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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瓜多的战争 是畅销小说家佚名的作品,它的主角是暂无,这本书寓意深刻,发人深思,本文讲述了:第一章啊呀,啊呀,石头堵住地鼠的穴,啊呀,啊呀,地鼠只能向下掘,啊呀,啊呀,巢穴里面一片黑,啊呀,啊呀,挖掘的爪子出了血。在荒原上游荡的时候,伊瓜多经常用嘶哑的嗓音哼着儿歌,蹦蹦跳跳地前行,蹦跳的姿势很不协调,可以说相当难看。但他自己意识不到嗓音的嘶哑,意识不到姿势的不协调,总能保持愉悦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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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瓜多的战争》精彩章节试读

第一章

啊呀,啊呀,石头堵住地鼠的穴,

啊呀,啊呀,地鼠只能向下掘,

啊呀,啊呀,巢穴里面一片黑,

啊呀,啊呀,挖掘的爪子出了血。

在荒原上游荡的时候,伊瓜多经常用嘶哑的嗓音哼着儿歌,蹦蹦跳跳地前行,蹦跳的姿势很不协调,可以说相当难看。但他自己意识不到嗓音的嘶哑,意识不到姿势的不协调,总能保持愉悦的心情。他身边的老狗卡维尔也没有这个意识,很喜欢儿歌的曲调,尽管那曲调有时会毫无征兆地变换。卡维尔经常恰到好处“汪汪汪”地叫上几声,仿佛某种奇异的和弦,更喜欢跟着伊瓜多一起蹦蹦跳跳,有时跳得比伊瓜多更高。

除了伊瓜多、卡维尔和他们的住所,以及笼罩整个天空让人压迫得喘不过气的乌云,还有地面上一望无际的黑色砾石,荒原上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没有动物也没有植物。在荒原生活了这么久,伊瓜多从未发现过儿歌中唱到的地鼠,甚至没有发现过任何一个洞,被石头堵住的洞也没有。事实上,伊瓜多从未见过地鼠,不知道地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于儿歌的内容,如果说除了文字本身的浅显含义外,伊瓜多并不理解其真正的内涵,应该也是合理猜测—作为一个观察者,我是这么认为的。更进一步,就我的观察而言,可以确定地说,伊瓜多是个傻子。

伊瓜多生活的地方是戴森世界[1]328号系统,准确一点,是328号系统BH521宇宙AZ854星系唯一的一颗行星,米利托星。他生活的这片荒原,被米利托人称作地狱荒原,是海拔最高的高原,曾经是米利托星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之一。不知什么原因,很少能够看到生命的存在,是一片让人绝望的死亡之海。但是目前,比较而言,这里却是米利托星最适合人类生活的地区。

不过,遗憾的是,即使这片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现在也只有伊瓜多一个人,其他种类的动物也只有卡维尔一条狗—这么说也许略显夸张,但一定相差不远。

一听便知,所谓“BH521宇宙”或者“AZ854星系”,这些学术气的名字是我们系统管理员的叫法。伊瓜多的族人,米利托人,以为自己的宇宙就是宇宙,是全部,是唯一,不知道还需要给自己的宇宙起一个名字,更不知道自己的宇宙位于某个计算机仿真系统中,并非他们心目中那种真实的存在,而是计算的产物。当然,米利托人知道自己的行星、恒星和星系不是宇宙中的全部,不是唯一,需要起名字。所以,他们将自己生活的行星称作米利托星,将星系中的恒星称作米利托的太阳。

所谓“太阳”的叫法,实际上是翻译的原因。由于地球人类对于自己的太阳的迷恋,总是把计算机仿真系统中任何行星上的人类对自己拥有的恒星的称呼翻译为“太阳”,无论那些称呼的发音多么古怪,和地球语言中“太阳”的发音有多么不同。同样的原因,如果系统中一颗行星拥有一颗拿得出手的卫星,无论行星上的人类怎么称呼它,地球人类总是翻译为“月亮”。可以想象,很多行星会有1号月亮、2号月亮等等。不过米利托星恰好相反,它没有月亮,一个都没有。米利托星的夜晚总是漆黑一片,连星星也看不见几个—米利托星位于宇宙的边缘,所有星星的光芒在这里已经变得黯淡无比,几乎难以察觉。

伊瓜多怕黑,米利托人都怕黑,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即使最勇敢的米利托人也无法驱除的恐惧。地球人也怕黑,却未见得能够理解米利托人的那种恐惧,他们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巢穴里面一片黑,挖掘的爪子出了血……可能正因如此,才诞生了这样的儿歌,伊瓜多才记住了这首儿歌。

即使白天的时候,地狱荒原也不是很明亮,厚重的乌云遮挡了太阳,像一把没有伞把的大伞笼罩在大地上,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缝隙。在伊瓜多不长的人生中,天空一向如此,他的记忆里应该很少有太阳的形象—如果不是说完全没有的话。这对伊瓜多而言显然不是一件好事,但他已经习惯了。

伊瓜多在八岁那年跟随爷爷来到了地狱荒原,有两年多的时间过得还不错,除非要学习和训练,否则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都是温暖而开心的。现在也能看出,伊瓜多经常怀念那些日子,独自玩一些当年爷爷和他玩过的游戏,或者唱爷爷教他唱的儿歌,比如那支关于地鼠的儿歌—偶尔也唱别的儿歌,其实爷爷教过他不少,但他能记清楚的只有这一首。其他的儿歌只唱一句半句,他就不得不半途而废,记不得歌词,曲调也忘记了。在教唱儿歌这件事上,爷爷并不是太认真,只是开心而已。

