却满是凌乱,眉眼依旧俊朗锐利,下颌却是有处骇人新疤涓涓流血。
这不是他第一次打架。
裴家小侯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在京城肆意妄为,潇洒惯了。
看见江稚鱼面前,裴砚关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走过来亲昵唤:“小鱼。”
江稚鱼瞬间红了眼眶:“砚关......”
她想拉着人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想裴砚关反手抓住江稚鱼:“别急,你跟我来。”
裴砚关拉着她的手,往二楼去。
江稚鱼思绪混乱,一路都是令人作呕的甜腻脂粉味,经过厢房时还传出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她麻木跟在身后。
脑子却想龟公口中的青楼头牌。
两人伫立在房门口,裴砚关敲门。
不一会,有人打开。
屋内软软暖暖,江稚鱼一抬头,瞧见一张扬妩媚的女人。
轻薄的暖色春衫贴在身上,在看见裴砚关后,想也没想扑进他怀中,嗓音带着哭腔:“砚关哥,你真傻,何必为我这样!”
男人大掌落在她腰上,脸上是罕见的宠溺。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作对!”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圆圆别怕,现在小鱼来了,我们绝不会让那些混蛋伤你半分!”
说着,指了指呆愣的江稚鱼,介绍:“她就是小鱼,我的妹妹。”
“别看她这般,可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有她在,就算我打死那些泥腿子,也没人能管得了爷!”
江稚鱼的心兀然一跳。
所以,叫她过来的用处就是于此?
少女闻言转头看向江稚鱼。
不知是不是江稚鱼偏见,总觉得那人在看她的时候眼里划过一抹光。
带着鄙夷的语气,笑道:“原来你就是小鱼,我常听砚关哥提起你。”
“小鱼莫要嫌弃圆圆乃一介青楼女子,我是清倌,砚关哥都夸我,虽为女子少见颇有侠气,我最喜欢美人了,小鱼生得这般水灵,我要是男子,定追求你。”
裴砚关被哄笑,伸出手指勾了勾陈圆圆鼻尖:“你啊,说话总那般惊世骇俗。”
“若非如此,小侯爷怎愿跟我当知己?”
陈圆圆眨眨眼,撒娇一般锤裴砚关胸口,紧接道:“我去给你拿药。”
江稚鱼的心愈发寒冷,明明她就站在裴砚关身边,此刻却觉得离二人万丈远。
等陈圆圆离去,裴砚关笑:“小鱼,圆圆是不是很是有趣?”
“她是我见过最为特别的女人。”
特别?
她是特别,那她呢?
心密密麻麻跟针扎似的疼痛,江稚鱼垂眸,长睫颤动:“你要给她赎身?”
裴砚关一怔,坦然道:“小鱼,你性子绵软,操持整个侯府内院太过劳累,我想为你分忧解难。”
“往后她进府,定能跟你成为好姐妹。”
这话说得好听,全然忘了当初江裴两家的誓言。
他说过无数次,江稚鱼是他这辈子最心悦的女孩,以后嫁入裴家,绝不纳妾。
江稚鱼耳边嗡鸣,苍白着脸不再说话。
陈圆圆很快提着药箱进来,拉着裴砚关的手往床榻走去,心疼呢喃:“砚关哥,来,我给你擦药,下次绝对不可再为我打人了,你贵为侯爷,何必跟那些混混置气......“
短短几句,江稚鱼已经快拼凑齐了整个故事。
她知道,她自小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变心了,在青楼冲冠一怒为红颜,并且想把一个妓女娶为平妻。
既然如此,她还呆在这作甚。
徒劳看这二人恩爱缠绵吗?
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江稚鱼留下钱袋,脚步虚浮离开。
没人挽留她。
江家有门禁,戌时一过就不得出入,裴砚关明明知道这事,心底却丝毫不在乎。
金粉窟离江府足足有一里地。
她一弱女子,走出楼没多久,便被风雪扑了一脸,忍了一晚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江稚鱼裹紧披风,孤身一人走在漆黑的夜里。
雪花混着泪水落在脸上,她只觉得自己仿佛一片飘飘零零的无根之叶,在风中盘旋,迟迟无法坠落。
就在这时,屋檐对面传来几个地痞不怀好意的笑声。
“小姑娘,冰天雪地的在这杵着,是在等哥哥们疼你吗......”
第2章
江稚鱼后退一步,心中又急又恼。
没来及喊叫。
下一瞬,一柄白色油纸伞举到她头上,挡住风雪。
她抬眸。
男人身穿一袭蓝色御赐蟒袍,肩膀宽阔,腰间勒一条玉带,衬得他整个人清贵而沉稳。
那双眸子就像天生没有温度,打量着她。
她脱口而出:“裴廷聿?”
喊出口,江稚鱼突然捂住了唇。
裴廷聿是裴砚关同父异母的哥哥,大她三岁,按照规矩,她应叫他一声大哥。
但他身份特殊,是裴家私生子,并不得侯府器重。
江稚鱼和他几乎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如何称呼。
“这么晚怎么在这?”男人蹙眉。
待她反应过来,身上的披风已经在她身上。
许久没有如此近见过裴廷聿,他成熟许多,也高大许多,站在他身边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雨雪渐大,落在伞上发出闷声,他的声音也仿佛玉珠般砸到她心里。
视线落在对面的地痞身上:“他们欺负你?”
清淡的,笃定的声音。
江稚鱼抿唇,并未说话,几个地痞话都没机会再说一句,直接被裴廷聿的护卫押走。
望着身旁的高大男人,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不觉又涌上心头。
“没。”
江稚鱼讷讷回。
裴廷聿瞧了女人一眼,瘦弱纤细,一个家丁都没带、冬日的狐裘都没穿,就靠一身遮容貌的斗笠伫立发抖。
淡淡廉价的脂粉香气传来,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眸光一闪:“这一带都不太平,三更半夜出现在这,江小姐倒是胆大。”
明显感受到裴廷聿不甚开心,江稚鱼脑袋轻垂:“我......马上回去。”
“裴砚关在哪?”
拦住女人想逃的步伐,衣衫落雪的男人直问。
江稚鱼眸中闪过惊讶:“什、什么裴砚关,我不知道。”
又被看了一眼,气势凛冽,江稚鱼实在无法,干脆老实交代:“他在金粉窟闹事被留,我刚去替他交了赎金,他留宿在那儿......”
裴廷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当真是疯了,与你有婚约还缠绵烟花之地。”
江稚鱼觉得自己面上的表情一定很僵。
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裴大哥,你误会了。”
裴廷聿顿了一下:“什么?”
“我和他从未有过婚约。”
男人眸色沉沉望着她:“怎么会?”
