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寿终 》由著名作者佚名精心创造,小说主角是 林夏 、 徐文光 ,作者内容丰富多彩,艺术感染力强,内容非常精彩。《寿终》小说精彩内容分享:第1章“夏夏,机票抢到了吗?我这里抢到了火车票,坐两天,回去也能赶上爷爷的葬礼。”林夏在收整行李,一侧跟她交谈的男人,是与她同村同校的徐文光。他喋喋不休的唠叨,林夏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手下动作无序的忙乱着,眼眶红肿,没有一丝神采,实际上只有这样,林夏才能克制隐忍即将决堤的悲伤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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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夏夏,机票抢到了吗?我这里抢到了火车票,坐两天,回去也能赶上爷爷的葬礼。”
林夏在收整行李,一侧跟她交谈的男人,是与她同村同校的徐文光。
他喋喋不休的唠叨,林夏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手下动作无序的忙乱着,眼眶红肿,没有一丝神采,实际上只有这样,林夏才能克制隐忍即将决堤的悲伤情绪。
从今早刚得知这个消息的崩溃,到现在她可以平静接受,无人知道林夏到底有多坚强。
爷爷怎么会突然逝世呢?
他们都说爷爷是“寿终正寝”,可林夏的老家是出了名的长寿村,老人平均都能活到120岁,爷爷60岁就没了,怎么会是寿终正寝呢?
林夏思绪不宁,一侧徐文光看出了她的情绪。
他叹了口气,起身拍拍林夏的肩膀。
“别难过了,夏夏。
有一点千万别忘,回家可不能乱说话,知道吗?
你爷爷一定是寿终正寝!千万别忘了。”
听见这句话,似乎是唤醒了林夏某些记忆,一股无名火腾起。
她并未怀疑爷爷的死亡有异,毕竟人活着总有意外,可寿终正寝这句话未免太讽刺。
这就像是外人叫她别过度追究的幌子!
林夏情绪起伏过大,她叠衣服的手气的止不住的颤抖。
林夏猛地回头,要跟他好好争论。
怒火直冲脑门,林夏瞪着徐文光,却不知视线落到了哪,登时就泄了气,整个人呆立原地。
徐文光更是不明所以,他只当人是伤心过度,赶紧拉着她出门,生怕她在家里闷着,憋出什么病来。
只有林夏还不可置信的盯着门后。
她刚刚看见爷爷就站在那。
爷爷面色紫红,下巴到前襟都是黑紫色的污渍,像是干涸了的鲜血。
是爷爷的鬼魂吗?爷爷来找她了吗?爷爷这幅模样,莫非真是受人所害?
这个设想叫林夏头皮发麻。
二人下楼,海城潮湿闷热的晚风吹面,林夏恍若未闻,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虚影。
是爷爷吧?爷爷那般凄惨,怎会是寿终正寝?
二人去到常去的路边摊。
他们是情侣,同时也是寿村唯一走出来的两位大学生。
“夏夏,我知道你难过,可村子里的规矩你也知道,别让我担心你好吗?”
林夏心不在焉的点头。
他们村子迷信,认定了因果轮回,说横死、病死......之人不入轮回,只有寿终正寝的人来世才能富贵顺遂。
所谓人死债消,无论人是因何而亡,只要旁人说一句寿终正寝,那等人下葬,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这规矩林夏自小就不理解,哪怕到现在,她依旧无法认同。
坐上返乡的长途火车,二人大包小包一路长途跋涉。
他们村子位于深山,在县里下火车后,还要乘坐摩的走山路再经过4个小时。
终于到家,看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熟悉村落眼下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帆。
林夏鼻子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
这一路上她控制着,不叫自己去想,可看到这丧葬的氛围,依旧叫林夏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
这是村里的规矩,村里人少,每逝世一人,整个村子都要集体哀悼七日。
眼下她二人等在村口。
徐文光早早跟家里通过电话,林夏自小无父无母,跟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逝世,林夏家中再无旁人,所以来接应的是徐文光的父亲,同时他也是寿村的村长。
当那个手里掐着烟斗,穿着藏蓝唐装的老人出现在村口,看见归家的稚子,他满脸复杂。
“辛苦了,孩子。”
林夏张张嘴,她有千言万语想问出口,她想知道爷爷到底是怎么没的。
可最终,她只干巴的说道:“不辛苦”。
回到自家小院,林夏看见屋内的棺材瞬间颅内一片嗡鸣。
她快走两步想推开棺材再看爷爷最后一眼,却被后头赶来的村长制止。
“夏夏,别看了,老林头平日里就体面。”
村长这话只说了一半,可林夏只是想看爷爷是否跟她那晚看见的一致。
若一致,那爷爷一定是遇害,并非正常死亡。
若果真如此,哪怕村里有这狗屁规矩,林夏也一定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如今听到村长阻拦,林夏心头疑惑更甚,村长阻拦她,莫不是他也知晓什么,在隐瞒自己?
走进熟悉的小屋,看着自己和爷爷生活的家,林夏怅然若失。
她看着空唠唠的房子,第一次觉得竟如此冷清。
身后徐文光跟村长也进屋来,生怕她触景生情,村长也跟着催促道。
“丫头,收拾一下你爷爷的遗物吧,看看哪些要烧掉,哪些留着。”
林夏眼底划过一抹不舍,她翻开爷爷的衣柜,将里面藏起来的铁皮盒抱在怀里。
村长看见,眼神牢牢粘在铁皮盒上,再难移开视线。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
“不拿别的了?这么一个小盒子能留下什么?
日头还长,你再看看吧。”
林夏却坚定摇头。
“不了,爷爷所有贵重的东西都在这了,衣服鞋子什么的烧掉就可以了。
只有这个,是爷爷留给我的念想。”
林夏的爷爷叫林长河,是守山人,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进山巡查,看守野生动物防止盗猎情况。
这铁盒子里,都是爷爷在山上寻来的宝贝,幼时爷爷用它哄自己开心。
成年后,林夏用其睹物思人。
林夏当着村长的面将铁盒子打开,看见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山货,村长不着痕迹的凝眉,眼底尽是不耐。
“丫头,再找找吧,你跟小光未来不在山里,这老房子留着也无用。
到时候日头一长,有些东西就是想留都留不下了。”
无论村长怎么劝阻,林夏都坚定摇头。
最终他无奈,只是帮着林夏将行李打包,三人一同回了徐家。
林夏家里不是不能住人,只是棺材停在院中,怎么都不方便。
正好她跟徐文光感情好,打算毕业就结婚,因此村长带她回徐家也不算失礼。
徐家阿婆见林夏心疼的抱紧她,再次感受到长辈的温暖,林夏强忍着悲伤,不想叫长辈惦念。
然而,她却没注意,跟她一道回来的村长不知在何时悄然离去。
第2章
村长拐到后街,跟另外两人暗中交谈。
“老林头到底把东西藏哪了?林家丫头一点都不知情,回去就拿了个破盒子!”