很不幸,伊瓜多十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之后他只能独自一人面对荒原、黑夜和乌云,实在是很困难。好在他是个傻子,脑子不够用。尽管很困难,他也无非苦熬,并不知道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避免了白费脑子。

除了对黑暗的恐惧以外,生活的其他方面倒不是问题。伊瓜多对生活没有什么要求,知道上厕所,只是不爱洗脸也不爱洗澡,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大多是爷爷留下的,偶尔有几件小时候的衣服也会穿,明显已经小了……爷爷在世的时候把他照顾得很好,但爷爷去世以后他就一直这样……他自己觉察不到,也无人评价。只要有吃的,伊瓜多便能活得不错,而吃的问题一早被解决得很好,即使伊瓜多这样的傻子也不用担心。

伊瓜多独自一人和卡维尔住在一个小木屋里,小木屋孤零零地伫立在荒原上,周围没有其他建筑,但在小木屋的背后有一小片果园,就是伊瓜多吃饭的地方。

果园的规模不是太大,不是真的果园,而是机器园地。地狱荒原从来不长能够看得见的植物。很奇怪,出于某种我所不了解的原因,地狱荒原乌云遍布,就像米利托星其他地区一样,但从不下雨,极其干旱,其他地区的狂风暴雨却终日肆虐,和火山地震海啸共同协作,导致米利托人几乎无法生存。仿佛那些乌云对地狱荒原充满了嫌弃,只是急匆匆地路过,忙着将雨水带到下一站,从来不肯驻足,更不肯留下一点痕迹。

每棵果树都是一台机器,只不过长得像果树,乍一看无法分辨。这些机器果树的体型比地球上的桃树之类的真正果树高大一些,但也不是太高,伊瓜多蹦着跳着够得着那些果子,甚至有些果子并不需要蹦跳便能摘到。伊瓜多比正常的米利托人要矮,如果不是这样,大多数果子都不需要蹦跳便能摘到。

没办法,伊瓜多不仅矮,也丑,声音嘶哑,动作不协调,加上傻……毛病很多。他很倒霉,生下来就是个倒霉的孩子,还不得不一个人生活在地狱荒原。

机器果树的根须难以想象地深,一直延伸到地下几千米的地方去汲取水分和营养,加上叶子格外大,竭力从透过厚重乌云的微弱阳光中获取些许能量,一切都自给自足,不需要伊瓜多打理。这很重要,否则伊瓜多就活不下去了。

每一棵机器果树都能结出几十种不同的果实,提供丰富的口味和均衡的营养。有些果实像苹果、桃子这一类真正的水果,有些果实像土豆、红薯这一类的粮食,还有些果实是长长的条状,像是切好的肉类,有腌肉的口感也有炖肉的口感,的确是肉味,我不知道是猪肉还是牛肉或者其他什么肉,反正是肉味—尽管我没吃过,但资料上是这么显示的,我相信资料。伊瓜多对肉味的果实不感兴趣,卡维尔却很喜欢,卡维尔毕竟是一条狗。爷爷带着伊瓜多来到地狱荒原的时候,卡维尔就被一起带来了,那时候还是一条小狗,然后和伊瓜多一起长大,如今多年过去,已经是条老狗,但对肉味果实的喜好从未改变。伊瓜多倒经常换换口味,我能理解,一种口味吃多了难免厌烦。

这些机器果树的产量很大,不分季节,全天候都有。从产量来说,小半棵果树足够养活伊瓜多和卡维尔,但果树不仅仅半棵,有很多棵,显然最初的时候不仅仅是为了伊瓜多和卡维尔准备的,可是现在只有伊瓜多和卡维尔在享用。

如果没有人去摘树上的果实,那些果实需要很久很久才会自己落下来。旧的果实落下来之前,不会有新的果实长出来,也就不会产生多少浪费。

伊瓜多的小木屋不大,有三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餐厅,每个房间都带有全自动的卫生间,另外有一个全自动的厨房。卫生间多多少少还在使用,但厨房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伊瓜多和卡维尔只吃机器果树上的果实。

通常来说,伊瓜多和卡维尔就在这个不大的小木屋里,以及在周围一定范围内的荒原上活动,生活平静而无聊。有时候,伊瓜多也会去地下室,尽管并不是很情愿。

小木屋地面上的部分很有限,但地下的部分却非常庞大,可能比一个城市还要庞大。伊瓜多从来不知道地下的部分究竟有多大,所谓比城市还要庞大的比喻,他是听爷爷说的。在某一天看到令他惊骇的米利托镜像中的情景之前,他从未见过城市,对城市的大小并没有概念。

在这个庞大的地下室中,不,应该说地下建筑群中,除了爷爷带着去过的区区几个房间之外,其他那些充满未知的通过复杂走廊连接起来的空荡荡的区域,伊瓜多从来不曾去探索过,也没有兴趣去探索。偶尔,他会呆呆地对着某个黑漆漆的走廊看一会儿,然后什么都没做,便转身回去了熟悉的地方。其实他走过去灯光就会亮起来,他所恐惧的黑暗就会消失,但他从未走过去……巢穴里面一片黑,挖掘的爪子出了血……我猜,即使伊瓜多偶尔会产生好奇心,也会立刻想到出血的爪子,于是便打消了好奇心。