两家的娃娃亲早就传开了,京城世家无人不知。
江稚鱼倔强抓住斗篷领口,摇头:“当年的事本就是大人的口头婚约,不作数,如今裴砚关有了真心喜欢之人,我何必做那个棒打鸳鸯的。”
江稚鱼一句话裴廷聿便猜得七七八八,他家那个弟弟,想来成负心汉了。
高大男子似乎轻笑了声,眼神看向别处,说话湿冷如同刀子似的:“他跟别人真心喜欢,又叫你做挡箭牌,让一个女人去缴斗殴闹事的赎金,真是废物。”
江稚鱼抬头,泪珠从她眼眶滑落,没想裴长公子嘴巴这么毒,偏偏还如此有道理。
裴廷聿话锋一转:“我送你回江府。”
江稚鱼被吓得不敢动,低声说:“裴大哥,江府有门禁,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男人默了几秒,递出一张绢帕让她拭去脸上的泪:“这儿离我居住的驿站不远,你若不嫌弃,可以住客房。”
江稚鱼没想到绝处逢生,哪还敢挑剔,连忙道谢。
裴廷聿未及弱冠就被赶出侯府,那个家,没有一人待见他。
这是侯府的一桩丑闻,私生子裴廷聿比家里风流倜傥的小侯爷裴砚关还要大一岁。
侯爷在早年和一个女人珠胎暗结,后因迎娶侯府主母进门,将母子二人赶出府。
在裴廷聿八岁时,生母将他丢在侯府门口,从此在京城彻底消失。
侯爷没法,只能将他接回府中,身份却极其尴尬。
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个弟弟整日骑在他头上。
裴砚关说他身上流着低贱的血,连府邸的下人都不如,就该整日遭受他的欺负,那时她年纪小,自然信裴砚关的话。
抵达驿站,才发现那油纸伞一直打在她肩头,裴廷聿半个身子都被雪淋湿。
她掩下眸中惊讶,跟在他身后。
驿站的管事见到裴廷聿,正想送她前往房间,却被裴廷聿摆手拒绝。
亲自替她推开房门:“房间简陋,你暂且在这委屈一晚。”
江稚鱼环视了屋子一圈,整洁干净,屋子内有着他身上独有的松木香,她不知道裴廷聿在这住了多久。
“一会儿我让下人给你送换洗的衣裳。”
江稚鱼看着宽大的房,眼里都是歉意,急忙摆手:“不用了裴大哥,就一个晚上,能睡就好。”
男人喉间涌出低沉的笑:“刚派人给你熬了姜汤,屋子内有热水,你淋了雪别发烧了,入夜记着锁门。”
江稚鱼没想到沉默寡言的男人如此贴心,之前失落的心情也顿时好转许多。
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少女语气轻快许多:“谢谢裴大哥。”
男人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江稚鱼叹了一口气。
他好像并不待见自己,连句再见都不肯留下,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恐怕都不会多看一眼。
想到这,江稚鱼眨了眨眸,小时候她与裴砚关待他并不好,他肯帮自己都不错了。
她将男人给的披风与绢帕仔细叠好,才进入浴房。
木桶内有满满一桶热水,江稚鱼将整个身子都埋进水中,驱散了身体的冰冷。
六岁那年,她亲眼目睹裴砚关将裴廷聿推入水中。
九岁的裴廷聿,长期营养不良,黑黑瘦瘦,身高比自己弟弟矮了半个脑袋,力气甚微。
裴砚关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出水,甚至还高声扬言让他在水里洗干净才准上岸。
江稚鱼再年幼也知道那是一条人命。
吵着闹着要将他救上来。
却被裴砚关拉住。
“小鱼,别碰他!像这种人身上流的血都是脏的......”
她将脑袋从水中扬起,喝了姜汤泡了热水澡,整个身子都舒服许多。
躺在床上,江稚鱼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裴砚关的一席话,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
这么多年,他到底拿他当什么?
正如裴大哥所说,他心中当真没有半分自己。
夜深人静,精疲力尽的江稚鱼却被肚子给饿醒。
她捂着肚子,为难看向门外,这儿是驿站,不是江府,她并不想麻烦别人。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江稚鱼猛地从床上坐起,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满脸恐惧地看向门外。
第3章
这个时候,谁会在门外敲门?
江稚鱼咬紧下唇,捏起早就放在枕间的剪刀,指尖泛白。
“江小姐,歇下了吗?”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稚鱼惨白的小脸倏地一松。
将剪刀放好,匆匆拿起薄氅披在身上便推开了门,女孩的房间暖和,脸蛋也带着红润,比之前惨白可怜的模样好许多。
“裴大哥。”
男人站在门外,昏暗中看不清他神情,高大的身影挡住不少烛光。
“给你准备了糕点。”说着,将手中的饭盒放在门外的置台上。
江稚鱼看着眼前的食物,又惊又喜。
“入了夜,不可贪多。”交代完,就转身离开。
江稚鱼提着饭盒,眼圈不知何时微微湿润,她忙打开饭盒。
迎面的是翡翠乌龙卷,下层还有一小碗精致可口的玉华酒酿圆,滚烫的圆子还冒着热气,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糕点,可他,怎么会知道?
还是说一切都是巧合。
江稚鱼饿极了,眼前又是她喜欢的,许久没吃到的玉华酒酿圆,一边胡乱猜测着,一边将糕点塞入腹中。
吃饱后,整个人才算是活过来。
她再次漱口躺上床,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天未明,雪未停,江稚鱼就早起床。
她穿戴整齐,正准备悄悄离去。
刚下楼,就迎面撞见下操练回来的裴廷聿。
酷寒冬日,男人竟然就只着月白长衫,手持长剑往她的方向走来,他身形挺拔如松柏,俊朗的面容下身材竟如此魁梧。
不知不觉,江稚鱼竟然看得羞红了脸。
江稚鱼朱唇微抿,脸上挂着浅笑:“裴大哥,昨夜多有叨扰,我得回家了。”
擅自违反家规,想到后果,江稚鱼不禁咬了咬牙。
男人目光看向屋廊外,沉吟道:“外面还在落雪,把昨日我给你的披风穿着。”
江稚鱼微微一惊。
昨夜她在收拾的时候就察觉到,那披风乃是紫貂毛制作,极其珍贵。
赶紧回绝:“不必,这儿离江府也不远,我走快些就是。”
裴廷聿上前一步。
他存在感极强,有种压迫力,江稚鱼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抬头看着他。
裴廷聿一袭长衫,清冷孤高如皑皑雪山上的皎月。
眉眼清冷:“我去给你备马车,你先回屋暖和身子。”
显然是直接忽视她说的。
江稚鱼没应声,可也不敢走。
潜意识告诉她该乖乖听话。
江稚鱼其实想说,自己就这样能走回去,可凌晨的冬日更是寒冷刺骨,昨晚的苦她实在是不想受了。
还没入屋,江稚鱼就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捂着嘴,眼睛也湿润了。
确实该乖乖听话,否则自己就这身行头走回去,恐怕得在江府躺十天半月。
她快步回到房间。
屋内的暖气并未消失,江稚鱼疑惑地看向屋子,好奇那点炭火,到底是哪里来的温度。
没等她研究个明白,男人就已经站在门外,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走吧。”
江稚鱼立即起身,还未来得及说话,男人就再次叮嘱道:“披风。”
“哦,好。”
江稚鱼乖巧地披上,心里却想回了小时候。
裴廷聿初到裴家,也是跟着世家子一起去学堂上学。
裴砚关从小到大都很受身边人欢迎,在学堂,他只需一句话,就有无数孩子冲上前,刁难裴廷聿。
有一回,正好被江稚鱼碰到。
一群人将裴廷聿仅有的冬衣课本,一同丢进池塘,还向夫子告状,指责是裴廷聿自己不想上学。
夫子心疼这好学聪慧的私生子,从学堂找出最乖巧懂事的孩子,也就是江稚鱼,询问。
“是裴廷聿做的吗?”
当时,江稚鱼心跳很快,学堂内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裴廷聿跪在地上,幽深晦暗的瞳仁盯着她。
她心慌又心虚,赶紧别开了脸,嗓音细小入微:“不知道。”
可她这句不知道,只能默认是他做的。
裴廷聿被夫子打了二十戒尺,后来这事闹到侯府,更是被裴老爷打得半月没来上学。
思绪回笼,江稚鱼跟在他身后,眼里的愧疚又浓了不少。
两人下了楼梯,江稚鱼心事重重,竟然不知前面的男人何时停下了脚步。
一不小心,就撞在他身上,双腿踉跄,整个人往前面扑去。
她正处高处,这么多的楼梯,若真这样摔下去小脸都要被摔坏。
江稚鱼心尖冷颤,来不及反应,下一瞬,就被一张大手扶住细腰,男人眼底多了一丝不悦,平静许久才开口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稚鱼差点惊呼出声。
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抱,浑身的血都往脸上涌,挣扎着去掰腰间的那只手。
“对,对不起。”
男人在她耳边低沉问道:“刚才在想什么?”见她站稳脚跟,这才绅士收回手。
鼻尖那松香还未完全消散。
江稚鱼垂着眸,心中思绪繁多,干脆转移话题:“在看这廊间的花灯。”
裴廷聿这才收回目光,抬头扫了一眼四周,浅声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喜欢花灯,等你生辰我送你一盏。”
江稚鱼的生辰就在七日后,她没想到裴廷聿竟然记得。
当即想拒绝,却又不敢拂他心意。
这一日,他帮了自己许多。
张了张唇,问道:“裴大哥,你生辰在什么时候?我也想给你回礼。”
两人走出驿站,风雪扑面而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答案的时候,男人语气淡淡:“元宵,不过,我从来不过生日。”
江稚鱼瞪着双眼,望向他,素白的小脸闪着疑惑。
顿时想到什么,心中的愧疚犹如藤蔓,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她咬了咬唇,声音小得跟蝇蚊似得:“那......我请你看花灯好不好?”
