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湘、黄鹂全文阅读完结_大唐奇案全部目录

韩湘黄鹂 》全文在线怎么阅读,韩湘、黄鹂是最近热书 大唐奇案 中的主要人物。小说内容百看不厌,构思新颖,大力推荐。完整版小说精彩概述:第1章唐朝元和年间,河阳县有一个人叫徐四,和朋友一起外出,不幸碰到了一群杀人越货的强盗。这群强盗十分残忍,将所有人都杀害了。徐四脖子被一刀砍断,脑袋吊在胸前。强盗走了。徐四的家人找到他的尸体,伤心欲绝,哭着把他从尸体堆里面拉出来,惊讶地发现他还有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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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奇案》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唐朝元和年间,河阳县有一个人叫徐四,和朋友一起外出,不幸碰到了一群杀人越货的强盗。

这群强盗十分残忍,将所有人都杀害了。徐四脖子被一刀砍断,脑袋吊在胸前。

强盗走了。

徐四的家人找到他的尸体,伤心欲绝,哭着把他从尸体堆里面拉出来,惊讶地发现他还有一口气。

家人仔细一看,原来他的头与脖颈之间还有一点点血肉相连,没有被完全砍断。

一天之后,徐四醒了,嘴巴能发出声音。

而他的头跟脖颈慢慢愈合,长到了一起。

家人大喜,用勺子给他喂粥喝,他也能够咽下。

半年之后,他居然痊愈了。

全家人都觉得是老天爷保佑。

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年。

有一天,徐四和几个朋友在一起聚会,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有人说了一个笑话,大家哄堂大笑。

徐四也仰头大笑,一不小心,把当年脖子上的伤疤笑裂开了,血流不止,接着脑袋坠落,吊在胸前。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有胆子大的人仔细一看,发现徐四没了呼吸,已经笑死了!

徐四的父亲又伤心又愤怒,打算去官府告这个讲笑话的始作俑者,甚至还要告所有开怀大笑的人。

被告的人一起筹钱,孝敬徐四的父亲,让他不要去告官,又说徐四被砍了脑袋还能活十年,已经是赚了。若是徐四的父亲既往不咎,他们这些人愿意一起伺候他,代替徐四给他养老送终。

徐四父亲别无他法,反复思量,只好作罢,不再追究,在徐四朋友们的帮助下将儿子厚葬。

......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无论多么艰难困苦,都不要轻易放弃。你看徐四,脑袋都掉了,还在努力活着。但是,在人生得意的时候,也不要沾沾自喜,不然的话,容易乐极生悲。所以,你们以后听我讲故事的时候,先摸下自己的脖子稳不稳,免得跟徐四一样把头笑掉了。”

农家小院里,韩湘对着一众孩童笑道。

韩湘乃是一个读书人,诸子百家,无所不读,酷爱魏晋时期的志怪传说,性格诙谐,平常喜欢讲故事。附近邻居家的顽童都喜欢听他讲古说书。

今天这个笑掉头的故事有点吓人。但是孩子们并不害怕,叫着嚷着让韩湘再讲一个。

此时,韩湘的嫂嫂走了过来,给众孩童抓了一把花生。

“韩二哥,你嫂子好漂亮啊。”

有个小孩笑道。

“小家伙,油嘴滑舌!不过很有眼光。”韩湘嘻嘻一笑。

“起了风,变了天,快回家添衣服,免得伤风感冒。明天再让韩二哥给你们讲故事吧。”嫂嫂提醒道。

众人看向天空。

眨眼之间,乌云密布,北风呼号。

孩子们便各回各家。

嫂嫂去关院子大门。

韩湘回屋,点了灯,看一会儿书才上床睡觉。

......

次日天明,寒风呼啸声不减。韩湘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大清早,扰人清梦!”韩湘忍不住埋怨。

他躺在床上,不想起来,脑袋晕晕沉沉,像是受了风寒,又像是喝醉了酒,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家中无米下锅,找你家借点米。”外面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原来是韩湘的邻居王二。

“你们家大清早的就在家里杀猪吗?好多血啊!”王二又道。

“什么杀猪?”

韩湘听得满头雾水。

“莫非你们家遭了强盗?”王二的声音突然变得慌张。

此时房门被一脚踹开。

一阵寒风钻进屋子,吹得韩湘眯起眼睛,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这被子味道不对,居然是嫂嫂的被子。

韩湘环顾四周,顿时颇感奇怪,心想:“我怎么睡在哥哥的屋子?”

王二惊慌的声音再次钻进他的耳朵。

“韩湘!你杀人了!”

“这种玩笑话可不要乱开!我杀谁了?”

“你自己看!”

韩湘睡眼朦胧,用右手手背擦了擦眼屎,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王二站在房间门口,面色苍白。

王二看着他的床边。

他跟着望过去,赫然看见床边流淌着一滩血泊。

血泊之中躺着两具无头尸体!

脖腔子在往外滋滋冒血。

他们身上穿的正是哥哥嫂嫂昨天晚上穿的衣服。

韩湘瞬间吓得面无人色。

“哥哥!嫂嫂!”韩湘大叫。

韩湘想要下床,左手却摸到一个滑腻腻但是硬邦邦的东西。

仔细一看,是一柄带血的斧头。

王二后退两步,扯着嗓子高声叫道:“不好了!杀人了!”

天蒙蒙亮,村子很安静,这道呼喊之声凄厉至极。

似乎有一道响雷在韩湘耳边炸开,炸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他翻身下床,跪在血泊中,抓起哥哥嫂嫂的手,浑身剧烈颤抖。

“韩湘!你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掰扯不开的,为什么要杀人啊?”王二惊恐问道。

王二推到了门口,不敢靠近,好像害怕韩湘杀他灭口。

韩湘头痛剧烈,根本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自己真的酒后杀人?

可是自己对待哥哥嫂嫂向来敬重,如同对待父母,从来没有任何矛盾,酒后也不会杀人!

莫非......见嫂嫂美貌,酒迷心窍,行非礼之举?

不一会儿,左邻右舍都围了过来。

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人们捂住小孩的眼睛,不让他们看这么血腥的场面。

村里的里正也过来了。

有个小孩不知深浅,走到韩湘的身边,嘻嘻笑道:“韩湘哥哥,是不是你弄掉了他们的头啊?”

小孩童言无忌,说的本是徐四笑掉头的故事,大人们却理解错了,以为小孩说的是韩湘砍了哥哥嫂嫂的头。

“难道是韩湘杀了哥哥嫂嫂?”

“看不出来,他这么狠心!”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他嫂嫂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肯定垂涎已久。听说他哥哥平常不在家时,韩湘便时常调戏。他哥哥嫂嫂心中不悦,三番五次给他介绍姑娘,也都被他拒绝了。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满身酒气,还睡在他嫂嫂的床上。嘿嘿嘿。”

“肯定昨晚借着酒醉,意图不轨,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杀了哥哥嫂嫂!”

“杀了人,还若无其事在家睡大觉?”

“谁知道呢。”

人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韩湘沉浸在悲痛之中,对邻居们的猜测置若罔闻。

人们看到他这个样子,便以为他默认了杀人之事。

王二在里正耳边说了些什么。

里正看了看斧子,勃然变色,厉声喝道:“韩湘!你是用这把斧子杀人么?”

韩湘抬起头来,满脸茫然,道:“我杀人?”

第2章

寒风凛冽。

韩湘后背爬满了冷汗。

王二摇头感慨道:“唉,只有亲弟弟出手,哥哥才不会提防。换做是陌生人,肯定有一番打斗!你们听见昨晚有打斗声么?”

他问围观的邻居。

众人都摇头。

里正怒道:“韩湘!你哥哥嫂嫂向来待你不薄,养你长大,供你求学,你居然如此残忍杀害他们!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真是猪狗不如!大伙把他绑起来,送到官府!”

韩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五花大绑,扭送前往县衙大堂。

里正吩咐人把两具无头尸体一同抬了过去。

一众乡民都跟过去看热闹。

里正衰人来到河阳县县衙门口,击鼓报案。

县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县令升堂,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所犯何事?速速道来!”

里正恭恭敬敬道:“回县令老爷。韩湘胆大包天,酒后杀害亲哥亲嫂,死者尸体在此,凶器乃是韩家家中的斧头。还请县令老爷明察!”

他将早上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遍。

县令闻言大怒:“本官教化地方多年,向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今天居然有如此狼心狗肺之徒!大胆韩湘!快点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韩湘本来昏昏沉沉,路上被寒冷刺骨的北风吹了一阵,逐渐从慌乱中平静下来,意识到眼下情境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

他确定自己没有杀人。

可是自己睡在哥哥嫂嫂的床上,哥哥嫂嫂死在自己脚下,凶器就在手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听说这县令昏庸,虽不贪财,但是好名,一心想当青天大老爷,声称重证据实,偏偏喜欢严刑拷打。

如果不能及时给自己洗刷冤屈,难免屈打成招,化为县令老爷功劳簿上的一笔记载,成为刽子手的刀下亡魂。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要想办法争得一线生机。

何况刚才躺在尸体旁边,他无意识观察了许久,发现了许多不对劲。

县令威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事到如今,还敢装聋作哑,完全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来人,上夹棍!我倒是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几斤几两!”

衙役立刻上了夹棍。

韩湘手指被夹住,十指连心,痛得锥心刺骨,来不及思考,连忙高呼道:“县令大人,您明如水,清如镜,明察秋毫,疾恶如仇,从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还请您听学生一言!”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韩湘并非书呆子,在此性命攸关之时,先给县令戴了一顶高帽子再说,拖延时间,从长计议。

县令正色道:“公堂之上,少拍马屁。若有冤情,直述即可。”

虽然如此言语,县令脸上也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可见颇为受用。

韩湘道:“学生韩湘,勤修君子得,饱读圣贤书,人品如何,有口皆碑,乡亲们都可以为我作证。从未与人口角,怎会动手杀人!”

几个围观的小孩子立刻齐声呼喊:“韩二哥是好人!你们不要冤枉他!”

有几个成年人也说韩湘是个老实厚道人。

“学生手无缚鸡之力,剁鸡骨头都剁不动,怎么能轻而易举地砍下两个人的人头?恐怕咱们县上的张屠夫才有这般力气。就算我天生神力,砍下两个人头,应该溅得一身血,可是我身上洁净如初,并无血迹。”韩湘冷静自我辩解。

“倒也言之有理。”县令微微点头。

韩湘见县令的口气软了一些,趁热打铁,继续说:“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两具尸体并不是我的哥哥嫂嫂。诸位请看,这个男尸身材高大,背脊笔直如刀。我哥哥却身材矮小,有些驼背。此具男尸显然不是我哥哥。”

县令望向里正,以目光询问。

里正颔首,道:“启禀县尊老爷,我与韩湘的哥哥韩滂相熟。的确不太像。”

韩湘抬起女尸的衣袖,露出她的手腕,道:“再看这具女尸。我嫂嫂乃是农家女,常年劳作,异常辛苦,手上尽是老茧。这个女人双手却光滑细嫩,一看就不是干粗活儿的。自然也不是我的嫂嫂。”

众人纷纷附和:“不是!”

此时,人们看向韩湘的目光中少了些警惕,不再坚信他就是杀哥杀嫂的凶残之徒。

县令也暂时撤去了夹棍刑具。

韩湘稍微宽心了一些。

但是寒风吹在后背的冷汗上,冷得打了个激灵。

县令又问道:“可是他们穿着你哥哥嫂嫂的衣服,又睡在你哥哥嫂嫂的屋子里,倘若不是你哥嫂,又能是谁?”

韩湘道:“余家贫,衣服满是补丁,不值几个钱,随随便便晾晒在外面。也不提防有人偷。任何一个人都能顺走穿在身上。”

县令捻着胡须,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偷了你哥哥嫂嫂的衣服,穿在身上,睡到你哥哥嫂嫂的屋子,后来被人杀害?”

“正是如此。”

“可是,这二人为何要穿哥哥嫂嫂的衣服?有何动机?”

“或许是天冷,这一男一女身上衣单,穿衣取暖。又或许是有人在我家外面杀害了这一男一女。凶手害怕被人发现,想要毁尸灭迹,又看到我家大门虚掩,衣服晒在外面,就把我哥哥嫂嫂的衣服给这两具尸体穿上,放在我家里,用来嫁祸!”

王二突然大声道:“韩湘,你口口声声说这两个死者不是你的哥哥嫂嫂,那你哥哥嫂嫂的人呢?你倒是找出来让大伙看看!”

韩湘惊讶地望向王二,不知王二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他早上醒来后,陡然看到两具尸体,立刻吓昏了头,脑子变成浆糊。现在酒意退去,神志清醒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让灵台恢复清明,慢慢回忆道:“我想起来了。昨晚天黑之后,我家都已吹灯安歇。但是我哥哥临时被东家喊去干活。家中只有我和嫂嫂。嫂嫂觉得孤男寡女在一起,瓜田李下,容易惹人非议,便回了娘家。大家若是不信,分别去我哥哥的东家以及我嫂嫂的娘家一问便知。至于这两具尸体,我也有点印象了,昨晚我见过这个女人。”

县令问道:“你见过她?她是谁?”