“我呸!这老东西死了也不安生,他不能藏在山里吧?”
“不可能,咱们这山宽广的很,这要是藏山里要到哪去找?”
“急什么?那东西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再等等吧。”
他们谈话并未刻意躲避,似乎除了林夏,他们并不惧怕被旁人知晓。
“......”
另一侧,林夏始终心神不宁。
她穿上衣服踩着夕阳出门,打算找别人问问。
“婶子,你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老林头?他是寿终正寝呀!当然是老死的!”
“大伯,我爷爷是怎么死的?他生前都见过谁?”
“你说长河?他见过谁了?他是自己睡觉睡死的!这种事你别来问我。”
“阿姐,我爷爷......”
接连走了数家,从夕阳西下走到明月高挂。
林夏拢着领口,越走,她越寒凉。
大家是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邻居,再往上数几辈说不准都沾亲带故。
为什么连她爷爷的真正死因都不能明说?
寿终正寝,好一个寿终正寝!
走到村子深处,这里背靠大山,越往里走就越孤寂,林夏望着远处那座被孤立的小院,她打起点精神,脚下步伐加快。
那里住的是村里的跛子张,一个老光棍,生前爷爷总爱找他喝酒。
就凭这份恩情,他总得告诉自己点什么吧?
院门开,跛子张露出那张灰扑扑的老脸。
“林夏?你回来了?”
林夏见他还认识自己,忙不迭点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见旧人之子,跛子张面上划过一丝纠结。
他张嘴,点燃一卷旱烟,默默张口。
“听叔一句,你爷爷寿终正寝,这句话不是在骗你,是为了保你。
你上了大学,走出大山,说明你爷爷在冥冥之中罩着你呢。
听叔一句,别追究了。”
闻言,林夏攥紧了拳头。
她就知道,果然有问题!
林夏急忙追问,跛子张却毫不犹豫将大门关上。她急切拍门,想听到更多真相,跛子张心狠,直接将大门落锁。
林夏赶紧蹲下身,将身上全部现金顺着门缝塞进去。
“张叔,张叔!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求求你,看在往日跟我爷爷的情分上帮帮我吧!”
林夏耐着性子又等了半天,终于等到里头开锁的声音。
木门打开,林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她扒着木门,希冀的望着跛子张。
然而,她却听见他说。
“小林娃娃,回家去吧,家里有你想要的。
别难为张叔了,他要在村里生活的。”
说完,跛子张转头走进屋去,连院门都没关。
只有林夏如遭雷击,她呆呆的望着前方,惊讶到嘴巴张起,浑身颤栗不止。
小林娃娃,是爷爷对她的称呼。
在无人时,爷爷总喜欢叫她小林娃娃哄她。
更骇人的是,她看见跛子张刚刚回头走那几步路,他的脚忽然不跛了。
夜晚冷风一吹,林夏猛地回望,入目的黑夜无边寂静。
却又好似隐藏了什么东西。
林夏定了定心神。
如果亡魂是她爷爷,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那是从小疼爱她的爷爷,爷爷可不会害她。
一路赶回家中小院,许是心中有了答案,如今再看着熟悉的院子,怎么看怎么古怪。
院子原本有一个爷爷十分宝贝的磨盘,如今却拆分开来堆积在角落。
还有砖墙外挂着的老腊肉,那是爷爷过节才舍得吃好东西,如今跌落在地,裹上一层厚厚的灰。
这里遭过扫荡,任何物件都被拆分开来查看,只剩下零星无法复原的被丢在一旁。
走进屋内,怪异感更深,林夏猛的呼吸,去捕捉空气中的味道。
爷爷爱干净,洗衣打扫都会用肥皂投洗。
因此林夏记忆里,自己家中永远飘着淡淡的皂角香,如今,这空气中却是一丝微不可察的烟味。
林夏的爷爷从不吸烟。
她上手在家中翻找,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跛子张说东西在家里,至于是什么东西,她没有丝毫头绪。
翻了半天,没找到半分像样的物品,待她合上储物箱盖板,却是差点吓得跌坐在地。
只看见,那深漆色木质盖板之上,忽然出现了爷爷青紫惨败的脸。
林夏距离那张脸不过半臂远,她抖了抖唇,想要张口细细询问,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启唇,无声吐出几个字。
霎时间,林夏如遭雷击。
她猛地回头,刚好看见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爷爷刚才说:“窗外有人”。
林夏攥紧了拳头,到此刻她才理解跛子张那句“是为了保她”。
他们为何要对爷爷出手?爷爷一辈子与人和善,为何到老沦落如此境遇?
他的孙女仅仅是想要查清真相,却还要被捂嘴,面临危机?
林夏双目赤红,但她理智,并不会轻举妄动。
她从地上捡起一个棒槌防身,一边她控制情绪,转眼泪水就留了满面。
林夏飞速跑出门,就在她跨出房门的档口,她隐约看见篱笆外有个模糊的人影。
但她装作看不见,只是一下子扑在棺材上。
“爷爷!为何要待我如此狠心?为什么不叫夏夏见你最后一面?
你也一起带夏夏走吧!”
林夏哭的肝肠寸断,她嗓门亮,半夜这么一嚎,整排房子都能听见。
边哭,她手下也没闲着,一边开棺。
沉重的棺材板被林夏推开,棺材打开一角。林夏正要施力,将整个棺材板都掀开。
“林夏!快住手!”
她沉浸在情绪里,全当没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急促响起,徐文光跟村长不知何时赶到,将她拉开。
“夏夏,你冷静一点!”
看见有人来,林夏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但是无人知晓,刚刚开棺的那一眼,林夏看见爷爷死不瞑目。
林长河面目狰狞,怒目圆瞪,即便他瞳孔已经扩散,恍惚间,那种被注视感依旧落在林夏身上。
第3章
这个夜晚闹的鸡飞狗跳,在林夏晕倒以后,村长气急,直接敲在徐文光头上。
“我说没说过叫你看好她?要不是你祥子叔在这看着,她怕是要坏了大事!”