女孩娇软的嗓音被风刮散,她红着脸抬头望向他,见他毫无反应,愣了两秒。
马车缓缓驶来。
她猜测男人应该是没听见,也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却瞧见男人深邃的瞳仁看向她,夹杂着浅笑:
“好。”
第4章
马车将她送至江府侧门,才缓缓离去。
她小心翼翼扒开大门,进入后院。
刚一松口气,就听到江母那满脸疑惑的嗓音:“小鱼?近日天寒地冻怎么起得这么早?”
江稚鱼心跳飞快,转过身看向娘亲。
江母年过四十,显得却远比她岁数年轻,娴静而端庄地站在一旁,望着她。
江母一眼便瞧见她身上格格不入的披风。
眉头紧拧:“这披风毛发光滑油润,一看就不是府中的东西,是砚关给你的?”
江稚鱼满脸尴尬,支支吾吾半天没回声。
就在这时,丫鬟沁儿提着小水壶,一脸轻快地跑了过来:“小姐,您怎么还在这,奴婢已经将水壶接满了露水,您还是快回屋歇息吧,别冻着了。”
春秋时节,江稚鱼确实有早起接露水,给江父江母泡茶喝的习惯。
听到沁儿的话,江稚鱼急忙点头:“我想着,再寻点备着。”说完,她就转过身,看向江母:“娘,您也别在外面站着,女儿为了装这些露水,手都冻得冰凉。”
说着,似乎怕她不信,伸出小手握住母亲的手掌。
小手早已被冻得透心凉。
江母拧眉,脸上布满担忧:“傻丫头,这种事叫下人做就行了,当心你身子!”
江稚鱼年幼落水,就落下体寒的病根,养了这些年,才有所好转。
江稚鱼藏在披风下的脸微微羞红,她不忍骗母亲,可若是说出实话,受罚还得是自己。
她点了点头,嗓音糯糯道:“知道了,娘。”
江母瞧见她如此乖巧,责备的话在嘴边也说不出口。
只能叹口气:“你赶紧回房暖暖身子,待会儿来娘院子试衣服。”
江母又闲话两句才离开。
江稚鱼一颗心才落了地,她摸了摸手心,出了一层细汗,用帕子擦干净后沁儿那气鼓鼓的脸闯了进来。
“小姐!”
“嘘!”江稚鱼拉着沁儿的手,匆匆跑回院子。
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吩咐:
“万一娘亲回来,偷听到了怎么办?”
沁儿双手叉腰,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小姐,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奴婢都快急死了。”
江稚鱼坐在椅子上,室内的温暖将她身上的寒气驱逐不少。
这才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沁儿。
沁儿愣住了,她虽只是丫鬟,小姐待她却如亲姐妹般。
好半天,沁儿才拧眉问道:“您是说,小侯爷还没与小姐你成婚,就想着把青楼的女子接回家?”
江稚鱼脑袋轻点。
沁儿脸色阵青阵红,咬牙切齿道:“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吃着碗里地望着锅里,你们都还未订婚,就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夜不归宿?”
这种事若在世家大族传开,都会被人耻笑。
可她没想到裴砚关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江稚鱼红着眼,内心的酸楚又重了几分。
沁儿替自家小姐担心,小姐心地善良,最容易被人拿捏。
还未成婚还好,若小姐心软,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沁儿叹口气:“小姐您先暖暖身子,奴婢先去给你拿点吃食。”
等过段日子,再把这事告诉夫人!
屋内就剩她一人,江稚鱼浑浑噩噩坐在暖炉边,望着桌上裴砚关送自己的小玩意儿。
小鱼年纪小,江裴两家关系一直尚好,江母便让裴砚关好生照顾小鱼,也多个玩伴。
五岁那年,小鱼照常去裴家。
裴砚关却被门外的蛐蛐吸引,说要翻墙出去买一只回来。
豆丁大点的孩子,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
裴砚关年仅七岁,从假山上一跃而起,让她也跟着爬上去。
江稚鱼胆子小,却经不住他劝说,谁知她小胳膊小腿,刚上去两秒,就脚滑掉落假山下的水池。
夏天的池子水深得可怕。
江稚鱼紧闭着眼,水底似乎有水鬼将她缠住,她越挣扎,越往下沉。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裴砚关红着眼在旁边看着她。
也就是那一次,江家祖父随口提了一句娃娃亲,谁也没否定,便维持了这么多年。
江稚鱼手上紧握着那草编蛐蛐,心中极其复杂。
“砰——”
江稚鱼听到声音,浑身轻颤,皱眉往窗户看去。
这是她与裴砚关从小到大的暗号,他若想见她,就会用这招。
江稚鱼攥紧手帕,心中猜测不断。
裴砚关怎么会这么早回来,还是说,他担心自己?
江稚鱼心中异常复杂,干脆直接从后门前往裴家,一进侯府,就看见裴砚关那张黑沉的脸。
江稚鱼的心倏地提起。
“小鱼,你为什么要向娘告密?”男人脸色铁青,言语不善。
江稚鱼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心口一沉道:“我没有。”
“不是你是谁?昨晚的事情只有你知道,我娘知道后大发雷霆,还说要让我禁足一个月!我不在圆圆身边谁来保护她?”
江稚鱼只觉得周遭冷得可怕,她抬起头,眼尾湿红地望向他:“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她咬唇,紧紧将指尖掐进肉里。
裴砚关表情一愣,连忙解释。
“小鱼,我不是不信你,但除了我们三人知晓,我娘又怎会知道此事?”
话里话外,不还是认定是她告密。
心一点点冷了。
江稚鱼抿唇,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裴砚关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道:“要不,你去和我娘亲说,我在金粉窟是为了你才闹起来的。”
青楼里的嘴都严实。
他娘暂且应该不知道圆圆这号人物。
先把这事瞒下去再说。
江稚鱼冷漠抬起头,看着他,并不说话。
裴砚关了解她,知道小鱼最是心软,开始说好话:“小鱼儿,难道你真的愿意看着我受苦吗?我爹娘对你最好,若是因为你,也不会责怪你的。”
说着,他就想要拉江稚鱼的手。
“小鱼儿,帮我这一次好吗?”
江稚鱼却用力挣扎开,她扫了一眼眼前的手,只觉得好脏。
原来自己心中的男人,竟然是这种人?
看她不说话,裴砚关也来了性子,恼怒道:“你就存心想看我挨打是不是小鱼?如果不是你去告状,我又怎么会这样?”
“好!那就打!让我娘打死我算了,那干脆你一辈子也别见我!”
江稚鱼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胸口更闷了。
第5章
她回了江府,刚踏进院子就瞧见沁儿小脸惨白地在找自己。
沁儿眼里都是担忧:“小姐,您这是......又去侯府了?”
后院与侯府就是一条巷子。
江稚鱼满脸疲惫:“他找我有点事。”
沁儿恨不得跳起来给那小侯爷一巴掌,他找小姐,能有什么好事。
天天不是要钱,就是背锅。
现在更好了,在外面还有了别的女人!