韩湘回忆了一番。

第3章

昨天是十一月初十,本是晴天,傍晚之时突然刮起了北风,越来越冷。哥哥素知嫂嫂怕冷,担心嫂嫂冻坏了,便烧了火炕。

韩湘冷得不想翻书,便早早上床睡觉。

哥哥临时出门干活,家中更加冷寂。

嫂子素来贤惠,隔着门对韩湘说:“叔叔,今晚北风劲大,吹在身上太冷,家里柴火只够烧一处热炕。我跟你男女有别,自然不能共用。你是读书人,身子骨弱,不经冻,你今晚睡热炕,我回我娘家。”

妻子称丈夫的弟弟为小叔子,为表亲切,便跟着孩子一起叫叔叔。

韩湘知道烧火炕乃是嫂嫂的托辞,真正原因哥哥不在家,嫂嫂是怕别人说闲话。

他知道闲话谣言的厉害,自然答应。

正所谓三人成虎事多有,众口铄金君自宽。

嫂嫂让出她的火炕,让韩湘过来住,自己简单收拾一番,便出了门。

韩湘睡在嫂嫂的床上,有些不自在,但是火炕温暖,很快入睡。

到了二更时分,月亮升起来。

突然,有人敲门。

韩湘以为哥哥回来了,打开门一看,瞧见是一个美少年。

三更半夜,陌生人造访,韩湘不得不警惕,仔细打量,只见这少年身上穿着貂皮大衣,怀里抱着一个包裹,浑身瑟瑟发抖。他兴许是冻坏了,顾不了那么多,自顾自走进屋子,坐在炕上,说:“公子,请你救救我!”

韩湘莫名其妙,问道:“敢问阁下是......”

美少年眉眼低垂,轻声道:“你不必问我从哪里来,只恳求你让我留宿一晚。作为报酬,我把这件貂皮大衣送给你。若是有人来找我,还请你帮我打个掩护,说没有见过我。此外,还有礼物相送。”

说完美少年打开包裹,露出很多金银首饰。

此人声音悦耳动听,不像是男子。而他身上穿着貂皮大衣,居然还在发抖,想来不是冷得发抖,而是怕得发抖,深夜造访陌生人的家,想必碰到了难处。

韩湘定睛一看,发现这个美少年没有喉结,其实是个姑娘!她生得美貌,身上还带这么多珠宝。这如同一个三岁幼童手捧金元宝走在闹市,可谓十分危险!

他担心这个女子安全,想收留她。可是这女子来路不明,留在家里可能会招惹事端。何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听。但是这么冷的天气把她赶出去,又于心不忍。

思索片刻,他才缓缓说道:“您请坐,我去找人商量如何妥善安排。”

他安置好姑娘,出门奔往附近的一座寺庙,名为拈花寺,请教方丈应该如何处理。

方丈德高望重,佛法精深,一直被韩湘所敬仰。方丈听说这件事,分析道:“这个女子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兴许是有难言之隐而离家出走。你若留在家里,容易被人误会玷污小姐清白,肯定会给双方带来麻烦。可是你若是把她赶出去,恐怕要冻死。不如让她在我寺庙中的罗汉堂待上一夜,免得受冻,等到天明之后再去寻找她的家人,让家人把她接回去。你意下如何?”

韩湘认为可行。

于是他奔波回家,打算接姑娘去拈花寺。

不过姑娘不想去寺庙,似乎颇为畏惧。

韩湘问她为何。

姑娘不肯多说,只愿待在韩家。

韩湘便不勉强,让姑娘好好休息。

他自己回房,一边看书,一边琢磨着这姑娘的来历。

天气越来越冷,他便喝了几杯酒御,后来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被王二喊醒,被人误会为杀哥杀嫂嫂的凶徒。

......

这便是韩湘的回忆。

“你说你回自己屋子睡觉,为何被人发现睡在你哥哥的屋子?为何斧子在你手边?”县令问道。

“回大人的话,昨晚我喝酒御寒,不知为何一下子喝醉了。至于为何睡在哥哥的屋子里,我......我不记得了。”韩湘苦笑道。

“如果这个无头女尸是你昨天晚上碰到的富家女子,那么,这个无头男尸是谁?”县令继续问道。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女子的家人。”韩湘道。

“就算死者不是你哥哥嫂嫂,可是他们是死在你家里,你难逃杀人嫌疑!”县令森然道。

“大人,小人有几句话想说。”王二又一次站出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王二身上。

“说。”县令道。

“兴许韩湘看到这个小娘子手上有钱财,又见她生得美貌,便劫财劫色,事后杀人灭口,砍掉人头,毁尸灭迹!”

“王二!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污蔑我?”韩湘又惊又怒。

本来县令对他的怀疑大大减少,他暂时洗刷了杀兄杀嫂的嫌疑,不曾想王二三番两次泼脏水,偏偏泼得很有水平。

“王二有这般猜想,也是人之常情。美色当前,又有金银诱惑,恐怕一般人经不起这般考验......”县令道。

“我要是杀人的话,为何不处理尸体?为何让尸体堂而皇之地睡在我哥哥嫂嫂的屋子里?”韩湘冲着王二怒道。

“你肯定想着,这么冷的天气,无人造访,不会有人发现。又或许你杀了人心中害怕,又无力气毁尸灭迹,便想等着哥哥嫂子回来商量处理,所以没有及时掩埋尸体。没想到我会来你家借米,看见了你杀人!”王二倒是伶牙俐齿,思路清晰。

“真是岂有此理!如果我真要谋财害命,何必去找方丈坦露一切?何必在韩风之中奔波这么远?”韩湘怒极,但是没有失了分寸,没有忘记给自己辩解。

“这......”王二语塞。

“还好有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他老人家肯定会查清楚这两个死者的身份,捉拿真正的凶手!”韩湘又给县令吃了一记马屁。

县令微微颔首,还想发问,没想到又有人来县衙击鼓鸣冤。县令便他们进来。

这次来告状的也是一群人。

县令问道:“你们所告何事?”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出来,说:“回县令老爷,学生徐七。昨天晚上,我们在院子里烤火,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围观百姓都兴奋起来。

天降人头!

今天这好戏是一场接一场。

“那人头是什么模样?是男是女?”县令问道。

“好像是个男子的头颅。”徐七回答。

“头颅何在?说不定正是这具无头男尸的头。”县令指着公堂之上的男子尸体道。

“说来奇怪,这人头仿佛是个活的,掉在地上后又飞起来,飞到天上不见了。”徐七道。

第4章

徐七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韩湘朝县衙门口望去,只见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毕竟同时有两个人被砍掉头颅,而人头至今不见踪影,案件之凶残颇为罕见。而嫌疑人居然是个书生,还是死者的弟弟,更是引人注目。韩湘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骂,骂得汗流浃背。

而徐七之言语,使得此案更显恐怖诡异。

韩湘下意识觉得徐七口中这个从天而降的头就是无头男尸的头。

可是这人头怎么能飞上飞下?

虽然韩湘讲过被砍掉的人头重新长回去的故事,但是故事是编的,乃是杜撰。徐七却信誓旦旦。

倘若人头真的如同活物一般自主行动,那么无头男尸可能不是人杀的,而是鬼魅所为。

“荒唐!人头怎么会飞?徐七,你也是读《论语》的书生,莫要在本县面前危言耸听!”县令喝道。

县令乃是正统读书人出身。

子不语,怪力乱神,县令从来不相信这种言语。

“学生万万不敢哄骗县令大人!我有证人!”徐七正色道。

“证人何在?”县令问。

“他们就是证人。昨晚起了寒风,我约了左邻右舍来烤火,每个人都亲眼看到这人头砸破我家屋顶,落在我的脚边。”徐七指着和他一起来报案的人。

“是么?”

众人都点头。

“当时学生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发现这人头兴许是刚刚被砍下的,还是新鲜的。头颅之中的血液溅到我等衣服身上。大人请看,这些都是血迹!”徐七指了指他身上的长袍,又指了指他身边一个人的裤子。

韩湘望去,果然有点点血痕。

“怪哉!人头怎么会从天而降砸破你家屋顶?是有人从高处扔过来的么?”县令问道。

“不像是扔的。我们家附近都是平房,没有高楼,也没有大树,无法从高处扔过来。”徐七答道。

“有没有可能是在地上往屋顶上扔,然后掉下来?”韩湘跟着问了一句。

“也不像。我家养了一条狗,若是有人靠近肯定会叫唤,但是我们都没有听到动静。而且一般来说,人头比较重,若是从地上往屋顶上扔,那么掉到屋顶上时已经力衰,难以砸破屋顶。以学生之猜测,这人头像是从云层之中落下来的,所以坠地速度极快。当时大家都吓得半死,不过学生善养浩然正气,胆子大,看到人头落地,准备一探究竟,哪曾想人头又起飞了,从屋顶的破洞里飞出去了,更是匪夷所思!人命关天,学生不敢怠慢,故来县衙报案。”徐七娓娓道来。

韩湘认识这徐七,他们同是读书人。据说笑掉头的徐四就是徐七的堂哥。

而韩湘素知徐七乃是正直之人,甚至有些古板,从不耸人听闻、哗众取宠。何况编造人头的谎言对他并无好处,所以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可是人头又没长翅膀,怎么能飞上飞下?

“倘若这人头是男尸的头,那么女尸的头去哪了?”县令仿佛是在问堂下众人,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案子愈加扑朔迷离。

韩湘也皱眉苦苦思索。

“什么女尸?”徐七问道。

韩湘给他简单介绍了家中莫名出现一男一女两具无头尸体的案子。

徐七面露同情之色。

县令正要继续询问徐七带来的邻居时,突然有人挤进公堂,大声疾呼:“冤枉啊!我活得好好的,我弟弟没有杀我!”

听到这声音,韩湘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是兄长来了。

韩湘的大哥叫韩滂。韩湘的父母死得早,从小由兄长抚养长大,节衣缩食,供他读书。正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大哥,你怎么来了?”韩湘问道。

韩滂三言两语交待了一番。

原来韩滂清晨回到家,发现大门敞开,许多邻居站在门口议论纷纷,不由得纳闷,上前询问。

邻居看到韩滂都吓了一跳,觉得白天见了鬼。因为他们以为那两具死尸就是韩滂和他媳妇儿。

韩滂跟邻居左右打听,才知道家中死了人。

他看见家里到处都是鲜血,不见妻子,也不见弟弟,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死者是弟弟和妻子。再一问,才知道弟弟韩湘被当做杀兄杀嫂的凶手抓走了,连忙前往县衙,证明弟弟的清白。

兄弟二人,一夜未见,如隔三秋。

韩湘趁机跟县令说:“大人请看,我哥是个活人,可见我没有杀我哥!”

县令微微颔首,道:“虽然现在证明你没有杀害你哥哥,但不能证明你没有伤害这一男一女!”

韩滂见县令还在怀疑弟弟,顿时急了,连忙说道:“这人肯定不是我弟弟杀的,而是妖怪杀的!”

县令怒道:“混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什么妖怪?休得胡言乱语,小心掌嘴!”

韩滂见县令发威,吓得跪倒在地,道:“小人不敢在大人面前饶舌!可是那妖怪乃小人亲眼所见,并且有四五十人同时看到。”

听到哥哥的话,韩湘心头一紧。

哥哥也是老实厚道的人,从不哗众取宠。他说看到妖怪,那便真是看到妖怪。即便他为了救自己而撒谎做伪证,也不至于说有四五十人同时看到。县令派人一问便会戳破谎言。

而哥哥的话和徐七的话,似乎能互相印证。

此案,怪哉!

“哦?细细道来。”县令从震怒中平静下来,饶有兴趣问道。

“昨天天黑之后,东家派人喊我过去干活,说一个家人不见了,让我们去找。一群人从一一更天找到三更天。突然,我听到身边一阵惊呼,接着看到所有人都抬头望天,我也看过去,发现天上有一只巨大的鸟。这鸟的身子恐怕有晒谷子的谷场那么大,张开的翅膀比县衙的围墙还宽。定睛一看,这大鸟的爪子上抓着一个人头。大家都害怕极了,生怕这大鸟飞下来抓我们的人头。好在大鸟顺着风飞跑了。大人如若不信,我把东家的人都喊来作证。”韩滂振振有词。

“这么大的鸟?莫非是大鹏鸟?”县令道。

“《庄子》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这只大鸟的翅膀有几千里长么?”韩湘问道。

“没有。”韩滂摇摇头。

“如果不是大鹏鸟,那是什么?”县令道。

“蝴蝶怪。”徐七突然道。

“蝴蝶怪是什么东西?”县令问。

“一种妖怪,平时乃是人形,危急时会显出原形,乃一只特大蝴蝶,《述异记》记载,此怪眼睛大如车轮,翅膀如同利刃,名曰蝴蝶怪。它擅长变成美女的样子,在路上勾引落单的男子,趁其不备,将他杀害,砍其头颅,吸其骨髓,最后把人头当作战利品带走。”徐七目露惊恐之色。

第5章

公堂之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徐七口中这蝴蝶怪,何其厉害!

众人议论纷纷,以后落单的男子可就危险了。

县令猛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或许这两个人就是被蝴蝶怪杀死的。反正不是我兄弟杀的!我兄弟是个好人!”韩滂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说。

“哪有什么蝴蝶怪!我没听说过就算了,连县令老爷也没有听说过,肯定是你们瞎编的。那人头,定然是这无头男尸的人头。无头男尸,是人杀的!而凶手,嘿嘿......”王二又跳了出来,瞥了瞥韩湘。

韩湘不由得多看了王二一眼。

王二又把杀人的脏水往韩湘身上泼。

“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王二,你总是强调他们是人杀的,凶手不会是你吧?正所谓贼喊捉贼,喊得最大声!”韩滂冷笑。

韩湘见哥哥如此维护自己,甚至学会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颇感欣慰。

不过他也恍惚了,真的有蝴蝶怪么?