徐文光打横抱起林夏。
“爸,夏夏爷爷没了,你叫她怎么冷静?再说是你们对不起林爷爷!是你们对不起夏夏!”
“啪!”
响亮的巴掌声突兀划过黑暗,强劲的震感以徐文光的身体为导线直直传进林夏耳中。
震的她装晕差点失败,好在她控制住了因惊讶而下意识颤抖的身体。
挨过巴掌后,徐文光身体僵在原地,对面徐叔也一言不发。
这二人闹矛盾,却是叫林夏彻底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爷爷的死绝对跟村长脱不开关系。可爷爷到底叫自己回来寻找什么呢?
一句没头没尾的“在家里”,便叫林夏回家一通翻找,可非但什么都没找到,还被人监视。
当意识到窗外有人的那一刻,林夏惊慌失措,她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若真有人想对她下手,那她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既然她知道这村里人都忌讳她爷爷的死因,那她捅破大天了去,彻底发疯也要叫他们吓破胆!
抱着这种想法,林夏脑袋一热就冲了出去。
他自然没有不敬爷爷尸体亡魂的意思,只是这是她眼下能选择的唯一方式,用最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这点的确是她思虑不周,不过却是叫她阴差阳错看清了身边人的虚伪假面!
她始终也没想过,赶来最快的居然是村长跟她的男友!
怎么会是他们?
莫非他们也在暗暗在附近跟踪自己?
这一路上徐家父子再无一言,回到徐家被放上榻,林夏能感受到自己指尖被针扎了一下,这刺痛瞬间叫她无法再伪装。
她睁开眼,是徐家阿婆手中拿着绣花针在扎她指尖,这是叫醒人的土方法,眼见人醒来,阿婆关切的凑过来:“夏夏醒了?哎呦,这可真是作孽呀,夏夏,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千万说出来啊,我叫小光去叫张大夫。”
经历了魔幻的一天,林夏心情十分复杂。
她被婆婆握着的双手不可抑制的轻颤着,最终她摇头说道:“我没事了,奶奶。”
徐文光父子有秘密,极有可能他们做了对不起自己爷爷的事,可她跟徐文光的感情也是真的,徐奶奶心疼她也是真的。
人的感情当真极为矛盾,真心里掺杂着谎言,才最是叫人难以分辨。
但她必须查清爷爷的死因,不然这口气她咽不下。
外头徐文光顶着被扇红的脸进门,徐奶奶出去,心疼的扯着徐文光,口中大呼“我的乖孙”。
他凑过来,面色有些凝重。
“夏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千万记得,你爷爷是寿终正寝。
你可以去查,我会帮你,但你千万要记得......,寿终正寝!”
徐文光小声说这,带着气音的嗓子却带着几分坚毅,他的眼神太认真执拗,林夏被他看的直起鸡皮疙瘩。
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自相矛盾吗?
可回味着徐文光的话,林夏又隐隐察觉出别的意味来。
她试探着张口。
“如果不是寿终正寝,会发生什么事?”
林夏这句话刚脱出口,徐文光的眼神瞬间惊恐万分,他赶紧捂住林夏的嘴。
“林夏!你失忆了吗?村子里的规矩怎么能忘?
什么都不会发生!你爷爷一定是寿终正寝!”
......?
谁失忆?
林夏凝眉,但只能点头答应。
徐文光说话没头没尾,这叫林夏能清楚什么?
不过她隐约察觉出,看来他不是在阻止自己探寻真相,是似乎只要认定了爷爷不是寿终正寝,就会发生可怕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林夏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毕竟村子里二十几岁就横死的人,在灵堂上也一定会告知是寿终正寝。
至于不是寿终正寝的人会发生何事,林夏还真不知道。
莫非,爷爷的亡魂迟迟无法去投胎,就是被自己执拗寻求一个真相给害得?
这一个夜晚,林夏无眠,她一边自责一边迷茫,睁着眼回想爷爷去世后发生的怪异事,林夏却发现自己仿佛身处迷雾中,什么都看不见。
是她太傻了吗?爷爷突然去世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看到了爷爷,爷爷的亡灵在指引自己去探寻真相。
爷爷要自己找的东西,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吗?
假若自己找到了,那又能凭借此叫凶手伏法吗?
想着想着,林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父母还未逝世的时候。
那时候林夏无忧无虑,日子过的极为舒心,可忽然有一天爷爷忽然将林夏带到了完全陌生是房子里,父母消失不见,爷爷告诉她,以后就是他们在一起生活了。
没人告诉她,自己的爸爸妈妈去了哪,他们对林夏说,自己的父母是“寿终正寝”。
后来日子长了,林夏不会再询问了,因为爷爷给了她世界上最美好的童年。
梦里,爷爷带着她下河摸鱼,上山摘果子,看日出日落。
梦中的美好回忆叫她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可不知梦到了什么,她原本五彩的梦境徒然转变,变得阴森可怖。
林夏梦到了爷爷带着幼年的自己去了坟场。
每年八月爷爷都会带自己过去,可在今天的梦境中,幼年的林夏大哭不止。
“我要回家,我不要来这个地方,爷爷,我害怕。”
视线一转,林夏看见牵着自己的爷爷忽然变成了他死后的模样,爷爷下巴到前襟上已经干涸的鲜血格外刺眼。
这一次角度不同,幼年矮小的林夏抬头,甚至看见爷爷下颚上有一道贯穿的伤口。
看样子像一把尖头利器从爷爷下巴刺入。
这是爷爷真正的死因吗?