想到这,沁儿的神色又深了几分。
晚膳后,沁儿才匆匆赶到江稚鱼身边:“小姐,夫人让你去她院子试衣服。”
临近元宵。
早在两月前,她为了元宵节赏花灯,特意去诗香阁定了一套衣裳。
刚到母亲院子,就瞧见桌子上摆满了饰品和衣裳,江母脸上止不住地笑:“小鱼,快把这衣裳换上试试。”
说完,就将手中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展开,裙摆层层叠叠,如同流水般灵动,她甚至可以看到女儿换上这身衣裳,会多么名震京城。
江母走上前,指着旁边的首饰:“这些是娘替你准备的。”
“今年还是在老地方等砚关吗?”
听到这话,江稚鱼只觉得双耳发鸣,她呆滞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唇。
最后摇头:“娘,我不去。”
“啊?”江母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从及笄之后,两人在元宵节之日,都会相约去河边放花灯。
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今年元宵,我想去宣德门赏花灯。”
听见女儿的话,江母眉头轻皱。
那宣德门是当今圣上去的地方,她以为那小侯爷生性顽劣,对这种地方很不喜。
江母沉思片刻:“不过小鱼,昨晚砚关那事你清楚吗?”
她拉着江稚鱼的手,坐在椅子上,叹口气:“这事闹得挺凶,他娘差点气得犯病,说被狠狠打了一顿,现在还被罚跪祠堂。”
江稚鱼小手一凉。
手中的衣裳顺势掉落在地上。
裴砚关是侯府心尖上的人物,这些年闹了这么多事,也没挨过打。
江母沉默地叹口气:“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可越长大越不像样,这婚事......”
“我倒是听说那私生子争气,十五岁那年离开侯府,本以为这辈子就碌碌无为,谁知去年年底回来,竟然被封为侍郎,现在不仅在京城有着自己府邸,就算是在圣上面前,也有一席之地。”
江母碎碎念,江稚鱼却没细听,脑中闪过那个约好生辰送她花灯的男人。
原来只需对比,就能知道裴研关有多不值得她喜欢。
她径直出了府,去了侯府。
裴砚关的小厮见到江稚鱼,脸上都是止不住的喜色:“江小姐,您快救救我家少爷吧!他挨了打,一天没喝水吃饭了,现在还在那祠堂跪着,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看来这事确实是将江家父母惹毛了。
江稚鱼不敢耽误,赶紧往裴母主院走。
裴母身子不好,这件事硬是将她气出病来。
一进院子,就闻到浓郁的药味,江稚双手攥紧绢帕,打着招呼:“裴夫人。”
裴母见到她这乖巧的人儿,眉眼的病气都消散不少:“小鱼,你也听说这事了,你们两人走得近,帮裴夫人多照看着他......”
裴母像是找到了诉说的人,碎碎念许久,还说要将那女人找到,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江稚鱼小脸惨白,低头沉默了许久,才小声道:“裴夫人,抱歉,砚关是因为我才闹事的。”
裴母瞳孔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路过时有个男人想欺负我......”江稚鱼不想再编,她死死咬住下唇,头又低了几分,双颊滚烫。
“裴夫人害您生气是我不好,你别罚他跪祠堂了好不好,这一切......都是为了帮我。”
裴母目光定定地看向她。
江稚鱼羞愧之至,裴夫人待她是极好的,但为了裴砚关,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撒谎。
裴母叹了一口气,眸中都是不可置信:“小鱼,那可是青楼,你一女子,怎么能和砚关去这种地方?”
江稚鱼拳头紧攥,连呼吸都觉得疼。
她也不想,这一遭算是把裴砚关的品性看清,幼年的恩情,就在今天偿还清了。
“砚关从小不羁,我就指望你陪在他身边,多管管他,可......”裴母敛眉:“小鱼,你太让我失望了。”
江稚鱼快将手中绢帕扯坏:“抱歉,这是最后一次。”
裴母不知道她话语深意,叹口气起身,唤来丫鬟将祠堂的人放了。
她这才抬起头,煞白的小脸招人可怜。
裴母摇摇头,招手:“小鱼,你先回去。”
江稚鱼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脑海中想了许多,异常复杂。
与迎面而来的裴砚关撞上。
裴砚关脸还肿着,身上不少被藤条抽出的印子,被罚跪了几个小时,双腿也变得麻木。
见到她后,伸出手搭在她身上,轻哼一声撒娇:“小鱼,我好疼。”
江稚鱼面无表情将他的手推开,轻轻道:“裴砚关,以后别再找我做这种事了。”
男人眸中闪过惊讶,随后拉着她的手腕,低声柔声道:“是不是我娘说你了?她就是那性子,你别放在心上,过几天你又是她的心肝。”
这些年,这男人是看得真真的。
他娘对江稚鱼是真的在意。
其实裴母给她留足了面子,当着丫鬟面,也不会只说那几句。
可江稚鱼还是委屈,从小到大,她没有挨过训,更别说是这么重的话。
她红着眼,抬起头望着他。
看到她的眼睛,裴砚关顿时慌了:“抱歉小鱼儿,我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
“好了。”
江稚鱼将他的手轻轻抚开,皱眉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
江稚鱼抬起头,眼神一瞬不瞬地看向她:“我没立场,以后也不会再帮你。”
“裴砚关,放过我吧。”
这句话让裴砚关彻底愣住。
放过?
什么时候对于江稚鱼来说自己是个负担了?
他许久没有这般仔细看江稚鱼的面容,那个曾经被称为“名动京城”的尚书府千金竟然一脸憔悴。
明明今年稚鱼不过十七岁,花信之年,耳畔却因忧思敏锐生出一缕白发。
裴砚关心头一疼,像被绣花针扎了一下。
张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女人所有的目光都朝他身后汇聚。
如已死的枯水唤起一线生机。
江稚鱼看着裴砚关身后走来、月白色如神祇的男子,喉头滚动。
轻跃的话语脱口而出。
“裴大哥......”
第6章
裴延聿点头示意,用余光睨了眼一旁站着的裴砚关:“时候也不早了,江小姐再不归家,被外人瞧见成何体统?”
“你的手伸的够长啊,都管到小鱼儿身上了,这里是裴家,不是前朝!”
裴砚关对其冷言冷语,语气桀骜。
尽管如今裴延聿位居要职,可到底裴砚关欺压了他这么多年,骨子里的轻蔑是难以磨灭的。
江稚鱼带有几分仿徨无措的怔愣在原地,她紧攥着金丝软袄衣袖。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裴延聿,她心头情绪会这般复杂。
但,能有裴延聿的话做圆场,让她尽快脱身,她也是欢喜的。
江稚鱼眼神闪躲,错开了裴砚关的视线,“你好好保重,我也该回府了。”
“小鱼儿,我的伤......”
裴砚关语气放软了几分,像是当着裴延聿的面示威般,“你走了谁给我上药?”
上药?
江稚鱼怔愣在原地。
裴家明明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
男女大防,他明知道的,却还要让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帮他上药。
“那些婢子手糙又不细致,以前小时候我挨打不都是你帮我上药的吗?”
男子理直气壮的说辞,让江稚鱼此刻更为窘迫。
她顶着羞红的一张脸:“你也说了,那时年幼。”
“江府家风森严,更有门禁,你命她留在裴家,晚些时候江小姐如何归家?”
裴延聿眯起了一双眼眸,认真仔细打量审视着裴砚关。
一席话将他给怼的吃了瘪般。
可今日裴延聿在这,无论如何他也要江稚鱼留下不可。
“你又不是不知母亲的性子,你要是现在走了,她待会又要发作,我可怎么办呢?”
裴砚关一瘸一拐径直朝着江稚鱼走来,“你当真忍心扔下我不管不顾吗?”