“韩老大!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王二大怒。

“县令大人,我弟弟碰到的那个美貌少女,就是蝴蝶怪变的,打算先迷惑他,再吃掉。如果他生了色心,没有去拈花寺找方丈,可能已经被蝴蝶怪杀死了。真是后怕!”韩滂冲着县令为韩湘辩解。

“大哥,按你所说,若美貌少女是蝴蝶怪所化,那自然不是无头女尸。不过,如果蝴蝶怪擅长变化为女子猎杀落单男子,为何把这个女子也被杀掉了?”韩湘问道。

“这......”韩滂语塞。

“或许蝴蝶怪平常只猎杀一人,只是因为多了人怕打不过。而美貌少女体质虚弱,不堪一击,蝴蝶怪干脆把她也杀了,多吃一顿,倒也合情合理。”徐七猜测道。

韩湘留意着县令的反应,只见县令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显然是在沉思。

案子涉及神出鬼没的人头,已经让县令头疼,现在又出现了蝴蝶怪,更让县令大人惆怅。

不过韩湘杀人的嫌疑越来越小了。

此时韩滂小声问韩湘:“你嫂嫂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韩湘道:“嫂嫂昨天晚上回娘家了。”

韩滂变了脸色,骂道:“糊涂啊老弟!三更半夜让一个女人赶夜路回家,中途出了事怎么办?”

韩湘的心猛然一跳。昨晚他见嫂嫂走夜路,不以为意,觉得本县治安尚可。可是今天目睹两具无头尸体,又听闻会飞的人头和杀人的蝴蝶怪,自然担心起嫂嫂的安危,不由得惴惴不安。

正在人们议论蝴蝶怪的时候,又有人来报案。

韩湘望过去,看他的模样,是一个樵夫。

樵夫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腿脚发软,走路歪歪斜斜。

他走进大堂之中,双腿发软,一下跪倒在地,叫道:“大人!我碰到鬼了!”

此言一出,堂下更是哗然。

出现蝴蝶怪就算了,现在又出现鬼!

县令问道:“怎么回事?如实说来,不得添油加醋,否则赏你二十大板!”

樵夫面色苍白,喘了一阵子气才缓缓说道:“小人昨晚砍柴归来,突然刮起了寒风。吹在身上实在太冷了,双手都要被冻僵,我便找了一个地方避风。待了片刻,眼见风变小了一些,便继续赶路。刚起身时,感觉担子重了一些,我也没怎么多想,以为是风吹显重。走着走着,发现路上有人看着我的担子,目光惊恐。我莫名其妙,问他们为何盯着我,是不是要买我的柴火。他们不回答,反而转身就跑,我更是纳闷。后来有个老头问我,你担子上挑的什么?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担子上多了一具无头男尸,不仅没有头颅,还没有双腿,只有光秃秃的上半身!”

说到此处,樵夫更是后怕,上下牙齿不停碰撞。

听者骇然。

有的女子甚至被樵夫的描述吓哭了。

韩湘心想,如果他是昨晚的樵夫,说不定要当场活活吓死。而这具男尸没有头颅,那他失去的头颅是掉落在徐七家中的那颗,还是被蝴蝶怪抓着的那颗?

县令倒是冷静。

他沉思片刻,问道:“如你所说,这半截尸体不过是个死人罢了,你为何说你碰到鬼?”

樵夫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叹道:“这上半身的尸体挂在我的担子上,照理说半个死人应该也很重,可是我挑起来似乎没多少重量。不然的话我早就察觉了。当时我看到担子上多了个死人,吓得把担子扔出去,没想到这上半身居然像是被风吹跑了。飞到天上去了。大家都说鬼无形无质,轻飘飘的,像风一样。这半个尸体正是如此,所以我便以为见鬼了。”

徐七道:“或许这半个尸体也是蝴蝶怪的猎物,蝴蝶怪摘掉了他的脑袋,吸食他的骨髓,所以显得很轻。”

韩湘微微点头,认同徐七的猜测。

而他突然注意到公堂之上陷入不同寻常的死静。显然刚才还在大声议论的百姓都被吓着了。

县令干咳两声,出声道:“此案千头万绪,当一一分析。先是里正与王二报案,在韩湘家中发现两具无头尸体,接着徐七报案,说家中落下一个人头,本县猜测这会飞的人头是这无头男尸的头。可是又有韩老大报案,说有蝴蝶怪抓着人头,眼下看来会飞的人头和无头男尸可能没什么关系。现在是樵夫报案,发现了半截尸体,说明昨晚起码有三个死者,极有可能存在第四个死者。当务之急是辨明死者的身份。”

韩湘也抓紧时间思考分析。他知道此案与他脱不开干系,担心县令把所有的罪责都安插到他身上。

县令先问樵夫:“死人挂在你的担子上,你认识他么?有没有印象?”

樵夫道:“我不知道认不认识他。因为他没有头,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到他整个身子。不过,这人应该是个有钱的男人。”

县令问道:“你怎知他是个男人?”

樵夫道:“他穿着男人的衣服,自然是男人。”

韩湘却想到借宿的美貌少女。她也穿着男子衣服,可她是个姑娘。

第6章

樵夫又道:“那尸体骨骼粗壮,五大三粗,一眼望去便是男子。”

县令问道:“何以见得他有钱?”

樵夫道:“我看他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定是大户人家。”

县令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绫罗绸缎?你穿过么?”

樵夫回答:“我这种穷人自然没有穿过。不过虽然没有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

县令还要问话,徐七却插了一句嘴,冲着县令行礼道:“县令大人请恕学生莽撞,人命关天,学生有个问题想请教樵夫。”

县令道:“准。”

徐七便问樵夫:“你说你担子上的尸体自己飞到天上去了,那你当时有没有看到天上飞过大鸟?或者飞过大蝴蝶?”

樵夫回忆了片刻,道:“好像有一只大鸟。那半截尸体跟着大鸟飞走了。我以为我眼睛花了,看错了,便没有提。并非故意隐瞒,还请大人恕罪。”

徐七叹道:“看来这半截尸体,也是蝴蝶怪作祟!”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真的有蝴蝶怪。

一股恐慌的情绪迅速在百姓中蔓延。

县令道:“乡亲们莫要惊慌。若是真的有蝴蝶怪,本官会奏请朝廷,降妖除魔。在查明真相以前,还请乡亲们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必须要结成队伍,不得低于两个人。若是碰到年轻漂亮的女子,一定要小心。”

乡亲们都点头称是,赞颂大人爱民如子。

县令吩咐衙役去调查走访,逐个逐个问询那些见过蝴蝶怪的人,包括和徐七一起来报案的人,包括韩滂和他的工友,从而绘制蝴蝶怪飞过的踪迹,看它是从什么地方飞出,往什么地方飞去,以此寻找蝴蝶怪的下落。

可是韩湘总觉得不对劲。

韩滂问完话后,来到韩湘身边,笑道:“县令大人都相信是蝴蝶怪作祟了,如此大张旗鼓地调查。可见无头双尸案与你无关。过会儿咱们就能回家了。”

韩湘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突然站出来,冲着县令道:“大人,或许樵夫担子上的半截尸体是被蝴蝶怪所害,但是我家的无头双尸案可能与蝴蝶怪无关。还请县令大人明察。”

他大哥大惊,叫道:“老弟,你糊涂啊!往自己身上揽罪?”

县令拈须而笑,问道:“有蝴蝶怪替你背锅不好么?”

韩湘道:“如果凶手不是蝴蝶怪,而是另有其人,那凶手岂不是逍遥法外?日后还会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若是他把我杀了,然后往蝴蝶怪身上一推,那我岂不是白死了!”

县令道:“言之有理。那你想怎么查?”

韩湘道:“查案,自当要重证据实。学生的家可能是无头双尸案的第一案发现场,凶手直接在我家杀人,也可能是第二犯罪现场,有人杀完人后把尸体搬运到我家。不管是第一现场还是第二现场,都得去我家瞧瞧。不过,今早王二发现我家有尸体后,里正立刻把我和尸体搬到县衙来了,还没来得及细看。所以,我想请县令亲自去我家搜寻线索。毕竟您明察秋毫明镜高悬之名,众人皆知。有您出马,自然事半功倍。”

他又拍了一记马屁,提醒县令前往命案现场。

县令很是受用,微笑道:“既然如此,本官就亲自出马,到你家中一探。”

他又对徐七、樵夫等人吩咐道:“你们留下,配合衙门好好记录证词,以供本县参考。”

徐七樵夫等人答应。

县令则和韩湘韩滂兄弟一同来到韩家。

韩湘想寻找昨天的借宿少女留下来的东西,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那少女穿着貂皮大衣,身上背着包裹,包裹里都是金银首饰。而我早上醒来时震惊于家里有两具尸体,手上拿着一把带血的斧头,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没有留意貂皮大衣和金银首饰。这些东西都是值钱的物事,肯定和命案有关。”韩湘在路上给县令陈述自己的思路。

“有什么关系?”县令问道。

“如果这些东西不见了,那就有可能是凶手谋财害命。若凶手把这些首饰卖了挣钱,就有可能露出马脚。顺着首饰,就能抓到他!”

“如果这些东西还在你家里呢?”

“那就有可能是仇杀或者情杀!一男一女同时死在床边,不免引人遐想。”

众人来到韩家,仔细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貂皮和金银首饰。

“想必是被真正的凶手偷走了!”韩湘推测道。

“所以,你觉得这无头双尸案是人为,而不是蝴蝶怪作祟?”县令问道。

“正是。我仔细观察了那两具尸体的伤口,参差不齐,乱七八糟,人头应该是被斧头砍掉的。蝴蝶怪若是摘人头吸骨髓的大妖,为何会如此费力?还有,按照我哥和徐七所说,大鸟有好几丈长,如何飞进我哥的小屋子?再者,蝴蝶怪应该对凡人的金银财宝不感兴趣吧?这少女身上穿着的貂皮大衣太过显眼,又招摇过市。或许早就被凶手盯上了,寻找机会下手。风高夜黑,更加助长歹徒的行凶之心。当时我跑到拈花寺去找方丈求助,扔下姑娘一人。这凶手便趁虚而入。唉,都是我考虑不周。”韩湘后悔莫及。

“看你分析得头头是道,好似杀过人一般。”县令玩味笑道。

“看书看得多而已......大人还怀疑我是凶手么?”

“在公堂之上,若是你顺势把嫌疑推到蝴蝶怪身上,本县便会依旧怀疑你。而你没有,所以本县对你的怀疑也少了一些。但是仍然有嫌疑。”

“大人英明!”

“你嫂嫂还没回来。不会也出事了吧?我去你嫂嫂家找找。”韩滂着急问道。

韩湘心中一紧,祈祷道:“老天爷保佑嫂嫂!”

县令道:“此处无需用你,你去找你的夫人吧。”

韩滂便立刻出发去老丈人家。

韩湘则继续搜查。

不多时,县令在屋子里捡到一串佛珠,问韩湘:“这是你们家的东西么?”

韩湘摇摇头,道:“不是。我家没有人吃斋念佛。”

县令问道:“那是谁的?”

韩湘观察片刻,将佛珠放在鼻端细细嗅了一番,闻到这佛珠有淡淡的檀香味和香火味。

突然,韩湘的余光在床边看到一根发簪。

这发簪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韩湘捡起其中一截,端详片刻,说:“我可能知道谁来过我家了。而这个人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死者!”

第7章

此时韩家屋外,仍旧有许多人围观,窃窃私语,都在讨论韩家的无头双尸案。

好在县令让衙役挡住了无关闲人,免得破坏现场。

韩湘站在床边端详发簪,阵阵血腥气直扑脑门,熏得他差点呕吐。但是他的嫌疑尚未洗清,需要抓紧时间为自己伸冤,只能忍住五脏六腑的翻江倒海。

县令凑了过来,问道:“这是谁的发簪?”

韩湘望向屋外,叹道:“应该是王二嫂的。”

县令问道:“王二嫂是谁?”

“是我家邻居王二的媳妇。”

“你怎么能断定这发簪是王二嫂的?为何不是那投宿的姑娘的,不是你嫂嫂的?”

“这是一柄金质发簪。我嫂嫂生活简朴,身无黄白细软之物,衣服上满是补丁,头上只有木头发簪,而无金银发簪,自然不是我嫂嫂的。至于昨晚借宿的少女,乃是男子打扮,简单束发,未见其发簪。她倒是有个包裹,包裹有金银手势,但是也未见发簪。而王二嫂向来喜欢穿金戴银......”韩湘分析道。

“且住!王二嫂喜欢穿金戴银,这金发簪就是她的?”县令也闻到了屋子里的血腥味,但是他脸色如常,想必是见惯了血腥场面。

“当然不能如此推测。您看,这不是纯金的,而是镀金的!王二嫂喜欢金银首饰,偏偏家里的钱都被丈夫王二输光了,连吃饭都要来我家借米。可是她又好面子,便买了一些镀金的发簪。外表看起来金光灿灿,其实根本不值钱。而且咱们这屋子血腥气扑鼻,极为可怕,没多少人敢进来,不至于有围观者遗落了镀金发簪。所以,学生判定这是王二嫂的东西。”韩湘道。

县令观察断掉的发簪截面,果然颜色不一,乃是镀金。

韩湘继续观察佛珠,琢磨着佛珠的来历。

“难道王二嫂是杀害这一男一女的凶手?”县令的问话打断了韩湘的思路。

“王二嫂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死者!”韩湘道。

“此话怎讲?”县令惊问道。

韩湘手指王二家的方向,道:“王二嫂娘家乃是小康之家,衣食无忧,可惜家道中落,但是比我们这等穷苦人家富裕。嫁到王家之后,娘家时常接济。她平日里很少干活,手上并无厚茧,而那具无头女尸,手上也无劳作痕迹。王二嫂昨晚不请而入,遗落了发簪,正好女尸披头散发不见发簪,兼之今天来围观的左邻右舍很多,却没有看到喜欢热闹的王二嫂,我便怀疑死者便是王二嫂。”

县令微微点头。

“进一步推测,杀害王二嫂的人,便是王二!”韩湘又出大胆猜测。

“哦?为何?”县令像是讨教,又像是考验。

“今日王二的表现太过反常,有如下几点。王二向来懒散惯了,日上三竿都不起床,今天却起得这么早,此其一也。他明明知道我家穷得紧,却来我家借米,此其二也。他敲我哥哥嫂嫂的门,却喊我的名字!此其三也!如此种种,说明他知道我就在我哥哥嫂嫂的屋子里!甚至可能就是他把昨晚酒醉后的我搬到这里来,也是他杀害了王二嫂,所以他才大清早过来,大声喊杀人,让别人都认定我才是凶手,目的便是嫁祸!如果他晚点再过来,我可能会掩埋尸体,毁掉证据,这样他再想嫁祸就来不及了。”

“如此推测,的确丝丝入扣。如果女尸是王二嫂,那么男尸是谁呢?”