餐厅的角落有一个电梯通到地下建筑群。电梯的速度很快,可整个电梯下降到底的过程会持续很久。明显能够看出,地下建筑群最深的位置非常深。爷爷告诉过伊瓜多,确实是非常深,比那些机器果树的根须还要深,深得多。不过,伊瓜多仅仅去过一两次深的地方,被爷爷领着,不记得干了什么,连我都记不清楚了。爷爷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深的地方,只去几个固定的房间,很浅。

伊瓜多从小不喜欢进入地下建筑群,在爷爷的要求下却不得不进去。大多数时候,爷爷是个和蔼可亲并且有趣的老头儿,特别是陪着他玩的时候,比卡维尔还要有趣。可一旦牵涉到学习或训练,爷爷便会变得严厉,伊瓜多从不敢违拗爷爷的要求。时间一长,他也就习惯了,爷爷去世以后仍旧按照爷爷先前的嘱咐,定时去地下建筑群。在下面,他主要待在一个房间里,做一件重复的事,无休止地重复:玩一个游戏,保持自己的手感。

那不是一个游戏,而是米利托星的全球防御系统,但对伊瓜多来说就是一个游戏。

伊瓜多从爷爷那里听过全球防御系统的名字,却没有真正搞明白这个短语是什么意思,从他听爷爷说话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对他来说,只是面对着虚空中的各种形状和符号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手势和动作,夹杂着一些语音的指令……我想,他的感觉应该和他与卡维尔打闹玩耍差不多。

全球防御系统当然不是游戏,而是强大有用的系统。其中包含几百万个太空探测设备,几十万件大大小小的太空飞行器和太空武器,分布在米利托星周围的太空中,以防止外星人的入侵。

爷爷告诉伊瓜多,如今的米利托星出了很大问题,偌大的米利托星地表只有爷爷和伊瓜多两个人还活着。尽管全球防御系统非常强大,单件装备或者某些装备组合可以依靠智能系统自动战斗,但就整个系统而言,却需要一个人类担任总指挥官。爷爷太老了,很快会去世,伊瓜多必须学会做这个系统的总指挥官,只有这样才能保护米利托星。爷爷说了很多遍,有些时候伊瓜多似乎明白,有些时候又显得根本不明白,爷爷不得不重复一遍。重复了很多遍之后,爷爷便放弃了,决定听之任之。伊瓜多明白就明白吧,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有些事没法改变,只能接受现实。

爷爷确实太老了,而且来到地狱荒原之前受了很重的伤,他挣扎着,拖着伊瓜多来到了这里,就像米利托的太阳拖着米利托星在宇宙中游荡,没有星系可以加入,终于来到了宇宙的边缘。米利托的太阳仍将燃烧,爷爷却快要不行了。来到这里之后,爷爷尽量地治疗自己,也只能留给伊瓜多两年多的时间来掌握全球防御系统的操作方法。然后,爷爷就去世了。

掌握这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很不容易,何况伊瓜多还傻。好在,爷爷很严厉地训练伊瓜多,像训练卡维尔玩飞盘一样训练他对全球防御系统的操作,力图让所有操作变成他的条件反射。在爷爷的督促之下,伊瓜多不得不极其勤勉,终于及时学会了,甚至学得不错。或者说,他终于培养起足够多的条件反射。

看起来,伊瓜多尽管傻,但落实到玩游戏这件事上还可以。他在演习中表现得不错,偶尔能够战胜扮演入侵者的爷爷,不知道在实战中会是什么样子。

无论如何,既然世界上只剩下爷爷和伊瓜多两个人,爷爷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将米利托星托付给伊瓜多。爷爷始终无法确认,伊瓜多对这种托付的严肃性是否有足够的认识并能认真地接受,遗憾的是,这些都顾不上了。

那时候,爷爷经常叹气,但也没有显得过于悲伤。我想,对他而言,一切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对于保护米利托星这件事,爷爷有很多纠结,甚至是无可无不可。如果不是因为伊瓜多自身需要生存下去,防御外星人本来便应该,爷爷心中的“不可”说不定比“可”还要多一些。

换句话说,爷爷也许宁愿不保护米利托星。真有外星人来,就让米利托星毁灭好了。何况,怎么会有外星人来呢?如果外星人竟然能来,竟然能跨过无边的虚空来到这宇宙的边缘,还会有米利托镜像的存在吗?米利托人之间还会制造无穷的纷争吗?米利托星还会落入今天这种境地吗?