梦境与现实不断交替重叠。
梦里的幼年林夏在哭,梦外的林夏红着眼眶在分析爷爷的死因。
二人走到那一双合葬的墓前。
爷爷忽然转头盯紧林夏。
“夏夏。”
这称呼实在久违。
梦境之外的林夏无意识哭湿了枕头。
“夏夏,爷爷的死亡代表不了什么,不要为爷爷难过。
我已经跳出了囚笼,真正的自由了,这是爷爷自己的选择,不怪任何人。
接下来爷爷要说的话你记好,家里藏着的东西十分重要,夏夏你要努力,不能叫那东西落入他人手里。”
第4章
爷爷可怖的面容在梦中愈发慈祥,这是她的爷爷,幼年林夏死死攥住爷爷的手。
似乎只要她松开,爷爷就不见了。
爷爷蹲下身体,看着自己儿子儿媳的坟墓。他浑浊的双眼透出一丝怀念。
梦境的后期发生了什么,林夏就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是自己童年的时光,那些爷爷陪伴自己度过的美好日子。
爷爷叫她看到这些一定是有理由的,林夏看着那些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努力去分析。
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第二天一早,林夏被院子里的吵嚷声闹醒。
就见外头徐家的院子里的进来一群带着鬼神面具,穿着夸张戏服的人。
见此,林夏恍惚一瞬,这才想起村子里的规矩。
这是寿村的的习俗,有人逝世,尸体会停棺七日,这期间寿村的村民会跳摊戏,整整进行七日。
林夏昨天刚回来,所以摊戏耽搁了两日,因为她不到场摊戏无法进行。
因此今天一早村民就找上门,今天估计一整天都要在外奔波,要将前几天耽误的给补上。
这一条也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林夏知晓,但轮到自己头上还是头一遭。
幼时她还无法理解生死,只觉得这摊戏十分有趣,她只需要跟在人群后头捡米果吃,如今轮到自己挑大梁,她心底五味杂陈。
刚出门,院子里带着花花绿绿摊面具的人齐齐转过来,透过面具,他们黑白分明的双眸死死将林夏锁定。
有人眼底划过埋怨,显然是在怪罪昨夜林夏差点坏了规矩,但被选中跳摊戏的人是不能多言的,因此他们只是冷脸,林夏扭过脸,全当没看见。
假如不是他们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交代,自己怎会冒犯逝者?
一边旁观的人冲着林夏说了什么,还有人上前,手中拿着全新的戏服要给自己穿上。
她瑟缩一下,本能想离开逃离,一旁徐文光在背后扶住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夏夏,这是规矩。”
她只得乖乖套上厚重戏服,她这一套是蓝红的配色加上金色祥云暗纹,再带上狰狞鬼面,这古老质朴道具叫她仿佛瞬间穿越。
通过面具上的两个圆孔,林夏宛若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场荒谬的闹剧。
而她手持双旗站在队列前沿,待听见鬼哭狼号一般的哀乐响起。
林夏四肢不便受控制的前行,身后那些带着鬼面,看不清是谁的村民扭动着四肢,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林夏不懂他们,她只麻木的跟随指引走完整个村子。
路途的终点,就是林家的小院,爷爷的尸体还停在这,昨天林夏害怕受到伤害,在这院子里大闹一场。
今天再来看,爷爷的棺材居然钉上了钉子。
林夏隔着面具冷眼看着,爷爷死不瞑目的面容她永世难忘!以为钉上钉子就能掩饰他们的心虚吗?
身后敲锣打鼓,在林夏进入院子后敲打的更为热烈急促,一旁指引的人拿出蒲团与鞭炮,要她跪下磕头。
林夏照做,待她头重重磕在地上那一刻,她却浑身僵直,无法起身。
她只觉得背上一沉,冰冷刺骨的空气钻进她脖颈里,可今天林夏穿着戏服,脑袋后头包着头巾。
哪里来的冷气?
她试着活动肢体,一旁指引的阿伯早就不耐烦,院子外头的音乐也越发尖锐急促。
林夏几乎想要打破规矩尖叫出声,可她悲催的发现,自己居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尝试着轻轻转头,利用面具上的圆孔去看看身旁两侧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然而视线里,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只青紫色的大掌。
那只透着诡异的手掌将自己最后的视线捂住,林夏只听见一道空灵的人声似乎在说:“谁允许你一个死人跪的?”
接着,林夏的视线一片漆黑,她自此失去意识,再分不清天地万物。
等再次恢复意识,林夏茫然的看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这里是徐家。
她起身,捂着脑袋面色痛苦。
她的头怎么这么疼?
再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她昏倒了?
自己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回想记忆消失的最后一瞬间,林夏似乎又见鬼了,可那是自己的爷爷吗?
爷爷怎会不让她祭拜呢?还说自己是一个死人......
诅咒她做什么?这是在威胁,只要她继续查下去,就离死不远了?
她穿鞋推门出去,却被外面的场景吓了一条。
“你们,怎么都在这?”
院中人头攒动,村长坐在门口抽烟,看样子是今天那些参与摊戏的人都来了。
眼见林夏出来,他们愁容满面的脸登时换成恐惧。
徐文光走过来也是愁容满面,他扶着林夏肩膀询问道:“夏夏,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林夏将自己的见闻交代清楚,却见徐文光眉头皱的更紧。
他交代了林夏失去意识后的事情,在林夏磕头长跪不起之后,所有人都不耐烦,一旁负责指引的阿伯将林夏扶起。
却听见她狰狞的嘶吼。
她站起身,回头。
林夏脸上的摊面具毫无预兆竖着裂开,其中一半掉落,露出林夏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为什么陌生?因为在场之人亲眼所见,林夏一双瞳孔全黑,一丝眼白都不见。
她手指着人群中一个带着哭脸判官形象的人说:“谁给你的胆子偷我的东西?”
接着林夏就昏倒当场,其余人方寸大乱,就连只进行了一半掉摊戏都被迫停止。
这在寿村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后来那人摘下面具,被人认出是村支书陈斌。
被林夏当场指认的他也是一脸懵,可是反应过来林夏说的究竟是什么后,他惊叫一声跑回家,到现在都不见身影。
“我不知道!对于这一切我都不知情,陈叔偷什么了?是偷了我爷爷的东西吗?”
徐文光摇头。
“夏夏,你被附身了,跟林爷爷没关系,是......
哎,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陈叔偷了山里珍稀的黄花梨木去卖,现在他们一家都带着供品进山里土地庙祭拜去了。”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夏根本对此毫无所知,她还以为那是自己爷爷,难不成,这村子里还有别的鬼?
可为何又要附自己的身?
林夏强装镇定:“那是谁?我不明白。”
徐文光听闻,他狐疑的看着林夏,眼底尽是试探。
“那是我们的守护山神啊?那是钟鸣山的山神啊?夏夏怎么会不知道?”
什么东西?
林夏非常清楚附自己身的是一只鬼!怎么可能是山神?
第5章
不过看其他人的模样,似乎都认定了自己被山神附身,还指出了对方犯下的罪行。
这似乎叫其他人十分忌惮自己。
那她是否能借此从其他人口中套出爷爷真正的死因?还能要他们付出代价?
