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想的,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敌军占领川澜时,作为司令官未过门的妻子,被斩草除根。
心中牢记父亲的教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受辱于他人,不如自我了断。
可我在副官的错愕里抢来那支枪,还没来得及拉开保险对准太阳穴时,小院的大门就随着一声战马嘶鸣声,被结结实实地踏平在地上。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和书中所写的所有胜利者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这些,“战利品”。
扑面而来的尘土糊住了我的眼睛,一声闷雷带来了川澜的梅雨季节。湿湿嗒嗒的雨滴落下来的时候,我抹去脸上沾着的灰土,狼狈地看着他从马上跳下来,甩了下鞭子朝我走过来。隔着蒙蒙的细雨,额前的碎发打湿了黏在脸颊旁,他慢悠悠地走来,容我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算不上凶神恶煞,有些读书人的儒雅,可大约打了很多场仗,只书生气了那么一瞬,就被金戈铁马的杀伐盖了去。我哪里见过这样的人,恍惚间,只记得捏紧手里的枪,慌慌张张地把保险栓拉开,抖着双手举枪对准了他。
“再过来一步,我就开枪!”
以前司令官就这样笑过我,说我生气起来总是有一种兔子装凶狠的样子,露着一口不怎么锋利的牙齿,幼兽一般无力,一点都没有威胁人的样子。我想我现在大概也就是那样了,不然他怎么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却一点也不怕。
他瞧着我这副样子,一点一点走上前来,每走一步,他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一分,好像对面的并不是用枪指着他的敌人,而是多年未见的情人,见之笑意浓。其实他笑起来挺好看的,比司令官好看,有种不带凡俗的超脱,让人瞧了,心里高兴。可他现在的笑,无疑是对我的嘲讽,嘲讽我无能,连开枪都不敢。
他越是笑,我就越是梗着脖子不肯收手,直到他走到我跟前,手倏忽握住枪管,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另一只手扣住我握枪的手腕,掰着我的胳膊向上冲着天,没怎么使力就将那把枪从我手中夺了去,轻松地像在开玩笑。夺了枪,他却没着急松开我的手,冰凉的皮手套硌得我手腕疼,他把玩着那把枪,在我面前将枪在手中转来转去,轻盈的手法看的我眼花缭乱,头晕得很。而他却笑了,朗声大笑,格外舒心。
“小姐,凡事想开点,还没到你死的时候。”
他撂下这句话,就转头带着部下走了,手枪丢给别人的那一刹那,我好像看见,他松了一口气。