依我看,确实不应该期待爷爷把伊瓜多训练得更好。爷爷没有把任何负面情绪传达给伊瓜多,反而一再告诉他要保护米利托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爷爷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他不仅克制了自己心中的仇恨,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血海深仇,还要说服自己保护自己所鄙弃的理念,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果是我,恐怕是做不到的,我也不认为我周围的任何一位系统管理员能够做到。

米利托星之所以需要被大费周章地保护,根本原因当然不是爷爷和伊瓜多的存在。为了建设如此庞大的全球防御系统,当年米利托人可是花费了不少力气。不过,和米利托镜像的建设相比,全球防御系统仅仅是个不足一提的小项目。小项目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大项目,米利托镜像才是要被保护的目标。

爷爷也交代过米利托镜像的事情,训练伊瓜多掌握了一点点有关米利托镜像的操作。可惜,和全球防御系统的操作一样,爷爷并不确定伊瓜多是否真正掌握了那些操作,更不知道那些操作在自己死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能满足于看起来差不多,然后往好处想……实际上就听天由命了。

米利托镜像可不是个简单的东西,一句话说不清楚。

注释:

[1]有关戴森世界的更多信息请参阅拙作《云球》。

第二章

探险者去探索一片处女地。在前进的过程中,处女地的真实面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探险者对处女地的想象。探险者一旦抵达处女地,处女地的真实面貌就展现出来了,但依旧不重要,无论如何都会被抛在身后,重要的是下一片处女地。探险者将重新开始构建关于下一片处女地的想象,并根据这个想象出发。自始至终,任何处女地的真实面貌都不重要,甚至处女地是否真实存在也不重要,“真实”本身也是想象的一部分。重要的是,“处女地”这样一个概念给探险者带来的杂糅了想象力、好奇心、兴奋感、责任感以至使命感的复杂感受,探险者依靠这种感受鼓舞自己前行并获得接近以及抵达目标的乐趣。

这是数百年前德高望重的鲁斯教授在一次全球科技发展论坛中的发言片段,后世被人铭记,称之为“探险者宣言”。

这段话听起来颇有哲言的意境,却也不乏诡辩的味道。很多人深有所感,也有很多人不以为然。总之,关于这段话的争论是非常巨大的。正是从那次论坛开始,米利托人关于“宇宙更远还是精神更远”的争端正式拉开了大幕,由此绵延几个世纪,促成了理论化的“宇宙主义”和“精神主义”的诞生,促成了“宇宙派”和“精神派”的对立,也促成了米利托镜像的诞生,并最终造就了米利托星今天的局面。

如今,虽然米利托星地表只有伊瓜多一个人活着,但在米利托镜像这个计算机仿真系统中却生活着数百亿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米利托人。这些米利托人都是当初迁居米利托镜像的精神派的后裔,依旧是精神主义信徒,相信精神比宇宙更远。而那些当初拒绝迁居,留在了米利托星地面上的米利托人,宇宙主义信徒,相信宇宙比精神更远的宇宙派,都已经逝去。在爷爷去世之后,他们的后裔也只剩下了伊瓜多一个人。

所有这些死去的宇宙派,尽管不能说每个人都死于精神派之手,但精神派多少脱不了干系。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少不了和宇宙派脱不了干系的精神派成员的死亡,甚至也有很多精神派成员直接死于宇宙派之手。只不过现在看来,宇宙派已经凋零,而精神派却在米利托镜像中不断发展壮大。

这里有一个令人混淆的地方,所谓“宇宙更远”并非指从距离上或者难度上说宇宙更远,“精神更远”也不是说精神的彼岸更难抵达。事实上,考虑距离或者难度,尽管无法评价精神的彼岸是远还是近,但宇宙肯定是远的。对于米利托人而言,宇宙甚至远到了让米利托人几乎不可能发展出有实际意义的宇航技术—这种情形源于米利托星系在BH521宇宙中的位置。

很久很久以前,米利托星系曾经属于一个庞大的椭圆星系,由于某种宇宙动力学因素,米利托星系从椭圆星系中被甩了出来,开始了长达几十亿年的宇宙漂流。在漫漫的旅途中,开始还能碰到不少路人星系,但米利托星系擦肩而过,没能抓住机会加入某个大家庭。随着时间流逝,路越走越荒凉,路人星系越来越少,加入大家庭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从屡屡失之毫厘逐渐变得毫无希望。之后的一路上,只有米利托的太阳和米利托星相依为命,离其他星系越来越远。终于,它们来到了BH521宇宙最荒凉的边缘地带。

在如此漫长而孤独的旅途中,米利托星唯一的收获是生命的诞生,很难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这样一个宇宙的边缘地带,空旷无物,所有星星的光芒都变得黯淡,米利托星没有月亮,星系内的太空物质虽然并不罕见,有几片小行星带,但所谓的小行星,任何单体最多也超不过一栋房子大小。于是,可悲的情形发生了。

米利托人类披荆斩棘,度过一个又一个人类社会发展的难关,进入了工业时代。终于,开始有人面对漫漫太空和微弱星光,以科学的手段观测、计算和畅想宇宙空间的种种可能。这时,他们发现,米利托人很难有机会涉足其他星系,甚至没有能力迈出走向其他星系的脚步。

原因很简单,在任何遥远的旅程中,人类都需要中转站,一个漫长的距离必须被分解为若干较短的距离,而从米利托星走向任何方向,目的地都过于遥远,却找不到任何中转站。

中转站可以提供旅程中的休息点,可以提供资源的补给,可以为过去的旅程做出总结并为将来的旅程做出准备。这些作用都很重要,却并非中转站最重要的作用。中转站最重要的作用在于帮助人类建立信心。对于人类来说,一个看似跳起来就可以够到的目标将使人拥有信心并不断努力练习跳高,而当跳高变得不太可能触及目标但目标又并非高不可攀的时候,人们可能会发明梯子……科技的发展需要一个切实可行的目标。当一个目标达到,自然会出现一个更高的目标。基于已经达到的旧的目标而言,新的目标同样不能过于遥不可及,人类才能鼓舞自己继续努力。