尽管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就目前他们的态度来看,似乎这对自己有利。
可林夏心底的慌乱如漏洞的风箱,凉的她身体止不住的轻颤。
她佯装镇定。
“那摊戏还要进行吗?规矩说要跳到爷爷头七。”
林夏不知道附她身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假意试探,实际上只想知道其他人对那东西的态度。
假如他们因忌惮,说要取消摊戏,那她是不是就可以狐假虎威,假借那东西的名义调查爷爷死亡的真相了?
林夏期待徐文光的反应。
果不其然,下一秒徐文光张张嘴,欲言又止。
“夏夏,摊戏取消了,爷爷说正常摆灵堂跪拜几天就可以,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守着。
至于其他人…,可能不会来了,他们都吓坏了,估计只有爷爷头七下葬那天才会过来。”
寿村之人长寿,丧葬场面几年都不会有一次,因此他们自然十分重视。
可如今出了这事,如何能叫其他人冷静?
所以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纷纷推辞说等头七那日再过来。
哪怕出了这档子诡异事,就连外面都在传他们林家一定是受了诅咒,即便如此,林爷爷头七下葬那一天,他们也一定会赶来,送林爷爷最后一程。
这些是徐文光没说的,毕竟林夏的性格他清楚,林夏执拗,骤然听到这种污蔑她爷爷的话,一定受不了会闹个天翻地覆。
殊不知她不说林夏也猜到了,如今听到他这一番话,足够叫林夏心下雀跃。
果然如她所料,村里人怕了她,尽管不知自己为何接连撞鬼,可只要她能借力打力搞清楚真相,那一切就都值得!
夜色渐深,经历过被附身这档子事,林夏望着浓墨般的黑夜,心中也打着鼓。
但她又想到爷爷叫自己找的东西,等到白天她更不好出门,因此只能咬着牙,踏着夜色再次摸回了自家小院。
想到白天在爷爷棺材前发生的事,林夏哆哆嗦嗦再次下跪,磕了几个响头。
“今日仪式没完成,爷爷莫怪。
求爷爷保佑,别叫脏东西近我身,求爷爷保佑我查清真相......”
林夏一边磕头,一边口中碎碎念,以缓解内心的不安。
然而在寂静深夜里,她却敏锐的听见似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
可当她口中声音停止,想要细细听清时,声音又消失了。
她抬头环顾四周,今夜夜色阴沉,好在林夏熟悉了黑暗,能做到看清事物。
她眯起眼仔细寻找,确认了今夜没有人再来盯梢,林夏转头将最后一个头磕完。
扶着棺椁起身,林夏抬头,眼神有片刻空白,她指节僵硬,最终竖起指甲划过棺材盖板。
“咔嚓咔嚓”
似乎…,她刚刚听见的就是这声音?
林夏拢紧衣袖,强行压下心底的慌乱。
棺材里的是她爷爷,爷爷怎么会吓她呢?
她转身往屋内走,经过昨夜被盯梢的事,林夏这一次谨慎许多,尽管她猜测经过附身一事他们根本不敢再来。
更不用说这是大晚上,他们估计想不到林夏一个小丫头胆子如此大吧?
但保险起见,林夏只打开手机屏幕借着微弱的光照亮四周,小心翼翼摸进屋子。
昨天就是因为她没想太多,将屋内的灯打开,才叫坏人知晓她回来找东西了。
这一次就算再害怕,她也不能打草惊蛇。
她却没注意,她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分明没发出声音,却传来敲击木头的“咯噔”一声。
若是林夏刚刚屈起指节敲在棺木上就能发现,这声音分明一模一样。
林夏摸黑进屋子寻找,这里她昨天翻了个遍,想必那些加害爷爷之人也搜寻了无数遍,奈何就是找不到。
如今林夏心中也没底,她根本不知道爷爷叫自己找什么,万一她错把珍珠当鱼目,不小心给扔了怎么办?
因此她搜寻的越发仔细,就连墙角的老鼠洞都不放过,还是什么也找不到。
她开始回想昨天的梦境。
昨天的梦境短暂的概括了她的前半生,是她在这栋小房子里生活过的痕迹,可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林夏根本回忆不起来。
她痛苦的捂住脑袋,莫非真像司机徐文光说的那般,她失忆了?
可林夏开智很早,她甚至能回忆起在襁褓中吸吮母汁的画面,这怎么能叫失忆呢?
林夏又苦苦回忆,似乎中途的确有两年记忆格外模糊。
但那时林夏父母刚逝世,她一人在学校里饱受霸凌,都说人在痛苦之际,人体会自动开启保护措施将那段记忆模糊掉。
想来也是这个原因吧?
今夜再次一无所获,她开门走出去,却依稀瞧见门口有一团模糊的黑影。
林夏吓得心脏提起,耳边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眯起眼去看,依稀只觉得那黑影十分熟悉。
是爷爷吗?
爷爷是来告知她线索的吗?
林夏嗓子发紧,她赶紧打开手电筒照映过去,那黑影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什么东西?
这些日子撞邪已经习惯了的林夏甚至荒谬的见怪不怪了。
她关闭手电筒,低着头不听不看,沉默的往前走,只要回到徐家就没事了。
可连续走了三分钟,林夏再抬头,发现自己还在院子里,没挪动分毫。
这下她盯着那堵在院门的黑影,只觉得面上汗毛立起,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她强装镇定,再次转身背对院门,既然院子走不出去,那她就回屋吧?
奈何身后的房门打开,那黑影又再次闪现到眼前。
黑夜浓如墨,如此阴暗的天色下,一道更黑如锅底的人影就矗立在林夏面前。
如此近的距离,林夏依旧看不清它的面容。
林夏仰着脖颈,壮着胆子出声质问。
“你到底是谁?”
林夏一根筋,她认定了自己要做的事,那不管前路会发生什么,都只会更加坚定她的决心。
哪怕暗处那些妖魔鬼怪拼了命也要阻拦她,她依旧不会退缩分毫!
“你小时候最喜欢爸爸,你忘了吗?”
这道声音,林夏听着既熟悉又陌生。
她瞪大了双眼,眼底尽是震惊不解。
这可真是奇怪,从前思念到极致都看不见的亡魂,为何在爷爷去世,自己回村后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爹?”
她试探着张口,却在她话音刚落,面前的黑影立即消失。
真的是他?那今日在摊戏之上附自己身的也是他吗?
林夏自从回来参加爷爷的葬礼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她茫然的回头看向院门,那里也已经空空如也。
又撞鬼了?
为什么?