“王二虽然好赌,但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不仅杀死媳妇,还砍掉媳妇的头,可见他杀人之心有多强烈。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乃是两大仇恨,最容易激起杀人之心。王二嫂旁边有个男人,于是可以推测这男人是王二嫂的奸夫。所以王二才会杀死二人,砍头泄愤!”

“倒也合情合理。可是,王二嫂和奸夫为什么会睡在你哥哥嫂嫂的屋子里?”

“我也不知。可能佛珠能告诉我们答案。”

韩湘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寒风呼啸。

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韩家的衣服打满补丁,但是颇为洁净,皆是嫂嫂之功劳。

韩湘想象着自己是夜幕下偷情的男女,去哪里才能安全幽会。

去男方家?

去女方家?

去客栈?

去野外?

他思考良久才道:“他们是为了掩人耳目!昨晚二更,我去拈花寺,回来时已经是三更时分。接着我喝酒睡着了。那少女可能担心住在这里不安全,便不告而别。而王二嫂是我邻居,目睹一切,知道我家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又看到我喝醉了,那么我哥哥嫂嫂的屋子便是她和情夫最完美的幽会之所。只要他们再穿上我哥哥嫂嫂的衣服,即便有人经过,也不会怀疑他们是来苟合的。可惜不知为何,王二跑了进来,看到这红杏出墙一幕,于是愤而杀人。之后他担心东窗事发,就把酒醉的我搬过来,从而嫁祸,一口咬定我就是杀人凶手。此乃一箭双雕之计。”

“丝丝入扣!”

县令击节赞叹,又问道:“嫁祸于你乃是一雕,另外一雕在哪里?”

韩湘叹了口气,苦笑道:“我韩家势单力薄,父母早亡,哥哥嫂嫂并无子嗣,我也没有婚配。如果我因杀人而被砍头,那我们这一支便绝了后。王二作为邻居便能占上好大一番便宜。王二向来好吃懒做,有两个钱就去赌,欠债无数。兴许早就盯上了我家的房产!,铤而走险之下,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过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并没有过硬的真凭实据。目前唯一的证据只是这个断掉的发簪,以及这串佛珠。”

县令闻了闻佛珠上的气味,道:“提到佛珠,一般会想到和尚。不过,许多信男信女也会佩戴佛珠,不好推测身份。”

韩湘道:“应该不是王二嫂的。我与她相识多年,从来没见她戴过。兴许是拈花寺的僧人的?我昨晚去过拈花寺。”

“僧人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你家?”

“或许是我昨天不小心顺手拿了和尚的佛珠揣兜里,回来后从兜里漏出来了。也有可能是有僧人来过我家!若是如此,那么这无头男尸就是拈花寺的僧人!”

第8章

韩湘和县令一番推测,案情似乎渐渐明朗。

县令指着床边的血迹,道:“也就是说王二嫂和僧人在这里幽会?”

韩湘赞道:“县令大人果然高瞻远瞩,英明神武,一眼看出命案的真相。”

他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县令的一念之间,不自觉地又给县令戴一顶高帽。

不过,他感觉到县令对自己的态度大有改观。

县令谦虚道:“过奖过奖。比不得你一颗七窍玲珑心。可惜还是无法确定死者身份。”

韩湘看着县令的官袍,又盯着看自己的外套,思考片刻,猜测道:“无头男尸和无头女尸穿着我们家的衣服,但是应该只是外面穿着而已,里面或许还是他们自己的衣服。依我看,能从里面的衣服找出他们的身份。只不过今天早上我被无头尸体给吓住了,根本没有心思去查探。还好有县令大人的明察秋毫,此刻我才能静下心来,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县令环顾四周,道:“两具尸体还在县衙。此处暂无别的发现,那我们回县衙查看尸体。”

韩湘道:“理应如此。除了要观察尸体,还要问问王二有关王二嫂的下落!如果王二嫂还活着,那女尸自然不是王二嫂。如果王二嫂不见了,那王二嫂就是死者的嫌疑便更大了一些!”

二人走出韩湘哥哥的屋子,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气,接着彼此相视一笑。

屋子里的血腥气太过浓烈。

韩湘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吐了。

他回过头看着床边的血泊和床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道:“大人请看,床上床下这么多血,我衣服的背面也都是血迹,衣服的正面却没有多少,可以证明凶手在床上杀人,然后把两具尸体搬下床,又把我搬到床上睡着,所以才会如此。可是这便生出一个重大疑点,那便是我自己。为何我睡得那么死,为何对屋子里的命案毫无察觉!我虽然喝了点酒,但是没有烂醉如泥!”

此时此刻,韩家屋外仍然有许多人围观。其中有许多孩童,他们平常都爱听韩湘讲故事。家中发生这等惨案,不知以后这些孩童还敢不敢来听故事。即便他们还敢来,恐怕他们的家长也不会允许。

“韩公子,你酒量如何?平常一喝酒就醉吗?”县令问道。

韩湘知道县令此番问话的用意。

凶手杀人,砍下头颅,又把他搬来搬去,动静想必不小,何况昨晚北风呼号,韩湘中途居然没有醒,可见他醉得厉害。所以县令问他酒量。

“平常能喝上几杯。不知为何,昨天晚上小酌两杯,脑袋便就昏昏沉沉。”韩湘道。

“依我看,你的酒有问题!昨晚你二更离家,三更回来,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在你酒中下迷药!等你喝了酒,迷晕沉睡,凶手才方便把你搬到这边来,从而嫁祸。而你自称三更回来时,那女子还在你哥哥的屋子里,那么凶手起码是在三更天以后才杀人。”

韩湘想到昨晚自己沉睡时隔壁却有凶手正在杀人砍头的画面,不寒而栗。

倘若凶手杀红了眼,顺手把自己也杀了,那真是死得稀里糊涂。

韩湘打了个寒颤,道:“县令大人言之有理!我的酒还没喝完,做个实验看看。”

他和县令一起回到自己的屋子,找到酒壶,摇晃了一下,里面还剩了不少,接着打开酒壶的塞子闻了闻,道:“还好凶手没有把这里面的酒倒掉,不然的话,就难以求证了。”

县令观察韩湘的屋子,见家徒四壁,却有不少藏书,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凶手干的是杀人的买卖,做贼心虚,不可能考虑得面面俱到。”

说着,他去翻阅韩湘的藏书。

韩湘喝了一杯酒,不多时便晕晕乎乎。

县令问道:“如何?”

韩湘道:“头晕。不是醉酒的晕,而是蒙汗药的晕。果然凶手在我的酒中下药。”

“可能是杀人的凶手下药,也可能是幽会的奸夫淫妇下药!”

“他们为何给我下药?”

“把你迷晕了,他们才方便幽会。反正你喜欢喝酒,醒来了也不会怀疑。”

“大人高见!不管是谁下药,反正王二杀人的嫌疑最大,因为他作案方便,可以随时留意我家的一举一动。倘若他真的看到王二嫂和奸夫在我家幽会,肯定愤而杀人。”

“只能说王二有最大的嫌疑,但是不能敲定罪名。退一步想,如果凶手不是王二的话,谁有第二大的嫌疑?”

韩湘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张面孔。

突然,他打了个激灵。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根本不愿意去想的人。

那个人就是他的哥哥,韩滂。

韩湘足够多的原因这么想。

昨天是初十,韩滂在天黑时离开家,家中有韩湘和嫂嫂共处。后来嫂子回了娘家,便只有韩湘一个人在家。接着那个陌生女人前来求宿。再后来韩湘去了拈花寺,回到家之后喝酒御寒,两杯下肚便晕晕乎乎睡着了。此后,哥哥房间有一对陌生的男女。其中女人穿着嫂子的衣服。

倘若哥哥三更之后回到家,看到床上的女人,下意识认为是自己妻子。可是妻子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床上,肯定怒不可遏!哥哥来不及分辨,盛怒之下用斧头把他们杀死,砍掉他们的头颅泄愤,然后带着头颅离开!

此事极有可能发生!

但是韩湘即便把情况往最坏处想,也不认为哥哥会嫁祸自己。

杀人和嫁祸,是两件事。

可能王二看到了韩湘哥哥杀人,灵机一动,早就想霸占韩湘家的财产了,此时天赐良机,于是把韩湘搬过来,把凶器斧头放在他的手边,嫁祸他是凶手!

不过,韩湘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设想。

因为哥哥向来忠厚老实,而且与嫂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会信不过嫂子,更不会没问清楚青红皂白就杀人。何况哥哥今天的表现如常,如果他杀了人,行为举止肯定不会这么自然。

想到这里,韩湘才长舒一口气。

真是自己吓自己。

县令突然问到:“韩公子为何满头大汗?”

韩湘讪讪笑道:“庸人自扰而已,差点怀疑我哥是凶手。”

他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县令微微一笑,笑容不可捉摸。

韩湘回到自己屋子,把带血的衣服换下,不过没有随意处置,而是当做证物交给县令。

县令见此处再无发现,便提出回县衙查看两具无头尸体。

他吩咐衙役把韩家围起来,不让外人靠近,接着带韩湘回县衙。

在路上,县令突然问韩湘:“退之先生近来可好?”

韩湘下意识回答:“一切安好。”

突然,他猛地望向县令,满脸惊讶。

第9章

县令口中的退之先生是韩湘的叔爷爷,韩退之。退之是他叔爷爷的字,叔爷爷的名叫韩愈。

而韩愈前两年随大军征讨叛乱节度使有功,如今升官了,被封为刑部侍郎。

韩湘明白了,为何县令在公堂之上对自己极为严厉,私下里对自己颇为客气,原来是看在叔爷爷的面子上。不过韩湘从不提及在朝中做官的爷爷,以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内心不喜。韩愈对韩湘颇多照顾,但是爷爷在长安,孙子在河南,相隔万里,照顾不过来。

这县令是外地调来的,居然知道这层关系。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回到县衙。

韩湘没有见到王二。

原来王二和徐七等人记录完供词后,便先行回家了。韩湘便打算稍后去王二家看看。

此时,韩湘先观察无头男尸,只见他身上穿的是韩湘哥哥晒在外面的衣服,满是补丁,脱掉外套一看,里面穿的是和尚的僧袍!

县令惊道:“果然是个和尚!看来这个花和尚就是王二嫂的奸夫!”

韩湘脑中想着昨晚的借宿少女,道:“不知那个少女去哪了,安危如何......”

他转而去观察无头女尸,女尸外面穿着他嫂嫂的衣服,脱掉外套后,里面竟然也是她嫂嫂的衣服!

刹那间,他差点以为女尸就是嫂嫂,吓得魂飞魄散。

但是再仔细观察女尸光滑细嫩的手,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女人的衣服好被扒了,特地患上了我嫂嫂的衣服。现在凭借衣物无法判断她就是王二嫂。”韩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刚才自己吓自己,吓得心头乱跳。

“那她有没有可能是借宿的少女呢?这女尸没有头,又换走了本来的衣物,难以看出是未婚少女还是已婚妇人。”县令道。

“这个凶手太狡猾了,不仅砍掉人头,把头给带走,还扒掉衣服,甚至把衣服也带走!”

“不过,凶手犯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人头是会滴血的,单单拎着人头,肯定会滴血留下痕迹。但是本县观察过,你们家除了你哥哥卧室垂床上以及床边有血泊之外,别的地方没有多少血迹,而死者的衣物被带走了,所以本县猜测,凶手拿女死者的衣服包裹着两个人头,多包两层,就能让鲜血暂时不滴出来!而凶手带走衣服,也能掩盖女尸的身份。又是一箭双雕之计!”

“大人英明!我怎么没想到这点!”韩湘由衷赞道。

以前他小瞧了县令,高估了自己。此刻才意识到术业有专攻,这县令破案经验丰富,比自己强多了。

可是县令突然垂头丧气,道:“韩公子,你我都怀疑无头双尸案的凶手是人。可是徐七却看到人头飞上飞下,此非人力所为,如同鬼魅作祟。你的兄长看到蝴蝶怪抓着人头在天上飞,更是妖孽之举。会不会真的是蝴蝶怪化作人形杀人,把头抓走?”

韩湘却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没有亲眼见到蝴蝶怪,所以不太相信有妖怪。子不语,怪力乱神,虽然我平常喜欢讲妖魔鬼怪的故事,但是我本人并不怎么相信,讲故事只是逗人一笑而已。我认为,一切命案都是人为!”

“你哥哥都说看到了大鸟,难道你不信你哥?”

“我当然信我哥。但是大鸟未必是妖怪!我大哥说出了真话,不代表说出了事实。”

“此话怎讲?”