在328号系统中,我见过很多星球上的人类跨越大洋征服全球的过程,无一例外以遍布海洋的海岛作为跳板,由小船而大船逐步演进。我从未见过不经海岛的磨炼,没有小船的基础却直接建造出越洋巨轮来到其他大陆的例子。任何星球的星际航程的发展也都类似,总有一个最近的星球,多半是卫星,接着是同星系的行星,然后是附近其他恒星周围的行星……这一切,米利托星系都没有。可以想象,对于米利托人而言,没有目之所及范围内切实可行的太空目标是多么让人沮丧的一件事。仅仅围绕米利托星自身,在除了几片碎石头的坟墓就空无一物的太空中绕越来越大的圈子,是那么难以刺激人类的神经,难以激发人类持续的进取心。

于是,在328号系统这样一个充斥了光速飞船、虫洞以至多维空间管理的地方,米利托人终究未能发展出真正的深空宇航技术,至少是未能及时发展出这类技术,导致了事态的变化。

他们没有完全止步不前,拥有了在米利托星周围空间范围内建设全球防御系统的技术,并真的建造了这个系统—这源于敌对双方的一种妥协—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米利托人曾经满怀热望,盼望着航天技术的进一步突破,可是,几百年里没有好消息传来,难免有人动了别的心思。有些米利托人认为,持续几百年的实践足以说明,米利托星是一个孤独的星球,宇宙的弃儿。对米利托星而言,宇宙拥有无法克服的不可抵达性。甚至有科学家以计算为基础,从理论层面证明了这种不可抵达性。尽管这种计算并非无懈可击,却赢得了众多拥趸。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宇宙已经成为一个不合格的人类发展目标,这样的目标使人绝望,坚持这样的目标毫无意义—如果非说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就是对米利托星有限资源的极大浪费,严重影响了人类进行其他类型的探索的脚步,而其他类型的探索有更大的可能成功。

所谓其他类型的探索,理论上林林总总,但在此语境下主要是指量子计算机仿真系统。量子计算机技术在几百年里突飞猛进,大大小小的计算机仿真系统已经建立,并展现出诱人的可能性:基于米利托人普遍认可的宇宙模型,只要算力足够强大,在计算机仿真系统中演化出一个完整的宇宙是可能的,演化出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是可能的,而基于他们已经掌握的意识场[1]、空体[2]以及意识场迁移[3]技术,让米利托人迁居其中也是完全可能的。

相比真实宇宙和真实人类,系统宇宙和系统人类将毫不逊色。如果具体到和生活在孤独的米利托星上的人类相比,迁居到系统宇宙中的人类将拥有远超现实的更多可能性,拥有无限精彩的未来。在这样一个系统宇宙中,人类可以选择任意位置的星球开始自己的生存和发展,不需要作为一个宇宙的弃儿存在。如果探索宇宙是有意义的,也可以在系统宇宙中继续,而无须停留在米利托星地表望洋兴叹。在足够算力的加持下,系统宇宙自然能够演化出所有现实宇宙中的神奇。限制上帝视角的观察就可以保持神秘,放开上帝视角的观察则提供了捷径,人类拥有多种选择—这种进行自我限制和放开从而创造出更多可能性的想法有些怪异,我不是十分认同,但确实有很多米利托人坚信不疑。

因此,一个整合的、强大的、能够让宇宙自主演化并让生命以至人类生存发展的计算机仿真系统,有资格取代真实的宇宙,作为米利托人发展的核心目标,作为米利托人的未来家园。

这是雏形状态的精神派最初的论点,来源于对现实的简单妥协。显然,这种论点绕不过一个关键的质疑,说一千道一万,计算机仿真系统中的宇宙无论如何是虚假的,而米利托星拥有的让人绝望的宇宙却是真实的。

之前我已经提过,这里我不得不再强调一次,米利托人对于自己的所谓“真实”的处境一无所知。和他们的想象不同,以他们的逻辑而言,他们所属于的BH521宇宙无论如何也说不上“真实”,反而只是328号系统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至于米利托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从未引起任何地球人的注意,没有人迁居,没有人游玩,没有人拍戏,没有经济合作,也没有科学实验或社会实验,更谈不上和地球人任何形式的融合……直到我发现了他们。可是,即使对我这个默默无闻的系统管理员来说,BH521宇宙也只不过是我的管理区域中的小小的一块空间,而米利托星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应该引起我的关注—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我甚至因为对米利托星的关注而承受了压力。

当然,米利托人本身就生存在328号系统中这样一个尴尬的现实,并不妨碍他们建设下一层级的系统宇宙。在我参与管理的328号系统区域中,我见过最多六个层级的系统宇宙。据我所知,戴森世界其他的系统中已经出现过十几个层级的系统宇宙。与之相比,米利托人的步伐算是相当落后的。不过,尽管落后,米利托人也算迈出了与众不同的步伐。