亡魂一夕之间都找上门来。
第6章
她再次迈开脚步前行,只见刚刚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去的小院,这一次居然顺利出门。
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林夏猛地想起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了。
她父母的祭龛,自己还没搜查过。
父母自打逝世之后,爷爷就在家中建造了一个祭龛,用以平日思念亲人,顺便祭奠上香。
平日里祭壁龛都是关闭的,柜门合上,从外表来看就是普通的衣柜。
这几日林夏只是草草搜查略过那处,她不想打扰父母的安宁。
可今日来看,分明就是在提醒她!
骤然得知了方向的林夏却没有因此开心,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茫然。
父母的祭龛只有小小一个,到底会藏着什么东西呢?
是爷爷遇害的证据?还是爷爷私藏的宝贝?
林夏本能的希望是前者。
假如是将爷爷害死的宝贝,那林夏也没有把握能守住。
半夜回到徐家,因为今天摊戏之事,尽管村长知道林夏半夜悄悄溜走,他也不敢多言,生怕得罪了林夏,那个山神再次降身给他也治个什么罪名。
林夏对此一清二楚,看见村长那略带心虚与恐惧的面孔,她更是讽刺。
这些人想尽办法隐藏爷爷的死亡,就算是碍于传统,他们隐晦的提点自己几句还不行吗?
如今这般忌讳莫深的姿态,不是心虚是什么?他们杀人都敢做,居然还有他们害怕的东西?
林夏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狐假虎威的计划,她一定要利用所谓的山神,好好将村民的嘴撬开!
上床休寝,林夏闭上眼,十分期待能与爷爷在梦中相见。
可这一次她注定要失望了,这一夜林夏无梦,一觉睡到大天亮,她也没能再见爷爷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林夏早早起床回到小院,摊戏被取消,林夏依旧要在家中跪拜守灵。
这一次院子里再没了多余人,林夏跪在棺椁前,手中拿着黄纸扔进火盆。
一侧徐文光也在,他守在林夏身旁,双目无神,瞧着有些心神不宁。
林夏对于徐文光没什么话好说的,这人摇摆不定,从没有坚定的站在林夏身旁过,他顾及着自己家人,又虚伪的来安慰自己,仿佛他始终坚定的支持自己一般。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若真这般,他就不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注意村子里的规矩,与其说他站在林夏这边,更不如说是他害怕林夏搞出幺蛾子。
三年感情,终归是走上陌路。
“阿光,你能不能去给我弄些吃的来?我饿了。”
林夏一边背对着徐文光烧纸,一边说出这句话。
徐文光回神,只犹豫一会就起身说道:“那我回家一趟,夏夏你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林夏家里跟徐家差不多有十分钟的路程,他们村子不大,但是分布稀疏,相隔甚远。
也就是说,林夏眼下拥有最少二十分钟的空档。
听着身后脚步声响起,林夏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远去。
确认人走远后,林夏眼底一抹亮光划过,她当即将黄纸放下,转头跑出院子。
她要去村支书陈斌家里。
如果她用跑的,大概三分钟就能抵达。
林夏与徐文光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痕,他们貌合神离,林夏唯一相信的,就是他不会害自己性命。
所以,她必须掐着对方最后一丝良心好好利用。
一路狂奔到村支书家,对方看见林夏过来,都十分惊讶。
林夏强装镇定,她竭力表演昨天被附身的状态沉声说道:“你们偷我的东西,为什么不还?”
不得不说,对于迷信之人而言,装神弄鬼这一招当真屡试不爽。
听见林夏这样说,屋里陈斌的一家老小都齐齐跪地,哭天抢地的说自己错了。
然而林夏这次来自然不是为了听他们说这个,接下来她话锋一转:“还有林长河,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不知他是我的仆人吗?”
这段话自然是林夏瞎编的,她的爷爷是守山人,因此假若村民认定了昨天俯身林夏的是这守护山神,那她这一句“仆人”也算是合理的联想。
却不曾料想,林夏一句胡言更引得面前之人惊惧。
“山神大人恕罪,山神大人恕罪啊!
林长河他是罪有应得!不怪我们啊!再说我没有亲自参与过,我顶多…,顶多是见死不救!
山神大人饶命啊!”
林夏越听。心头火气烧的越旺,果然如此!
爷爷的死跟寿村的每一个人都脱不开干系!
她强忍着怒火,想要再多问几句,就见陈斌双腿一蹬,昏死过去。
他竟然直接被吓昏了,林夏看着这场面,她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竟是低估了村民对这“山神”的恐惧。
眼见陈斌家里乱作一团,林夏掐算着时间,看来估计今日注定得不到结果了,她转头再次狂奔离去。
林夏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她前脚刚跪在棺椁前,徐文光下一秒就进门。
他提着保温桶,招呼林夏过去吃饭。
林夏努力平复着呼吸,她悄悄抹了一把额间汗,跟随徐文光进屋吃饭。
二人相对无言,却在这时,外面吵嚷声一片。
“怎么了?夏夏你吃,我过去看看。”
林夏顺着敞开的大门瞧见那队人前行的方向,就知道他们是去陈斌家的。
她并未伸手阻拦徐文光,只看着徐文光混入人群,跟随众人一同往村支书的院子里赶。
平静的吃完最后一口,林夏回到棺椁前跪好,手中的黄纸有一搭没一搭的烧着。
她在思考,假如村民都如此惧怕山神,那徐文光得知她刚刚又去寻找陈斌,他究竟是会质问自己,还是害怕心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假若是后者,那林夏在这个村子里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们惧怕自己,比林夏想象的要更甚。
过了半个小时,徐文光回来了。
他看见背对着院门的林夏,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林夏回头,故作疑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光?”
见林夏眼底的疑惑不似作假,徐文光也迟疑,他呆愣片刻才试探张口。
“夏夏,刚刚我去取饭给你,这期间你有去别的地方吗?”
听他的话,林夏眉头越皱越深。
“什么意思?我一直在给爷爷守灵呀?我没有出去过。”
听她的解释,徐文光瞪大了双眼,眼底满是惊恐。
毕竟他们在一起三年,对彼此十分了解。
徐文光知道林夏不会骗她。
所以,所以......那真是?