江稚鱼见他向前一步,她便温吞往后退了半步,“裴夫人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到底裴砚关乃是裴夫人膝下独苗,今日待他也不过小惩大诫。
事情闹到这般境地,满城风雨,若裴夫人当真有心想要对他严惩不怠,绝非这般下场。
“晚会,你帮我上了药我亲自带你翻墙回去!”
裴砚关眉眼含笑继续待她说着。
江稚鱼柳眉紧了紧,她抬眸怔怔的打量着裴砚关。
她年幼时便与他相识,时至今日,她才幡然发觉自己对裴砚关是一点都不熟悉。
他狂悖自大,更是觉得仿佛他陪江稚鱼翻个墙就是莫大恩赐。
裴砚关的话让她感到如坠冰窟般!
心比这寒月的天更冷!
江稚鱼垂下那双明眸,神色一暗,捏着帕子的手也紧了紧,宛若狠下决心般:“我要回家了,你多保重。”
不等裴砚关再说什么,她便已经转身径直朝着花廊的方向走去。
漫天风雪,裴砚关负伤屹立在雪地里杵着。
他感到匪夷所思注视着那抹与裴延聿一起渐行渐远的倩影。
好端端,她怎会突然这般反应?
还是因为陈圆圆的事情在同自己耍小性子?
裴砚关冷嗤一声,到底是小女儿家心性!
不及圆圆那般伶俐懂事,宛若他的解语花。
一想到陈圆圆,他便按耐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快步朝着正门走去。
不等裴砚关走到大门外便被管家拦了下来。
“夫人有令,少爷您尚在禁足,若无夫人的特允,您不可出府半步。”
管家神色严峻对他说着,又讪笑着附身对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禁足,又是禁足,母亲总是拿这一套来对付我!”
裴砚关愠怒一甩衣袖,步履艰难的回了自己的别苑内。
听到方才动静的江稚鱼还是没忍住,回眸朝身后看了看。
见他依旧顽劣不改,她心头暗暗叹息一声。
可是辜负了这么多年来裴夫人对他的厚望寄托。
裴延聿也顺着她的视线朝着院内看了看,可他缄默寡言着,并未言语什么。
鹅毛大雪纷飞,长街行人寥寥无几。
四周黢黑一片仅剩下皎洁月光映照在这片大地上。
江稚鱼脸颊被冻得扑红,她低着头,却时不时地用余光观察着裴延聿。
她心中生出念头......
她不想让裴延聿误会自己还是同裴砚关纠扯不清。
可若说解释,她也毫无立场。
忽的一只骨节分明大手伸出,芝兰玉树般俊雅的男子上前一步将手撑大伞递到了她的那处。
“谢、谢谢,裴大哥。”
江稚鱼眉眼弯弯望着他。
越是裴延聿这般,她心头涌动的愧疚便更浓几分。
想起年幼时发生的种种。
也是一年雪季,裴砚关带着几个世家子弟一起按着裴延聿的胳膊让他在冰湖捞鱼。
那时候的他瘦小一个,穿着单薄,双手被冻得殷红的被按入了湖中。
那一幕看的让她迄今仍是觉得心惊肉跳,没齿难忘。
她也曾央求裴砚关别太过分。
可他却一把将江稚鱼推到了一旁,“小鱼儿,今天是我爹诞辰,我是在帮他,他若是连父亲诞辰贺礼都准备不出,他又该如何在裴家立足?”
一句话直接将江稚鱼要说的都给堵了回去。
她懦懦的看着良久,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在裴延聿上岸后将自己怀里揣着的汤婆子给他。
忆起往昔种种,她总算下定了决心打算要开口同裴延聿致歉:“裴大哥......我......”
不曾想,一辆不长眼的马车横冲直撞飞驰在长街上——
马蹄直面朝她方向冲来,千钧一发之际裴延聿伸出大手一把揽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将她护在怀中。
伞,啪嗒落在地上。
霜雪落在他们二人肩颈处。
江稚鱼甚至能够看到他那微微滚动的喉结,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在咫尺间。
剑眉星目间倒影出她那张面若桃花般的小脸......
她看的怔愣出神。
“你没事吧?”
裴延聿紧了紧眉,认真询问。
江稚鱼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了态,蓦地一瞬脸上掀起一抹绯色,她慌张站好,“我没事。”
裴延聿弯腰附身捡起伞,又动身护送她前行。
二人并肩漫步走着,前面拐角处便是江府。
她的步子放慢了些,有些温吞的说道:“裴大哥,等你生辰,我也给你准备了回礼。”
绵软的声线小的宛若蚊虫哼咛般。
江稚鱼脸颊上的红晕不自觉的晕上了耳梢。
“是吗?”裴延聿放慢了步子,认真思忖着什么,却又讪笑一声。
他笑的漫不经心,似乎根本并未将江稚鱼的话给放在心上。
第7章
江稚鱼有些闷闷的‘嗯’了一声点点头。
她看着前面的宅邸,紧咬着朱唇,“裴大哥,我先回去了。”
“嗯,下次出来穿厚些。”
裴延聿眸光流转落在她穿着单薄的金丝褂袄上,剑眉微蹙了蹙。
她进门,回眸不经意间看去,却见裴延聿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江稚鱼对他点点头示意着,接着便快步入了门。
沁儿见她归家,悬着的心总算得以落下,连忙捧着参茶送过来:“小姐,这么冷的天,小侯爷也真是的......您快些喝点参汤暖暖身子吧。”
她欲言又止的话不敢直说,生怕万一扰乱自家小姐心神。
毕竟这么些年来,谁不知裴家小侯爷是被她家小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江稚鱼捧着参茶低抿了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母亲明日可是要去安国寺祈福?”
“是了,夫人每年都会有这般习惯。”沁儿认真回答。
她放下手中参茶,便站起身来朝着前厅走去。
江母正安排着人手准备着明日去安国寺祈福要带的东西,供品、供果,一概不能少。
见江稚鱼入门来,江母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挽起她的手:“这么冷的天气,在屋里暖和多好。”
“娘,明日你去安国寺祈福能否带着女儿一同前去。”
江稚鱼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染着一抹羞赧。
“你要去安国寺?还真是新鲜。”
江母眉飞眼笑,对她打趣般调侃一句,“是了,我们小鱼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是该求漫天神佛赐你一桩好姻缘。”
“娘......”
江稚鱼脸上绯色更浓了几分,她紧咬着朱唇,“不是。”
江母摇摇头,却还是一口应下。
安国寺坐落在半山腰,路途遥遥,离京还有十几里地。
历来香火旺盛全因口碑良好。
坊间流传说安国寺祈福许愿最是灵验,故而不仅是贫民百姓,达官显宦也常来此。
翌日清早,才不过三更天沁儿便来将江稚鱼唤醒,“小姐,万不可再睡了,耽搁了吉时便不妙了。”
江稚鱼一番梳洗后踏着雪被人搀扶着送上了马车。
威武庄严的神像屹立在她的眼前。
她动作笨拙的学着母亲的样子跪地叩首。
不远处摆着一排排‘心诚则灵’的木牌,大多都是这里的僧人手撰雕刻。
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可却寓意不同。
江稚鱼一番认真挑选,目光落在了一个绣工精美的锦囊处。
她将里面物什取出,正面绣着‘平安无虞’,另一面则是‘有求必应’。
这若是作为回礼,再是合适不过。
她吩咐沁儿来‘送’上‘喜金’。
这些东西没有价钱,都是随缘给的。
“江小姐。”一道娇柔女声响起。
熟悉的声音引起了江稚鱼的注意,她循声回眸望去。
只见踏雪而来的女子穿着一件赤色烈焰狐裘披风,站在那洁白一片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明媚耀眼。
江稚鱼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陈圆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陈圆圆已然被裴砚关赎了身子,却依旧打扮得这般风尘......