一般来说,一个宇宙中的人们建设下一层级系统宇宙的目标不外乎有限的几大类,科研、娱乐、经济或者某些具体的社会功能。比如我参与管理的328号系统,算是一个综合项目,同时承担了很多不同的建设目标。我个人认为,其中的核心目标是娱乐。现在,328号系统中到处都是迁移过去的地球人意识场,他们借助328号系统人的空体,参与宇宙战争,也参与其他娱乐。可惜米利托星又偏远又落后,没能力参与宇宙战争—当然,最近有所变化,我正在讲述的就是这个故事—他们的风景、人文也没什么特色,所以没有地球人迁移过去。再比如110号系统和120号系统,一听编号就有讲究,是为了完成监狱和疗养院的职责。

米利托人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建设下一层级的系统宇宙不是为了这些俗气的目的,而是致力于摆脱他们宇宙弃儿的困境,致力于实现他们心中的理想。

为了反击对真实与否的质疑,鲁斯教授的“探险者宣言”诞生了。鲁斯教授强调,和人类努力生存下去所需要得到的鼓舞相比,以至和人类在生存过程中所需要获取的乐趣相比,处女地真实与否并不重要,对处女地的想象才重要,甚至于“真实”本身也是想象的一部分—不能不说,关于这一点,我完全同意鲁斯教授的意见,这种同意并非植根于对“真实”这个词语的故弄玄虚的语义解构,而是植根于一种地球人普遍接受的常识:在一个基于超巨型量子计算机仿真系统和意识场及空体所构建的层叠宇宙中,每一个层次的宇宙的真实性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

如果鲁斯教授在有生之年有幸发现自己生活在328号系统中的真相,他一定能够淡然处之,不像某些系统人一样大惊小怪。可惜,鲁斯教授没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淡定,在发表了“探险者宣言”之后不久,他就死了,死于反对者—也就是雏形状态中的宇宙派—的谋杀。警察在追捕中击毙了谋杀者,谋杀者在社交网络的留言足以证明他是一个激进的宇宙主义者,多年来因为人类的堕落而痛心疾首,终于在忍无可忍之际实施了恶行。

鲁斯教授是一个拥有广泛影响力的学者,他的死很重要。表面上看精神派失去了一员干将,但实际上精神派从被迫害中获得了更大的力量,并且成功地树立了一个伟大的榜样,更多的追随者出现了,更有体系的理论也出现了。当然,宇宙派的有体系的理论同样不会缺席,宇宙派的追随者群体同样在扩大。越来越少的是中立者,在宇宙派和精神派日趋成熟也日趋对立的日子里,中立者越来越失去了保持中立的能力,他们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

可能是为了消解鲁斯教授被宇宙派谋杀为精神派带来的被迫害者的情感加持和舆论优势,也可能是事实,一种阴谋论开始流行。有人认为,杀害鲁斯教授的人其实不是宇宙主义者,恰恰是精神主义者,他伪装了一切,是一个灌了满肚子坏水的反串黑……甚至有人认为,幕后黑手正是鲁斯教授本人,其用心不言而喻。

这件事是米利托星上发生的少数我不知道答案的事。

那是发生在很早以前的事,即使对地球宇宙而言也过去很多日子了,当时的米利托星还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对那个时期的米利托历史,我只能通过系统自动储存的影像资料进行了解。在那个时期,作为一个遥远偏僻的无人问津的角落,系统对米利托星的影像记录相当粗略,而杀手在动手之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并不值得花费系统资源……我找到了谋杀现场的影像,但除此以外,以及杀手的社交网络留言和一般性的社会关系,我没有找到更多关于杀手的背景资料。在现场,鲁斯教授后背中枪,和杀手没有交流,我无从判断他们之间是否有某种默契甚至某种计划……比起米利托人,我知道的情况并没有多出多少。

总之,我无法判断杀手到底是真正的宇宙主义者还是伪装成宇宙主义者的精神主义者,这是一个悬案。现在,我不仅加大了对米利托星的观察力度,而且已经对系统设置进行了调整,使之记录更详细的资料,尽量避免这种悬案的再次出现。

无论如何,米利托的多数历史学家认为,鲁斯教授是第一个死于“宇宙更远还是精神更远”的争端的米利托人,对米利托的历史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于是,“宇宙更远还是精神更远”中的“远”获得了全新的涵义,和距离或者难度无关,而是人类能够追求的终极境界的高下之分。宇宙派认为,无论能够走得多远,即使寸步难行,真实的宇宙因其真实而是唯一选择。精神派却认为,有无数种理由可以证明,在一个强大的系统宇宙中,人类精神将可以获得无限的自由,而非困于现实的窘境。进一步,“宇宙更远还是精神更远”在严格意义上是一个伪问题。宇宙和精神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宇宙只是精神的手段,而精神是宇宙的目的。走向宇宙本就是人类精神自我实现的一种方式而已,既然真实宇宙的方式如此遥不可及,为何不能寻找一种更好、更可行的方式呢?从纯粹物质层面的多巴胺分泌的角度来讲也毫无区别……因此,唯一真正的问题是,能否以及如何建立一个强大的系统宇宙?

