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说,有些事情看不清,便不要钻牛角尖。
所以,我迷迷糊糊地跟着司令官好几年,只是因为他和他母亲,是在我和母亲南下逃亡的路上,主动收留了我和母亲的恩人。
司令官的母亲喜欢我,说我读过书,明事理,能帮她劝着她那莽撞的儿子。
可她身体不好,还没等她给我在家里立下女主人的威严,就撒手人寰了,连带着司令官,都没有彻底接受我会嫁给他,做他的贤内助。
他只觉得,我是个依附于他的孤女,仅此而已。
我的记忆一直都有些残破,大约从南下之后,之前的事情我就有很多都记不起来了。
包括阿爹的面孔。
尽管有时夜长梦深,我会梦到阿爹,他枯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一封封密信,冲着我叹气。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亮,可我却越来越看不清他。
正如我一直没懂,母亲为何会突然带着我南下。原因朦朦胧胧地塞在我的脑子里,随着阿爹的面孔,一点点被迷雾侵蚀。
“阿爹,先别走!”
梦中惊坐起,我茫然看着四下无人,泛着丝丝凉意的房间,才慢慢想起,这里已不是我在北平的家。
自从川澜城易主之后,我总是睡不好觉,夜里会被风声雨声惊醒。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耻辱,只是因为,我明白若是远在江南的川澜都乱了,那恐怕更远一些的地方,只会更是战火纷飞。
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钝钝地痛了起来,但,我还是想不起来是为什么。
翻来覆去地想,也想不明白,我索性翻身下床,赤足倚在窗边。
从前,因着司令官不喜夜间点灯,有一丁点亮光他便说睡不着觉,夜里这院子是不许人走动,也不许人点灯的。
但如今,从二楼看下去,原本入了夜就到处黑漆漆的院子,此刻站着好几处守卫,亮着灯,点着蜡,时不时凑在一起说着笑话,怕惊扰了旁人休息,压低声音笑着,反倒比那时多了些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