这个设想叫徐文光头皮发麻,分明是大中午,他却冒了满头冷汗。
林夏上前几步查探,却被徐文光避开。
他借口回家一趟,当即离开了林家小院。
见他背影,确认自己装神弄鬼成功,好不容易扳回一城的林夏只觉得十分畅快。
她嘴角轻轻翘起,转头继续当毫不知情一般跪地给爷爷烧纸。
这些恶人居然也会害怕,还真是稀奇。
第7章
这一天里,众人心照不宣的谣言再次传播开。
林长河那个孙女变成了神眷之人。
这下,别说林家小院,就是知道林夏暂住在徐家,都无人再敢上门来触霉头。
陈斌被林夏这么一吓就此卧床不起,据说整天喊着要卖房子还钱,可村民谁人不知陈斌最是一毛不拔,他只口上说说,不知是糊弄鬼还是怎的。
总之,因为林夏装神弄鬼,这村子又度过了心惊胆战的一天。
时间再次来到深夜,这是爷爷去世的第四天。
林夏悄悄摸进屋子里,这一次她目标明确,直奔后屋的祭龛而去。
推开那小小的柜门,后头自己父母的黑白照片挂在顶上。
林夏已经很久没见过父母了,如今再看这照片,她都只觉得陌生。
林夏打开手电筒照亮祭龛,这里因为时间太长,哪怕柜门关闭着,里头也落满一层灰。
她抚去灰尘,轻轻将照片与牌位取出来搁置一旁,在这方方正正面积不大的柜子里仔细查探。
这壁龛是爷爷特地托人打造的,用的都是上好的红木,林夏指节屈起,仔仔细细敲击在每一面木壁,试图寻找什么夹层。
爷爷没说到底要找什么东西,林夏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大是小,自然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可这木头厚重,敲了半天都是实木的声音,声音十分闷响,也不见有什么夹层。
她又打开中间一层抽屉,里面是祭奠用的线香以及香炉,因为时间太长,线香已经风干成渣。
将这两物连带抽屉一起取出来,林夏仔仔细细的翻看着,依旧什么也没找到。
还是说,是她误会了?
其实宝贝藏在父母遗像?或者牌位里?
林夏又将手电筒倒转,转到父母遗像上。
却见刚刚还落满灰尘的照片,此时光洁如新,那黑白照片上的二人都齐刷刷斜着眼,死死瞪着林夏。
纵然林夏撞鬼已经稀疏平常,她还是被这变故吓了一条。
她稳住手,不叫自己抖的太厉害,却又在光线晃动中,那照片又恢复原状,被灰尘腐蚀,变得昏黄破旧。
林夏抖着下唇,她对着照片跪下磕头。
“爸爸妈妈勿怪,夏夏的确很久没回来看您们,以后夏夏一定多给你们烧纸钱。”
这是她的父母,就算真的撞鬼了,那也是她日夜思念的人。
都说人死了都会性情大变,就不再是记忆中和蔼可亲的模样,亡魂甚至会回到人间索至亲至爱的命。
可林夏早就没有亲人了,哪怕他们将自己带走,林夏也只会笑着前往地府同他们团聚。
如今还在支撑她的,只是替爷爷报仇罢了。
“咚咚”
“咚咚…”
却在这时,林夏身后发出了与刚刚林夏敲击木板同样的声音。
这声音在寂静深夜里格外刺耳,林夏小心翼翼回头。
就见那祭龛底下的柜门正微微抖动着。
透过顶上雕花镂空木雕,林夏似乎同一双漆黑无比的眼对视。
黑暗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生。
林夏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她握紧手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打开柜门。
“咚咚”
“咚咚!”
这声音又比刚刚急促几分,林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手机退后,似乎生怕那柜门打开,有什么东西爬出来。
她咬紧下唇,因为牙齿颤抖的厉害,她在自己唇间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却在这时,窗外有人影走过。
林夏猛的抬头,赶紧关闭了手电筒。
柜子里的是不是鬼林夏不清楚,在那窗外的一定是人!
因为哪有鬼使用头戴式照明灯的?
两道刺眼的光柱照进屋内,林夏赶紧躲在灶台后头。
显然这是有人同她,一样过来找东西,只是不知道林夏在屋里罢了。
林夏回来的第一日被爷爷告知窗外有人,那是因为林夏第一天回来,不知深浅,她打开了屋内所有灯,暖黄明亮的光亮起,隔十米远都能清楚这房子里有人。
今天林夏小心翼翼没敢开灯,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抹黑寻找。
想来也是因此,外面的人放松了警惕,才敢这般大肆开灯进来她家院子。
如今时隔一日,这一人是否同前天是同一人林夏不清楚。
如今情况危急,她生怕对方会进屋来查,赶紧推开后窗,趁着那两道刺眼亮光没照过来,赶紧翻出去。
她逃出来,却又想到被自己翻乱的祭龛还没复原,爷爷的东西她还没找到,万一那坏人又顺着她寻找的痕迹先她一步找到东西了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林夏登时气血上涌,脸红到脖子根,她再次扒上窗台,作势就要翻回去。
谁料林家小院房门一声响,那带着探照灯的神秘人已经进来了。
林夏心底咯噔一声,她赶紧将窗户陇上,蹲下身子躲在窗沿底下。
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发一言,屏住呼吸听着屋里的动静,林夏只能听天由命,她祈祷千万别叫那两个坏人找到爷爷的东西!
“咔哒咔哒”
“嘻嘻嗦嗦”
“......”
不断有翻找声音传来,听起来相隔甚远,林夏闭眼,内心如烈火烹油,将一整颗心都放油上炙烤,焦灼的厉害。
“大哥,你说这林夏可是邪门的厉害,可不能发现咱们俩,上门寻仇去吧?”
“去他娘的,老子就在这,她敢来找吗?陈斌那小子吓成那怂包样,他也不动脑想想,林夏要真有那福气被山神选中。
能上门去问他林长河的事吗?陈斌什么都不知道,山神还能什么都不知道?
林夏她就是狐假虎威!你信她?”
“我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听着里头的交谈声,林夏贴近了窗边,想要听的更清楚些。
待到听清他们的话,林夏眉头簇起,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
可听清了他们话里的内容,林夏抿唇,直觉这坏人不好对付。
“大哥,这后屋你看了吗?
我过去......,哎呦!谁给这遗像拿出来了?
真够晦气的,这屋我不看了。”
探照灯幌进后屋,林夏看着窗户里一闪而过的光线,她后知后觉,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林夏记得自己幼时,村里曾流行过一阵进山挖矿淘金。
她记得这头戴式照明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这种专业矿工才用到的东西,当时只有零星几位胆大壮实之人才会戴着,再拿上工兵铲进山采矿。
至于具体是谁有,林夏一时间想不起来。
就在她愣神之际,那细细碎碎翻找的声音愈发近了,仿佛距离她只有一墙之隔。
那坏人进后屋寻找了!