“比如我喝醉酒,眼睛花,看东西重影,我说我看到我哥长出两个头,这不是撒谎,但这也不是事实。”

“言之有理。”

韩湘蹲在无头尸体面前,沉思片刻,道:“先抛开妖怪放在一边,我们想办法确认死者的身份。倘若樵夫没有撒谎,那么昨天晚上起码有三个死者。无头男尸、无头女尸和以及樵夫所说的富家子弟。他们死在同一天,不知是否被同一个凶手所杀。既然暂时无法查到无头男尸、无头女尸的身份,那可以先去调查一下富家子弟的身份。因为咱们河阳县有钱的大户可不多,一个一个问,便能打听到身份!”

“妙哉!”

县令立刻安排人马,去所有大户人家府上询问。

韩湘道:“我去一趟王二家,看看王二嫂在不在家。”

县令道:“可。”

韩湘便独自出发,刚走出县衙两里地,居然碰到了大哥韩滂。

韩滂弓着腰,跟在一个有钱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后面。此人便是韩滂的东家。

韩湘连忙问:“大哥,嫂子到娘家没有?”

然后给东家打了个招呼。

韩滂摇摇头,说:“还没去你嫂子娘家,半路上碰到了东家。东家喊上我,一起来见县令老爷。”

韩湘知道这东家也姓王,大名王多福。

此时他面如死灰,如丧考批,脸色难看极了。

韩湘低声问韩滂:“大哥,王老先生怎么了?”

韩滂叹道:“到了县衙再说。”

韩湘心中涌出万千疑问,只得跟着大哥和王多福回到县衙。

王多福径直找到县令,哭道:“县尊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

县令问道:“王老先生,有何冤情?”

王多福老泪纵横,凄凄惨惨,道:“樵夫担子上的尸体,可能是我的孩子!”

县令惊道:“还请王老先生节哀。能确认是令郎么?”

王多福道:“昨晚我儿一整晚不在家,今天上午听说樵夫的担子上多了半截尸体,刚才又有人在我家田里发现了两条腿,腿上穿的裤子正是我家孩儿的,想必我家孩儿已经......”

说到此处,王多福泣不成声。

县令好一番安慰,然后问道:“昨晚令郎去哪了?”

王多福叹道:“我也不知。昨天天黑后,我在家休息,突然听到我孩儿的房中传来一阵惊叫声,接着看到我的孩儿气冲冲跑出来,说他媳妇儿跑了,让我派人去找。我见他着急得厉害,便召集府上所有人去找人。”

韩湘心想,原来哥哥去东家干活,是帮东家找人。

东家公子的媳妇,莫非就是借宿少女?

王多福继续道:“我们兵分几路,各自寻找。找了许久,我听到许多人仰着头,大喊大叫,特别害怕。我也抬头看,竟然看到一只巨大的鸟从头顶飞过。那鸟的爪子上抓着一个人头!”

“你也看到了蝴蝶怪?那个人头是你的孩儿么?”

“唉,当时隔得远,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孩儿。今天看到了两条腿,才确定那就是我的孩儿!我儿死得惨呐!我老来得子,九代单传,哪曾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请县尊大人为我做主啊!”

王多福嚎啕大哭。

第10章

县令等王多福哭了一会儿,方才问道:“那么,你的儿媳找到没有?”

王多福擦干鼻涕眼泪,哽咽道:“没有找到。或许也已经遭遇了不测。唉,我王某人向来乐善好施,修桥补路,搭棚施粥,为何落得个如此下场!老天不公啊!”

县令又安慰了两句。

韩滂不知为何,干咳了两声。

韩湘听到王多福的言语,心想那借宿少女一副男子打扮,穿着貂皮大衣,带着金银珠宝,符合大户人家儿媳的身份。那些值钱的物事说不定就是从王多福家偷的,所以她如此惊慌,害怕被人发现,以至于慌不择路,到陌生男人家借宿。

此时,韩滂把韩湘拉到屋外,边瞅着王多福边悄声说:“咱们要倒霉了,小心点。”

韩湘见大哥小心翼翼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问道:“为何要倒霉?”

韩滂叹道:“好巧不巧,你收留的那个少女,肯定就是东家逃跑的儿媳妇。她逃走之时,偷了不少的东西,还把东家最喜欢的貂皮大衣偷走了,气得东家暴跳如雷。偷东西也就罢了,可是东家的公子如今眼见没了,可能也是儿媳妇害的。你收留了他的儿媳妇,他肯定会迁怒于你。别看他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乐善好施,其实坑蒙拐骗,一毛不拔,睚眦必报。”

大哥的这番话验证了韩湘的猜测。那少女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儿媳。

“他的儿媳妇为何要逃跑?”

“因为是抢来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抢?”

“这说来话长啊。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韩滂又瞅了一眼王多福,见王多福正在给县令诉苦,没有留意他这边,于是他才继续控诉王多福。

“这儿媳妇叫吴秋雪,是那个徐七的邻居。这姑娘长得漂亮,家境贫寒,又十分倒霉,被东家的儿子看上了。东家的儿子叫王栋梁,看名字还以为是个栋梁之材,其实是个恶少。这王栋梁想把吴秋雪娶回家,就找媒婆上门提亲,自以为吴家求之不得。不过吴家穷归穷,却不是贪图富贵之人,知道王栋梁的名声,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拒绝了王栋梁的提亲。王栋梁气得半死。东家就想了个馊主意。”

“什么馊主意?”

“东家出面,请姑娘父母到家里吃饭。王家财大势大,吴家不敢不给面子,硬着头皮敷衍。席间,东家故意打碎了一个碗,污蔑是他们打破的,说这个碗价值连城,乃是王家的传家宝,要他们赔钱。明知道是陷害,他们也有嘴说不清。可是哪里赔得起?东家就提出让女儿嫁过来抵账,不仅不用赔钱,还能收一笔彩礼,一举两得。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要去县衙告他们。就算不把牢底坐穿,也要坐个七八年牢,甚至还要在公堂之上被严刑拷打,尝皮肉之苦。他们要是被打死了,吴秋雪还是得嫁过来。”

“真是岂有此理!”

韩湘大怒,却又无能为力。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前几年爆发淮西之乱,三个节度使造反,到处打仗,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乡绅地主趁机兼并土地,鱼肉百姓。

如今朝廷虽然平定了淮西之乱,但是百姓的日子依旧难熬。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吴秋雪不忍父母受苦,只好嫁了。这王栋梁把心爱的姑娘娶回来,理应好好珍惜。可是当初吴秋雪拒绝了王栋梁的提亲,让王栋梁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十分恼火,娶回家后日夜凌辱,很多下人都看不过去。再这么下去,吴秋雪肯定要被他们活活逼死。昨晚听说吴秋雪卷了钱财跑了,东家让我们去把找她找回来,其实我们都是出工不出力,不想亲手把她抓回家。但是我还想着吴秋雪根本没有跑,是被他们父子害死了,他们装模作样找人,其实是掩盖他们杀人的事实。后来听到你说家里有少女来借宿,我才知道吴秋雪是真的跑了。”韩滂继续介绍吴秋雪之事。

韩湘这才知道吴秋雪之命运多舛,叹其可怜。

“现在王栋梁死了,真是活该!吴秋雪彻底不见了,找了一天一夜都找不着,我倒是希望她能永远躲起来。不过,我听好多人说是蝴蝶怪救了她,也是蝴蝶怪杀了王栋梁。”韩滂道。

“王栋梁真死了吗?”韩湘问道。

“应该是死了。我和好多人都亲眼看到那大鸟的爪子上抓着他的人头。”

“当时天黑,大鸟在天上,大哥你能看清楚人头的五官长相吗?”

“那倒是没有看清楚。但是王栋梁已经失踪了,又有人在东家的田里看到王栋梁的两条腿,正好和樵夫说的半截尸体对得上。其实我也认识那个樵夫,他专门给东家送柴火。他说昨天晚上砍完柴回家,在回家的路上碰到王栋梁的尸体,估计就是蝴蝶怪把尸体扔下来,正好掉落在他的担子上。所以王栋梁肯定死了。”

韩湘相信大哥真的看到了大鸟,但是不代表大鸟是妖怪。

“你收留了吴秋雪,算是惹了祸。等会儿东家反应过来,肯定会来找你麻烦,说你窝藏包庇罪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这个老东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韩滂提醒道。

“我没有收留吴秋雪过夜,她待了个把时辰后,自己走了。”韩湘道。

“东家才不会听你的话。收留了一个时辰也是收留。你说她自己走了,他肯定不相信,说你把她藏起来了。就算东家不来找你麻烦,咱们也不要管这些案子了。县令老爷没有抓你坐牢,说明他老人家不再怀疑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韩滂忧心忡忡,担心弟弟倒霉。

“唉,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证明自己的清白,必须要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一来洗清我身上的嫌疑,二来消除王多福对我的迁怒仇恨。否则,县令大人还是会抓我坐牢,王多福还是会找我麻烦。碰到问题不能去逃避,纸盖不住火。”韩湘查案之心倒是越来越坚定。

“可是这容易惹火烧身啊!就算县太爷和东家不再找你麻烦,可是你继续查案就可能得罪蝴蝶怪,那更是糟糕啊!小心他割掉你的头!”

“我才不相信有什么蝴蝶怪,就算有,也不用怕他。按照徐七所说,蝴蝶怪擅长变成美女来勾引落单的男人,我要是独自碰到美女溜之大吉就行了。其实我只要再去查清楚一个线索,就能确认无头男尸的身份。真相也就不远了。”

“什么线索?”

“拈花寺的佛珠。”

第11章

那一串带有檀香味的佛珠,还在韩湘的口袋里。

他摸出这串佛珠,说:“我要去一趟拈花寺,还得去一趟王二家。”

韩滂问道:“去王二家做甚?”

韩湘便把有关王二和王二嫂的猜测说了一番。

韩滂寻思片刻,伸手拍了拍韩湘的肩膀说:“也罢,你是读书人,脑子比我好使,你想查案就去查吧。反正你已经有线索有思路。你说得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已经有了杀人的嫌疑,就应该想方设法洗掉这些嫌疑。一味逃避,不是办法,是大哥见识短了。”

韩湘一阵感动,说:“大哥言重了,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韩湘除了想查清案件真相,也惦记着嫂嫂的安危,让大哥继续去嫂嫂的娘家。

本来大哥已经动身了,只不过被东家拦住了去路。

如今这世道并不太平,出现砍头杀人的残忍凶手,甚至还可能有摘人头、吸骨髓的蝴蝶怪,嫂嫂一个人走夜路实在是不妥当。

万一嫂嫂出了问题,恐怕兄弟都没得做了......

他不敢想下去。

希望老天爷保佑。

大哥倒是大方,呵呵一笑,说:“你别太放在心上。先前哥哥在公堂上骂你的话有点冲。我也是太心急了。其实平常你嫂嫂经常一个人回娘家,从来都是安全到家,应该没事。”

韩湘心想,许多事情都是坏在应该二字之上。

应该是一种希望。

不是一种事实。

大哥说得洒脱,但是韩湘也听出言语之中的担忧。

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

韩湘等到县令和王多福说话的间隙,与县令道别,说自己要去一趟拈花寺。

王多福本来哭得涕泪横流,凄凉沧桑,看到韩湘后突然换了一张冷脸:“听说你昨晚收留了我家儿媳,是么?”

“昨晚的确有女子来我家借宿,我收留了她一个多时辰,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儿媳。”

“巧言令色!还敢狡辩!她就是我的儿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我儿媳向来本本分分,温良恭俭,相夫教子,人人称赞。昨晚却悄然离家出走,投奔于你,显然是被你勾引!我儿死得凄惨,自然与你也脱不开关系!听说昨晚你家还有两具无头尸体,你是重要的嫌犯,为何不蹲在监牢候审?反而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

韩湘语塞

因为他知道县令之所以没将他押入监牢候审,是看在叔爷爷韩愈的面子上。虽然韩湘证明了自己不是杀哥杀嫂的凶手,但是尚不能洗清杀害这两具无头尸体的嫌疑。

好在县令出来替他解围。

“依本县多年办案经验来看,韩公子杀人嫌疑不大。何况他对侦破这一连串命案颇有思路,值得本县借鉴,所有本县没有将他押入大牢,反而请他帮忙破案。令郎这一案,唐公子说不定也能提供一些思路。”

“我担心他贼喊捉贼!县令大人您可不能坐视他招摇过市!”

“那也不至于。不过......韩公子,在一个月之内,你不能擅自离开河阳县,否则以杀人罪论处!”

“遵命!”

“去吧。”

韩湘便和县令告别,与哥哥分别行动。

然而吴多福的声音幽幽传来。

“若是让我知道你和吴秋雪有瓜葛,留神你全家的性命!”

“大人!他这算不算是恐吓?”韩湘不甘示弱。

“二位各退一步,查案要紧。”县令和稀泥。

县令追上来,悄声对韩湘说:“他毕竟失去了宝贵的儿子,多忍让忍让。”

“难为大人了。”

......

韩湘前往拈花寺,拜访方丈。

韩湘虽然对佛学没什么兴趣,但是敬佩方丈的学识和人品,所以昨晚碰到难题时,立刻去找方丈求教。

这拈花寺是一座小寺,香火一般。

此时天色已晚。

韩湘轻车熟路,来到方丈的禅房,寒暄了两句,然后问:“方丈学通古今,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蝴蝶怪这种东西?它擅长变化为美女,趁男子落单时与他交谈,使其放松警惕,突然动手,割走他的人头。”

方丈摇摇头,说:“未曾听说。韩公子为何突然提起此怪?”