她垂下眼眸,点头示意。
陈圆圆却笑容明媚的走上前去,她一把夺走沁儿手里的护身符,娇笑调侃:“江小姐这护身符是给谁求的?”
“关你什么事。”沁儿剜了一眼面前这来历不明的女子。
纵她常在宅邸伺候不曾出门,却也能从陈圆圆的穿着行径大致揣测出她的身份。
江稚鱼见着护身符已经被拿回,便也不予理会,将陈圆圆视若无物般快步往前走去。
见此景,陈圆圆带有几分羞恼,“切!我最厌恶的便是你们这些循规蹈矩却又扭捏拧巴的世家千金,要送砚关哥大大方方给就行,还藏着掖着!是怕我不悦不允你吗?”
她言辞犀利,明嘲暗讽。
江稚鱼已经走下了台阶,忽而放慢了步子。
“还是奉劝陈姑娘一句,裴砚关家世显赫乃是侯府世子,即便与江家无法连结姻亲,裴家夫人也绝不会允许你这般来路不明的女子做主母的。”
她虽声音温吞,却一句一顿。
与陈圆圆而言,字字珠玑!
陈圆圆羞愤交加,“你!”
她刚要说些什么,余光落在了正前方快步走来的裴砚关身上,“你也听到了她方才的话吧?我与小侯爷这般不清不楚下去,旁人如何看待?既是如此,我便不再继续叨扰二位,祝小侯爷与江小姐琴瑟和鸣。”
裴砚关神色间掠过一抹愠色,他一把揽上陈圆圆的腰肢将其护入怀中:“圆圆,你说什么呢?从始至终我只倾心你一人!”
只倾心她一人?
这话就连江稚鱼身侧的沁儿都有些听不下去,她死死地用眼睛瞪着裴砚关!
那不过是勾栏瓦舍出身的女子,怎堪与她家小姐相提并论?
小侯爷今日这番话,要将她家小姐置于何地?
“小侯爷也未免太过分了些。”沁儿出口怼了一句。
江稚鱼却睨了她一眼,“沁儿,不可无礼。”
话落,她并未做出要与之纠缠之意,起身便要走人。
哪曾想,裴砚关却将她当众拦下:“小鱼儿,我虽不爱你,你我二人成婚后这正室夫人的位置却依旧还是你的,你怎能这般对待圆圆?”
江稚鱼眉心间蹙起了一道川字纹,正欲开口,却又被他打断。
“过几日元宵节我带你和圆圆一起出去赏灯,届时我母亲那边——”
他眼眸噙着笑看着江稚鱼。
未曾说出口的话,那便是希望江稚鱼元宵节时,能自觉地帮他在裴夫人面前挡一挡。
江稚鱼脸色不佳,她神情复杂的注视着与陈圆圆依偎在一起的裴砚关,“我之前不是同你说了吗?那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最后一次?
不过是她见着自己待圆圆太好,小女儿善妒心性罢了。
裴砚关当即黑了脸,“小鱼儿,你什么意思?”
“正人君子可不会让女子帮其圆场,这和欺负她有何区别?”
冷肃的男声从门外响起。
男子接着又道:“延聿,你说对不对?”
裴延聿?
江稚鱼诧异抬眸看去,只见一袭玄色蟒袍发冠高束的男子昂首阔步走在前,裴延聿尾随在侧。
尽管她不认得此人却也能够从他的衣着来断,他乃是陛下最为看重的皇厮之一,三皇子!
裴延聿与之眸光对视上,一板一眼应声答道:“是。”
第8章
江稚鱼微微怔住,心中漾着一抹悸动。
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裴延聿,还有三皇子一同为自己解围。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俯身抬手行礼,动作规矩极具世家女典范。
就连裴砚关也随之,“拜见殿下。”
三皇子施施然抬手示意他们免礼:“不必声张,惊扰到了外头烧香祈福的百姓便不好了。”
一旁的陈圆圆站着看的眼睛都直了,她动作蹩脚,也效仿着江稚鱼应付了事。
心中却暗暗嘀咕,这种封建礼数当真无趣!
“好男儿顶天立地,出门做了错事却要让一介女流替你担责?”三皇子用力拍了拍裴砚关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着。
三皇子这一席话说的裴砚关一番面红耳赤,耷拉着头。
裴砚关抬头瞪了裴延聿一眼,他跟着来瞎凑什么劲,不帮着自己圆场便算了,还答了一句是!
“殿下教训的是!”他递了个眼神给陈圆圆,讪笑一声:“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行一步。”
裴砚关当众拉起陈圆圆的手,堂而皇之的往外走去。
江稚鱼面露窘色怔在原地,目光流转渐落在裴延聿的身上。
她笑了笑,点头示好。
哪曾想,裴砚关这才走没几步,意识到了什么,蓦地转身回眸朝着江稚鱼看去:“小鱼儿,你还愣在这做什么?一起走啊!”
一起走?
他这是想着待会与陈圆圆私会后,又要自己帮他打圆场?
江稚鱼脸上那一抹笑颜僵住,她紧捏了捏帕子,带有几分迟疑:“我与母亲同行。”
“那我待会同你母亲说一声,晚些时候送你回家。”
裴砚关的态度强硬,语气中还掺杂着几分不耐烦。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这般举止所谓何意。
江稚鱼下意识地朝着裴延聿投递去目光,神色中掺杂着些许担忧。
她明明先前已经再三同裴砚关强调过,日后绝不会与他过多纠缠,也不会帮他!
可他却将自己的话视若耳旁风!
三皇子将眼前这一幕尽收眸底,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延聿,你送送江小姐。”
他意味深长的对裴延聿吩咐道,“莫叫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受了小侯爷的发难。”
他的话,点到为止。
之所以让裴延聿送江稚鱼,也是为了让她免受裴砚关欺凌。
江稚鱼颔首一笑,俯身行礼道谢:“谢过殿下抬举。”
“去吧,本殿下今夜要宿在安国寺为百姓祈福。”
三皇子这话言外之意便是要让裴延聿别太着急回来。
裴延聿并未过多言语,他撑起伞快步走在前,彬彬有礼对江稚鱼做出了请的手势。
见此景,琴儿眉眼弯弯眼中噙笑:“奴婢先去寻夫人,那我家小姐便劳烦裴大人多多照顾了。”
此刻仅剩下他们二人并肩走在安国寺的偏院内。
这里人烟稀少,门口又有人把持。
是权贵必经之路,他们将马车停在了西北角的马厩附近。
一来可以避免与前院儿来的平民太过频繁接触。
其次便是犹如江稚鱼这般世家贵女,不便在外抛头露面。
“裴大哥......”
江稚鱼绞着手,含羞低头,“你元宵节的时候打算穿什么衣服去啊?”
那双明亮的眼眸中仿佛蓄满了春水,暗含着少女满心期待。
裴延聿稍作一顿,迟疑——
那一瞬,江稚鱼意识到了什么,心底咯噔一声。
她忙不迭解释道:“是我冒昧唐突了!”
她的神色变得不自然,卷翘的长睫垂落,一抹黯然从脸上一闪而过。
身为世家贵女,出门在外竟这般唐突询问男子衣着,实在是不符规矩。
“没有。”
裴延聿忙开口应答。
他略带些许疑惑不解的看了看江稚鱼:“我对衣着没有太大讲究,能穿暖就好。。”
能穿暖就好......
江稚鱼想到了年幼时,每年冬日里见到裴延聿的时候他的穿着,那般窘态。
他甚至就连一件体面的袄子都没有。
双手冻得像胡萝卜似的肿胀通红,骨节上一寸寸黑青发紫的冻疮,看着就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裴砚关对他不但没有半分怜悯,还说他是尸鬼!
说,只有尸鬼身上才会有黑青色的尸斑!
“母亲给我做了一件桃色的袄子,我还没穿过......”
江稚鱼顿了顿,“裴大哥上次那件烟青色的褂子和我那件袄子很搭呢!”