第8章
深更半夜,林夏被惊出一身冷汗,她贴紧了墙面,生怕那人顺着窗户发现自己。
里头翻找的声音断断续续,显然也是顾及着林夏父母的遗像,他们不好动作太大。
毕竟他们虽然做出这等蝇营狗苟的事,但村民的迷信可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林夏只祈祷刚刚那个来吓她的鬼,也跳出来将他们赶走!
然而幻想总是美好的,林夏耳边心跳声震若擂鼓,她疯狂祈祷那些人别来窗边,千万别发现自己。
因为某些心照不宣的事被捅破,自己就危险了。
却在下一秒,有道光柱直直对着窗户,持续了几秒钟也没散去,就连屋内翻找的声音也停止,屋内一派寂静。
“这窗户怎么打开了?”
不好!
林夏连滚带爬从窗户底下离去,她顾不上旁的,只注意别弄出太打的声响,也就是这天色太黑,不然换做白天,哪能叫林夏这般躲藏?
关键时刻,林夏肾上腺素飙升,动作不是一般的敏捷,她赶在一只手过来将窗子推开之前赶紧跑到房子侧面。
她大气还没喘匀,就见那窗子“啪嗒”一声,有道人影半边身子都探了出来。
一道刺眼的光线来回绕了一圈,随即才伸回去,将窗户紧闭。
可她跑远了,倒是听不见屋子里面的谈话声,林夏又开始忐忑,假如他们当真找到了爷爷的宝贝该如何?
林夏心中焦灼,然而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命运的垂怜。
可不知是老天爷听见了林夏的呼唤还是怎的。
就听这房子里一声尖叫传来。
“啊!有鬼!!”
这二人中气十足,震的林夏家这老房子都抖掉一层灰。
屋内之人慌乱逃窜,头也不回的往外跑,林夏躲在房子侧面,赶紧蹲下身子往外瞧。
他们慌乱间,还有一人磕在了爷爷棺椁上,林夏只看清其中一人穿着深蓝色的制服。
到这,林夏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她记忆深处的模糊身影一下子就清晰起来,她想起来了!
这种样式的衣服服,一定是十几年前跟爷爷一起当护林员的工作服!
甚至爷爷柜子里现在还摆着两套一模一样的!
她们村子是政府特批的可以开山采山的村庄。
大概十五年前,那时村子可比现在富裕的多,几乎有二十位护林员终日列队上山。
可后来,据说发生了一件恶劣的偷猎大事,其中一名护林员中了枪,自那之后护林员都不敢去干这危险工作。
一来二去,就只剩下林夏的爷爷还在坚守着。
深蓝色的制服林夏绝不会看错,这衣服质量好,爷爷也爱穿着它上山下河,怎么也磨不破,因此当时极受欢迎。
就算不是护林员,也有其他村民托人代买,可这样的衣服整个村子都不超过三十件!
终于挖掘到些线索的林夏十分激动,看着外头人影消失,周围再次恢复黑暗,林夏绕了一圈,最终也决定打道回府。
不是她想放着线索拱手让人。
是明天她还要回来给爷爷守灵,到时候看见这满屋子狼藉,她就有借口发难!
所以她现在回去再翻找,反而是破坏了现场。
乘着夜色,林夏归家的心情极好。
她甚至荒谬的想,这个村子里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他们算计自己,算计爷爷。
到头来,居然是一群亡灵在帮助自己,替自己度过难关。
想来,那时敲柜子的鬼也是在提醒她,包括吓走两个恶人的鬼也是在帮助她。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只要想到那些鬼极有可能是她逝去的亲人,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虽然他们骤然贴脸,还是会吓自己一跳。
再次回到徐家上榻安寝。
再天亮,已经来到了爷爷逝世的第五天。
今天林夏有所准备,她刻意叫上村长,带着徐文光他们三人一同回去。
起初村长不太情愿,自打林夏摊戏那一出后,村长一直都避着林夏,轻易不在她身前露面。
今日一事,还是林夏一早将村长堵在房里,他才不得不跟过来。
一进院子,村长这眼皮就直跳,不好的预感袭来,他只能靠吸烟缓解压力。
林夏也没急着发难,她一边清理火盆一边烧纸。
这期间,院子里没一人敢讲话,林夏偏头瞥了村长一眼,她状似不经意开口问道:“村长,你说其他人为什么不来看看爷爷?爷爷生前就爱热闹,等他‘寿终正寝’却无人来看他,该有多伤心?”
听她这一番话,村长举着烟斗的手一抖,不少猩红的烟丝掉落,在地面上风一吹就散成了烟灰。
他尬笑一声:“来,怎么不来?等头七,头七那天没人敢不来。”
林夏没接这话,她手下烧纸,动作慢吞吞的,等村长松了口气,刚吸了口烟之际。
就听见林夏继续说。
“我还记得小时候,护林员是光鲜工作,那时候爷爷有十几个工友,他们与爷爷共事这么多年,竟然也不来看看吗?”
听了半天,村长可算是听明白了林夏的意图。
他耷拉的三角眼一凝,悄悄打量林夏一眼。
她这是......,知道什么了?
村长一言不发吸着烟斗,半天他张口说道:“他们也惦记着你爷爷呢,那天跳摊戏的可都有他们。
夏夏你忘了?”
跳摊戏是自发的,谁跟谁关系好,谁愿意送谁一程,谁就穿上戏服,带上鬼面,除了伴奏的乐器团是村里专业的班底,剩下没谁是固定的人选。
听他这话,林夏眉毛一撇,这老狐狸,要想从他嘴里套出点话可真不容易。
林夏变了脸色,她惊喜转头,灿烂一笑。
“真有这事?那徐叔还记得都有谁吗?我以后好替爷爷偿还这份恩情!
人情嘛,总要有来有回。”
徐文光还在场,他似乎是看出了自己父亲的为难,他张张嘴,欲言又止。
林夏视线一转,落在了徐文光身上。
“阿光你也知道?那你告诉我吧?”
被点到名字的徐文光赶紧低头,一言不发。
村长暗瞪了他亲儿子一眼,转头刚要解释,再次被林夏打断。
“哎?我记得爷爷有老相册,这样,我去找找相片,到时候徐叔指给我看,告诉我谁对我们家有恩,好不好?”
说着,林夏就起身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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