“昨晚发生了好几件命案。这些命案似乎都和蝴蝶怪有关。”

韩湘便把昨晚发生的三尸两头案介绍了一番。

方丈听完,手捻佛珠,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山野之间,千奇百怪。如果真的有蝴蝶怪,那么死者的家属想报仇,便是千难万难。”

看来方丈也认为可能有蝴蝶怪。

不过,韩湘对蝴蝶怪的存在半信半疑,更相信这些命案都是人为。

“以前我听说过许多妖魔鬼怪,我自己也喜欢讲这样的故事,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蝴蝶怪。起码在昨晚之前没有听说过。昨晚之后,蝴蝶怪的传闻突然甚嚣尘上。”韩湘道。

“你怀疑有人蓄意为之?”

“正是!”

韩湘观察方丈手里的佛珠,掏出从家里捡到的佛珠,问:“敢问方丈,这是不是拈花寺的东西?”

方丈从韩湘的手中接过佛珠,观察了一阵,说:“这是本寺的物件,而且这是广智和尚之物。”

“广智和尚?”

韩湘对这个和尚有点印象,昨天半夜来拈花寺敲门,正是广智和尚给他开门。

当时半夜扰人清梦,广智和尚便有些不开心。不过没有当场发作。

“您怎么知道这是广智和尚的佛珠?”韩湘问道。

“我们这是小庙,和尚不多,每个和尚的佛珠都是我亲手制作,刻有法号,而且每颗佛珠我用微雕之术刻了佛经,也是老衲对徒弟们的一片心意。在别人眼里这些佛珠一模一样,但是老衲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同。”方丈指给韩湘看。

韩湘果然在佛珠上看到了广智两个字,也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比蚂蚁还要小上几分。

“大师有心了!”

韩湘琢磨着,看来无头男尸真的和广智和尚有关!

如果广智和尚是死者,那还好说。

如果广智和尚是凶手,那会不会得罪方丈?方丈会不会包庇自己的徒弟?

想到这里,韩湘暗骂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丈乃是得道高僧,自然不会像世俗之人那样拎不清轻重,包庇纵容杀人凶手。

“广智和尚的人呢?”韩湘迫不及待问道。

“今天做早课时并没有见到广智和尚,到现在也没有看见他的人影。”方丈道。

方丈顿了顿,然后微笑着问:“莫非韩公子怀疑广智和尚是凶手?”

“不瞒您说,的确有此猜测。他有可能是杀人的凶手,但是也有可能是那具无头男尸。可惜尸体的头颅被砍去了,即便穿的是僧袍,无法判断他的身份。不知道您能否认尸?”

“老衲试一试。如果广智和尚是受害者,还希望韩公子查出真凶。如果广智和尚是凶手,老衲绝不会包庇,还请韩公子放心。”

“惭愧惭愧,刚才我还怀疑担心您护短,真是罪过。”韩湘擦了一把冷汗。

“无妨。此等心思,你若是不说出来,老衲怎么会知道?”

“憋在心里,总归难受。天已经黑了,明天再去吧?”

韩湘见方丈一把年纪,怕他伤筋动骨,走夜路走出个三长两短。

“人命关天,事不宜迟。等到明天恐怕会发生许多变故。不如现在就去。”方丈毫不迟疑,立刻起身。

“方丈大义!”韩湘赞道。

韩湘立刻和方丈一起前往县衙。

半路上,方丈突然望着天空,惊道:“这是什么?”

第12章

韩湘见方丈抬头望天,目露惊恐,忍不住也朝天上看去,竟然看到一只巨大无比的鸟。

这大鸟张开的翅膀,恐怕有十丈。

不过,它的样子更像一只大蝴蝶。

可惜这大鸟越飞越高,几乎飞到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难道这就是蝴蝶怪?”韩湘惊道。

“或许是蝴蝶怪,或许是难得一见的大鸟。”方丈很快恢复了镇定。

“方丈高见。不过是什么东西,当务之急都是去确认无头尸体的身份!”韩湘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二人继续出发,来到县衙,却被门丁拦住了去路。

“若要报案喊冤,天亮后再来。大人歇息了!”

“我有重要线索和证人,向大人汇报!”

“明天再来!听不懂么?”

“大人让我去查案的。”

“大人让你查案,但是大人也要休息!”

韩湘还想据理力争,方丈却道:“也罢,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我们明天再来吧。”

门丁怒道:“老和尚,说谁是小鬼?”

方丈笑道:“罪过罪过,一时口误,施主不要放在心上。”

二人只得灰溜溜离开。

不曾想,有人叫住了他们。

“二位留步!县令大人有请。”

韩湘闻声望去,竟然瞧见了里正。

今日清晨,正是里正唤人将韩湘绑了,押送至县衙。

里正憨笑道:“县令大人知道你去找线索了。他老人家迫切想查明真相,需要你的线索,正好我一直在县衙没走,大人便让我在这等你。”

韩湘道:“有劳了!”

他这才和方丈走进县衙,又在里正的带领下找到县令,和县令一起观察尸体。

县令也认识方丈,道:“方圆大师,辛苦了!”

这方丈法号方圆。

方丈道:“此案涉及本寺僧人,自当前来配合官府查案。”

韩湘问道:“这尸体没有头,您如何确认他的身份?”

方丈道:“看看他的腰和脚趾,便能知道他是不是广智。”

他蹲下来,脱掉无头男尸的衣服和鞋子,又脱掉无头男尸的袜子,微微叹气,说:“正是广智和尚。”

韩湘问道:“何以见得?”

方丈解释道:“他出家前好勇斗狠,和人打架,腰间被捅了一刀,虽不致命,但是留下了疤痕。他出家修行后,曾经上山采药,不幸被剧毒的七步蛇咬中脚趾。好在他懂得壮士断腕的道理,立刻砍掉小脚趾,保住了性命,所以他只有九根脚趾头。老衲与广智朝夕相处,因此知道他身体上的标记。这具尸体的腰间有疤,只有九根脚趾,身材与广智又极为相似,你又在尸体身边捡到了广智的佛珠,因此断定他便是广智和尚。”

县令啧啧称赞,又问道:“怪哉!和尚怎么会死在韩公子的家里?为何又会和这个女尸死在一块?”

韩湘知道这尸体是广智和尚,心中有些抑郁。因为他经常去拈花寺找方丈,也时常见广智和尚。眼见熟人身首异处,自然难过。

他叹了口气,收拾心情,与众人一起分析案情:“如果无头男尸是广智和尚,那么无头女尸是谁?”

“是吴秋雪么?”里正猜测。

“应该不是吴秋雪。昨晚我观察过吴秋雪,虽然她已婚,但给我的感觉还是如同少女一般,而且身材瘦削,这女尸的身材却颇为壮实。她可能是王二嫂。因为尸体旁边有王二嫂惯用的镀金发簪,而且王二嫂经常出入我家,不把自己当外人。不过证据尚不充分。”

“可是王二嫂怎么会和广智和尚死在一起?广智毕竟是个和尚。难道他们......”

众人都看了看方圆方丈。

方圆方丈双手合什。

“阿弥陀佛。许多人都说和尚是色中恶鬼。此话不假。广智和尚六根未净,尘心未了,不能专心修行。有一次他甚至勾引来上香的女香客,好在被老衲及时发现。老衲抽了他三十鞭子以示惩戒,打得他一个月不能下床。不过老衲从未听说过广智和尚和王二嫂有纠葛。或许他们行为隐秘,没让我察觉。”

“我是王二的邻居。也从未听过这样的风言风语。”韩湘道。

“我是里正,村里的任何风言风语都逃不过我的耳朵。我也未曾听说王二嫂和他人瓜田李下。”王二道。

“可是,如果这是王二嫂,那吴秋雪去哪里了?”韩湘道。

“头脑清醒才能查案。韩公子今天辛苦了一天,又受了巨大惊吓。不如早点回去,明天再来调查商讨。另外,如果王多福找你的麻烦来,请你多避让避让,如果避不了,就来县衙找我。”县令道。

“言之有理。多谢县令大人关心体谅。”

“诸位也都请回吧。”县令端起茶杯。

韩湘先陪着方丈回拈花寺。

一路无话。

路上碰到不少熟悉的人,他们看到韩湘躲得远远的,似乎认为韩湘是杀人凶手。

韩湘回到家里,没见到哥哥,也没见到嫂嫂,不由得担心,害怕嫂嫂出意外。

不过他还有要事去做。

他来到王二家,想确认一下王二嫂的行踪。

一想起白天王二对自己的污蔑,他就怒火中烧。

他敲了半天的门,王二才缓缓开门。

王二朝韩湘的身后看了看,问道:“三更半夜的,干什么?”

韩湘问:“王二哥,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白天不停地朝我身上泼脏水,污蔑我杀害杀哥杀嫂?后来证实了那不是我的哥哥嫂嫂,你还是冤枉我杀人。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即便他满腔怒火,但是仍然保持着礼貌。

王二讪讪一笑:“韩二,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白天看到你家有两个死人,自然怀疑你是杀人凶手。现在我想清楚了,的确是我冤枉了你,真是不好意思。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王二这般作态,韩湘也不好发作。

他转而问道:“嫂夫人呢?一天都没看见她!平常她不是最喜欢看热闹的吗?今天象牙有这么多官司,乡亲们都去看热闹了。居然没看到嫂夫人。”

王二干笑道:“跟她吵架了,把她气回娘家了。过两天就去接她。”

韩湘盯着王二。

王二不敢直视。

韩湘瞧见王二的儿子探头探脑,想和小孩子聊聊,但是被王二挡住了。

“夜深了,不太方便。还是回去休息吧。”

韩湘不便勉强,只好先行回家。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点亮灯,想要看书,却根本看不进去。

今天一天经历的案子太多了,好多熟悉的人都卷了进去。包括自己的哥哥嫂嫂。

案子一日不查明,他一日摆脱不了杀人的嫌疑。

现在案子有千头万绪,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整理。

他拿出纸和笔,把所有的涉案人员、线索、细节和自己的猜测都写在纸上。

突然,他听到敲门声。

第13章

韩湘暗暗心惊,担心是王多福来找他麻烦。

毕竟王多福死了儿子,而王多认定儿子王栋梁是吴秋雪害死的,偏偏韩湘收留了吴秋雪,那韩湘就有可能和吴秋雪眉来眼去,是间接害死儿子的帮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忐忑不安,出门一看,没看到王多福,倒是看到王二的儿子王小虎。

王小虎是韩家常客。

韩湘平常喜欢讲各种鬼怪故事,很受孩子们欢迎。

王小虎也非常喜欢听。而且韩王两家挨得近,韩湘每次讲故事,王小虎都会过来捧场。

昨天韩湘讲了徐四笑掉人头的故事,王小虎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王小虎会这时候跑过来。

“小虎,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家来干什么啊?”韩湘问道。

其实刚才他在王二家就想找王小虎问问王二嫂的下落,但是被王二拦住了,现在王小虎送货上门,真是瞌睡送枕头。

他又朝王小虎身后观望,没有看到王二。

王小虎欲言又止。

“你娘亲回来没?”韩湘问道。

刚才王二说王二嫂回娘家了,韩湘不相信。

他基本认定无头女尸就是王二嫂。王二嫂既然死了,那肯定不在家。

而王二说王二嫂回了娘家,自然是撒谎,更加印证了韩湘的猜测。

王小虎说:“没有回。”

韩湘想着童言无忌,小孩子说话没那么多心眼,而且自己和王小虎关系不错,应该能问到真话,于是接着问:“你娘亲什么时候出门回娘家的?”

王小虎说:“不知道,今天早上就没看到人了。”

“你爹说你爹娘吵架了。为何吵架啊?是不是你爹又赌钱了?”

“没听到吵架!昨天晚上,我睡觉之前还看到我娘,早上起来之后就没看到了。”

“难道你爹在说谎?”

看来得去王二嫂的娘家去看一看。

王二嫂嫁给王二,算是下嫁,因为王二嫂的娘家以前是富贵人家,虽然现在家道中落,但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听说他们是奉子成婚,王二嫂的家人不得不捏着鼻子答应。

王二嫂嫁过来之后,娘家时常接济他们夫妻,所以她才不用去干农活粗活。

可是这些接济的钱基本都被王二拿去赌了。

王二嫂对王二多有不满,的确有可能红杏出墙。

夜深了。

村头时不时传来狗叫,衬得黑夜更加安静。

韩湘观察着王小虎的神态,问:“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还是肚子饿想找点东西吃?”

王小虎非常扭捏,犹豫片刻才问道:“韩二哥,我想问问你。人头被砍掉之后,真的能长回来吗?”

他问的是徐四的故事。

“当然不能。我说的那是故事,故事都是编的,是假的。”韩湘哑然失笑。

孩子天真烂漫,容易相信故事里的情节。

“这个故事是你自己编的吗?”王小虎问。

“听朋友说的。”韩湘道。

“那你的朋友有没有看见徐四的头长回来?”

“没有吧。你为何问这个?”韩湘越来越好奇。

他隐隐猜测王小虎是想问一件非常隐秘而且危险的事情。而这个事情和人头有关。

想到这里,他心头乱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王小虎又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我看到了一个人头,我认识他,他对我很好,是个好人。要是人头长不回去,他就死了。要是能长回去,我就帮他把头接到脖子上。”

韩湘大吃一惊,连忙问:“哪里看到的人头?”

王小虎说:“在我自己家。”

韩湘左右张望,把王小虎带到自己的屋子里,免得隔墙有耳。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这个人头是谁?你认识他吗?”韩湘小声问。

“认识。是寺庙里的广智和尚。”王小虎跟着压低嗓子。

韩湘心头巨震。

先前在县衙,方丈说无头男尸是广智和尚,他还抱有一丝怀疑。现在王小虎也这么说,那便确定无疑了。

不曾想,广智和尚的人头会出现在王二的家里,还被王小虎发现。

人头不会自己跑到王二的家里,肯定是被人放过去的。

是王二吗?