很搭?
听到这话的裴延聿眉心间蹙起了一道川字纹。
待到二人目光视线对视上的那一刻——
江稚鱼火速偏过头去!
她暗地里紧紧地拽着衣袖,心中暗道,江稚鱼啊江稚鱼,你怎现在也成了那等没脸没皮的。
怎么好意思对裴大哥说出这般冒昧的话?
很搭?这怎么能是世家女讲得出口的?
那张娇嫩灵动的小脸上漾着一团绯色,蔓延至耳朵梢,红的就像是快要沁出血来!
“那我元宵节便穿那件。”
裴延聿的嗓音温润清朗却又富有磁性悦耳。
他刚抬手,想触碰江稚鱼那殷红的耳朵梢,又意识到这里是佛门重地,来往人杂,万一被人瞧见只怕有损她的声誉。
而江稚鱼此刻脸上笑意绚烂如花般。
她快步往前走着。
裴延聿亲自将她送到了江家的马车前,距离马车还有几步远。
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般停下了脚步:“你下次出门穿厚些。”
穿厚些,看似是一句不足为奇的叮咛。
但与他而言,意义不同。
裴延聿是真的挨过饿、受过冻的人,他知道浑身生满冻疮,冬日里高烧不退是什么滋味儿。
江稚鱼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我记住了,裴大哥!”
“小鱼。”
江母掀开卷帘循声朝外看去,一抬眸便瞧见了踏雪而来的两人。
裴延聿毕恭毕敬同江母行了个礼。
“劳烦裴大人送小女一趟。”江母讪笑着赶忙从马车内下来。
裴延聿却摇头,“无妨,她穿着单薄,这安国寺内又鱼龙混杂。”
“你这丫头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江母睨了江稚鱼一眼,又道:“裴大人公务繁忙,你还让他送你。”
江稚鱼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江母对裴延聿点头示好,带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在荒无人迹的山路上。
江母心思一沉,脸耷拉下来:“你同裴家那个少来往为好。”
“为什么啊母亲?”
江稚鱼紧咬着唇瓣,同母亲据理力争着:“裴大哥他不是坏人。”
“他虽不是坏人,可他如今却是当红权贵,乃是陛下跟前拔尖的红人,天潢贵胄,那岂能是你我这等门楣能够染指的?”
江母一番话落,却见女儿脸上依旧是懵懂神色。
她一摆衣袖,罢了,索性今日便把话同她说清楚:“朝堂之上,杀人不见血,站得越高摔得越惨,稍有不慎那便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小鱼,母亲只想让你安逸平稳过一生,能懂吗?”
第9章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江稚鱼却觉得,那并没什么。
难道旁的世家子弟就能好得过裴延聿吗?
例如裴砚关那般,看着出落得仪表堂堂,背地里行事却如此龌龊。
每每要让自己帮他顶罪打圆场......
与这样的人过一生,就能幸福吗?
江稚鱼从不会与母亲顶罪,即便面对母亲今日这般说教,她也仅是轻启朱唇欲言又止。
末了,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她给生生咽下。
时间一晃眼便到了元宵节那日。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就连江家大门上也换上了一对喜色鸳鸯戏水的大红灯笼,寓意着幸福美满。
待江稚鱼换好了母亲新给她做的那条朱红色飞袖流仙裙出来时,沁儿等人愣是看呆了眼。
“小姐好美,宛若那九天仙女下凡般!”
沁儿双手捧脸,眼睛都快看直了。
她忙不迭取来了那套桃粉色的蝴蝶刺绣长袄递了过去。
“奴婢看的都挪不动眼,这要是被小侯爷看到......”
沁儿话还没说完,便被江稚鱼给打断,“我今日不是去见他。”
当真不是?
沁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以往每年小姐都会在元宵节去与小侯爷赴约。
前几日听小姐说起今年要去宣德门,沁儿还以为只是小侯爷临时换了地方,现在看来是另有其人啊。
临了要出门时,江稚鱼与母亲又一次确认了地点。
“是宣德门,娘别再问了,今日元宵人来人往,再等等可就要迟了”
江母看着女儿,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罢了,只要我们小鱼能够开心就好,待会让沁儿多带些银钱,玩个尽兴。”
“谢过娘!”
江稚鱼那张脸上漾着一抹绚烂的笑颜。
待到她被沁儿搀扶着正要上马车时,忽的前面传来了一道男声。
“江小姐!”
来人正是裴砚关的小厮。
他神色焦灼,步履匆匆,“少爷他......他旧伤未愈,今日又病倒在床,只怕是无法与小姐赴约了。”
小厮说话的时候耷拉着脑袋,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见此景,江稚鱼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的心隐隐作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剜了一刀般难受!
他要去陪陈圆圆,大可坦率,大大方方的说。
何至于这般辛苦遮瞒?
还要赶在这元宵节时,称自己抱病在床,这般糟践诅咒自己?
不过......
“知道了。”江稚鱼垂下眼眸神色微沉,她回眸看了看沁儿:“小侯爷伤势未愈,你去取些府邸上等的金疮药来。”
末了,她又趴在沁儿的耳畔一番呢喃。
待会让沁儿随着小厮一同去一遭侯府,随后再去宣德门找她。
这样一来,母亲便不会发觉什么破绽了。
即便江母晓得什么,届时她便称自己贪玩,去了宣德门那边赏灯。
毕竟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哪家女儿能不心驰神往?
马车刚过桥,那闹吵聒噪的声音映入耳畔。
留仙湖畔多的是俊男靓女出双入对同行,在此处,一道高呵声响起——
“小侯爷真厉害!”
这熟悉的声音映入耳畔。
江稚鱼下意识地透过那珠帘朝外睨了一眼。
湖畔旁一穿着玄色狐裘披风的女子,正幸福依偎在男子怀中。
他们二人举手投足亲昵无间。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圆圆,好诗啊!”
离得那么远,江稚鱼都能够清晰地看到裴砚关看向怀中人儿时,那般宠溺的眼神。
在他的心中,陈圆圆宛若神女一般!
江稚鱼摇头轻声嗤笑,方才小厮还来通禀,说他卧床养伤,这么快可就好了?
他甚至待自己撒谎都这般拙劣。
是吃定了她不忍心拆穿?
还是嫌她太愚钝?
江稚鱼被人护送下车,她心绪复杂的朝着前方走去。
在未曾见到裴砚关时,她还曾暗想过,是否自己对他的揣测太过龌龊。
毕竟那日裴夫人命人对他用刑,她也是亲眼目睹的。
当下想想,实在是可笑之至!
她下了马车后,头也不回的快步朝着宣德门的方向走去。
让江稚鱼始料未及的是,今日元宵节的人比起往年还要多。
来年便是科考,不少书生抵京......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她一度有些担忧,若是今日遇不到裴延聿呢?
却不曾想,她刚一抬头便看到了一袭烟青色长褂玉立的裴延聿。
他站在桥上,手里提着一盏花灯。
人满为患的桥梁上,他也一眼就看到了江稚鱼。
二人离得很远,眸光相对着。
江稚鱼加快了脚步朝着他的方向赶去。
少女眉眼弯弯,比起天上的繁星闪闪还要耀眼,“裴大哥,等很久了吧?”
“没有,刚到。”
裴延聿说话时,忍不住打量着面前的人儿。
桃粉色的小袄,将她那张本就美艳、灵动的小脸映衬的更为娇憨。
裙摆处一朵朵绚烂的桃花,在这月光的映照下频频闪烁着微光......
好似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身,美的让人难以挪移目光视线。
“这是,给我的?”
江稚鱼感到有些惊奇,她定睛看着裴延聿手中拎着的那一盏花灯。
“嗯。”
裴延聿主动递了上去。
她爱不释手的轻轻摸了摸,“这不像是外面卖的!”