最终的答案就是米利托镜像。

米利托镜像的诞生并非一帆风顺。其想法以至相关的各种架构设计早已出现,一般来说,各种架构设计都希望合并米利托星上所有已经存在的量子计算机仿真系统,最大程度地集中算力,并进一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方式拓展算力,建设一个整合的、唯一的超巨型系统。但是,宇宙派肯定不会轻易容许这个想法成为现实,不遗余力进行了最大可能的阻挠。在相当长的阶段中,双方争执不下,进展和成果看似遥遥无期。

事实上,就像精神派认为宇宙派的宇宙探索占用了过多资源,从而影响了系统宇宙的建设一样,一旦米利托镜像这样的超巨型项目真正启动,宇宙探索将不得不放缓以至停下脚步—本质上这是对有限的资源的争夺。如果假想一种情况,没有“宇宙更远还是精神更远”的争论,没有米利托镜像的干扰,米利托人的宇航技术发展尽管由于缺乏中转站的存在而无法持续获得足够的信心加持,但也许总有人坚持,终有一日会取得突破。

资源的争夺不仅仅局限于宇宙派和精神派之间,而是无处不在。现实世界再次帮助了精神派:宇宙弃儿不仅被宇宙抛弃,也被自己抛弃了。

在大体顺利地发展了相当长的时间之后,米利托星终于遇到了每一个人类聚集的行星迟早会遇到的麻烦:人类发展和资源紧张的矛盾。按照当前的生活和生产模式,米利托星的有限资源已经不足以支撑米利托星的人口规模。在各种担忧、疑虑和争吵中,总崩溃日益逼近,终于到了危在旦夕的境地。

通常,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科技发展水平不足够高的行星的唯一选择就是迎接总崩溃:战争,残酷的大规模战争。战争之后,一片疮痍,人口减少,人们对生活的期望值大幅降低,活着就行,从而大大降低了人类对资源的需求。资源重新变得富足,并且得到更合理的重新分配,被和平年代的贪婪和享乐所压制的生产力重新得到释放—在漫长的历史中,米利托星本身也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形。而科技发展水平足够高的行星则拥有更好的选择,据我所知,他们几乎全部将目光转向了外太空,从那里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用星际扩张的手段来解决自身面临的问题。这种方法不是每次都成功,但总地来说也效果不错。

当然难免有例外,现在的米利托星就是一个例外,既没有陷入大规模战争也没能转向外太空,已经存在的关于“宇宙更远还是精神更远”的争论给了米利托人一个现成却又不同的选项。

应该说,米利托星必然到来的资源困境早已在精神主义者的意料之中,很多精神主义的理论书籍在困境到来之前就频繁地论及这一点,极力强调计算机仿真系统相较于真实世界对于能量和资源的超高利用效率。想想看,真实世界中一个人类肉体的存在需要消耗多少资源?计算机中一个代码人体的存在又需要消耗多少资源?在绑定意识场的情况下,二者可能的生命长度和幸福程度并没有任何区别……有人认为,在米利托星作为宇宙弃儿的尴尬处境的基础之上,潜在的资源困境原本就是“宇宙更远还是精神更远”的争论能够爆发的核心原因。

总之,米利托镜像终于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在这个过程中,精神派和宇宙派之间爆发了不少武装冲突,但由于双方力量是不平衡的,而且温水煮青蛙的水刚刚开始温热,没有沸腾,冲突规模都有限,并非惨绝人寰的总崩溃式的战争,还不如米利托镜像建成以至全球意识场大迁移以后发生的冲突那么剧烈,就像爷爷经历过的那样。于是,精神派很快获得了胜利,宇宙派全面失势,米利托镜像终于成为了现实。

作为一个超巨型的量子计算机仿真系统,米利托镜像被埋在米利托星深深的地幔中。

米利托星拥有和地球非常类似的内部结构,地壳、地幔以及炽热并流动的液态金属核心,米利托镜像将米利托星的地幔替换掉了一层,而且是非常靠近地核的一层。地核中建立了无数能量转换装置,直通这些能量转换装置的管线为米利托镜像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另外,还有很多装置可以将地幔深处的高温高压直接转换为可用能源。总之,精神派竭尽所能利用一切能源……将计算机系统建造在地幔深处并贯通全球,米利托镜像的建设无疑非常困难,但从能源获取的角度衡量,最终结果相当令人满意。

说到获取能源为超巨型计算机系统供电,最好的方法当然莫过于围绕恒星建设戴森球,拦截恒星的光照,汲取恒星近乎无穷无尽的能量保证戴森球的运转。米利托人很清楚地了解这一点,但很可惜,无法选择这个方案。

尽管米利托人自己一无所知,但米利托星所在的328号系统本身就是一个地球人建设的戴森球,围绕着一个比地球的太阳大了几百倍的恒星运转。这个戴森球和地球世界中大多数戴森球一样,属于一家叫作戴森世界的系统宇宙运营商。我就在戴森世界工作,作为系统管理员之一管理着328号系统的部分区域,拥有上帝般的管理权限和观察能力,所以能够知道米利托人的故事。

328号系统内部运行着很多宇宙。据我所知,除了个别生命还来不及演化的新建宇宙和少数有特殊建设目标从而进行了某种科技限制的宇宙,否则无论哪个宇宙都有很多星球和地球人一样拥有建设戴森球的能力。328号系统是一个充斥着多维空间宇宙战争,甚至跨宇宙战争的地方—如果不是这样,伊瓜多就不会碰上那么多烂事,可以平静度过他傻乎乎的一生了—戴森球根本算不上一个了不起的技术。即使米利托星所属的相对科技水平比较落后的BH521宇宙,拥有戴森球建设技术的星球也不少。但是很可惜,米利托星却不具备建设戴森球的条件。