“小虎,你怎么会看到这个人头?”韩湘问道。

他越来越激动,意识到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昨天晚上,三更半夜,我尿了床,醒了,看到爹爹怀里抱着个人头,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一样。”

“你爹把人头扔了么?”

“不是扔了,而是藏在他床底下了,还挖了坑。平常爹爹偷娘的首饰卖钱,也是这么鬼鬼祟祟的。”

“你看到人头,害怕不?”

“这有什么害怕的。我只是怕朋友死了。那些小孩子都不喜欢跟我玩,说我爹是个烂赌鬼。广智和尚从不嫌弃我。”

韩湘暗想,小孩不知道死亡的恐怖,提起广志和尚的人头居然如此轻描淡写。或许正好他讲了徐四笑掉人头的故事,所以小孩子们只觉得有趣,不觉得可怕。

而广智和尚对王小虎不错,或许就是看在王二嫂的面子上。

“你爹有没有发现你看到他抱着人头?”

“好像没有。”

“你怎么认识广智和尚?”

韩湘知道这是破案的契机。

谁会想到这一连串诡异的命案,居然会和他随口讲的鬼故事扯到一起。

此时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激动,免得吓坏了王小虎。

王小虎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说:“去年我和爹娘去拈花寺求神拜佛,爹爹希望佛祖保佑他挣钱,娘希望佛祖保佑爹爹不再赌钱,我在旁边饿得哭。广智和尚见我可怜,就送我馒头吃,后来我经常去找他玩,他经常给我东西吃。我喜欢他,不想他死。”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别人?”

“没有。”

“此事非同小可,你我都要暂时保密。”

“我记住了。可是,人头能长回去吗?”

“唉,故事里可以长回去,但是生活中长不回去。”

“那我是不是少了个朋友?”

王二显然很伤心。

“不用太伤心。广智和尚投胎转世,重新做人,还是会和你做朋友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

韩湘想了想,叮嘱道:“我去翻看书,看能不能找到把人头接回去的方法,你先回去吧。人头被你爹埋起来了,你暂时不要动,免得把广智和尚的魂魄惊散了,那广智和尚就活不了了。”

“我记住了。”

韩湘看着王小虎的背影,犹豫着通知县令去王二家搜查,如果找到广智和尚的人头,那便是真相大白。

但是韩湘颇有顾虑。

这条致命的线索是王小虎提供的。

如果王小虎知道是他间接送父亲上断头台,肯定会痛苦终身。

何况王小虎如此信任韩湘,向韩湘请教问题,韩湘转手把他老爹送进监狱,肯定也会痛恨韩湘。

可是人命关天。

王二狠心杀人,死罪难逃。

王小虎受到的伤害,是王二这个父亲亲手酿造的。王小虎要恨,也只能恨他的父亲。

为何想不开杀人?

因为有这些担忧,所以韩湘琢磨着如何在搜索证据的同时不让王小虎伤心。

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第14章

韩湘思索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应对之策。

不过,事不宜迟。王二随时有可能转移人头,韩湘得抓紧时间锁定证据。

他再一次前往县衙。

这次门丁没有阻拦韩湘,看来县令特别吩咐过。

门丁引着韩湘去书房见县令。

此时县令伏在书案之前,奋笔疾书。

韩湘感慨县令之勤奋,立刻向县令转述王小虎的话,请县令去搜索证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人头居然在王小虎的家里,难怪王小虎白天在公堂之上叫得那么欢,原来是贼喊捉贼。他万万没想到,是他儿子无意中提供了证据。”县令叹道。

“启禀大人,学生有个不情之请。请您不要说是王小虎给我提供了线索,免得王小虎认为是他害了自己父亲。”

韩湘说出自己的顾虑。

县令同意,道:“官府出面即可,你不要露头,别让王小虎看到你。或者干脆就回家休息,等候结果。”

“多谢大人体谅。”

韩湘再次钦佩县令。

这县令名叫朱正言,正统科举考上来的官儿。在此之前,韩湘听过许多传言,说朱县令乃是好名之徒,虽然不贪财好色,却酷爱屈打成招,只看破案速度,不管原告被告死活。

现在看来,传言不可信。

县令唤来县尉,点了十几个得力的衙役,亲自带队出马,前往王二家。

夜已三更。

韩湘时不时抬头看。

今晚是十一月十一日。天上有月亮。

朱县令问道:“韩公子看什么?”

韩湘道:“看天上有没有大鸟,或者说有没有蝴蝶怪。”

“怎么,你相信有蝴蝶怪了么?”

“我相信可能有大鸟,或者有别的能在天上飞的东西,但是不相信有蝴蝶怪。”

“敢问韩公子为何如此坚信世界上没有妖怪?”

韩湘沉思了许久。

“说来也简单,我喜欢看史书,史料中的某些人物经常有惊人反常之举,如同有妖怪作祟。但是结合其他人物和事件分析,就知道妖怪的说法只是为了掩盖这个人物的真实意图或者见不得人的勾当。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看书,自然要多动脑。”

“此言善哉。事出反常必有妖。其实这妖,就是变坏的人心而已。本县读书,不敢质疑先辈之言。现下看来,是我眼界短了。韩公子之言,犹如醍醐灌顶!”县令大加赞赏。

“惭愧惭愧,大人博览群书,学生不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韩湘见县令似乎被自己说服了,不由得暗暗高兴。如果县令一心去查蝴蝶怪,而放松了对犯人的侦查,定然是件坏事。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王二家门口。

韩湘躲在县令人马的后面,避免王小虎看到自己。

县衙的一个捕头上前敲门。

捕头敲得嘭嘭乱响,可不像韩湘那么斯文。

王二的声音传出来:“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县尉怒道:“衙门办案,还不滚出来开门?”

韩湘听得王二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看到王二走出来。

王二看到捕头,又看到县令,瞬间满脸惊慌。

县尉道:“磨蹭半天,在干什么?”

王二陪着笑,道:“草民睡得死。不知县令大人和诸位老爷深夜来访,多有冒犯。恕罪恕罪。”

一众衙役把王二包围。

王二惊道:“这是意思?”

朱县令说:“本县收到线报,说他又看到了蝴蝶怪。这蝴蝶怪爪子抓着人头,路过你家,松开了爪子,以至于人头落进了你家。”

“哪有什么蝴蝶怪!想必是您的线人看花了眼。”

韩湘暗暗点头,知道朱县令这是故意把线索的来源推到虚构的线人和莫名其妙的蝴蝶怪身上。如此一来,王二就不会怀疑到韩湘和王小虎身上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三尸两头案影响恶劣,把整个河阳县搅弄得鸡飞狗跳。人头乃是此案的重要线索,自然要来看看。”县令道。

“这个人是谁?为何冤枉我?我家可没有什么蝴蝶怪!”王二大声叫屈。

“有没有,一看便知!你若是不敢让我们进去搜,那就是做贼心虚。”

“草民不敢。诸位大人,里面请。”

县令立刻让县尉带人去搜,自己坐在屋子,让王二在旁边伺候着。

王小虎被衙役们惊醒了,面目惊恐,躲在王二后面。

小孩子不怕鬼,不怕人头,但是害怕官府。

捕头径直走到王二的床边,掀开床板,往下挖土。

王小虎冲过去,奋力阻止:“不要挖!这里什么都没有。”

捕头冷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连你儿子都知道这里有鬼!”

王二看到儿子的行为,又是惊讶,又是紧张。

不多时,捕头挖出一个破箱子。

王二紧张得满头大汗。

王小虎猛然扑上去,用身子护住破箱子,不让衙役们打开。

县令让人把王小虎带到一边。

捕头打开破箱子。

破箱子有两件衣服。

两件衣服上都沾满了鲜血。

捕头打开其中一件衣服一看,里面包裹着一个人头。

这个人头没有头发,正是广智和尚。

王小虎突然挣脱束缚,捧起广智和尚的人头,想要夺门而出。

县令拦住了他,问:“小朋友,你作什么?”

王小虎大声说:“这个和尚是我的朋友,我想请韩二哥把人头接到脖子上!你们要是把广智吓坏了,他的头就长不回去了。”

原来王小虎把韩湘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县令微微一愣,笑道:“人头掉了,怎么可能接回去?他已经死了!”

王小虎呆呆望着县令,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是个好和尚,我不想他死,我想跟他一起玩!”

县令问王二:“这人头是怎么回事?”

王二满脸惊慌,汗如雨下,说:“我、我不知道啊。”

县令冷笑道:“继续嘴硬!”

衙役打开第二件衣服。

里面也包着人头。

这个人头是个女的,赫然是王二嫂。

王小虎扔掉怀里广智和尚的人头,转而抱起王二嫂的人头,撕心裂肺叫道:“娘!”

县令轻轻叹了口气。

王小虎问王二:“爹,娘亲是不是也死了?”

第15章

韩湘看到王小虎泪水滚滚而下,显然还不能接受母亲已死的事实。

王二摸了摸王小虎的头,脸上几滴热泪滴在王小虎的头上。

王小虎问:“娘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为何她的头被砍下来了?是蝴蝶怪干的吗?”

王二张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如何回答。

韩湘知道王二肯定是不好意思说。

难道跟儿子说是他亲手杀了母亲?

王小虎哭着问:“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娘?”

王二擦了擦眼泪,说:“我也不知道。造化弄人。”

县令说:“当着小孩子的面,有些问题我暂且不问你。但是纸是盖不住火的。你不是小孩子,你应该知道,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难道没想过今天这个结果?”

“唉,我无话可说。”

“来人!将王二押入大牢,明天天亮之后细细审讯。”

县尉让人把王二绑起来。

王小虎转而问县令:“大老爷,是我爹杀了我娘吗?”

县令说:“这得问你爹。”

王小虎果然问王二:“爹,是你杀了娘吗?”

王二说:“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找死。”

王小虎道:“韩二哥说过,杀人偿命。他故事里的那些杀人犯最后都死了。爹,如果你杀人了,你是不是也要被砍头?”

王二突然嚎啕大哭。

王二扯着县令的裤腿,哭着说:“我娘没了,我爹也要砍头,我成孤儿了。”

县令擦了擦眼角,叹道:“唉,造孽啊!那得指望你们的亲戚了。”

韩湘目睹这一切,心中隐隐作痛。因为他也是从小无父无母,由哥哥嫂嫂抚养长大。自然理解缺少父母关爱的痛苦。

而王小虎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比小时候的韩湘还不如。

他一个孤儿以后怎么活?

县衙的动静吸引了很多人过来围观。

其中就有徐七。

徐七看到广智和王二嫂的人头,问县令:“敢问大人,两个人头都被发现了,是不是意味着这个案子被破了?”

又有一个百姓说:“这案子要是不早点破,我们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啊。晚上都不敢出门。半夜起床去撒尿都不敢出去。”

“就是就是,吓死个人!”

“现在基本上能确定了,无头男尸就是拈花寺的广智和尚,无头女尸就是王二嫂,也找到了嫌疑犯。至于嫌疑犯是不是真正的凶手,还需进一步调查。等此案盖棺定论,自然会张贴告示,让诸位乡亲父老知晓。”县令道。

有人小声问:“王二是凶手吗?”

县令看了看王小虎,说:“天都快亮了,大家还是先回去睡觉吧。明天等官府的消息。”

说完,县令率领一众人打道回府。

看样子是不想刺激王小虎。

围观的百姓们渐渐散了。

韩湘也准备回去。

突然,他的衣服被人扯住了。

回头一看,正是满脸泪水的王小虎。

韩湘有些心虚。

王小虎问韩二哥,是不是你跟官府告密?

韩湘不想承认,但是也不愿意撒谎。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告不告密的问题。”

“骗子!我那么相信你,你却出卖我和我爹。我恨你!等我长大,我肯定会找你报仇!”

韩湘不住苦笑,说:“那也要你健康成长。以后你爹妈不在了,我会帮忙照顾你。”

“不需要!假惺惺!”

说完王小虎冲着县令等人追过去,哭着喊着要爹和娘。

县尉让人把王二抱走。

但是每次抱走没多久,王小虎又回来。

韩湘走上去,说:“小虎,明天再去看看你爹。”

“滚开,我讨厌你!不想再看见你!”

韩湘心里很不是滋味。

县令把韩湘叫到身边:“本来以为能帮你隐瞒,结果还是被他发现了。这个小孩子很聪明。可惜了,摊上这么个爹。他不会恨他爹杀死他娘,只会恨你泄密。这心思要是拐不过来,你有点危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小孩子矢志报仇的话,你要多加提防。”

“希望能希望我能帮他解开心结。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要查清楚王二究竟是不是凶手。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要杀人?倘若王小虎知道王二杀妻的原因,才能正确思考。”

“不管如何,此案多亏了你的帮助才能查到这么多线索,抓到嫌犯。或许,此案还有隐情。比如,那借宿少女吴秋雪去哪了?她和广智和尚王二嫂有何牵连?王二究竟为何要杀人?目前尚无定论。”

韩湘忐忑不安,总觉得自己遗漏了某些重要的线索。

“依本官看,王二就是凶手。正如你之前所说,王二嫂和广智和尚趁你们家没人,在你们家苟合,被王二看到,王二愤而杀人。即便王二现在不招,过两天也会招。不过,富家公子王栋梁的案子尚无着落。韩公子有何见解?”