那灵动的兔儿,一双眼睛大大的,在里面灯芯映照下,像是会说话般!
兔儿的脑袋上还有一撮毛茸茸的......
“随手做的,你不嫌弃就好。”
裴延聿倒吸了一口气,眼眸始终锁在面前人儿的身上。
江稚鱼欢喜异常,她点头:“喜欢的不得了,裴大哥竟然还会扎花灯的手艺!”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裴延聿居然会的这么多?
这么些年来,她才意识到,看似是从小一起长大,可他们之间好像根本不熟。
她对他的了解微乎其微!
“我......”
裴延聿话锋一顿,迟疑片刻这才缓缓说道:“以前冬日里帮过府上的丫鬟做活。”
“很辛苦吧?我听说那毛竹上很多倒刺!”
江稚鱼说话时便紧张地下意识去抬起了他的手。
一度,竟忘了男女大防!
裴延聿怔住,神色复杂的朝着她看去。
第10章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痛不痛。
麻木不仁仿佛已经深深烙印在裴延聿的心里。
江稚鱼看到他掌心中有被毛竹倒刺刮伤的痕迹,她眉心微蹙,接着将手中丝帕拿起轻轻地裹了上去:“裴大哥的手以前生过冻疮,回去要仔细料养伤口。”
丝帕上绣着的是花团锦簇的金桂,针脚细腻,金丝勾勒的桂花栩栩如生。
看一眼便仿佛能够嗅到八月金桂的淡淡雅香。
听到江稚鱼说起冻疮......
裴延聿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这些!
他竟生出了一丝丝的私心,紧攥着手中丝帕,淡然的‘嗯’了一声。
“这兔儿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灯。”
江稚鱼回眸,目光视线锁在了手中提着的灯笼上。
她眉眼弯弯,笑意璀璨。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
江家的后院儿里其实就养着几只从西域进贡来的侏儒兔。
小兔儿毛绒绒,浑身通透洁白,刚好能够放入掌心之中。
江稚鱼以前曾带着家里的侏儒兔去找过裴砚关。
那时候他鄙夷又嫌弃的睨了一眼兔儿,仿佛看到了什么腌臜之物般,接着将目光偏离向一旁,“好歹出身名门,手捧着这腌臜玩意儿成何体统,看你如今竟然顽劣成性,哪有半分世家贵女的样子。”
在裴砚关要让人将那几只活泼灵动的兔儿丢出去之前,她快步冲上前去将兔儿护在怀中。
江稚鱼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将兔儿送回家。
自此以后,她便在人前装做出端庄贤良得体,从不敢有半分纰漏。
她的眸光视线此刻落在前面不远处。
摆着皮影戏的小摊前围着不少人。
江稚鱼长吁了一口气,她也觉得自己好像那台前被人提拉着丝线的皮偶。
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都是受过规训的......
从未有人真正的关心过她是否欢喜。
“想看皮影?”裴延聿挑眉狐疑朝她看去。
江稚鱼循声回眸,她仔细将花灯护在怀中,生怕有半分磕碰,又淡然一笑摇头:“没有。”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太多约束。”
裴延聿认真地对她一番嘱咐。
他能够看得出江稚鱼小心翼翼掩饰着惶恐。
她这样,真的不累吗?
“裴大哥送了我这么好的礼物,我也给你准备了回礼。”
江稚鱼从怀中取出一枚重新装好的平安符。
仅是用着寺庙那锦囊显得没有诚意,所以她这几日连夜在家用针线赶制了一个新的锦囊。
锦囊小巧玲珑,刚好能将那护身符容纳其中。
下摆处是微波粼粼的湖水,湖底便是一只神态灵动的锦鲤,鲤儿的周身还有泡泡。
看着江稚鱼送来的东西,裴延聿有些微微出神般怔愣住。
他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绣工......
可从那走线及金丝质地来看,明显这锦囊是她亲手所制。
“这是我从安国寺求来的平安符,祝裴大哥新的一年平平安安、扶摇直上!”
灯火辉煌的桥梁上,站在裴延聿面前的人儿笑靥如花般的看着自己。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的真挚。
裴延聿接过了平安符,随手系在自己腰间,他也不自觉地随着她一道扯起唇角一笑:“好,你的回礼,我收下了。”
江稚鱼同他方才见面时,一开始还拘谨着,再到过了桥后便没那么拘束,反倒还大胆不少。
她目光始终凝聚在桥墩前面的小摊上。
一盏盏琉璃质地的八角宫灯,那琉璃上还被雕刻出各式各样的花纹。
比如兰草、蝴蝶......
灯芯点燃后可透过琉璃灯面将图案投射在地上。
还会伴随着琉璃投影,随着不同角度、光源、色彩逐渐变幻。
美轮美奂,即便江稚鱼眼界不浅,却还是在小摊前驻足站住,她看呆了眼。
“你喜欢吗?”
裴延聿说话时便将腰间挂着的荷包摘下。
摊主却将他给拦了下来:“公子,我们这八角宫灯一灯难求,仅仅是这琉璃盏的灯面,其中一面都需要匠人仔细锻造打磨、雕刻......”
摊主罗里吧嗦说了一堆。
裴延聿却干脆果决:“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
“十文钱可参选投壶一次,只要能够连中十环,便可以将这宫灯带给心上人啦!”
摊主拱手作揖笑意盎然的对裴延聿解释着。
心上人......
江稚鱼本意是想要解释,却见着裴延聿神清气闲的朝着投壶方向走去。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
也是,在他的心目中自己是裴砚关的未婚妻,他待自己就像是邻家小妹般。
江稚鱼愣神之际,只听着耳畔一片惊呼声响起。
周围不管是青年才俊还是出来看灯的少女,无一例外,他们目光齐刷刷的投递在裴延聿的身上!
他负手而立,宛若谪仙般清风霁月,看似漫不经心的往前轻轻一抛——
稳、准、狠!
落入壶中心!
江稚鱼也看呆了眼!
要知道,年幼时的裴延聿根本没有参加世家子弟投壶玩乐的资格。
他从未在裴家展露过这些。
不过他如今能够在前朝站在这般地位,手腕、才学、那是自然不在话下。
江稚鱼想过他厉害,却不曾想他的能耐远超出她所想象的范畴!
“公子今日还是第一个一发十环,在下实在是钦佩不已!”
摊主也履约将那琉璃盏宫灯递了过来。
一旁看热闹参与投壶的人越来越多,从而导致生意越发红火。
摊主抓起了几盏河灯递了过去:“来年公子可一定要同娘子再度光顾在下这小摊,你们二位在此,当真是让我这小摊蓬荜生辉!”
娘子......
江稚鱼有些羞赧的偏过头去。
她余光落在了裴延聿的身上,却见他依旧神色自然毫无半分波澜。
裴延聿接过了宫灯递给了她:“你的。”
“谢谢裴大哥!”
江稚鱼羞赧之余却还不忘道谢。
他们二人商议着找个地方去将河灯给放了。
“说到底也是为了来年一个好兆头,裴大哥,你觉得呢?”
“我......都依你。”
二人眸光对视的那一刹,裴延聿明显能够从她的眼中捕捉到微微闪动的光亮。
她的眼睛比九天银河都要明亮,闪耀。
江稚鱼心底狠狠悸动!
外面曾有人传言说裴延聿他手握重权,自从任职官职后便杀伐果断、手腕狠厉。
可她不这么觉得。
裴延聿他前半生吃了那么多苦,也是该好好保护自己。
“其实,裴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来着。”
江稚鱼犹豫了很久正要鼓足勇气之际。
她回眸一瞥,这才发觉本应该与她并肩同行的男子此刻却被人群给冲散了去!
寻不见裴延聿的人影,她不禁有些焦急。
江稚鱼提起裙角仓皇无措的顺着来时路赶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狠狠的朝着她的身上扑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开口,“抱歉,姑娘麻烦你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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