建设戴森球,首当其冲就需要进行宇宙深空远航的技术,前面已经讲过,米利托星实在太偏远太孤独,任何方向上都没有中转站,他们未能发展出有意义的深空宇航技术。换一个角度说,如果他们能够在宇宙中远航去建设戴森球,可能根本就不会出现“宇宙更远还是精神更远”的争论了。

既然深空宇航技术不存在,不可能到外星系去寻找一个合适的恒星围绕其建设戴森球,便有人建议,围绕米利托的太阳建设戴森球。计划中是一个弧形板,可以称为局部戴森球,只遮挡太阳的一部分,通过计算,小心设计其轨道,从而避免遮挡米利托星必须获得的阳光。但是,即使如此也很困难。以米利托人的技术,很难顺利安全地到达米利托太阳的边缘,况且米利托星系内部的碎石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地来说都不足以建立他们心目中的系统,在太空中大规模收集物质、运输物质和建造超巨型设备的技术更不过关。

如果宇宙派能够坚持下去,继续发展深空宇航技术,就算很难跨越没有中转站的漫漫太空走向外星系,但建设围绕米利托太阳的局部戴森球并非毫无希望。星系内的散乱物质不够,可以使用米利托星本身的物质,只要控制规模,米利托星应该扛得住这些物质损失,而将这些物质大规模运输到太阳周围并进行超巨型设备建设的技术终究也会取得足够的发展。可是,建设米利托镜像的技术条件快速成熟,两者的技术落差无法回避,迫在眉睫的资源困境却已经濒临崩溃,宇宙派没时间了。

戴森球方案不可行,地幔就成为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项。尽管也不容易,但一切尚处于米利托人的可控范围之内。经过漫长的建设周期,米利托人克服了无数看似不可能克服的困难,终于建成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宇宙派仅仅发展出了有限的宇航技术,以米利托星为基地的近空宇航,但并没有完全白费。如果说米利托镜像是两方对立中的胜方—也就是精神派—的产物,那么米利托全球防御系统恰恰是胜败双方—也就是精神派和宇宙派—的妥协之果。

按照精神派的观念来看,米利托全球防御系统根本无须存在。正像米利托人走不出米利托星系一样,外星人即使存在,也不可能来到米利托星系,所谓防御需求是杞人忧天。何况,外星人很可能压根不存在,从没有迹象表明外星人是存在的。对宇宙派来说,他们无法有力地反驳精神派,防御也只是个由头,宇宙派内心深处的念想,应该是希望留下宇航科技的种子,幻想有朝一日米利托人可以幡然醒悟,重回正轨。

可惜,关于外星人,米利托人的想法未免过于自大,外星人终究还是来了。

某一天,曾经被认为毫无用处的全球防御系统尖叫了起来。经过爷爷多年的训练,伊瓜多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去了地下建筑群,进入熟悉的控制室,在显示器上看到了宏大的太空舰队—和演习中的敌方舰队有所不同,但也相差不大。

从此,对抗卡维尔人成了伊瓜多每天生活中的重要事项—卡维尔人不是伊瓜多那条狗,真实的名字也肯定不是卡维尔,但伊瓜多不知道这些外星人叫什么名字,却又必须在全球防御系统中给他们起一个代号,于是就选择了自己的狗的名字:卡维尔。

好吧,需要记住,卡维尔狗并非卡维尔人的狗,而是伊瓜多身边那条名叫卡维尔的狗;卡维尔人并非真正叫作卡维尔的人,而是伊瓜多根据身边的卡维尔狗的名字命名的外星人。这有点绕,说实话,我对伊瓜多这么做是有些意见的,但他是个傻子,我只能按捺自己的不满。

可笑的是,我在系统中查询过,伊瓜多正是鲁斯教授的直系后裔。鲁斯教授是名满天下的学者,作为他的后裔,伊瓜多怎么会这么傻呢?而且,他的家族怎么就从精神派变成了宇宙派呢?很遗憾,过去的资料太少了,我没能查清楚。

注释:

[1]意识场是生命体自我意识的物理表现,和电磁场类似,是一种实在的物理场,通常和生物学大脑或计算机系统中的脑单元(一种量子计算机系统演化形成的对外界封闭的量子计算区域)等载体绑定以获取能量并协同工作。有关意识场的更多信息请参阅拙作《云球》。

[2]空体是和意识场相对应的概念,是可以绑定意识场的空的载体,和意识场绑定后就是完整的具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自然存在的空体即动物的躯体,但也有人造的并非自然存在的空体,比如安装了脑单元的机器人或者计算机系统运行的仿真世界中的虚拟生命体(对上一层级而言是虚拟的)。有关空体的更多信息请参阅拙作《云球》。

[3]意识场迁移是指意识场可以在不同空体之间进行解绑和重新绑定,如果迁移双方其中一方是真实世界的生命体(绑定的具体对象是其生物学大脑),而另一方是计算机系统运行的仿真世界中的虚拟生命体(对上一层级而言是虚拟的,绑定的具体对象是该生命体在上一层级计算机系统中对应的脑单元,但对该层级而言,绑定的具体对象就是该生命体的生物学大脑),意识场迁移事实上形成了人类在不同世界—真实世界和仿真世界—之间的穿越。有关意识场迁移的更多信息请参阅拙作《云球》。

伊瓜多的战争暂无完结小说,此小说风格搞笑,构思大胆,表达很细腻,推荐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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