“王栋梁遇害一案,和王二嫂遇害一案颇有不同。王二嫂是典型的情杀。王栋梁却难说了。何况那么多人看到蝴蝶怪抓走他的人头,又有那么多人看到樵夫的担子上担着他的半截尸体,还看到人头和尸体飞来飞去。何其怪哉!”

“莫非真的有蝴蝶怪?”

韩湘想着,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之前一直是王二污蔑韩湘是两具无头尸体的凶手,现在证明王二才是凶手。

同样的道理。最早提到蝴蝶怪的是徐七,一直坚持有蝴蝶怪的也是徐七。

如果徐七刻意编造蝴蝶怪的谎言,是不是意味着他在隐藏某种目的或者某种事实?

所以,韩湘想去徐七家好好问一问。

此刻已经是深夜

只能明天去了。

一夜未眠。

次日天明,韩湘立刻来到徐七家。

徐七家没人,听说是走亲戚去了。

韩湘转而去县衙,打听王二的案情,得知王二在大牢里一言不发。

虽然官府找到了人证物证,但是还没有他的口供。有口供和签字画押,此案才是铁案。

或许王二等着亲戚来搭救?

监牢里的王二披枷戴锁,看到了韩湘,问:“韩湘!是不是你告密?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两个人头?谁告诉你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是我家小虎告诉你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告诉你。但是我知道他很信任你。如果我出不去了,希望你能好好帮我照顾小虎。”

说完王二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第16章

牢房里,王二磕得满头鲜血。

韩湘升起同情之心,可是想到公堂上王二对自己百般污蔑,同情心不禁少了一些。

王二抬起头,流着泪道:“韩二兄弟,之前我往你身上泼脏水,是我不对。你就当是一个亡命之徒,走投无路之时胡乱咬人,想拉个垫背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对小虎也很好,不敢奢求你把小虎当家人,只想请你在小虎快饿死的时候给他两口吃的。求求你了!”

说完王二又磕了几个头。

鲜血淋漓。

他身下的稻草都被鲜血染红了。

韩湘心中百感交集。

“从我坐牢到现在,没有一个亲戚来看我。都是没良心的东西!他们肯定不会照顾王小虎。我只能依赖你了。”王二哭道。

“你好吃懒做,是个烂赌鬼,又是个杀人犯,谁敢来看你......”韩湘腹诽道。

这番话自然不能摆到明面上。

韩湘苦笑着说:“我会照顾小虎,但是还要看小虎愿不愿意接受我的照顾。他觉得是我害了你,很讨厌我。”

王二道:“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总之,我信得过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答应你照顾小虎,但是我也想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王二嫂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韩湘想亲耳听到王二认罪。

“你别问了。”

“莫非不是你杀的?”

韩湘想起自己的遭遇。

也是有人看见他床边躺着两具尸体,从而怀疑他是杀害两条人命的凶手。

但是县令信任他,暂时排除了他的嫌疑。

现在王二的情况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王小虎亲眼看到他抱着人头并且埋人头,同时王二知道这人头是怎么回事,而且王二有杀人的动机。

而当时的韩相对尸体一无所知。

“王二嫂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你为什么要杀他们?王二嫂和广智和尚是什么关系?”韩湘问道。

“你不要问了,是我自己犯的错。我会承担责任。但是我不会认罪。”王二目光瞥向他处。

“为什么?”

“说不定过几天皇上碰到什么喜事,大赦天下,那么我还有出来的机会。所以,我要赌一赌!”

“原来如此。”

王二不愧是个赌徒,居然赌大赦天下!

韩湘知道大赦天下机会非常渺茫,但并不是没有。去年朝廷击败造反的怀希节度使吴元济,并将他吊死,当时大赦天下。

不过,如果朱县令真的严刑拷打,王二这三两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保重吧!”

......

韩湘走出监牢,前往王小虎的家,没料到在王小虎的家门口碰到了徐七。

“恭喜韩兄摆脱了杀人嫌疑。”

王七微笑道。

“劫后余生。好在有惊无险。徐兄,你怎么来了?”

“王二嫂的娘家曾经资助过我读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王二嫂没了,她的孩子成了孤儿,我自然要多来照顾一二。韩兄,你呢?你是为了王小虎而来,还是为了王二的案子而来?”

“也是为了王小虎。我们俩是邻居。他们家变成这个样子,我看着也难受。”

说话间,两人同时走进王小虎的家。

王小虎看到徐七,几步冲过去,抱着王七的大腿哭道:“徐叔叔。我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徐七摸着小虎的头,叹道:“唉,可怜的孩子。”

韩湘走进来,轻声道:“小虎,我也会多帮忙照顾你。”

这时候王小虎才看到韩湘

他满脸愤怒。

“我家不欢迎你,走开!是你害死了我爹!”

韩湘解释不清楚,只好出去。

身后传来王小虎的哭声。

韩湘回到自己家。

大哥和大嫂还没有回来。

韩湘非常忐忑,担心他们出事,犹豫着要不要去一趟大嫂的娘家。又怕自己出门后大哥们回来了没见到自己,为自己担惊受怕。

可是总是待在家里也是坐立难安,还是得主动去确认一下。

韩湘打定主意出门,却看到王小虎家里围了一大群人

原来是王小虎的亲戚来了。

有王小虎叔伯这边的亲戚,也有舅舅那边的亲戚。

他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面红耳赤。

韩湘走过去听个究竟。

听了半天,他听出了一个大概。

原来这两边的亲戚都说要收留王小虎,让王小虎住他们家。

韩湘很奇怪。王二亲口说过这些亲戚没有一个人去牢中探望他,为何现在这么热心来照顾王小虎?

王七护着王小虎,不让两边的人靠近。

韩湘继续竖起耳朵听着。

王小虎的二舅对王小虎的叔伯们说:“见舅如见娘。小虎当然要跟着娘舅这边生活了。现在大家都知道王二是个杀人凶手,谁敢靠近你们家?小虎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健康成长?身边的人都会欺负他!”

王小虎的三叔道:“他二舅啊,话不是这么说的。小虎怎么着也姓王,当然要跟我们姓王的一起生活。有这么多兄弟姐妹,谁敢欺负他?”

“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姓王的欺负他。”

“话可不要乱说啊。你们会好心好意照顾小虎吗?肯定是冲着他家的房子来的。劝你们不要打这些心思!”

“你们才打房子的心思。再说了,你们家王二是个禽兽,连自己的妻子都杀,简直是个人渣!我们家好端端的姑娘嫁过去,现在死得这么惨,尸首分离,难道不付出点代价?王二这房子就当是给我们的赔偿!”

“放屁!明明是你们家的女人不守妇道,勾搭奸夫。勾搭一般的野男人就算了,还勾搭庙里的和尚!真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是个男人都不能忍。现在娘家人还来抢房子?别以为我们王家没人!”

“笑话!谁不知道王二是个烂赌鬼?这些年我们家往你们家贴了不少钱,都被王二拿去赌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人要死了,这些钱肯定退不回来了,但是房子得赔给我们!”

韩湘听明白了,他们是想占王二家的房子!

虽然这破房子卖不了几两银子,但是地契值点钱。

两家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王小虎蹲在一旁抹泪。

两边亲戚吵翻了,直接把王七推开,各自抓住王小虎的一只手,奋力往自己这边拉。

“谁抢到王小虎房子就是谁的!”有人叫道。

王小虎吃了痛,哇哇大叫。

韩湘大声叫道:“小虎的手都被你们拉断了!快放手!”

他们充耳不闻。

王小虎突然扭头冲着韩湘恶狠狠地说:“我就是饿死了,被人拉死了,也不要你管!”

第17章

韩湘一阵心寒。

王小虎奋力咬两边亲戚的手,叫道:“我爹还没死,你们就来抢房子?再抢房子,我就一把火把房子烧了,再去把你们杀了,砍掉你们的头!然后我再去陪我爹一起去见阎王!我说到做到!”

无爹无娘的少年满嘴是血,满脸暴戾,状若疯癫,亲戚们都被他吓住了。

其中王小虎的二舅讪讪笑道:“小虎,怎么跟舅舅说话的,舅舅也是为你好!”

徐七站出来,说:“恐怕你们都不知道蝴蝶怪是他爹王二召唤出来的吧?王二虽然判了死刑,但是还没有死。他依然能召唤蝴蝶怪,你们这样欺负他的儿子,小心蝴蝶怪摘掉你们的头!就像摘掉王栋梁的头一样!到时候把你们两条腿也卸掉,抓着你们半截尸体在天上飞!”

最近蝴蝶怪的传闻甚嚣尘上,王七又说得凶狠,绘声绘色,把两边的亲戚都吓得不敢大声说话了。

“难道真王二召唤出来的?”

“昨天县令老爷都说了,有人看到蝴蝶怪往他家里扔人头。”

“老二什么时候有这个本领?我咋不知道!”

“谁还没点秘密?”

徐七又道:“王二虽然杀了人,要判死刑,但是王小虎还活着。房子是他的,谁都抢不走。你们就不要打房子的主意了。”

三叔道:“我们是来照顾他的!不是来抢房子的!再说了,我们家的家事,你一个外星人掺和什么?”

徐七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果你们是真心照顾小虎,他肯定能感受得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虎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你们好好待他,他以后肯定待你们。但是你们如此强取豪夺,趁着娘死爹坐牢,跑过来抢房子,只会让小虎恨你们。等到小虎长大,嘿嘿......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男人到底有多么可怕,想必你们比我清楚。”

在蝴蝶怪和王七的恐吓下,这两波亲戚才灰溜溜地走了。

王小虎坐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

王七不停叹气。

韩湘没有继续找王小虎,免得激起他的怒火。

......

而韩湘出发去大嫂的娘家,没走几步就抬头望天。

这两天没有再看到蝴蝶怪。

天已经黑了。

黑夜之中,可能隐藏着无数的危险。

半路上居然碰到了大哥大嫂,见大嫂安然无恙,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同时后怕不已。

他走到嫂嫂面前,深深一拜,歉然道:“对不起嫂嫂,我差点害了你。”

嫂嫂莫名其妙,问道:“叔叔,此话怎讲?”

韩湘叹道:“前天晚上,我让你一个人三更半夜回娘家,没有护送,这几日没有看到你,真怕你出了事。还好是我杞人忧天。”

嫂嫂笑道:“无妨无妨。是我为了避嫌才回娘家的。就算出了事,也与你无关。其实身正不怕影子歪,是我想多了,咱们正大光明,无需太计较他人议论。”

韩湘道:“还好没出事。”

韩老大却道:“差点就出事了,幸好老天爷保佑。”

韩湘大惊,问道:“什么事?”

嫂嫂道:“算了,反正现在安全了,就不要提,免得叔叔心里过不去。”

韩老大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没什么隐瞒的。反正老二也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韩湘的好奇心被彻底勾引起来了,连忙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啊?”

嫂嫂道:“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故意吊你胃口。说起来是虚惊一场。前天晚上,我出门回家,半路上碰到几个陌生的男子。他们成群结队,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不过他们看到我一个人走夜路,便起了歹心,居然把我绑起来了,意图不轨。我羞愤欲绝,想要寻短见以保名节。他们把我关到一个小院子里,似乎要献给某个有钱人博取欢心。我害怕极了。他们关了我两天,后来听到他们说有钱人家里出事了,说什么蝴蝶怪摘人头,再后来就把我放了。真实命大。他们怕我认出他们,各个蒙着面,还用麻袋包裹住我的人头,趁着黑夜把我扔在路上,这才得以回家。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个蝴蝶怪。”

韩老大道:“现在人人都相信真的有蝴蝶怪,相信蝴蝶怪擅长变成女人,趁男人不注意割掉他的人头。恐怕那个有钱人担心你嫂嫂是蝴蝶怪,这才把她放了。所以啊,蝴蝶怪是女人的救星!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再也不敢胡乱欺负人了!”

韩湘道不同意,道:“我觉得蝴蝶怪这玩意儿太邪门了。如果我想杀人,就割掉他的人头,再声称是蝴蝶怪割走的,那这个人岂不是白死了?话说回来,我们这些老实人,肯定不会杀人,但是土匪强盗歹人杀人越货,再把凶手之名放在蝴蝶怪的头上,那岂不是人人自危,天下大乱?”

“老二说得也有道理。听说王二被抓了?”

“是啊。”

韩湘便把王二和王小虎的遭遇跟他们说了一遍。

大哥大嫂都非常感慨。

嫂嫂道:“他们虽然经常吵架,但是也犯不着杀人啊。”

大哥道:“头顶上绿油油,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嫂嫂问韩湘:“王二认罪了吗?”

韩湘想起王二床底下的两颗人头,道:“还没有。不过,凶手应该就是他。”

韩老大面露喜色,道:“那你彻底洗清杀人嫌疑了吧?”

韩湘道:“算是吧。不过,王栋梁被杀一案还是一团迷雾。我想去查清楚。”

韩老大惊道:“别!查案是官府的事,你还是少操这份闲心吧。”

韩湘微微一笑,道:“这不仅仅是官府的事,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以后有类似王栋梁的纨绔子弟看中了嫂嫂,想把嫂嫂抢回家,那他只需要借蝴蝶怪之名杀了你我就清除了障碍......这可不妙啊。”

韩老大说不出话来。

嫂嫂却站在韩湘这边,道:“叔叔对查案有兴趣,县尊也很支持,那就去查吧,不得罪人就行。”

“老二,你读书多,懂的道理多。那哥哥不拖你后腿。”

“谢谢哥哥嫂嫂的支持!”

一家三口回家,小小庆祝了一番。

次日,来到了十一月十三日。

韩湘去县衙打听案情,得知王二居然承认是他杀害了王二嫂和广智和尚,甚至还主动承认是他杀害了王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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